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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我有了你的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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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一路颠簸的胃里头涌动,莫子清有些干呕,掀起车窗上的帘子透透气,向外头探去。

    硕大的圆月高挂在夜空里,皎洁的月光普照的大地,树林之间洒下了斑驳的光影。

    风一吹过,那树下碎碎的光影摇摇洒洒,像极了,那个男人的头发。

    她记得,那个男人,有一头乌黑硬质的头发,每每与人作战的时刻,那头发便开始飞舞的扬扬洒洒。

    今夜是八月十五,是家家户户团圆的季节。

    不只是莫子清只身一人在赶路,皇宫里也有一个男人,独自杵立在月下。

    圆月代表团圆,

    莫子清叹口气,笑一声,

    可最多的,古代人还是用“月”来写相思……

    已经赶了五天的道路,终于临近宝麓国的边界。

    这一路,是从未有过的辛苦。

    怀孕初期本就嗜睡,可习惯性警惕的莫子清,愣是让自己这五天没有真正的睡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觉。

    包括在波斯的时候,她时常在夜里去抚摸自己旁边空白着的地方,总以为会触摸到那火热结实的胸膛。

    可当摸到一片冰凉,她方从梦中惊醒。

    原来那淡淡的松木香,只是自己的幻想。

    以后都不会有人在搂着自己睡觉,一遍一遍的叫自己“丫头……”。

    以后都不会再有一双温热的大手在夜里替自己暖脚……

    这是自己的选择,无怨无悔。

    可莫子清没有料到的是——

    自己竟爱他、念他,这般置深!

    是在不知不觉中,是在悄然无声里。

    更恐怖的是,那个男人已经成了她的习惯,习惯这东西……是很难改的。

    ……

    莫子清伸出手习惯性的抚摸上了自己平坦的小腹,继而又露出了那母性的笑容。

    她在想,这个孩子,是像他……还是像自己?

    若是像他……

    莫子清想起了那蹙起眉头的俊脸,怒气冲冲的对自己喝道:“不准你看别人!”

    以及,

    那丹凤眼里的温柔似水,“丫头……地上这样凉,怎么还赤着脚?”

    呵护备至的关怀,小心翼翼的嘱咐,霸道固执的宣称,那无奈讨好的笑容……

    莫子清闭了闭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心里百般愁苦……

    怎么又开始想他了呢?

    还真是一个卑鄙小人!

    做出了那样令人无法原谅的事情……都令人难以自拔的去想他!

    莫子清啊,莫子清……你可算是栽了!

    她的眼里含了雾水,原来莫子清也有这么没有出息的时候,因为太想一个人,

    而想到哭……

    莫子清执起袖子抹了抹眼泪,这还要有一生的光阴,怎么这般经不起考究?

    她对着外面驾车的车夫用波斯语喊道:“停下来!”

    车子便稳稳的停在了小路上。

    月光普照,从马车上走下来的女子,连带着马车的周围,都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在这夜里,竟不似人间。

    莫子清对着波斯王子派来为自己驾车的车夫,友好的一笑,用波斯语表达到:“谢谢你!朋友,一路辛苦了,今晚我们不敢路了,在这里歇息。”

    褐发碧眼的胖车夫摘下自己头上的帽子,搁在了自己的胸前,行了一个友好的波斯礼仪,络腮大胡子随着他说话也开始抖动,“好的!美丽的姑娘!请多穿一些衣服!注意不要着凉!”

    莫子清对这位一路对自己照顾有佳的车夫表示非常感谢。

    波斯王子还真是一位细心的女人,为自己安排了一位这么细心的车夫。

    车夫在地上铺起了席子,等他整理好自己的被褥以后,躺在了地上,对着莫子清喊了一句:“美丽的姑娘,晚安!”

    便开始闭上眼睛呼呼大睡。

    莫子清回头笑了笑,这位大叔还真是放心,在这荒郊野岭,竟然连火把都不生就敢席地而睡,也不怕遇上豺狼虎豹。

    叮——

    莫子清的背脊突然起了寒意。

    她的头发开始发麻。

    她望着树叶投在地上的影子……

    一、二、三、四、五……

    五个人?

    树上一共有五个人?

    他们手里拿着兵器,看地上的影子,似乎是钢刀。

    按常理来说,不管是谋财还是害命,一般应该是双数人出动,为何只有五个……

    对了,

    第六个……

    正在睡觉!

    在这深远的树林里,了无人烟的地方……

    如果自己不出来,想必会在自己不知觉的情况下痛下杀手!

    她没有选择,必须动手。

    若是动手,即便是他们伤不了自己,自己也会伤了腹中的孩子……

    本就体寒,眼下怀了身孕,更觉得手脚冰凉,经过几日的颠簸,早就疲惫不堪,更别说对付眼前的敌人了……

    莫子清看着地上的黑影,手心开始发寒。

    无论胜败,受伤的都会是自己,还有腹中的孩儿。

    其中有一个人……

    已经抬高了手里的钢刀……直直的朝着莫子清的头顶……

    劈了下去!

    莫子清心里一惊讶,下意识的,没有护住自己的小腹,

    一个闪身,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击!

    眸子里射出的寒光直接扫向了跳下来的五个黑衣人。

    那群黑衣人感受到面前这个女人眼里的寒意,身形皆是一顿。

    躺在地上的车夫已经弹跳而起!

    车夫眼里露出贪婪的*,看着莫子清开始狞笑,流利的波斯语让莫子清觉得恶心。

    “美丽的姑娘,这一路我对你照顾有加,你是不是应该将你的宝贝送给我,来表示你由衷的感谢?”

    莫子清下意识的往后退去,抬起拳头,准备战斗的动作,犀利的眸子冷冷的扫着面前这群黑衣人。

    他们露在外面的眼睛是碧绿色的,还有蓝色的。

    毫无疑问,这些杀手是从波斯跟随自己来这里的。

    莫子清想起,路途中一直有波斯的商人总是不紧不慢,远不近的跟着自己的马车前行。

    不管衣服样貌,还是马车发生了变化,他们的人数却没有变,一共五个人。

    一直到进入了宝麓国的边界,这些商人才消失不见。

    原来是改装成黑衣人,企图在宝麓国行刺自己!

    莫子清心中暗骂自己大意!

    一直以为这赶车的马夫是波斯王子的亲信,这一路有对自己照顾有佳,所以才掉以轻心。

    如此看来,事情并是不是这样简单,自己在波斯的仇人也只有两个人。

    一位是二王子,一位是王后。

    二王子虽然肮脏龌龊,下流不堪,却没有这样的心机。

    这个人无疑就是王后了。

    莫子清看着步步紧逼的黑衣人,一步一步不住的往后退去,冷喝道:“回去转告王后——杀我不必这样费心机!直接明刀明枪上阵!”

    车夫听了哈哈大笑,“谁说王后说要杀你了?王后说了,命令我们将你带回去,将你送给囚禁的二王子!二王子的舌头和眼睛被人挖了,王后确定是你干的!二王子此生不会愿意有女人再嫁给他,所以……。只好委屈姑娘了!”

    莫子清听了暗自吃惊。

    她的确是很想将二王子的舌头与眼睛挖掉,可还没来得及做,就知道自己怀孕了,便离开了波斯……

    难道是三大侍卫替自己做的?!

    莫子清讽刺的一笑,“她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费尽心机来杀我?”

    车夫阴森森的笑着,搓着手走向莫子清,“王后说了,……你马车里的东西,全是我们的!”

    莫子清不知道是该气还是好笑,她莫子清竟然这么值钱?

    马车里的宝贝,不仅仅有三侠送的,还有波斯王子偷偷放进来的。

    放在波斯价值不菲,放在外国倒卖,更是价值连城。

    莫子清的背靠在了树杆上,眼下已经没有了退路。

    她别无选择,只能硬拼。

    莫子清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平坦的小腹,心里说了一句:“小家伙儿……你要挺住!”

    咬了咬牙,执起拳头,

    飞身而跃,衣裙翻飞,那两只柔软的小手,化成了刚硬的拳头,拳下生风,直直的对上了朝自己袭来的六把钢刀!

    “咣啷!”

    六把大刀从中间断开!六个人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手里的残刀。

    莫子清一个抬腿,踢向了其中一个黑衣人的手臂。

    残刀从空中越过了一个弧度,插在了地上。

    莫子清解下腰间丝带,将丝带耍的龙飞凤舞,缠上了地上那把残刀的刀柄。

    她看着目瞪口呆的六个人,微微一笑,只是那笑里的苍白谁也瞧不出来。

    “我倒是诚心给你们……只怕你们没命拿!”

    一个后仰的姿势,甩起手上的腰带,那腰带上的断刃已经掠过了莫子清的头顶,

    “呲——”

    利刃划过皮肤的声音。

    万物静籁。

    六个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再继而望了一眼地上的残刀。

    他们感觉到自己的喉咙正在凉飕飕的秋风里,往外渗着热乎乎的东西……

    “嘭!”

    六个人齐齐的倒了下去!

    莫子清再也支撑不住,终于躺在了地上。

    怪不得在二十一世纪,都说怀有身孕的女人不可以做抬手等大幅度动作……

    看来是真的……她的小腹正在隐隐作痛。

    尤其是腋下,接连带着胃的下面,大腿根儿处,全部都是酸痛不已!

    雪白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疼得她直冒冷汗。

    她看着地上已经死去的黑衣人,其中有一个,竟然缓缓的站起了身子,巨大的黑影覆盖住了莫子清的头顶,他缓缓地举起了手里的断刀……

    却突然,又被什么东西袭击,重重的倒了下去!

    终于再也支撑不住……

    重重的闭上了眼睛,

    晕了过去!

    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她看到了一片蓝色。

    是天空的蓝色。

    接着,便落入了一个淡雅如莲的怀抱之中……。

    *

    次日,莫子清悠悠转醒。

    入目的是头顶上的白色纱帐。

    她想起自己晕倒之前要袭击自己的黑衣人,以及那满眼的天蓝色。

    急忙的坐起了身子。

    一双大手立刻扶住了自己。

    “清……请姑娘好生歇息!姑娘的身体还非常虚弱。”

    莫子清顺着微微颤抖的大手,看向了大手的主人。

    天空一样的蓝色。

    这个人,这个屋子,

    干净淡雅,气质如莲。

    莫子清目光闪闪,“是你救了我吗?”

    她盯着他带着面具的脸,看了半晌。

    却见这个人的眼里闪过了什么东西,对莫子清温和一笑。

    “是,鄙人押镖,救你只是碰巧。”

    声音干净透彻,只是带了些嘶哑。

    若不是他中途有事离开了一下,也不会发生那样令人发指的事情。

    幸好他来的还算及时……

    莫子清不答话,继续看着他脸上带着的银色面具。

    “一双眉目似星月,气质淡雅出尘莲……想必一定长相过人……不知公子为何戴着面具?”

    莫子清总觉得,这个人的眼睛,是那么的熟悉,总觉得自己是在哪里见过的……

    他的心里腾然起了一股无力的失落……

    他以为她会说自己很像一位故友……可她终究还是没能忆起自己。

    或许早已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明知如此,又何必自寻烦恼。

    “我生的丑,脸上有疤……怕吓着别人,所以平日里总是戴着面具。”

    莫子清看着撇过头去的蓝袍公子,认为是自己的话伤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为所说出的话深深懊悔,“对不起,公子……第一次见面就问你这个问题,实在是……”

    蓝袍公子回过头,面具外面的嘴唇弯了起来,微微一笑,如浴春风。

    “没关系,每个人都问过我这个问题……姑娘不必介怀!”

    他怎么能让这个女子不开心呢?

    “姑娘……我叫‘夫一禾’,夫妻的夫,禾木的禾。姑娘现在在‘紫玉’山庄。”

    莫子清蹙起了眉头,不解地问道:“这天下间还有姓‘夫’的?”

    好奇怪的名字……夫一禾?

    蓝袍公子低下了头,微微尴尬。

    “这是我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姑娘若是觉得绕口,随姑娘怎样叫……”

    莫子清急忙摆摆手,开始解释:“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禾大哥!”

    莫子清突然之间却不知如何解释,一张口就总是问救命恩人这种尴尬的问题……

    夫一禾看着面前眉目如画的女子,脸色苍白的不像话。

    一股心疼酸酸涩涩的从心底开始蔓延……

    关切的问道:“姑娘……你……。怀有身孕你可知道?”

    莫子清一怔,将手缓缓的伸向了自己的小腹,当触摸过后,左手开始颤抖,急忙问道:“我的孩子……还在吗?”

    夫一禾点点头,“放心吧,姑娘。你只是有些虚弱,需要静养。你的孩子……安然无恙。”

    一股庆幸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对面前这位仗义相助的男子由衷道谢,“谢谢你!禾大哥!”

    这个女子明明笑颜如花,可看在某个人的眼里,就像是一根鱼刺,卡到了喉咙,咽了两口,又向下一路滑去……扎在了自己的心里。

    她竟然都有孩子了呢……

    夫一禾眼里的哀伤一逝而过。

    又开始沐浴春风的微笑,“姑娘,你若是无家可归,可以留在这里……紫玉山庄。”

    莫子清摇摇头,左手依旧搭在自己的小腹上面,满脸慈爱的笑容,开口说道:“我们已经给禾大哥添了很多麻烦了,不能再继续赖着脸皮呆在这里,我不是寻常女子,一定会养得起他的……”

    夫一禾开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是咽到了肚子里。

    “我非常喜欢小孩子……可是我终身不娶,不会有后。眼下你又有了身孕……看你孤身一人,无家可归。你若是不嫌弃……将来你的孩子出生,可以让他认我做义父……这也算是,你帮助我的方式……也好让这个山庄,后继有人!”

    紫玉山庄,本就是为你建立的。

    紫玉,紫玉,紫金玉佩。

    你可记得,那月下柳梢头的惊鸿一瞥……

    你可记得,那雕花楼里的吟诗作对……

    你可记得,有一位男子,非你不娶……。

    你可知道,终有一个人,为你孤独一生,

    甘愿自毁容颜……只为留在你身边。

    他由衷记得,这个要强刚硬的女子,是最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恩惠的,所以只能说出这样一番措辞。

    这样刚强要胜的她,总是令人心疼不已。

    莫子清难以置信的望着面前的蓝袍男子……

    终身不娶?不会有后?

    难道是患有隐疾?

    救命恩人都这样说了,相当是在放下架子,恳求自己……

    若是再推辞下去,那还真是自己不懂得知恩图报了。

    莫子清看着面前的蓝袍男子,总有一种无名的亲切感,好似很久之前就相识一般。

    即使没有摘下面具,莫子清也能感觉到面具下面一定是一张非常俊逸的脸,刚刚听他说带了疤……

    真是可惜不过。好好的男子,明明是气质出尘,本应该尊贵如仙,为何身上这么多的缺陷?

    嘶哑的嗓音,带疤的脸,难以启齿的隐疾,还有自己为自己取得这个名字……

    夫一禾……

    好令人心疼的男子。

    “只怕不要给禾大哥生麻烦才好!”

    夫一禾极力的保持着面色上的镇定,压抑住内心的狂喜,沙哑着说道:“不会,何来的添麻烦?这山庄里从来没有热闹过的!你们的到来,为这里增添了几分人气。将来孩子大了,你也可以为我打理山庄的事物。”

    莫子清看向窗外树上叽叽待哺的小麻雀,沉默不语。

    那股莫名的思念又开始席卷她的大脑。

    孩子大了?

    一个没有爹的孩子,有一位义父也好啊……

    景墨尘……我们应该永远不会再见了吧。

    你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我竟然有了你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