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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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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事吗?”

    “我把线擦掉了。”

    谷慈缓慢地点头:“嗯……我刚才看到了。所以呢?”

    沈清和看着她,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

    “我饿了。”

    谷慈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

    “你还……真是有原则呢。”

    沈清和粲然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不请我进去么?”

    她这才反应过来,带着他去了小厅,给他倒了杯茶。

    沈清和两手插在袖子里,就这么坐下来环视四周,突然将一个钱袋轻轻放在桌上。

    “一个月的饭钱,够么?”

    谷慈睁大了眼睛。虽然她看不到里面有多少钱,但从外观看来,如果里面全是银子……别说一个月,一年的估计都够。

    “你是要让我给你做饭么?”

    沈清和粲然点头:“是的。”

    “那要让你失望了。”谷慈摇头道,“我很忙,平时自己都是随便吃的。”

    沈清和想了想,又拿出一个钱袋。

    “够么?”

    ……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谷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听他又道:“如果你没时间,你可以把一些工钱少的活辞掉,比如药铺和抄书之类的。”

    她猛然抬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些地方干活?”

    “你说过你是打零工的。”望着她略略惊讶的样子,沈清和愉悦一笑,捧着茶杯,“这茶是用五味子泡的,去了苦味,调得正好,酸甜适中,你屋子里的檀香也很令人舒适;你对药材很了解,但你的手上有不少茧,若是把脉会不灵敏,所以你不是大夫,而是在药铺干活;至于抄书——”他指了指她的手,“一目了然。”

    谷慈默默点头,将钱袋放回他的手上,“如果你今晚没地方吃饭,我可以管你一顿,但这钱我不要。”

    沈清和将钱袋放回了桌上,似乎有些不高兴。

    谷慈没有理他,去厨房做了几个菜,而沈清和就这么老老实实坐在厅里等着,等她来了之后,将桌上的菜看了一遍,待她也坐下,又拿出自己的银筷开动。

    谷慈平时是不会做这么多菜的,想想近来确实没有好好款待自己了,不禁有些感慨。沈清和似乎在思考先吃什么,片刻后才夹起一块莲藕,蜜汁粘稠,软软糯糯,亮而诱人。

    “好吃吗?”她凑过去问。

    他没有回答,一口接着一口把那块莲藕吃完了,想想后道:“能吃。”

    “……”那应该就是好吃。

    两个人吃饭,其实做的有些多,谷慈一般不喜欢剩菜,但实在吃不下了。她抬头看看沈清和,虽然已经将米饭吃完了,但依然在吃菜,一直把几盘菜全部吃完,他才放下了筷子。

    居然全吃完了。

    不……旁边剔出来好多胡萝卜和青椒。

    “多谢款待。”沈清和满意地微笑,好像很饱的样子,“我能问个问题么?”

    “什么?”

    他指着堆在一边的胡萝卜:“你为什么要给我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谷慈眨了眨眼:“我觉得胡萝卜很好吃啊。”

    沈清和诧异道:“你居然觉得它好吃么?你真是很特别。”

    她有些受宠若惊,诧然望他:“……特别?”

    “嗯,特别丑。”

    “……”她深呼吸了几下。

    沈清和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似乎有些得意:“我当然是开玩笑的,在我眼里大家长得都一样。不过——你不生气么?”

    “难道你说这些,就是想把我气走么?”

    “当然不是。”沈清和耸耸肩道,“只是忍不住罢了。”

    “……”

    谷慈叹了口气,实在懒得搭理这个幼稚的人,摇头道:“知道你是什么脾气之后,也就没必要生气了。再者……”再者看见你就等于看见了五十两银子。

    “再者什么?”

    “没什么。”她说完站起来收拾碗筷,正准备端走,突然问,“你——真的一点都分辨不出别人的长相么?”

    这回沈清和没有回答,也没有出言讽刺她,突然站起来走了出去。谷慈端着托盘愣愣地站在原地,很快又看见他折了回来,手里捧着些石子,不紧不慢道:“拿一颗,仔细看。”

    谷慈不解,照他说的拿起一颗石子细细看了看,不过就是普通的石子,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看完了吗?看完就放回我手里。”

    她点点头,重又将石子放回他手上,只见沈清和忽然闭起双手,将手里的一把石子轻轻摇了摇,再次摊开在她面前。

    “你能找出你刚才拿的是哪一颗么?”

    谷慈不可思议地看看他,摇头道:“当然不能,它们长得几乎一样。”

    “对,就是这样。”沈清和将手里的石子放在桌上,掸掸手道,“对于我来说,分辨你们的脸,就像分辨这些石子——看起来都一样。”

    他说得很轻巧,每次和她解释什么问题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展现出得意,就像此刻给她解释脸盲的问题,还特地去找了些石子来;某种意义上来说,认真到让人哭笑不得。

    可是……不能分辨出别人的脸,应该是很痛苦的事罢?就算他再怎么不表现出来,还是会给生活带来困扰的吧?

    谷慈默了默,忽然拿起桌上的一颗石子,举到他的眼前,目光明亮而坚决:“天底下没有真的一模一样的东西,就算是石头,如果你给我足够的时间,我也能将它分辨出来,没理由你不行。”

    沈清和凝视着她,接过她手里的石子,不紧不慢道:“你努力的方向果然很扭曲,居然想花这么多时间,去学习辨别石子这种鸡肋到不能再鸡肋的技能,实在是太可悲了。”

    “……”

    谷慈揉了揉脸冷静下来,端着盘子出屋,走前不忘与他叮嘱道:“吃好你就回去罢,记得把门锁上。”

    “你的门我怎么锁?”

    “我是说你的门。”她叹了口气,“你没发现你一直没锁门么?”

    沈清和恍然大悟,表情震惊。

    “因为一直是管家帮你锁,你从来没在意过对不对?”

    她说着便转身走了,留下一脸深思的沈清和。

    也许是性格随父亲,谷慈从小便很随和,极少与人争执,只要不触及原则问题,嘴巴再欠的人也不会让她动怒;沈清和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洗好碗筷后放在一旁晾干,回到小厅时沈清和果然不在了,但桌上留下了一个钱袋,旁边附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两个字。

    “饭钱”。

    ***

    第二天晨光破晓,谷慈早早地起床,站在院子里晒太阳,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她在城中有一座宅子,与闹市区隔得远,但又不偏僻,周围的铺子将一切生活必需品包揽,总的来说处在非常好的地段,时常会有人想要收购。

    平时没有要事的时候,不去见沈清和的日子是很轻松的,她上午没什么事便去那里看看,恰好看见有几个人在门口徘徊,心中登时警惕了一些,本是想要躲过去,可对方已经看到了她,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小姑奶奶你可算回来了,我们从昨天就开始等你了。”其中一个年轻公子倒还算客气,与她说话时面带笑容,可身后带着的两个护卫却雄壮得有点吓人。

    “我早就与你们说过了,房子不卖的。”谷慈斩钉截铁地摇头,“这里以后是要开书院的。”

    听到这句话,那个年轻人突然笑了出来,另外两人亦是忍不住捧腹,讽刺道:“就凭你一个人吗?你有钱吗?”

    谷慈深呼吸了一下,厉声道:“这里是我的房子,你们不走我就报官了。”

    看她气势汹汹的样子,那年轻男子也没有逼迫的意思,只是撇撇嘴道:“你不要不识好歹,我出的价已经很高了。”

    待他们走后,谷慈立即关上门锁好,倚在门上叹了口气。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每过一段时间都有人上门说要收购这里的房子,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这个地方本来是一座书院,父亲是城中有名的教书先生,可惜因为劳累过度,患上重病,等察觉到时为时已晚。

    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就算时常来打扫,一排排桌子椅子上也不免落灰。她已经很拼命地打工挣钱了,但还是存不够钱重新装修以及请先生。起步太艰难。

    谷慈抱膝坐在走廊上面,将脑袋埋在腿上,就这么坐了一会儿。

    其实仔细想想她确实挺孤独的,没有兄弟姐妹,只有一个姑姑偶尔来看看自己,可对方嫁的不好,同样过得很拮据。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忽然响起,她本以为是那些人折回来了,一开门才知是姑姑来了,看到她时终于松了口气,说道:“小慈啊,姑姑可算找到你了,你从前天开始去哪里了?”

    谷慈前天晚上去徐记排队,故而一直没怎么回家,笑着应道:“姑姑我没事,前两天有事去了。你来找我有什么急事么?”

    妇人拉着她的手,这才想起来要事:“还记得我上回与你提到的那户人家么?家境特别好,又是白手起家,最喜欢能吃苦耐劳的姑娘。你也知道姑姑认识的人多,托人在那户人家面前提了两句,人家听说你人美又勤快,特别想见你。我前天就去你家找过你了,但瞧你一直不在,都快担心死了,所以就上这儿来看看。”

    谷慈有些吃惊,连忙摇手,“不……姑姑,我还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你以为光凭你一个人就能开得了书院么?”妇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也到这个年纪了,再这么拼下去,像你爹一样猝死了怎么办?还是找户人家比较妥善。”

    谷慈无言反驳。

    的确,她现在很需要一个人陪,但她并不想因为这个理由就把自己给嫁出去。

    “还是算了。我还没有想好。”

    “那姑姑给你两天时间如何?”妇人拉着她的手,叹了口气,“我过两天再来找你,你要是想好了就随我去吧。”

    谷慈拗不过去,想着这也不一定是坏事,遂点了点头。

    ***

    谷慈揣着心事回家吃了中饭,打扮一番之后,又赶去了离家较近的一座学堂,她是从半年前开始在这里帮忙批改作业的。

    她到时午休还未结束,学生们大多在休息,只有寥寥几个在院子里看书。她同一个认识的孩子打了声招呼,随后便进去找学官,在管事那里听说学官今日请了病假没来,让她去找林先生。

    不知为何,她有些莫名的欢喜,鬼使神差地游荡到了上舍,不经意地往里面一瞥,果然看见一个青白衣衫的年轻男子坐在里边书写着什么,刀削似的侧脸,五官俊美,神色专注。

    谷慈的心漏跳了一拍,不慎踩到走廊上一块松动的木板,发出“吱呀”一声。那男子闻声转头向外看,目光越过窗檐,恰好与她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