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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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话音刚落,整个二楼雅间里顿时鸦雀无声,就像是所有人都被点穴定身了一般,顾飞翎和秦慕留都陷入了迷♂之沉默中。甚至连那只被称为“小黑”的不明品种小动物,都好像忘记了要往严昀身边蹭,呆愣愣地半张着嘴望着严昀,它竟然破天荒地没有继续流口水。

    顾飞翎揉了揉自己那张宛如冰冻住的包子脸,干笑着张了张嘴:“总觉得还是不要深究你方才话里面的深层意义比较好。”虽然只不过改了一个字,但是顾飞翎的直觉告诉他尾-行和尾随的差别应该很大。

    他边上的秦慕留也直觉性地抱紧了怀里的丑小黑,往后错了两步离严昀远了一些。

    而始作俑者却好似毫不知晓。严昀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拽过顾飞翎的胳膊让他半搂着扶住自己,朝楼下努了努嘴:“依我看,那个一直站在豆腐摊后面的,恐怕是这伙人的一个头目……”

    他话只说了一半,顾飞翎便心领神会,带着严昀也照样身体轻盈地翻窗跳了出去,连头也不回地身影渐远。至于他的话语慢了一拍才飘进了还在雅间的秦慕留耳朵里:“小留留啊~麻烦你帮我结个账吧~~~或者你叫小北北过来买单也行~~~我欠着他的钱,也不差再多一点。”

    不愧是表兄弟,厚脸皮的程度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严昀在落到地上的时候才终于呼出一口气,虽然已经在这个武侠世界好几个月了,但是他自己还是没有能够完全地适应这里动不动就飞来飞去、还喊打喊杀的“风俗”。不过想来这种“风俗”其实也并不是古代会武功的人真实的样子吧,毕竟是一本书中所构造出的虚拟的世界。想到这儿,严昀有些无奈的叹气,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好像身为个“教主”或者“少主”就必须是穿红衣服的妖孽模样。于是因为这种书里世界才有的不可抗力,他在红砂阁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的衣服款式虽多,但总结一下,也只有:镶金丝红、烫纹枣红、银边牡丹红、渐变玫瑰红……总之就是各种琳琅满目的红色衣裳,站在人群中可谓是鹤立鸡群。

    他看看自己身上虽然简单但是很显淡雅的白色长袍,不禁有些抑郁。不知道眼下这种远离每天红衣加身的舒坦日子还能继续过多久,唉……

    此时二人乘着顾飞翎的轻功,不过少顷的功夫,便落脚在了一个逼仄的小巷子里,严昀看了看巷子口,计上心来:“君和,不如……我们合力来个瓮中捉鳖。”说着,他指了指附近一个表情鬼祟的黑衣男子。这小巷子简直就像是为自己的突然萌生的计划量身打造的一般,他可不想,错过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

    顾飞翎附耳过去,听着严昀的计划,没有立刻应允下来只是有些惊讶:“你不是说华臻很快就能甩开这些跟踪他的尾巴么?那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这是两码事。我知道,他不会轻易受到威胁,但是即便如此,这也不代表我就是个只会在一旁看着的。”严昀脸上的表情十分认真,让人情不自禁想要相信他的话语:“再说了,有资格暗中偷偷摸摸尾随臻臻的人,只有我一个,连积香堂那些负责情报的都要和我报备后方能……啧,那些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家伙,竟然也有胆量做这种事?”

    那么义正言辞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还一副理直气壮的磊落模样,竟然让顾飞翎一时之间觉得无法反驳。

    “好吧好吧,那就按怀砂你说的来做。”顾飞翎无奈地扶着额头,看着对方手上不知何时套上的一个扳指,了然又无语地点了点头。

    而此时在同一条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另一边豆腐摊前面的黑衣男子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摊主聊天闲侃。他随意问了问几个豆制品的价格之后,才零星地买了几份。但是与此同时,他的注意力却一直在数十米以外的几间铺子上。

    终于,当他看见一个戴面具的人从其中一间门铺里走出来的时候,他状似无意地结束了和豆腐摊主的闲聊,快步走上前去。

    街上正是一天里面最繁华热闹的时间,只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发现人群似乎比自己刚盯梢的时候还要密集。他皱了皱眉,刚要按下心中的不安,就看见眼前一晃,一个人影朝自己撞了过来。

    他眼神一凛,不动声色地往边上一退闪身避了开来。谁料那个人影不仅脚下不停,还身形不稳快要摔倒在旁边的几个小贩推车上。

    就在那人马上要栽倒的一刹那,旁边有个书生打扮的人不知怎地抬手拦了一下,成功截住了对方:“咦?呃…………姑娘,你没事吧?”

    黑衣人回头瞥了一眼那个半跪在地上的人,虽然半张脸被布巾蒙着,但是一看就是女扮男装从家里逃出来的姑娘。他对这番英雄救美的场景没有兴趣,看了不过片刻就移开了视线。

    因此,他也就没能看到那个书生脸上见鬼了一般古怪的表情。

    街上的人群似乎都向他这个方向靠拢,人们出于天性本能地就对于凑过来看热闹十分热衷。这放在平常也没什么,可现在就在盯梢的节骨眼儿上,却好像是天然的屏障一般,黑衣人有些慌张地伸长了脖子找寻着自己目标的踪影。

    还好,这个黑衣人头目很快就隔着层层人潮捕捉到了那眼熟的黑色衣袂,不待多想,他就向那个方向的巷子里冲了过去。

    等到意识到不对的时候,黑衣人喉头一口腥甜涌了上来,知道已经晚了。那个诱使自己进入小巷子里的男人回头朝他微微一笑,那张并没有戴着面具的脸上是不同于他的盯梢目标、清丽又淡雅的秀气容貌,但是他的笑容却比那个魔头的凶煞杀气还要更加恐怖。

    黑衣人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动也不敢动,只能凶狠地瞪圆了眼睛看着那个青年随手把身上的黑色衣服一脱,露出了里面本来的淡雅白色长袍。

    青年便是再一次计划通的严昀了。他笑眯眯地把黑衣随手一抛,丢在旁边一人身上,那人倒在血泊中、外衣失踪不说,还几乎听不到呼吸的声音,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黑衣人头目看到这些已经很明白自己中了圈套了,恐怕倒在地上的就是先前被这家伙伏击了的另一个探子,偷袭之后眼前这个笑盈盈的家伙就穿上探子的黑衣服,隔着那么远,看到和目标乍一看很相似的黑衣服,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降低了防心,自己居然就不疑有诈地凑上了前去!

    而更加骇人的是,当自己一追着跑进这个小巷子,就突然感觉到脖颈喉间一阵剧痛,让他痛苦地向后躲去。明明并没有看到这人出手,他是如何伤到自己的?

    严昀掸了掸自己的衣襟,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嘴里的诚恳语气却愈发地让人不寒而栗:“呵……我似乎听到你心中恨不得我去死的心声呢。不过我劝你,还是好好把手给捂好脖子吧,不然……地上这人,便是你的下场了。”黑衣人只觉得眼前的景象都有些模糊,也不知道对方怎么暗算了自己,竟然两眼一阵阵地发黑。

    就在这时,一个眼熟的身影出现在了小巷子口,黑衣人头目只觉得眼前一亮:这不是之前看到被“英雄救美”的那个女子么!

    他正想要向对方袭去好要挟一个弱女子作为筹码,却突然余光瞟到那个女子手上一推,竟然又把他逼了回去,还连连朝巷子深处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自己后脖子隐约感觉到了一丝凉意,黑衣人才猛然醒悟,嘶哑着嗓子怒道:“你们……你们是一伙的!”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脖子后面抵着的,是一根比头发丝还要细的金属线,那泛着银光的丝线锋利无比,又难以被察觉。恐怕方才他就是在追进逼仄巷子的时候,被这根预先拉在巷子口的银色丝线给伤了。如果不是他在感受到疼痛的那一瞬间反应快地向后躲闪,恐怕现在已经像地上那人一样被割喉了!而之所以他会这么急匆匆的失了戒心,正是由于之前那引起街上围观的英雄救美事件。

    如果这两个人是一伙的,那么一切也就能说得通了。恐怕当时那个路过的书生也是在“她”假装要跌倒的时候被“她”暗中酝酿的武功推动着动了起来,在别人看来,就像是见义勇为的英雄救美一般。而“她”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并且制造混乱……

    严昀弯腰躲开那条自己从扳指里抽出来横在小巷子里的割喉丝线,袖子一抖,手里就出现了一把匕首。他一手用匕首抵着黑衣人的手腕,另一手的食指轻轻在自己仰起的侧颈上点了点:“你要是现在松手的话,你这里,可就要大喷血了哦?”

    说着,他手上的匕首又紧迫了几分:“来,说说,你跟踪的人是谁?”

    黑衣人感觉到自己捂着脖子的手一痛,不得不屈服地说道:“……那个戴着面具的,你竟然为这个伤我,他是个魔头你知不知道!”

    严昀眼中的神色瞬间晦暗了起来,眼角蛇状的红光也隐约可见,匕首看也不看地朝他手腕上一扎:“是你的主人说的这番话吧……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看到他提起自己的靠山,不由得有些洋洋自得,这人现在好大的派头,想来听到了自己的主子,还不得吓得屁滚尿流地和自己磕头认罪?!于是他丝毫没有一点忌惮,把涌进嗓子的血沫咽了回去,就恶狠狠地说道:“我家主子,可是风家那位二爷,你现在下跪告饶还来得……”

    话音还没落,他就说不出下面的话了。

    身后那个武功不凡的“小姑娘”一把扯下自己的面巾,长相在可爱中掺着几分张扬的邪恶,“她”发出了青年男子才有的声音笑道:“怀砂,我早就说过了,也只有风家的人会这么无聊,这~么~笨~~~”原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女人,黑衣人猛地就感到那人又在一推掌之间,将自己往前送去——而自己面前,就是那个白衣男子的匕首!

    黑衣人一咬牙,正要拼死抵抗对方的匕首,做最后的挣扎,却感到手上一痛,那把不知什么做的匕首却是削铁如泥的利器,竟然将他的手指连根割断!他眼前这泛着铂金和深蓝两种颜色的匕首,正是之前让付香城惊艳的金玉匕首。

    不过……“怀砂”?

    断了几根手指后的剧痛竟然在一瞬间让黑衣人脑子清醒了不少,他想着身后那个扮成女子也毫不奇怪的男子,这少见的张扬作风、无害却藏着毒的面容……难道就是二爷所说的一旦遇到要马上绕着走的君和真人?!

    可是君和真人……不是在传说中最神秘的红砂阁里么……等等,他管这个白衣服的叫什么“怀砂”……?黑衣人心中浮现一个大胆的猜测,震惊地瞪大了双眼:“难道,你是那个……”传说中拥有鬼才谋略的红砂阁少主?

    然而他猜测到的真相终究还是没能说完,被割下来的手指下面正是之前被丝线割破的大动脉。没有了手指的压迫,微微绽开的伤口很快被鲜红的血液冲破。血光四溅中,黑衣人不甘心地倒在了地上。

    顾飞翎自然没有被这一幕吓到,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怀砂的性格是什么样的,不管是失去武功之前还是现在这看似羸弱的样子,他内心的强大从来不会受到身体上的约束。或者可以说,他也有些庆幸现在的怀砂已经内力全失,不然他无法想象一只自带清秀纯良脸、还没有牢笼囚-禁的危险猛兽会有多么的恐怖。

    他蹲下-身随手翻了翻这个黑衣人的衣服,但是却没能翻出什么和他身份有关系的东西。他把一个袋子解开来抖了抖,皱皱脸失望的说道:“诶……什么啊,竟然只有一小块破布么。”

    严昀却捡起那一小块巴掌大的布,脸色有些古怪:“这是……玄罗布。”

    顾飞翎歪了歪头好奇道:“那是什么东西?”

    将那块布收进自己的袖子里,严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角轻轻一勾,语气就像是和情人低语一般轻柔:“玄罗布嘛,就是个以血为引,表面上是用作显色地图的珍贵玩意儿。”

    顾飞翎漫不经心地将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两人堆到巷子的死角里,把收回丝线的扳指丢给严昀:“什么叫做表面上是?”

    严昀听着系统在脑海里的得意笑声,眼中也出现了几分深切的笑意:“因为实际上它是带着毒素的呢……一旦把几种不同的血滴在上面,就会发生有趣的事情。”

    顾飞翎后背一凉,不确定地问道:“难道你已经用这块布阴了一个人了?”

    “现在还没有,在等待那个时机。”严昀看了看天色,皱眉问道:“所以说啊,时机是很重要的,咱们现在还能追上华臻么?”

    两人已经收拾妥当,顾飞翎观察了一下华臻离开的方向,脸色有些微妙:“我看看,他刚才是这么走的。呃!嗯这个……不会吧?他竟然往那边去了。”

    “哪里?”

    “……你先深呼吸冷静一下啊怀砂……”顾飞翎脸上竟然浮起了一抹可以称为怜悯同情的表情,指了指华臻离去的方向,他这才张口轻声道:“那边,是凤关城里的小倌馆一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