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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番外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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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cript>番外6广陵郡王

    钱镠立国后三年,朱温篡唐,封钱镠为吴越王,兼淮南节度使。原淮南节度使,吴王杨行密在两年前因起兵反朱温,被朱钱二人夹击,不久便离世。杨行密的两个儿子遂建立了南吴,但终究难守其业,最终大权旁落,南吴也被南唐取代。

    钱镠晚年见证了杨氏后人的衰败,十分庆幸自己的儿子们各个不错,且兄弟和睦。他最终立了第七子为继承人,留下了后世极为赞颂的《钱氏家训》后与世长辞。

    钱氏后人皆遵循钱氏家训,末世钱弘俶顺应时势“纳土归宋”,使国家“不□□戈”实现和平统一。宋□□定的百家姓,钱之所以排在赵之后就是这个原因。

    然而钱镠的儿子着实太多,钱瓘当政时期并非是完全没有萧墙之乱的。钱镠的第十二个儿子,钱珦,也就是那位见到罗诏谏就躲很远的壮硕汉子,其母为胡氏,其妻为闽王王审知之女,琅琊郡君。王审知建立了南闽政权,初时封琅琊王,后朱温封其为闽王,是个和钱镠、杨行密齐名的枭雄。

    以钱珦的身份能娶到他女儿算是高攀,这婚事是正夫人吴氏做得主,钱珦生母胡氏十分感激,却惹来了钱瓘生母陈氏的妒忌,虽说钱瓘已娶了杜陵之爱女,但随着吴越的建立和稳固,杜陵的作用已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陈氏曾暗地向儿子抱怨过,杜陵爱女至今未生男嗣,恐不利血脉延续。钱瓘已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一听便知陈氏的心思,便不与理会,杜氏对吴越有功,杜建徽亦是他至交好友,他断不会做对不起杜家的事。

    陈氏见儿子这边说不通,便把主意打到了钱珦那边,钱珦在钱镠的几个儿子里算得上出挑,但脾气实在太直,太爆,沉不住气。就连罗诏谏当年都说过:钱珦将来要是出事,定坏在他这张嘴上。

    陈氏先是命人时不时在钱珦耳边道钱璙的好,她知道钱家这么多儿子里,钱珦唯独服钱璙(吴六),见钱璙能力非凡却痛失继承之位,钱珦心里是很不平的,越道钱璙好,钱珦就越不爽。

    果然不久,就从他的封地湖州跑去苏州找吴六。

    吴六在这些年里已将苏州治理得政通人和,无需再多费其他心神了,他正谋算着带着沈淼去虎丘新建的别院闲居,不想钱珦来了,吴六有些不爽,这小子刚娶了媳妇,应该在家鞍前马后的伺候着,跑来他这干什么?

    钱珦一见吴六的脸色,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没惹他六哥啊,怎么这个脸色。

    吴六一见愈加不爽,榆木脑袋,你碍着我大事了,便说:“有什么事快说,我这忙着呢!”

    “六哥忙什么呢?”钱珦摸不透吴六想法,不敢直接道明来意,而是笑问。

    吴六只好回答:“带沈淼去虎丘别院住几天。”

    一听是带沈淼去,钱珦来劲了,正好跟他的来意想吻合,便正色道:“六哥啊,我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吴六一听就隐约觉察到了钱珦想说什么,皱眉:“不当讲就不要讲。”

    钱珦愣了愣,这可不行,忙说:“六哥,你得听我说。爹年纪大了,谁继承钱家的事也快要定了,你该回去争一争,别老窝在苏州和……”钱珦顿了顿,“和沈淼待一起,那不好。”

    吴六一听就挑眉:“不是提醒你了,不该讲的不要讲,你还讲?”

    “六哥,我这可是为你好!”钱珦一听就喊冤,“你哪点比不上老七了?若不是沈淼,这继承家业的一定是你。”

    “钱珦!”吴六难得喊了钱珦全名,冷了声告诫,“这种话我不想再听第二次。”

    “六哥!”钱珦怒了,“你被沈淼灌了什么*汤啊?别说他是个男的,他还是董昌的……”

    “钱珦!”吴六喝,“再说一句,往后就别想踏进苏州城了。”

    “六哥!!!”钱珦还想再劝,见吴六脸色着实不好,只得放弃,甩了袖子出门。

    沈淼远远看见钱珦怒气冲冲的背影,十分不解,走了门疑问:“老十二怎么了?”

    “别理他,脑子进水了。”吴六没好气的说。

    沈淼忙凑近笑看吴六:“他到底怎么了?把你惹成这样?”

    吴六顺势将沈淼搂紧怀里:“别问了,真心是堆混话,还是想想其他事。”

    “什么事?”沈淼笑问,他不是刨根问底的人,见吴六这么说便也不问了。

    吴六便将去虎丘别院的事说给沈淼,这本是他精心准备的惊喜,现在好了,钱珦一搅和,别说惊喜了,付之行动都难。

    果然沈淼一听虎丘别庄就摇头,哼唧!别当他不知道,虎丘别院是吴六特意设计的,占地不大,且只有两进院落,前院很小,只满足了基本的客堂功能,内设座椅只够两个客人坐,说白了就是完全拒客的意思。两进间厢房,只减了一面,是一间厨房。而后院则占据了整个别院一半的土地,里头打成通间,和厨房相连处是一个巨大的浴室,热水与厨房灶台相同,其余部分就是个巨大的卧室,随处都可以躺下,随处都可以做……,还设了诸多颇有情趣的设计,比如相互梳妆之类的!

    所以!他才不要去那边,去了,每天都是下不了**的节奏,哦不,那边根本就可以说没有**,不去!哼!

    吴六脸上顿时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狠狠扫了远去的钱珦一眼,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强、制、实、行!

    打横抱起沈淼,飞身出屋,途中还吹了声口哨,唤来他和沈淼的马,搂着沈淼顺利坐上其中一匹,然后绝尘而去。

    “喂……”沈淼抗议,不带这么的。

    “那你想如何?”吴六故意问,“马上?”

    去你妹的马上?才不要马、震呢!沈淼鄙视。

    吴六视而不见。

    钱珦碰了一鼻子灰回去后丝毫没有停消的意思,反而在陈氏刻意安插的人挑唆下,愈加变本加厉,甚至还拟定了针对沈淼的计划。计划被陈氏有意无意的事先透给了吴六,待钱珦以为天衣无缝杀上门的时候,被吴六轻松破除。

    钱珦对此无话可说,丢盔弃甲任吴六处置。

    此时钱镠尚在,但已及暮年,最看不来兄弟骨肉相残。换作别人会将此事暂时压下,毕竟此时暴露兄弟相残,会让钱镠留有不好的影响。

    陈氏算计的正是此。然而她并不知道,吴六早在多年前便放弃了继承,此事对他而言并未什么伤害。相反却是暴露了陈氏自以为早已收敛的野心。

    吴六将钱珦押至钱镠处,只陈述了事情经过,并未多言其他。

    钱镠见状盛怒,他一见便清楚了陈氏算计,对其再次无视自己当初的训斥十分不满,一面囚禁了钱珦,一面着人将此事透给了陈氏。

    陈氏未曾料到吴六会如此,心中大惊,知道自己再次触及了钱镠的逆鳞,她不敢告知钱瓘,亦不敢连累钱瓘。只得在无奈之下,以绝食之法离世。

    钱镠见状不再追究钱氏之责,亦无迁怒钱瓘,按陈氏该得之礼下葬,同时放钱珦回了封地,希望此事就此了结。

    然而几年后钱镠去世,钱瓘继位。经年累月的不满在钱珦身上已经堆积出一种十分病态的心里,本来直来直去的他变得性格暴戾,动不动就喝斥手下,还抵触钱瓘的政令。

    钱瓘初时对其百般容忍,毕竟手足情深,当真忍下心来对付一个兄弟,他是不忍的。然而钱珦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甚至将钱瓘派去的官员架于火上烹烤,钱瓘最终只得大义灭亲。

    钱珦临死前,钱瓘去见了他最后一面,最后一次问钱珦为何这么嫉恨他?

    钱珦疯笑:“要怪就去怪你的生母,我不服你全因是他,从小她就处处打压我生母,若不是吴夫人在,我母亲早已死于你母亲之手。后来我们皆逐渐成年,她背着你做的事就更多了,她陷害沈淼的那一次不过是你知道的其中的,很小的一件。呵呵!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吗?那年她利用我对你的不满,让我去埋怨六哥的退让,进而嫉恨沈淼,我当时不知六哥和爹早有约定,计划了一场置沈淼于死地的阴谋。阴谋最终没有得逞,你母亲早已先一步将计划透给了六哥,以期挑动六哥嫉恨我。不想六哥将此事捅给父亲知道,父亲知道后囚禁了我,再命人暗中将事透给你生母。你生母为保你之位,不得不绝食而亡。钱瓘啊钱瓘,你说说,有这样的仇,我缘何还会与你和睦相处?”

    钱瓘愣了,他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真相,他并不怀疑钱珦之言,他当初确实也觉得陈氏死得蹊跷,可他父亲也好,周围服侍之人也好对此都是三缄其口,他得不到答案。而钱珦所言的事也确实是陈氏会做的。

    钱瓘的心乱了,他不知道他该如何面对他的六哥。

    钱瓘在钱珦近乎疯狂的笑声中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大牢,漫无目的的行走在夜幕中湖边,陈氏与他而言是母子之情,吴六与他而言是兄弟之情。他知道陈氏做法是错的,是咎由自取,可那毕竟是自己的生母,千错万错那也是带他来到这个世上的人。

    他亦知道吴六的做法没有错,吴六本就不谋这个位置,陈氏却一味逼迫,甚至伤及了吴六最心爱的人,换作是他,他亦会这样反击。

    钱瓘自问这件事上他当不了圣人。

    这**,他在湖边徘徊良久,回去之后便感觉身体不适,到了下午竟发起高烧,呓语不止。太医们立刻会诊,但一连三日下去,钱瓘的病情依旧不见好,太医们急得团团转,满朝文武亦是如此。

    朝局无钱瓘掌控虽暂时可维持,但若长久不醒必然动荡,且钱瓘的儿子们皆年幼,难当大任。时任宰相的皮光业只得建议,暂请钱璙回来主持大局。

    吴六亦听闻了钱瓘之事,知他之病来得突然,是探望了钱珦之后才患的。便认为是钱瓘不舍兄弟之情所致,火速赶回了杭州,沈淼也一道前来。

    然而方入城,他俩便被皮光业先行拦了下来,悄悄告知了一事:“陛下在昏迷时曾呓语唤六哥。”

    吴六皱眉,这声六哥换在平时恐怕是钱瓘与他兄弟情深的缘故,但换在此时,尤其是钱瓘探望过钱珦之后,恐怕不止是这件事,很有可能牵涉当年之事。

    如此一来,吴六对进宫探望一事有了迟疑,甚至毫不犹豫的阻止了沈淼一道进宫。

    沈淼并不知当年之事,但多年相处之下,他对吴六的习惯极其熟悉,会忽然无理由的做出这样的决定,定是大事。此刻以吴六之地位还有什么大事会如此牵动他?答案只有一个,生死攸关。既如此,他断不会答应吴六的要求,这么多年都一起走过,若真是关系生死,那也该一道面对,共赴黄泉。

    吴六见沈淼如此,只得叹息一声。

    倒是皮光业安慰:“陛下非是这样的人,或许事情另有转机?”

    吴六勉强一笑:“但愿如此。”他确实深知钱瓘的个性,但毕竟事关他生母,若能方便抉择,他断不会气急攻心昏迷不醒。

    吴六与沈淼到钱瓘寝殿时,十分意外的看到了一人,杜建徽,他手持长剑,身着戎装站于殿内,他并不是殿前侍卫,但钱瓘念杜家功劳,特赦杜建徽可以持剑上殿。杜建徽见吴六二人到,便立刻斥退所有人。

    殿内的气氛陡然凝重起来。

    吴六知杜建徽此举是为钱瓘,便道:“有些事,你我立场不同,方才有不同的选择,即便你此刻再问我当日之事,我亦不悔当初之选择。”

    不想杜建徽却不知所然的问:“当初何事?”

    吴六一愣:“钱瓘竟未与你说过。”

    “我只知那**,他徘徊于湖边良久,但他一字未言,我试图去问钱珦,但他在陛下离开之后便自尽了。”杜建徽道,继而看向吴六,“事情还与你相关,我亦是猜测。”

    “那你已猜对,你想如何?”吴六问。

    杜建徽拔剑:“我自是只维护他。”

    吴六沉脸。

    “等等!”沈淼忽然拦于两人之前,“即便猜到了又如何?你怎知陛下的想法就是你这样想法?”

    “我与他深交多年,缘何不知,他定无法抉择,方才如此。”杜建徽道,剑抬高,“既然他无法抉择,那我替他抉择。”

    “你就不怕他醒来恨你?”沈淼怒问。

    杜建徽叹息:“他这辈子要恨我的事多了去,不多这一桩。”

    “你!!”沈淼一时无言以对,他懂成王败寇之事,知道吴六当初放弃,必然有可能带来今日这样的结果,但真正面对之事,他亦不甘心,难道生在这种家里也得认命吗?想至此,沈淼怒对尚在昏迷的钱瓘道,“陛下,不管你心中有再多的纠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不能再睡着了,你必须醒来面对,是生是死,我只愿意听你的一句话,毕竟这么多年我们一直视你为知己。”

    “视为知己,就不要在这个时候逼他了。”杜建徽打断沈淼的话。

    沈淼握拳,不甘,吴六则握住沈淼的拳,亦是不悔。

    杜建徽愧疚动手:“对不住了。”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钱瓘忽然惊醒,用极其虚弱的声音喊:“住手。”

    沈淼,吴六,杜建徽三人皆是大惊,尤其是杜建徽,丢下剑便奔了过去,激动万分的看:“你、你终于肯醒了。”

    “住手。”钱瓘重复一遍,“此事已让我失去一个至亲,若……若再失去其他至亲,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杜建徽哽咽说,“我知道……”

    “你知道……?”钱瓘一愣,不解。

    沈淼亦是一愣,不解。

    倒是吴六给了解释:“延光兄方才只是激将,并非真心杀我和沈淼,他深知若真的动手,你只会活得更痛苦。”

    钱瓘语滞,愣愣的看着杜建徽,杜建徽苍白一笑:“我不求什么,只求你醒来。你一直背负着一些本不该由你这样个性的人背负的事情,你一直在努力,但总有不尽人意的时候,很多时候,我帮不了你,但这次很庆幸,我帮得上……”

    钱瓘闻言,苍白的嘴唇不由自主的无声开合,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杜建徽一笑:“什么都不必说,我都懂。”

    一滴泪水忽然从钱瓘眼中滑落,并不悲伤,反而是欣喜的。

    吴六见此,搂着沈淼离开了寝殿,沈淼尚处于方才之事的后怕中,吴六细声安慰,两人在湖畔朗月之下相互依偎。许久沈淼方才恢复,想起钱瓘和杜建徽,不禁庆幸自己和吴六。

    “这一生能遇见你,是我最大幸运。”沈淼笑说。

    吴六亦笑说:“我亦是。”

    吴越历史上的这场风波就此解释,史书对此事未多加记载,只言钱瓘曾对钱璙感叹过,他之位置全仗兄长所赐,钱璙当席俯伏感泣。其治理苏州三十年,克勤克俭,广为人颂,去世时被后晋封为广陵郡王,以王礼安葬,谥号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