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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我是个不存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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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青青萧索的望着窗外,悠悠地说道:“就像你自己说的,这世界好不了。我一个弱女子,也没什么本钱去对抗它,长这么大就爹娘给的这身子有人惦记。我想了一夜,干脆认命了吧,都到这地步了,还抱着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没有用,人,要吃饭才能活下去。昨天本来我想这样走了算了,现在想想我不能这么自私,丢下养大我的人。”

    听到这张山有些尴尬,业余就是比不上专业,自以为得意不想却把别人开导到歪路上去了。“我这不是怕你想不开才这样说的嘛,它好不了咱们尽自己的能力让它变得更好呗。”

    “我无能为力了,我挣扎的结果昨天你也看到了。要不是恰好你碰到,这黄浦江多了一具浮尸而已。稍微迟一点或许连这身子别人都不稀罕了,老天爷都警告我了。“柳青青突然觉得自己一夜之间就长大了,用时光里的美好给自己编织的梦,刹那间让现实给粉碎了,此刻眼泪忍不住的流了出来,想收都收不住。

    “能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吗?我们一起想想办法。老天爷长得啥样都没舍得让咱们见一下,管它干什么。”

    柳青青收回窗外的目光,擦掉眼泪,望着手背的泪痕说道:“我娘病了,我知道你会帮我,可是这不是办法,人,最终还是得要靠自己的。”

    得,轮到她给自己讲大道理了,张山千言万语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那你爹呢,他做什么的?”

    “他?早些年在军阀里混了个团长抢了我娘,现在他都不知道埋在哪里。”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我跟你说实话吧,你可能不安全,我杀了那个洋人,他们不可能不追究的,到时候找上你就麻烦了。”

    柳青青一愣,“那个人不是把钱都给你了吗?我们今天早上也没遇到什么麻烦啊?”

    “能拿到钱我估计那个人想摆脱这事与他的关系,没遇上麻烦可能是他们安逸了这么多年,反应慢了一些。否则如果那个还活着的人把我们供出来,警方不可能不理啊,我们又不是什么权贵人家。”张山锁着眉头思考道。

    “那你快点走啊,还在这里等着他们来抓吗?”

    “走啥啊,我化了妆,等下我把这车一丢,谁知道我是谁。我是怕万一他们能找到你为难你。”这年头没什么高科技,连身份证都不用办,简直是做无本买卖的天堂。

    “不用担心我,大不了跟了他以后我不出门。知道我出去的人就我娘和我妹妹,她们不会说出去的。我就在这下车吧。”说完看着他,示意他帮打开车门。

    “不用这样。告诉我,你愿意离开这里吗?”

    “离开?又能到哪去?兵荒马乱的就这里靠近洋人好一点。要不然我娘也不会带着我们逃到这里。”

    张山猛地吸了一口,下车帮她打开车门。抽着雪茄望着路边别人用草木搭的窝棚,有一个小孩伸出头有些好奇的望着他的车,见张山看向他随即缩了进去。张山觉得心有些堵,他并不是不知人间烟火的高上阶层,按他的打算,如果能活着退役后,钱够的话就开个小店过日子,不够就去打份工继续。有些事想想就可以了,真去做伤的只会是自己,美好的理想经不起现实检验的。

    人活着不容易,他是知道的,他与何阿姨根据他的名字推算,他应该是某对进城务工夫妻遗弃的孩子。他没怨过什么,如果他们不爱他就不会把他养大到懵懵懂懂的时候才放弃他。当兵前每当午夜梦醒的时候,他喜欢一个人往窗外望,有时候看见繁都夜幕中打扫街道的老人,他懂得人间的苦。所以他并没有太强的善恶观,否则回到社会就得犯事。可是现在他看着这一切觉得心堵得慌。

    “这里的人他们做什么谋生?”张山刚问下车的柳青青。

    “做什么的都有,大部分进厂和做苦力。我们穷人都这样啊,你没来过吗?”

    “现在打工待遇这么差吗?”

    柳青青不明白的望着他,这人行举之间也不像什么富贵人家,怎么这都不知道:“一直都这样啊,能活着就不错了。这里面不知有多少死去的人没钱下葬呢。”

    张山不答话,转身跳上车头,跨上车顶向前望,低矮的草棚连绵看不到尽头,空气中夹杂着一股腐霉的臭味。张山深吸了一口,比战场的还要难闻。路过的人有的不解的望了他一眼,而有的一眼都懒得看。张山急促的抽着烟,几天来他都想逃避面对这一群人。他是共和国军人中的军人,没点觉悟是不行的。身后守护的地方,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也有些不知所措。虽然自己找乐子尽量融入其中,可是现在一句话就轻易影响他的情绪。铁与血中铸就的人,不可以如此多愁善感的。

    柳青青不知道他怎么了,过了一会儿,见他还是那样。她知道自己该回去了,一夜未归,再不回去就得出事了。看着在车顶怔神的张山道:“我走了,再次谢谢你。”说完对着他鞠了个躬。

    张山纵身跳下,拦住她说道:“你别误会,我只是突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好了,上车,这操蛋的世界。你的脚还没好呢。离这还远吗?”

    “我走段路就到了,你快走吧,被人追上来就麻烦了,这车太惹眼。就这身衣服该怎么跟我娘解释都费劲,更不要说坐你的车回去了。”说完想绕过张山。

    张山也不知道这事该如何处理,一夜未归第二天坐个男人的车回来怎么说也说不清楚。自己可以不顾忌,可是人家是个姑娘,“那也行,你到车上拿点钱先应应急。你也别拒绝,怎么说咱也认识了,跟我就不用来这些,你应该知道你是需要的。上车,我再搭你一段。不然我拉你上车不好看。”

    两人又上了车,不一会儿柳青青便叫他停了下来。张山把买了枪后剩下的英镑给她,她推脱着不要。张山无奈,只有使出阴招:“你别嫌少行不,我知道我坏了规矩。剩下的钱我有用,真的不能见者有份。”

    柳青青一听这话太伤人心,瞪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用了,钱我以后会有,怎么说你也救了我一命。我是个苦命人没什么能报答你,下辈子我给你做牛做马。”

    张山赶紧伸手挡住她要开门的手,“怎么你就哭上了捏,我开玩笑给自己找个乐子行不?有专家说现实压力太大的时候,要学会给自己减减压。我没别的意思。”

    柳青青擦掉流出来的眼泪,不说话。张山从包里拿出钱,看着她认真地说道:“你听我的,这钱你拿着。你也知道这钱怎么来的。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它补偿不了你受到的伤害,但是也必须赔偿。我告诉过你,你是认识我的第一个人,能帮的我一定会帮的,不够你再来找我。你不需要,你家里人也需要。”

    “你不是说这钱不归你用吗?”

    “这跟你说不清楚,我觉得该用就能用。”

    “我拿了不许你说我贪钱。”柳青青小声说道。

    “瞧你说什么话,你应该学我,该拿多少拿多少,不是我说你,脸皮薄怎么能赚到钱,问心无愧就行。”

    见她收起了钱,张山接着说道:“我现在也没有住处,告诉我你住哪里,如果情况不对,我会找你的。”

    柳青青犹豫了一下,指着窗外说道:“我就住前面那小土坡背后。”

    张山看了窗外的窝棚,不像有门牌号的样子,怎么找?便说道:“行,等下我会跟在你后面看你住哪里。”

    “你真的不用跑吗?”

    “放心吧,没事的,他们会知道我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告诉你个秘密,我是个不存在的人,呵呵--”张山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