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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熟归眼熟,许莲想半天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童子马上出来开了门,笑迎上去唤了声“先生”,和刚才礼貌的客气完全是两个样子,老者薄斥:“远来是客,怎好任其在外等待?”

    童子被训地低下头去,太子则道:“原是我等打扰,怎好怪这孩子?”,老者本也就客气一说,场面圆了过去,许莲和太子跟着迈入柴门。

    进去也是普通的单层民居,与外间的茅草搭建而成的不同,木质结构看起来牢固许多,院内还养着几笼鸡鹅,旁辟了一畦菜地,用围栏围了,防止家禽偷啄坏了菜叶,颇有几分客来鸡黍饭的感觉,许莲这下放下了心,她的晚饭有着落了。

    太子和老者进屋叙话,许莲没有跟去,拿了个小板凳看小鸡啄米白鹅梳毛,说来穿了这么久,也没什么机会过一把种田生活的瘾,这会近距离地观察下全当是看动物世界了。

    童子去拾柴火,看许莲如此,撇了撇嘴自顾自忙活开了。他对此二人本是以礼相待,不知底细之人本就不好贸然请进,却因此被先生训斥,对许莲不由生出了些抵触情绪,先生还要请这两人用饭,心下更加不喜,先生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烟贵。

    许莲盯了一会觉得没劲,去看忙着拾柴架锅的童子,又觉有趣,凑过去问:“你打算做哪些菜?”边问还往那处圈着家禽的笼子瞟,咽了记口水,其实无论是红烧还是白切她都是不介意的。

    童子没好气地瞥她一眼,还想杀鸡宰鹅,想得倒美,木着一张脸问:“你想吃什么?”

    许莲认真地考虑了下,注意到旁边的一小框蘑菇,提议道:“小鸡炖蘑菇怎么样?”这里也算是北边了吧,前世作为南方人,肖想这道菜很久了,一直没机会吃,穿了之后侯府和东宫的厨子也给她做过很多次,也许是期望值太高的缘故,味道其实不错,但没想象中那么美味,提议吃这个是觉得此处食材特别新鲜,也许有不同也说不准。

    童子一听,给了许莲一个“白日做梦”的表情:“没有。只有鸡崽,哪来的小鸡?养的母鸡还要用来生蛋呢。”

    这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呢。

    “母鸡要生蛋,公鸡总不用吧。”

    接着许莲就被这孩子用看白痴的眼神的看了一遍:“你方才坐在那看了那么久,连有没有公鸡都分辨不出来?”

    许莲:...好像是没有,不过这种被小鬼头鄙视智商的感觉真特么不爽。

    “那吃什么?”

    “白菜,清炒芸豆,韭菜鸡蛋。”童子说完,对一脸“你特么在逗我”的许莲礼貌一笑,继续忙活自己的。

    哼,炒个鸡蛋就算是大荤了,还挑挑拣拣,爱吃不吃。

    许莲:这孩子不是在请客,是在喂兔子吧?

    屋内茶香氤氲,太子举杯未品就知是廉价的陈茶,面无异色的啜了几口道:“先生近来可好?”

    老者笑道:“无事操劳,悠游自在,有何不好?”

    “先生不喜拘束,无怪当年先帝盛情,也没能留下先生。”

    老者放下杯盏:“此言差矣,世人能共患难者多,共富贵者少,老朽当年为何离去,殿下应当知晓。”

    太子默了一瞬,当年跟随皇爷爷夺取天下的股肱之臣晚年得善终者寥寥可数,似先生这般的激流勇退的聪明人得保全自身已属异数。

    “说来,也不知殿下来此所为何事?”老者不欲继续方才的话题,开门见山地道。

    太子苦笑一声,也不打什么太极,恳切道:“文煜不才,如今有难,还请先生不吝援手。”

    老者拿起茶壶,细细地为太子又添了一杯,窗外已是日隐云霭,夜幕将临。

    等到真的可以吃饭了,许莲已经快饿扁了。虽然是自己非要跟了他来,但是让孕妇挨饿这种事不觉得很不人道吗?

    太子出来就见许莲对他扁了扁嘴,一副受了欺负的样子,随后看见老者出现也不知道不是撒娇的时候,又恢复了笑脸,转头和童子斗起嘴来。

    “不是这样的,你放这么点酱,根本入不了味。”

    童子哼道:“入什么味,先生喜淡,重味伤口的道理都不懂还教人做菜。”

    太子忍笑,这姑娘遇到对手了。

    “你个小鬼头,懂不懂尊重大人啊?”

    童子转头将许莲上下瞥了两眼,对比了下敌我两方差不了半寸的个头,鄙夷地驳道:“你算哪门子的大人,三岁贴胡子装老像。”

    太子一声“阿莲”,老者一声“云方”,阻止两人继续斗嘴,也拯救了濒临爆发期的许莲。

    这个小鬼头,太欠修理了。

    庭院中就着初上的月色用饭,本是别有一番意境的,若是只有太子和老者二人,执杯共饮,没准还会对月赋诗,以昭风雅,但是许莲和云方的存在让整个场面处于一种诡异的状态。

    许莲第一筷去夹白菜,云方同样,筷子碰到了一起,许莲憋了一口气筷子缩回来,再去夹芸豆,又碰了一遍,许莲再次缩回来,如是再三,她忍不下去了,但也没爆发,只去看太子。

    接下来的时间,她只要吃碗里太子夹过来菜就可以了,边吃边挑衅地去看对面的小破孩。

    傻了吧,知道什么叫你有张良计,老娘有过墙梯了吧。

    云方气闷,气势上不能输,力图瞪回去,结果被先生凉凉的一瞥,气弱地埋下头扒饭去了。

    许莲初战告捷,心情大好,夹了一个酱汁芋艿给太子,示意他尝尝。

    太子从善如流地咬了一口,点头表示赞许。

    许莲笑得更欢了。这个芋艿是她做的,准确来说是她逼着这小鬼头做的。

    原先就三个半荤不素的太单调了,她从角落里扒拉出半盆生的芋艿,就着井水洗净了,拿给小鬼头和他扯了半天皮说通他做的,这道菜需要油炸,放点油就跟要了他的命似的,还就放多少酱的问题争了半天,还好做出来不软烂也不生硬,恰好的口感也没有被酱遮去芋艿的本来的香味,没有豆瓣酱比较遗憾,不然肯定会会更入味的。

    许莲吃得快,有点犯困了,太子和老者小酌几杯还有话说,太子招来春桃等人扶着许莲先去车上歇息片刻。

    许莲走后,云方用饭的动作都轻快了几分,老者笑道:“小丫头性子倒是欢腾。”

    太子:“...她确是挺欢腾的。”

    老者见他如此,打趣道:“欢腾些才好,都像你这般无趣的性子有什么意思?”

    和老者不同,云方则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太子。圣人有言:唯有女子和小人难养也,果不其然,此人要忍受那样脾性的女子相伴一生,实在太不容易了。

    对着老者的打趣,童子的同情,太子默默举杯,忽生一言难尽之感。

    许莲原本以为会要留宿农家,还小兴奋了一把,结果还是在夜深露重赶回城郊太庙旁的行宫,到的时候许莲直接睡死过去了,被太子抱着进去的。

    没有体验到农家生活的许莲觉得很遗憾,但也还知道要顾忌肚子里的那块肉,不能瞎折腾,念了两句也就歇了。

    太子见她一副很遗憾的样子,揉揉她脑袋笑道:“这会心心念念,真让你去住茅草屋,每日做农活就要叫苦了。”

    许莲扭头不让他揉,那是她对于家里那两个小萝卜头的专利好吗?不过她也承认这是事实,好像人都是这样,得不到的时候千思百念,真得到了就各种嫌弃,不是有句话叫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嘛。

    这次出来吴嬷嬷是跟着过来的,到了时日,再诊了次脉,确诊是喜脉无疑,许莲因为早就确定也没什么惊喜的感觉,倒是太子笑意藏不住,只也下了命令不许声张。

    原因嘛自然是因为了那件下落不明的小衣,对许莲来说,快成了悬顶之剑了,等它落下来的煎熬反倒比真落下来更加难忍。

    好在还有其他事转移她的注意力。因为是在外,行事比宫里方便许多,太子也注意到出于孕期的许莲心情有些焦躁,特命人修书一封送与忠勇侯府。

    当李氏轻装简从赶来,出现在许莲面前的时候,许莲第一反应就是扑过去,在妈的怀里嗷嗷地哭,李氏久未见女儿,心疼又想念,加上女儿这般伤心的样子,也忍不住要落泪,到底顾及到立在一旁一脸无可奈何的太子殿下,拉了许莲避到屋内去说话。

    第一句话问的自然是“殿下对你好不好?”

    面对李氏的关切神色,许莲点头,如果说不好实在有点没良心,但想到近来的事,还是实话实说:“殿下对我很好,但我过得并不快活。”

    李氏哪里听得了这个,揽过许莲在怀里,才痛快地落了回泪,许莲刚刚哭过,那个哭劲已经过去了,这会便安慰着李氏,待李氏止了泪,许莲估计太子没将喜信透露出去,便将有孕的消息告诉了李氏让她开心一下。

    李氏愣愣地对着许莲的肚子盯了一会,好一会才双手合十地念道:“真是菩萨保佑,送子娘娘果真灵验。”

    许莲:...我的妈呀,合着你在家的时候尽帮我拜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