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天恩 > 第67章 十三:翠衣发华洛

第67章 十三:翠衣发华洛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神熙元年的冬日走到尾声,神熙二年即将到来。

    按大周惯例,皇帝在腊月二十六日封玺,休国事六日,过了新年,在正月初一这一日,由百官上表开玺,恢复国事。

    开年第二日,姬泽遣兵部尚书牛仙客为使,册封六公主姬玄池为长公主。

    兵部尚书牛仙客立于肃章门上,展开手中的册书,念道,“於戏!古之圣人,垂训作则?必正内外之位,以明婚姻之礼。咨尔清河长公主,生於公宫,自禀幽闲之性;教以师氏,更彰徽柔之则。能循法度,克慎言容,宜膺册命,俾协典章。……持节册尔为清河长公主。尔其自下於心,增修厥德,式瞻清懿,永固恩荣,可不慎欤!”

    肃章门前,姬玄池身着大周长公主朝服,面容端肃,恭顺的伏拜了下去,“臣妹谢过圣人恩典!”

    小宦者将公主册书和宝印奉给了姬玄池,笑着道,“恭喜清河长公主了!”

    姬玄池温和道,“多谢。”看了身边温章一眼。温章将准备好的荷包递了出来,“多谢内使美意!”

    小宦官掂了掂荷包的分量,面上便笑的愈发热烈和煦了,“……清河公主的册封礼已经完成,虽然因着还在孝期,不宜谈婚嫁之事,但听说圣心已经定了驸马人选,吩咐内府准备嫁妆,想必公主明年出了孝期,这姻缘便定下了!”

    姬玄池面上显出一丝红晕,道,“多谢内使。”

    大周皇室的惯例:皇女幼年并无封号,于及笄之年受封,才能够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公主,得到封号,并开始享受封邑上的采食。公主封号又分三种情况,最尊贵的以国名为封号,只有于国有功的公主才能得此殊荣,视同超品,大周开国百年,仅有两位公主得了此等封号,即高祖皇帝时的楚国公主,以及仁宗皇帝时得封的镇国太平公主;第二种为美号,得封此号的公主俱为深受帝宠的公主,太平公主、安乐公主便为此例;第三种最普遍的便是以古郡名为封号,大部分公主终生都为此类封号。

    姬玄池今年已经十六岁,本该在去年策封,因着守孝的缘故延到今年方受册。从今日起,她便不再被宫中人按排行称为六公主,而是需得称呼一声清河公主。

    册封礼完毕,清河公主回到自己的宫殿玉华阁,在阁中正堂座上坐下,大宫人温章和秀采领着阁中诸人上前拜道,“奴婢参见清河公主!”

    姬玄池道,“起来吧!”

    得了封号之后,她的气度似乎比从前发生了变化,变的矜持端庄起来,雍容道,“今儿我受了册,过一会儿,宫里几位妹妹大约便要到这玉华阁中为我庆贺,你们都是我玉华阁的人,务必要将她们招待好了,这才不丢我的脸面!”

    “是!”

    正月的长安冬寒未退,过了申时,天上下起了细细的雪珠子,玉华阁收拾的温暖如春,温章和秀采领着宫人将宫阁收拾的温馨大方。

    申时二刻,阿顾和十公主姬红萼联袂到了玉华阁,在廊下解了斗篷,“恭贺六姐姐今儿得封之喜!”

    “瞧两位妹妹这么客气,”姬玄池抿唇笑道,“自家姐妹,过来坐坐就是,还带什么礼物?听闻阿顾妹妹过些日子便要随六皇姑出宫了?”

    深冬寒冷,阿顾今日披着一件白狐大氅,领口的出锋绒毛毛茸茸的,越发衬的一张面色玉雪出尘,笑道,“我阿娘是有这个打算,已经是和皇祖母说了,说是冬日寒冷,待到天气暖和一些便带我出宫去。”

    “那可真是可惜了!”姬玄池牵着阿顾的手,面上露出不舍,“阿顾妹妹玉雪可爱,我一向十分喜欢,只是我是个口笨的,一直没有多和你亲近。本想着时日长久,总有机会,却料不到你既然要出宫了!”

    “六姐姐既然这么说了,仙织,便将咱们带过来的礼物收起来吧!”傲慢的女声传来,姬华琬一身披着绯色的大氅踏上阁阶,在漫天的飞雪中,艳色逼人。

    年前,姬华琬都被太皇太后拘着在凤阳阁中学礼,足足有一个月没有出现在宫中人面前。直到过年前,因着贵太妃求情,方被放了出来。这一个月姬华琬似乎吃了不少苦头,瞧着比从前清减了不少,只是背脊依旧挺直,带着骄矜的傲气。

    姬玄池垂眸微笑,“瞧八妹妹说的,只要你人过来,阿姐就高兴了。难道阿姐还在乎你的一点贺礼么?只要咱们姐妹和和乐乐的,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就算高兴了!”她话语雍容,和以往很是有些不同,姬华琬不免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见姬玄池抿嘴微笑,笑意却温浅,竟有了几分已经出嫁了的豫章公主的风范起来。

    一众皇子公主,并一个阿顾在阁中坐下,秀采奉上了三勒浆,姬华琬捧起琉璃盏,抿了一口,冰凉的浆汁蕴在口腔中,“……不知道六姐姐得的是什么封号?”

    姬玄池笑道,“愚姐不才,圣人为我拟的封号是清河。”

    清河郡位于河北,为西汉所置。隋开皇三年罢郡隶冀州,周朝初年置贝州,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姬玄池能得到这个封号,已经算是不错的,只是终究不如国号美号罢了。姬华琬念了一会儿,笑道,“听起来倒蛮好听的。等我过两年册封的时候,一定要圣人给我拟一个好听的美号!”

    姬玄池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忿之色,很快隐去,抿嘴笑道,“承蒙各位弟妹前来我这儿庆贺,愚姐不甚感激,今儿晚上是宗亲家宴,午时我在阁中设一顿小宴,还请弟妹赏光!”

    姬红萼及阿顾都笑道,“那是自然的!”姬华琬却道,“今儿晚上万春殿有宫宴,若是倒时候反而吃不下,却是对宗室长辈失礼了!”

    “瞧八妹妹说的,”姬玄池道,“我这小宴不过是个意思,咱们这些皇子公主,谁会真的用的饱食失礼。说起来,”美目凝视着姬华琬,抿嘴微笑道,“我今儿在肃章门外受册的时候,依稀听人说了,那谢辅机年前已经从安西回来,到了圣人面前见圣。辅机少年英才,最爱温柔安静的女子,若是见了你如今这个模样,怕是会不喜欢呢!”

    姬华琬“呀”的惊呼出声,她向来最是争抢好胜的脾气,今日听闻了姬玄池的话,竟未反驳,只是“呀”了一声,吭吭哧哧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薄薄嗔道,“六姐姐说什么呢?”微微低下头,明艳的面容上泛起了一层浅浅的绯色。唐贵妃风华绝代,姬华琬的五官继承了贵妃的明艳,本就过人,只是因着年少任性,多了一丝刁蛮意气,让人看着不喜,此时神情娇羞,在阁中宫灯晕黄的烛光照耀下,愈发显得楚楚动人,令人意动心摇!

    阿顾坐在一旁,见了这般情景,一时间瞠目结舌,翘舌难下。

    骄傲如斯的姬华琬,被太皇太后派姑姑狠狠管教了一个月,黜落去了身边大半侍女,都挺直腰背,不肯低了声气去,如今竟会因为听到一个名字,便显出如此的神情,显见的对此人心怀好感。八公主自幼得神宗皇帝爱宠,一向眼高于顶,在宫中竟是连同胞姐妹都不大看在眼里的,如若倾心一个男子,想来这个男子定是出类拔萃的。只是不知道姬玄池口中称的这位谢辅机究竟是如何人才,竟能令得姬华琬倾心至此!

    雪珠子落在宫廊之上,先时还有一点声音,渐渐的化作鹅毛般的雪花,反而一片静谧起来。

    因着守孝的缘故,这一年来,皇宫中十分冷清,如今虽然皇帝和诸位太妃、皇子公主身上的孝期还没有完全守完,但神宗皇帝逝去已经过了一年,神熙二年的群臣大宴依旧免了,但大年初二邀请在京皇室宗亲的宗宴却照常举行。

    酉时三刻,万春殿中便布置停当。到了申时,便有宗亲陆陆续续的进了宫。万春阁点亮数百盏宫灯,将殿阁照耀的亮如白昼。宗亲藩王及藩王妃坐在殿中两侧。后殿隔着一道宫廊,几位高位太妃领着年幼的公主坐在其中。

    宦官扬起的尖细声音从阁外传来,“太皇太后到,圣人到。”皇帝奉着太皇太后从阁门中进来,满殿的人都起身拜道,“臣等见过太皇太后,见过圣人。”

    太皇太后在阁中上座坐下,笑道,“都起来吧!”她环视了殿中一眼,问道,“梁王今儿没有进宫么?”

    太皇太后所说的梁王,是太宗皇帝幼子,排行第七,名为姬柘,为文德谢皇后嫡出,高宗皇帝的同胞母弟,皇室中硕果仅存的木字辈长辈,辈分极高,便是太皇太后亦得唤一声皇叔。

    阁中下面,为首的魏王姬珅坐直身体笑着禀道,“禀母后,七叔祖年老病弱,如今在骊山养病,年前便已经使人传了口信说是不回京过年了!”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对姬泽道,“圣人,七皇叔已经是皇室现存辈分最高的长辈。他为人老成持重,你日后当对他多尊重些。”

    姬泽闻言,忙放下手中的酒盏以示尊敬,这才笑道,“皇祖母说的是!朕年前已经遣了王孝恩上骊山探望梁王曾叔祖,曾叔祖对皇室有大恩,保住了宗室不少血脉,朕对他亦是十分敬重!”

    大周宗室如今的人丁并不旺盛,太宗皇帝膝下共有七子,四子因为谋逆而被废黜,后来应天女帝以女主身份登上皇帝宝座,害怕宗室中人对自己心存反抗之意,对宗室大加杀戮,梁王姬柘身为女帝的小叔子,当年曾为女帝被封为皇后出过大力。与女帝叔嫂情分颇厚,一意救助宗室,女帝看在他的面子上,饶了一些宗室性命。但饶是如此,大周宗室在女帝手上还是折了很多。待到仁宗皇帝继位之时,宗室血脉,已经是凋敝萧瑟,十不存一二。休养了数十年都没有恢复过来。

    如今皇室之中,先帝十二子只余四位,吴王姬沃就藩,如今留在长安的只有宁王姬溶及燕王姬洛。近支皇亲中除了辈分最高的梁王,只剩下仁宗皇帝第四子魏王姬珅一脉、第八子齐王姬琛、以及太宗楚王一脉延平郡王姬璋。上一辈的公主,也只有仁宗元配肃明杜皇后之女永泰大长公主姬秾辉、杜皇后族妹女高密大长公主姬拾春以及丹阳、玉真等寥寥几个。太皇太后坐在主座上,瞧着下面,偌大一个太极宫,金樽玉露,富贵至极,宗亲宴上却只有区区几十人,连万春殿都坐不满,不由叹了一声,道,“宗室如今人丁寥落,只盼得你们日后开枝散叶,让皇室重新兴隆起来。”

    皇帝在座位上欠身笑道,“皇祖母说的是,孙儿以茶代酒,谨祝皇祖母长命百岁,寿与天齐。”

    宁王姬溶亦举盏道,“孙儿亦随圣人,敬皇祖母一杯。”宁王为神宗皇帝第三子,今上皇兄,自幼身子羸弱,性情恬淡,因此并不就藩,只在长安居住,饮下盏酒后,笑着道,“我身子不中用,这辈子子嗣怕是不丰,皇祖母的厚望,便只有交给圣人了!”

    “好孩子,”太皇太后展眉而笑,举起面前三勒浆饮过。抬起头来,见宗亲宴上,一众亲王公主座中俱双双对对,唯有东首一张食案后,一位中年贵妇独坐,面上神情淡淡,隐入万春殿富丽繁华的背景中,竟似悠然淡远,于是开口问道,“柳王妃,齐王如今还在家里病着么?”

    柳王妃略略一怔,很快回过神来,向着太皇太后敛了一礼,恭敬道,“谢太皇太后垂顾。”这位柳氏乃是齐王姬琛正妃,出身河东柳氏,看起来三十余岁模样,此时着着一身一品亲王妃朝服,看着美貌端庄,“……夫君本来入秋身体已经是大好的,本是想进宫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没想到前些日子一场大雪,又病倒下来。平乐郡主在夫君病榻前侍疾,今儿便由妾身一个人进宫了。”

    “齐王便是多年积病,身体太弱了。”太皇太后叹了一声,转头吩咐身后安姑姑,“待会儿回去捡几只老山参,给齐王送到府上去。”

    柳王妃起身谢恩,“多谢太皇太后恩典!”

    宗亲宴用了一个多时辰,渐渐散了,姬泽从万春殿中独自一人出来,披着一件玄黑色的大氅,走在长长的千步廊上。延平郡王姬璋从背后匆匆追过来,行到姬泽身后,拜道,“臣见过圣人。”

    “堂叔请起。”姬泽淡淡道。

    年轻的延平郡王答道,“谢圣人。”利落起身,延平郡王今年不过二十八岁,俊朗的眉宇之中自有一派风流气度,并未有沉迷酒色的痕迹,瞧着十分精干。

    冬夜明寂,姬泽背着手在长廊上继续行走,“……范阳那边可有消息?”

    “回圣人,”延平郡王跟在皇帝身后,态度有几分恭敬,又不会显得十分生疏,“行人司的人传来话,陈文水去年十一月末暴毙,实际是孙炅派人所为。”

    大周使用府兵制度,府军在大周初年十分悍勇,太宗皇帝便是靠着这样一群府兵,建立起了不世武勋。到了仁宗皇帝一代,府兵渐渐败坏,不复初年战斗力,为了对抗西北突厥、契丹等游牧民族,仁宗皇帝采用了朝臣的建议,启用募军制,废黜部分折冲府,于边境地方设节度使,节度地方。

    建兴十年,东*突厥龙末可汗突然率大军袭击朔方,老将王连恩大败,后来韩国公顾鸣力挽狂澜,又兼着□□厥内部延始可汗作乱,龙末可汗方急急退军。但神宗皇帝已然十分羞恼,听信了奸相唐忠民的建议,重用藩兵,提拔羌人孙炅为范阳节度使,将范阳军政大权尽皆托付。孙炅渐渐做大,尾大不掉。待到姬泽继位为帝,能够腾出手来对付的时候,孙炅羽翼已成,已经不是姬泽能够轻易除去的了!

    延平郡王姬璋为宗室近支,其祖父为太宗皇帝第六子,早逝,只留下一个遗腹子,太宗皇帝怜惜幼孙,命其袭其父王爵为楚王,养于宫中。高宗皇帝十分疼爱这个侄子,命薛昭仪抚养其一段日子,薛昭仪甚为宠爱这位养子,后来她登基成为应天女帝,大肆屠杀宗室,却从没有起过动膝下抚养长大的楚王的念头。楚王活了四十五岁,病终之后,其子降等袭了其父王爵,便是延平郡王姬璋。论起来,姬璋虽然只比皇帝大了两三岁年纪,却是皇帝的堂叔。

    延平郡王父母缘薄,长到十六七岁之后,便风流多情,是长安城有名的纨绔子弟。神宗皇帝待这位堂弟十分优容。朝臣都以为这位郡王胸无大志,却不料这位郡王私下里早已效忠了当时的九皇子,协助九皇子暗中建立行人司。

    行人司前身为应天女帝所设,本是应天女帝为搜罗百官罪行所设。被酷吏掌握,搜罗百官大臣一切私下痕迹,严刑控罪,致人于死地,百官闻行人司色变。仁宗皇帝登基后,在大朝会上下的第一道圣旨中,就撤废了行人司。此后神宗皇帝时也没有启用。三庶子之变后,姬泽介入夺嫡,私下里重设行人司。打探各地消息。

    姬泽雄才大略,深知行人司乃是一柄双刃剑,用的好了固然能对自己的大业起上巨大作用,但若行人司权柄膨胀,亦将带来不可预估的恶果。在行人司建立之初,便订立了严苛的规章制度。设一名宗亲及一名亲信宦官为正副主官,互相制衡。如今替姬泽掌管着行人司的宗室,便是延平郡王姬璋。辅佐他的副手则是内侍少监马燮。

    如今,姬泽已经登基为帝,行人司也走入正轨,爪脉伸入大周各地,尤其在各节度使所在之地,刺探消息一同汇总到长安总部,由专业人员检索,择出其中有价值的消息上呈。

    姬泽的脸色明暗不定, “……孙炅这厮,在范阳已经是土皇帝,连朝廷命官也敢暗害,朕若不拿下他,那范阳还能算是大周领土么?”平淡的声音中暗含着无人能听出的悫怒。

    “圣人的话自是有理,”姬璋道,“只是孙炅势力已成,又与平卢节度使童长顺勾连……”说话间,千步廊已经走完,姬泽转过弯,见宫苑之中灯火通明,毬场亭旁立着一双女童,披着华丽的斗篷,说话的声音娇俏如春日泉水,

    “……据说当年虢国夫人便是在这株白梅树下坐卧,对镜比花,梅花不能盖其色!”

    “虢国夫人?”

    “是啊,贵妃受封之后,想念姐妹,父皇便将她的三个姐妹迎入长安,分封国夫人。唐氏三姐妹俱都貌美非常,最美的据说是最小的一个妹妹,就是这位虢国夫人唐玉浦了。时人称道,‘非冰雪不能拟其姿,施脂粉而污颜色。’传唱一时。”

    “虢国夫人真有这么美么?和贵妃相比,哪个更美呢?”

    姬泽眸子微微暗了一下,咳了一声,郎声问道,“说什么呢?”

    姬红萼和阿顾立即掩了声,转过身来,淅声沥语拜道,“皇兄万福!”

    “起来吧!”姬泽道。

    他的身后,延平郡王姬璋抬起头来,见面前两个少女,左手披着杏黄斗篷的是十公主,另一位女孩坐在轮舆之上,天然一段娇俏姿态,虽然年纪看着还小,但待到长成,定是个美人儿。他执掌行人司,手面上的消息远较一般人广阔一些,自然知道这个女孩便是丹阳公主新找回的爱女,名唤顾令月的了!

    阿顾便依着姬泽的吩咐将置于腰间的手放下,好奇的看了一眼立于姬泽身后的姬璋。

    “这是延平郡王姬璋,”姬泽笑着对阿顾道,“论起来阿顾你应该唤一声表舅的!”

    阿顾笑着拜道,“阿顾见过表舅,表舅万福。”

    姬璋笑道,“这便是丹阳表姐的女儿,果然是个聪明伶俐的!”

    “你们两个怎么到这儿来了?”

    阿顾道,“万春阁中的宫宴已经散了,老王妃们都去了永安宫陪皇祖母说话,我嫌殿里头气闷,便拉着阿鹄出来散散!”

    姬泽瞧了瞧天空夜色,叮嘱道,“时候不早了,夜风凉,你身子骨弱,还是别在外头晃荡了,早些回去吧,仔细着凉了!”

    阿顾面上便泛起欢愉笑意,“多谢九郎记挂,我穿的厚,不会着凉的。”

    雪后的月夜十分明净,皇帝生了些兴致,没有叫御辇,打算走回甘露殿。姬璋走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笑着道,“圣人瞧着和顾娘子感情很好。”

    姬泽顿了一下,方道,“她是六姑姑的独女。怎么说,当年的事情,也是皇家对她们母女有亏的!”

    廊上的月光一晃,红色木合宫灯反照出明晃晃的光芒。

    “谁说不是呢!”姬璋陪笑道,“那韩国公顾鸣着实是个蠢的,自作死路。顾娘子做了他的女儿,着实有些可怜!”

    姬泽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六姑姑和阿顾都是皇室血脉,有皇室庇护,此后定会平安康泰,”他垂下眼眸,慢慢道,“皇叔,阿顾是我的妹妹,我也希望皇家风雨太平,永结一心。日后不要出什么变故!”

    他话语虽冠冕堂皇,却隐有所指,姬璋心中一凛,明白了他的意思,将身子躬下去,恭敬道,“臣领旨!”

    一弦勾月照在太极宫清冷的庑房上,豆灯跳跃,在白色的窗纸上投下晕黄光泽,面色枯黄的老宫人躺在素帐床*上,小宫人吹灭了烛火,从庑房中出来,见一名华丽的宫装女子从廊上行来,走到跟前,才发现竟是齐王妃柳氏。连忙深深福下去,恭敬道,“奴婢见过柳王妃,王妃万福。”

    柳倩兮挥手道,“下去吧。”

    “是。”

    柳倩兮推门而入,见了苍老的王姑姑,喊道,“王姑姑。”声音中带着一丝尊重亲昵。

    王姑姑睁开眼睛,见到柳王妃,怔了怔,忙起身参拜,“老奴见过王妃。”

    柳倩兮连忙拦住她,“姑姑真是折煞我了。”

    亲昵的扶着王姑姑坐下,“您是太皇太妃身边的老人,又是看着齐王长大的。齐王虽然不能进宫,心中却着实记挂着姑姑,特命我今日前来探望。”

    王姑姑的眸中显出些许水光,“苦了大王了!”想起了当年旧事,恨恨道,“那个贱妇,当初作出那等天怒人怨之事,不知廉耻,终有一天,会有报应的!”

    柳倩兮闻言低眸,过了片刻,方笑着道,“姑姑在宫中只要保重自己,便是为齐王着想一二了。”她回过头来,接过侍女递上来的一个小包裹,“姑姑,这是我为你备下的东西,你收下吧。”

    “不用了。”王姑姑摇摇头道,“奴婢知道你们夫妇的好心,但奴婢只是一介宫人,在这深宫之中,又用不上什么钱财,实在不用收下这些东西。”

    “瞧姑姑说的,”柳倩兮柔声道,“姑姑在这宫中生活,总有些地方要银钱打点。这是齐王和我的一点心意,姑姑就收下吧!”

    待柳倩兮从房中出来,殿前的一树梧桐在雪上映出深深的影子,月勾如水。侍女眉儿福身道,“王妃,时候不早了,咱们可是要回去了?”

    柳倩兮捧着宝蓝色雕花鸟手炉,伸手拢了拢刚刚披上的长毛大氅衣襟,道,“也好!”匆匆向外宫走去。绕过鹤羽殿,面前风景顿时开阔起来,唐贵妃正领着从人从蒋太婕妤的宫殿出来,二队人马在一道长廊上面对着面撞上。

    柳倩兮微微垂眸,微微屈膝拜了下去,“贵太妃。”掩去了眸光中的讽刺之意。

    亲王妃为外命妇中正一品诰命,贵太妃的品级亦是内命妇中正一品。二人品级相当,唐贵妃亦还了一礼,面上闪过尴尬之色,轻轻问道,“柳王妃到太极宫这边地方来,是刚刚探看过王姑姑么?”

    柳倩兮笑着道,“姑姑在齐王的母妃王贤妃身前服侍,历经数十载,忠心耿耿不改其志,犹如女贞,也算得是有始有终,齐王如今闭足在王府中,亦挂念于她。”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轻忽道,“贵太妃,瞧着天色,京城很快就要禁夜了,臣妾急着回王府,可否请你先让一让?”

    贵妃侍女七儿眼睛一蹬,就想要斥责出声。

    自家贵妃在宫中盛宠之时,风头一时无两,如今虽然先帝不在了,但犹自威风未失,难道还怕齐王妃一介外命妇不成?

    “七儿,”贵妃喝止她,出乎意料,竟没有发脾气,而是吩咐从人道,

    “让开路让齐王妃先过去。”竟是收敛了自己的脾气。

    “贵太妃?”七儿愕然。身边的大宫人长生已经是横眼道,“贵太妃已经吩咐了,还不快点让路。”

    柳倩兮点头向唐贵妃致意,领着侍女从宫廊穿梭而过。唐贵妃侯在一旁,直到柳王妃一行人全部走过,方抬起头来,凝视了柳倩兮的背影一会儿,待到柳倩兮消失在宫廊转角处,回头吩咐道,“回去吧。”

    一阵风吹过,梅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来,打在地面上,了无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

    最后一段贵妃和柳王妃宫廊争道张力好足啊!大家知道这位柳王妃是什么人么?(其实我相信,线索已经给的很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