复兴文学 > 侯爷别着急 > 第053章 我必为她报仇

第053章 我必为她报仇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听着敬王吞刀子似的哽咽,苏可笑了,笑得像迎寒盛开的腊梅,从蕊到瓣,处处透着寒意。

    “王爷说什么?您害死洛芙的?”苏可的声音跟着瘦弱的肩膀一起微微发颤。她心中俨然升起一股预感,那彻底的寒意让她颤栗,怕这真相会是兜头而下的冷水,寒风一吹将她冻成冰疙瘩,然后榔头敲一敲,碎得粉身碎骨。

    她很激动地看着他,想要相信,又不愿相信。

    敬王眼眶发红,垂着头不敢看苏可的眼睛,艰难地肯定着,“是,我害死洛芙。她为了救我,替我出去顶了杠。事后追究,她难逃一死。她曾向我求情,可我害怕引祸上身,所以就没管。不曾想,她真的死了。”

    苏可勾着一抹瘆人的微笑,回想当初洛芙那几日的提心吊胆,她突然觉得心疼起来。

    出了事,她没帮她一起扛。罪魁祸首的人抽手而走,不管她死活。生命最后的时光,她在担惊受怕和提心吊胆中度过。本就没有一个亲人了,临死也孤孤零零,在井中泡了两日才被发现。

    苏可撑大了双眼,抿着嘴唇让自己不要哭。可蓄着的泪水不断积聚,眼眶盛不下了,啪嗒啪嗒滚落,像砸在胸口的一堆玻璃渣子。

    “您是王爷,皇上的五皇子,而洛芙不过是一个宫女,您开开口就救了她,何必不理。您说她救了您,因为她是宫女您是王爷,所以您觉得她是应该的。等到让您救她,这就失了身份,惹了祸事,让其他皇子知道了,会更加不将您放在眼里……王爷,原来您是这样的人啊。”

    苏可的话说得很重,敬王尴尬的身份她很清楚,却故意说出这伤人心的话来。

    在愧疚面前,不去苛责别人就只能苛责自己。苏可知道自己变得恶毒了,可是她控制不住。

    敬王听着她的话,发红的眼眶让他像一头几近崩溃的困兽。如果他真是个冷漠无情的人,又怎会受不住苏可的几句嘲讽。到底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他嚅着嘴唇,半晌才道:“是我对不起她。”

    五年前的深秋,敬王刚挪去十王府不久。时值贤妃娘娘身体抱恙,生母去世后,他在贤妃身边待过几年,受过养育之恩,也得了不少恩惠。贤妃病重,他进宫侍奉汤药。一时忘了时辰,眼瞅着天已经黑了。

    他自己年纪大了,不好再在宫里留宿,踩着宫里落钥的时辰点急急出宫。半路上想起被汤药打湿后换过衣裳,腰牌似乎在那时遗落了。

    随行的宫监让他原地等着,自己匆匆折返回去取。他不过溜达几步,远远听见假山那边有人说话的声音。他少年老成,懂得不该听的,听了就是祸。可刚要走开,那对话声中提到他和贤妃,如此,他不能再坐视不理,窝在假山后将对话听了个明明白白。

    他忿恨,羞怒,手死死抓着假山的山石,感觉指甲都要陷进石缝里去。

    可就是这般不知轻重,假山的山石还真让他抠下来一块,带着几颗小小的碎石,哗啦啦掉到地面上。这声响算不上响,可天色已黑,宫门即将落钥,四周静谧无人,这声音就显得无比刺耳。

    对话的两人连忙住了嘴,短暂的喘息之后,假山外声音持重,“谁在那里,给我出来。我已经看见你了,你自己出来,我还能饶过你。别让我出手揪你出来。”

    随着这说话声的逐步靠近,敬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躲在假山凹出来的石洞里,若是像对面那个假山石洞似的,很深,且有后面一条狭窄的通道,他也不至于慌成这样。可他这个石洞是死胡同,浅浅的一个弧度,对方真的过来,他根本无处可躲。

    脚步声还在试探地靠近,敬王屏住呼吸,觉得此生可能要交待在这里。

    皇子王爷又如何,他不得皇上喜爱,也没有母妃扶持。虽然母妃和太后一脉,佟氏家族多年来也早被皇上暗地里将权势架空。为了保他平安,太后极少见他。他是孤家寡人,倘若没有贤妃,他甚至找不到理由进宫来。说实在些,他年纪尚小,真因为“贪玩”跌落假山,掉入湖中,死法多得是。

    到时候,父皇哀丧几日,贤妃哭嚎几嗓子,也就过去了。没人会惦记他,没人会管他是真的贪玩,还是被人灭口。

    何况来者高高在上,他招惹不起,捏死他犹如捏死一个蚂蚁。

    他害怕到了极点,腿跟着打颤,脑海中闪过无数惨状的画面,眼前晕晕旋旋,模糊之中,他看到对面假山的石洞里躲着一个人。

    他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时候躲在那的,听到了什么,看见了什么。只知道此时情况紧急,他逃不掉,对面那人却可以掉转身从石洞缝隙里退出去。

    眼瞅着刚刚对话的人已经走到两座假山中间,只一步,就一步,来者迈过来,头向右偏,就能看到退无可退的他。

    可这个时候,对面的人从假山的石洞中钻了出来。

    “奴婢要去膳房还食盒,路过此处,听着有人说话,想要避开的,却被您逮了个现行。奴婢不该贪玩,这就早早回去,求您绕过奴婢一回,别跟奴婢的管事嬷嬷告状。”

    顾左右而言他,真说什么也没听见,对方不会信的。

    “你是哪个宫的?叫什么名字?”高高在上的那个人问道。

    “奴婢是寿安宫伺候贤嬷嬷的,叫……洛芙。”

    另一个人小声耳语:“留不得。”

    洛芙跪在地上磕头,不停求饶。对方不会放过她,却偏在这时,回去取腰牌的宫监提着灯笼回来了。外面的人不敢再停留,撂下句狠话匆匆离去。洛芙像瘫软的泥,跌坐在一边,失神地看着石洞。

    他始终不敢走出去,直到宫监找到这里来,看见洛芙,推搡几下肩膀问他可曾看见敬王。

    洛芙的眼是空洞的,她张张嘴,最终也没发出声音来。她摇摇头,宫监气馁,提着灯笼又往前方找去了。

    宫监走后,洛芙仿佛回过神来,跪着爬向他,拽着他的袍角求他救命。

    他害怕极了,当下的一瞬,他踢开了她的手,失魂落魄地跑出了石洞。

    他对自己厌恶到恶心。仿佛有一万只虫子爬在身体里,啃咬着骨头,撕噬着血肉,一点点将他蚕食。可他没有办法,他救不了她,只会将他自己也搭进去。他念着她的好,倘若真出了事,他会去给她上香,给她烧纸,请道士僧人给她超度,来世让她投个好胎。

    那时他十三岁,半夜缩在被子里抖得像筛糠。

    他故意躲着,称病不进宫。皇上要过问他功课,他躲不开,兴致怏怏进宫挨了顿训。出宫的时候,过东华门的夹道上,洛芙仿佛早有预谋,噗通跪在他面前,形容枯槁地求他救她。

    她当时怎么说的来着,那人不会放过她,她侥幸从鬼门关逃了一次,再有人加害,她铁定逃不过第二次。

    可他再一次的,决绝冷漠的,踢开她,拿出一个王爷的架势,目无一切地走出了东华门。

    他也恨自己,恨自己没用,恨自己的卑劣,人家救了他,他却恩将仇报。

    后来,她真的死了。

    ……

    苏可听着这段过往,双手叠着捂住嘴唇,太过用力,手指在苍白的脸颊上留下深深的指印。

    “这是我犯下的错,我一辈子都会记得。我曾经胆小怕事,怯弱又没有能力,我不会否认我的卑劣,可是苏可,当时的我无能为力。就算我去求情,也只会将自己搭进去,她的命也同样保不住。”

    苏可只是无声的哭,眼泪流下眼眶,顺着手指蜿蜒成一道道纹路。

    她有什么资格去责怪他呢?追根溯源,在没有救助洛芙的道路上,她和他并驾齐驱。只是她是旁观者,他是局内人。各有各的立场,却终究殊途同归。她对他的怨恨,也同样是对自己的怨恨。只是洛芙的死,仍旧是她迈不过的坎。

    “假山外谈话的两个人,到底是谁?”苏可的嗓子已经哭哑了,本就不利索,这下更加晦涩难懂。

    但敬王还是听明白了。他直视着她的双眼,脸庞已不再是五年前的稚嫩。他的成熟,他的稳重,经过日复一年的锻造,在脸上留下深深的痕迹。即便他平日里伪装得很好,面对至交,面对他认定的自己人,他的少年老成终究要露出端倪。

    他审视着她,看她红肿的眼皮,瘦削的脸颊,希望能窥出几分真相。

    五年前和她初次相见,即便年纪小,他也分辨得出人心。他知道洛芙守口如瓶,苏可虽和她亲厚,她也没有往外说过只言片语。那时的苏可是真的不知情。

    可是五年过去,物是人非。说好了撇开“宫里的人和事”,人却进了侯府。

    他有顾忌,有担忧,有需要保全的东西。

    “苏可,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让你犯险,让你为难?”敬王颇为动情地看着她,“苏可,洛芙的仇我会报的,我永远记在心里,这辈子不会忘。我做不到的事,你也做不到。可倘若我有一天能够翻手……我有足够的能力,我不会让她白死的。苏可,你相信我,你给我这个赎罪的机会。”

    苏可哭得提不起气,迷蒙的眼睛里映入敬王坚毅的面容。

    才几年,他已经从一个少年长成顶天立地的男人。他担着过去的错误一路前行,他没有忘记,心心念着为洛芙报仇。他来瞧她,怕她因为洛芙的死,陷在过往里出不来。

    他知道她的症结在哪里,所以带着灵丹妙药来救她。

    她再说不出恶毒的言辞来攻击他,目光望进他的瞳仁里,仿佛看到本质。她将心里盘根错节的情感,整团揪下来。带着淋漓的鲜血,珍重地交到他手上。

    “你会为她报仇的,对吗?不管是三年、五年、十年……”

    “一辈子,我活着,我必为她报仇。”

    一个王爷,为着一个救他一命的宫女许下诺言。不管希望多渺茫,能否真的报仇雪恨,他这份坚定足以让人慰藉。

    洛芙一生中两个重要的男人,一个不记得她,一个害死她。她恨吗?她怨吗?死前一瞬,她脑子里想到的是谁?对于梁瑾承,她说她不后悔。对于敬王呢?苏可摸着良心,想到这世上还有这样一个男人,无关情爱,无关身份地位,将洛芙记在心里,她总觉得,即便洛芙曾经怨他,现在也一定原谅他了。

    “早听说你进了侯府,也派人打听了你的事。令航的为人我信得过,你跟着他我很放心。他先头以为你自己跑了,几拨人在内城的客栈酒楼寻你的下落。后来在府里找着你了,这么兴师动众的,我担心你往后的日子。我现如今仍旧没什么能耐,可是起小情分在,王爷这个虚称也还能唬一唬他。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麻烦,派人来找我,我会帮你的。”

    苏可说不出的酸楚,哽着嗓子朝他笑笑,“有王爷这后台,他不敢对我怎样的。”

    敬王对他们的事有些耳闻,邵令航的一举一动,他也看得真切。自己的感情问题尚且还一团糟,他也没心情管他们的感情究竟还要闹出什么花儿来。苏可说得很对,有他这层关系摊在这里,府里的人对她多少会有忌惮。

    不过他来这一遭,有好处有坏处。

    可这里面有和苏可推心置腹的交情,有对洛芙暂时无法偿还的亏欠,于情于理,他得来看看她。告诉她一些事,带走她一些怨。

    “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哭完就把事情放下。往后路还长着,你得好好活,洛芙也看着呢,你得让她放心。”

    真是字字句句戳着她的软肋。苏可点点头,很感激,很委屈。

    泪珠子断了线似的滚落脸颊,她将头埋进被面里哭出声时,敬王静静地退出了内室。

    外面下雪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敬王走到廊庑下,呼吸一口冷冽的空气,站到邵令航的身边,看雪花薄薄飘散下来,熨帖着人心。

    “令航,小时候我很羡慕你有哥哥姐姐。我也有,可他们不宠我不疼我,甚至还会加害我。如今我拿苏可当我姐姐,不碍着什么身份地位,也没什么过命的交情。只是许多契机,我私心里,感激她亏欠她。现在她跟了你,我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邵令航的视线穿过下着雪的天际望向很远,他弯着嘴角,轻而平静地说道:“我会的。”

    “进去看看她吧,虽说大哭一场能散心病,到底也伤身。”

    敬王说完就走了,雪积了若有似无的一层,青石甬路上留下他一串脚印,走得笔直且心无旁骛。

    邵令航进到内室去,落地罩前停住脚,听到沙哑地埋在被子里的呜咽哭声。他沉了沉气,撩开纱帘向床边走去。苏可听到脚步声,从被子上扬起一点头来。瘦的皮包骨似的,弯着腰,中衣透着脊椎上的骨头,一截截格外明显。

    他迎着她的目光坐到床边,什么也没说,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温热的手掌轻轻拍打着后背,像在哄一个睡觉的孩子。

    “赶紧把病养好。”

    苏可的头抵在邵令航的胸膛里,曾经万般抵触,现在却平静如水。她好累,洛芙走后,她一个人在这世道拼命活着,真的好累。

    这胸膛温暖,让她靠一靠吧,她一个人终究也有撑不住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