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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火雨少年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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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水行省的周边,崇山峻岭,悬崖峭壁,古有巴道难难于上青天的说法,正好是佛门道观自古躲避战乱的绝佳修身之地,然而,在巴水盆地中部丘陵地带狮子坡脚下,不知从哪个朝代的何年何月何日耸立起一座宏伟的庙宇。

    庙宇坐落在火雨镇中的一个小岛上,河水环绕流淌,岸边古树茂密错落有序,两座石拱桥梁通连镇街,出庙门往右,一颗古老的长势茂盛的黄角树长年累月的坚定不移的守护在‘水桥’头,每有黄桷兰开花香味浓郁,路过的人都嗅着味往树上张望,过桥就是只有一公里长的半边街;正对庙门直走过‘干桥’,便是两三公里长的正街,干桥下多年没有河水流过,反正从姚猿猴懂事时起,就没看见桥下有河水,只是在雨水季节,汹涌的洪水面对庙宇不敢造次,捡捷径才从桥孔贯穿而过。

    如今,僧人早已弃庙而去,新式学堂取而代之——火雨镇国立普学堂,姚猿猴就出生在这里,姚猿猴是后来别人给取的外号,实名不提也罢,一开始就用“猿猴”代替倒也来的简单。

    姚猿猴自打呱呱落地,父母就请正街的孤寡老人带着,直至螺旋公历年977年入学国立普学堂,这才一家左右不离。

    也许是在街道上太过玩皮,上房就揭瓦,下地满街猴耍,打架生事的原由,姚猿猴八岁左右时招来过父亲的一顿毒打......“婆婆,婆婆啊!”屋里传出姚猿猴大声的急切的哭喊,掺杂着拍打屁股的劈啪声。

    “姚老师,别打了,孩子还小啊!”屋外陈婆婆的哀求丝毫没能让打人者住手,不停的喊着“看你还惹不惹事,居然还满街跑去打架...嗯,我叫你野...”。父亲很少来陈婆婆家看望,真是凑巧,来了却碰上其他小孩家长找上门来。

    姚猿猴根本就没意识到认个错就不会再挨打了,只一味地呼叫屋外的婆婆寻求救助,深幽的巷子里交替响彻着哀嚎和哀求,也不知什么时候静寂了下来......也许是父亲打累了,也许是不管怎么打,儿子就是不认错,总不至于这样一直狠狠的打下去吧,所以自然的就静寂了下来。

    但,姚猿猴心里实在还是怕了。

    姚猿猴几十年后都恍惚记得他的父亲在他八岁左右打过他的这一幕,也是一直从记忆里不能消失的一次痛打,却是没有恨意的记忆,也许就是这一次,潜移默化的逐渐改变了他一生的性情。

    姚猿猴自从入学生活在校园里后,就不再像在街道那样野性顽皮了,安静了许多,但,仍然还是孩子头,学校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他们玩耍的足迹,玩陀螺,滚铁圈,斗鸡跨马,弹弓打鸟,抓特务翻围墙无所不尽。

    秋季九月份某个周末,吃过午饭,姚猿猴拿上自己新做好的弹弓,偷偷溜出房门,生怕被父母发现叫住午睡,独自去河坝检拾起鹅卵石,打麻雀的鹅卵石可有得讲究,大了不行,小很了弹出去是飘的,扁扁的也不行,要那种圆圆的,弹出去才带劲,一打一个准。

    “哥,检了好多了?”冷不防二弟领着三弟,站在河岸远远的就高喊。

    “喊这么大声做啥。”姚猿猴正聚精会神的,猛的被吓了一跳,没好气的瞪了弟弟两眼“下来,帮到捡呀。”

    两弟弟一前一后蹦蹦跳跳的跑下河坝,姚猿猴见状急喊“慢点,谨防把脚崴到了。”。

    “都这么多了,打完了再来捡嘛。”二弟催起哥哥赶快打麻雀。

    “多检点,懒得再来,打完了事。”姚猿猴才不理会,仍旧用目光在乱石中搜找他想要的鹅卵石,三弟兄凑齐在一堆自顾捡起石子来。

    三弟边找鹅卵石边拿起薄薄的偏平石头向河中打起水漂,歘歘的嘣起一串串水花,乐得拍手咧嘴笑。

    片刻功夫,衣服口袋胀鼓鼓,“走,差不多了,这点打完,至少也得要二十几个麻雀命丧黄泉,看哥的水平。”姚猿猴信心满满,招呼两个弟弟。

    上得岸来,姚猿猴迅速的找到目标,“别说话。”眼睛紧盯前面树丫子上看上去正在打盹的一只麻雀,身靠树干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子弹,拉起弹弓,嗖的一下,麻雀应声腾空而起,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哎,扫兴,“叫你两个别闹...看嘛。”姚猿猴回身责怪跟得很近的两个弟弟。

    这才怪了,两个弟弟互望一眼,明明是你手儿不准,反倒怪起我们在闹,你还没喊我们“别说话”时,我们就把嘴闭上了悄悄跟在你屁股后面。

    姚猿猴见两个弟弟脸上有了怨气,自知怪错了他俩,但嘴里也不纠正,继续扫描下一个目标。

    “别闹哈,慢点哈。”姚猿猴习惯性的叮嘱,摄手摄脚蹲在墙下,瞄着挨房檐的一颗树上正点头哈腰的又一只黑嘴麻雀。

    装弹拉弓放手一气呵成,嗖声再起,树叶纷纷飘扬空中缓缓落地,“快捡麻雀。”

    “毛都没一片,哪有麻雀?”二弟躬身走了几步,眼盯地面扫荡一遍,失望的摇起头来。

    三弟眯缝着小眼偷笑一下,瞬间恢复正常,还好没被大哥看见。

    “他妈的,狡猾狡猾的。”姚猿猴借口麻雀狡猾以掩饰手艺不精准,随即又“好久没打了...手生呢,下一个看你往哪里跑。”接着好像给两个弟弟打包票似的“再打不下来,你来。”冲着二弟说。

    二弟弟当然是手儿早已发痒,跃跃欲试“你说的哈。”,就怕哥哥反悔。

    “走,回刚才那地方去看看。”姚猿猴折返身跑回去,先靠着树干,再举目一望,好家伙,今儿这树上全是打盹的麻雀,自个先喜上心头,没等两个弟弟走近就拉开架势,准备一石二鸟,弹在弦上,拼住呼吸。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轰”的一声,树上麻雀群起乱飞,咋的,老子还没发松手发射,就开飞了,不容姚猿猴寻思,一颗拳头大的石头撞倒树枝折回落下来,正好砸在姚猿猴跟前。

    姚猿猴立马明白过来,有人往树上甩石头,左右一看“哪个孤儿?”,一个跟三弟一般大小的屁孩扭头跑的没了影子。

    没奈何,姚猿猴也只能看着那屁孩跑开,要是还是在街道上那德行,你跑,老子怎么也要追上你孤儿打上一通。

    想起父亲那次毒打,还是忍了吧,不惹事。

    此时二弟瞧见树上麻雀群起飞散,认定是大哥已完成瞄准、拉弓、发射石子等一系列动作,急急跑来“弹弓给我,该我打了。”。

    姚猿猴欲争辩“我还没打呢,你慌啥子?”,犹豫片刻一转念“来来,给你。”把弹弓扔了过去。

    姚猿猴悻悻的往河边走去,想去洗洗手,正当要顺石梯坎而下,一个埋头洗衣服的少女身影映入眼帘,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刚才丢石头闪身跑掉的小屁孩的姐姐娄嫣红。

    姚猿猴鬼心眼一动,随手从地上抓起一颗石头,照着娄嫣红前方水面扔去,咚的一声,水珠飞溅娄嫣红一脸,咦,这下手儿怎么这么准呢?幸好没打到人哟,忙躬身退回。

    娄嫣红“啊”的一声撑起身,显然是受到不小的惊吓,用手抹掉脸上水珠之时回头到处张望,哪有人影,沮丧之下无奈继续揉洗衣服。

    姚猿猴若无其事的三步并作两步追找二弟,却见二弟大喊“大哥,把他孤儿拦住。”

    小屁孩哪里警觉姚猿猴在前方,听得“拦住”两字,这才回过神来,欲斜刺里往屋里跑。

    可是晚了,姚猿猴撒开退一刻功夫不到就从后面抓住了衣领,还没等“躺下”喊出,已然就要往地上倒去,冲力太大,姚猿猴把持不住压在小屁孩身上。

    身下“呜呜”哭声咋起。

    等二弟跑拢来开口说什么,姚猿猴就心知肚明又是这小屁孩乱甩石头吧。

    姚猿猴很想把小屁孩抓起打一顿,听见哭声高昂起来,畏缩的把二弟拉起就走开了。

    ......“走...”远远看见一个大男人拖着姚猿猴不由分说直往他家去,狠狠的“找你爸去,看你还打不打人。”,后面一群小子杂乱的跟着。

    “放开我哥哥。”姚猿猴的两个弟弟在人堆里不停的哭喊叫着。

    那人怎会理会两个小孩子的哀求,也不管姚猿猴屁股着仰面朝天的,硬是拖到了他父亲面前,理直的要姚猿猴的父亲给他一个交代。

    原来小屁孩回家收不住哭,被他父亲一问撒谎说是姚猿猴打了他。

    姚猿猴明明没出手打人,心里冤屈啊,但又被这阵势恐吓住了,只是紧闭着嘴,啥也不知道说了。

    “他打了你儿子,你来找我们说事没问题,我们知道怎么管教,你用得着这样吗?小孩子在一起耍,避免得了打架生非吗?”,姚猿猴的父亲压着火气冷静的对那人说,但后面的语调有些高了起来。

    那人还是凶狠狠的不依不饶的,记不得具体说了些什么,父亲开始与他争执起来,不欢而散,这次父亲没有教训姚猿猴,反而是心疼的维护起来。

    那人是那年夏天刚调来的数学教员,同姚猿猴父亲同处一个教研组,与姚猿猴家同住一栋楼,刚搬来时两家还在一起乘凉、谈笑风声,这下好了,从此便有了隔阂。

    人群之外还有一个身影,娄嫣红洗完衣服上得岸来,刚好瞧见这一幕,她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间。

    入夜,静蓝的天空,月儿半弯,银河系的星星点点闪烁,父亲手摇蒲扇坐在屋前三合地的藤椅上,侧身向屋里喊“大娃子,碗洗好没?”。

    “好了。”姚猿猴屋里应着。

    “好了就搬根矮凳子出来。”,不多时姚猿猴双手端着一根凳子唯唯诺诺挨着父亲坐下。

    “大娃子,你也有这么大了,该懂事了,以后可别再打架了,万一失手把别人打伤残了,咋办?”姚猿猴的父亲并不打算深究打架原因,只是一味的语重心长的叮嘱。

    姚猿猴听着心想:哪有那样玄乎,况且我又没动手打他。

    “你现在已是国立普学堂的学生,心思该放在哪里?应该知道吧!少到处去耍野,争取四年后考入大学堂,找个好点的职业...当然不是要你死读书,把握住玩耍的分寸,该玩耍的时候就玩,该用功的时候就专心一点。

    “嗯”姚猿猴很认真的听着,轻轻的答应着。

    “另外,空余时间还要多帮你妈做做家务,你是大哥,带好头,也不要和两个弟弟争抢什么,要让着两个弟弟,我忙起来就没多少时间管你们,全靠自己自觉,听到没有?”,姚猿猴连忙点头,把父亲的话记在了心里。

    姚猿猴此时心里其实更感激父亲这次没武断的责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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