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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第 1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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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慌忙点头, 见娘溜了进去。转头看墙角有能吃的野草,上前拔了几根扔掉外面的拿里面的嫩叶放嘴里咬着止饥。屋子里她娘正在哭, 又有脱衣裳的声音。

    娘在说:“大爷!奴婢一直在盼着你来啊!”

    她蹲墙根想细听,可后面好像里面有小牛吸奶般咕哝咕哝的声音, 后来又有男人喘气的声音,再后来她蹲到脚根发麻,日头都快落了,里面那个男人好像刚干了农活似的喘着说了句:“既这么着,你就跟着我回去吧。”

    等了会儿娘从另一头绕过来了,扯着她到了外头上了那辆车,等车走出去很远了她才明白过来。

    她们这是…要去哪…?

    娘很开心, 脸红红的, 两只眼睛都在发亮。娘还抱着她坐在车上,从她记事起娘就没抱过她。她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了,虽然被这么抱了一路到了下车时脚都麻得站不住,可是她仍然没舍得挥开娘的手。

    车停下来时已经是半夜, 下了车倒没看到那个穿好看衣裳的男人了, 有另一个人领着她们进去,七转八绕的到了一个四方的小院子里,推门进去她看了一眼,这里竟然比庄子上最大的那个人住的屋子还要好呢!

    进了院子东边的一间屋子的灯亮了,领她们来的那个人在门口说了句什么,屋子里的人就扬高声喊了句:“那就领进来我见见!”

    她娘赶快扯着她进那屋子里去,进去前还按着她的头说:“一进去就跪下!”

    她点头, 进了屋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她娘也跪下磕了几个头,她忙跟着磕。磕了头屋子里的女人才慢吞吞的说:“既然也是老爷的骨肉,自然应该带回家来。”

    她娘又磕了几个头道:“多谢大奶奶!”

    那女人就掩着嘴笑起来,什么也没说。过了会儿有个男孩的声音冒出来,很不高兴的喊道:“姨娘!这么大半夜的吵什么!”

    那女人笑着道:“你有了新的姐妹,快见见。”

    她就想抬头,她娘一把按下她的头小声道:“快磕头!说见过大爷!”

    她脆生生的喊见过大爷,又重重磕了几个头。

    那男孩根本没理她,不耐烦的喊:“快让她们出去!这么吵怎么睡觉!”

    那女人似乎觉得男孩发火很有意思,笑着哄他进屋去。等男孩走了才又对她和她娘说:“你们走吧,平常就呆在屋子里,不要跑出来就行。让人瞧见了要打要卖的我可管不了!”

    她娘就扯着她退出去了。

    夜色中她看着这个院子,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小院子里住的都是女人,她们天天也不干活,不去井里打水,不去灶下烧火做饭,不用洗菜割草喂猪喂鸡。

    她们总是一大早起来就用香香的水洗脸,用散发着花香的发油把头发梳得黑亮光滑。穿着鲜艳的衣裳坐在廊下一边笑一边软绵绵的晃着她们的腰。

    她不知道她们都是干什么的,什么都不用做就每天都有人过来给她们送饭吃。烙饼馒头面条天天换着花样,偶尔还能吃到两个菜。

    这日子过得可真好,她愿意永远过这样的日子。

    这些女人里有两个最厉害。一个就是她跟她娘刚进院子的那天半夜见过的那个女人,她带着个男孩一起住,她娘就常常被叫过去帮着洗个衣裳干点杂活,她也常跟着过去跑个腿什么的。

    另一个女人是院子里最漂亮的。她笑起来最好看,身上的衣裳也最鲜亮,头上的花手上的镯子也最多。她娘在暗地里偷偷说这女人不正经。她半懂半不懂,庄子附近的村子里也有不正经的女人,蓬头垢面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常常到地里偷偷摸个菜啊瓜啊什么的吃,让人抓住了会赶快把偷的东西塞嘴里,然后抱着头缩成一团趴地上让人打。她曾经听过有人叫那女人破鞋。

    所以这个漂亮的女人也是破鞋?她觉得她那么好看,不像那个被人砸石头狗屎的女人。

    那个带她和娘回来的高大男人常常夜里过来,可是只到那个漂亮女人的屋子里去。娘曾经悄悄帮着准备过几次菜想端进去,可是那女人总是在门口就把菜接过去了,根本不肯让娘进屋。娘回来就在黑洞洞的屋子里望着那边的屋子咬牙小声咒骂,拿着鞋一下下砸一件那漂亮女人嚷嚷着丢了的粉红小衣。

    她缩在被子里偷看,却从来不敢吭声。

    她总是跟在那个男孩子后面,因为她发现这个院子里所有的女人见了那个半大男孩都很喜欢巴结他。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东西塞到他手里,她跟在后面总能跟着得上一两件。男孩的娘总是在屋子里半躺半靠好像那久病起不了床的人,可是她娘却说有本事的人都那样,不用干活天天躺床上就有人给她们送饭。不过娘也撇着嘴小声笑道:“她那是心不足!哄着自己玩呢!呸!看她那个样子吧!也配当太太?”

    她还是跟在那个男孩的身后,就算被他骂,被他扔泥巴也带着一脸笑跟着他。慢慢的男孩跟她熟了起来,男孩的娘也记住她了,有一次还剩了半口炸年糕给她,外面炸得金黄,裹满绵细的白糖。那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直到长大了都还记得。

    院子里也有两个比她小的女孩,听说都是她的姐妹,之前好像还有一个死了的。那女孩的娘在孩子死了之后听说就疯了,让人给送走了。

    那两个女孩很少出门,总是坐在屋子里不停的做针线活,她很喜欢去找她们,却从来不愿意让人知道,甚至在男孩面前也从来没提起过她们。

    因为她总觉得如果让男孩认识了那两个女孩,可能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只喜欢自己一个人了。

    她们就在这个巴掌大的小院子里渐渐长大,一晃好几年过去了,男孩渐渐长大,他的娘缠着老爷给他一个名字。

    她知道这名字不是乱起的,要由爹来取,爹取了名字才算是认了她。她开始更多的跟男孩在一起,男孩看起来也很得意。她陪他说话,陪他玩,就想要是他取了名字,日后她跟他好的话,才能也得个名字。

    后来,男孩搬出去了。再后来,她曾远远的看到过男孩一次,她想迎过去跟他说话。

    他却避开了。

    她在那一刻明白了,不管之前有多好,到了不一样的时候,那好就一文不值了。

    她偷偷溜到东边那个大院子去看男孩,听说他穿上了更好的衣裳,还有人侍候他。听说他的屋子里都是好东西,吃的喝的用的都那么摆着。

    娘总是说等到有人把饭喂到你嘴边让你吃,你才算是过上好日子了。那是天天能吃上肉的好日子!

    她也想过那样的好日子。

    她还记得以前也溜出来过,因为比起庄子上这里的地方实在是太小了。虽然住的好了,可是她总是想痛快的跑一跑。

    她也是溜到了这个东边的院子,看到了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女孩,连她脚上的小鞋都绣着漂亮的小蝙蝠。可是她却一点也不爱惜,在泥地里蹦来跳去。

    旁边一个大姑娘护着她,嘴里不停的说:“二姑娘,小心不要摔倒了!”

    她回去了后被她娘照着手心狠狠打了几十下,都打肿了,胀得老高,热痛热痛的。

    从以前只要她弄坏东西就会挨打,杯子碗衣裳鞋,从小她就知道要爱惜东西,因为它们比她贵。

    “卖了你也赔不起!”庄子上的人和娘常这么说她。

    她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比东西贵的人。

    之后她知道了,那个二姑娘跟她一样也是老爷的女儿,不一样的是她是太太生的,天生就比她好。

    娘也常说她:“谁让你不会投胎?活该受苦受穷一辈子!”

    所以她也常常想,要是这一辈子完了,等下一辈子她也要投个好胎,生出来就比别人好!

    后来她的年纪渐大,娘就老想着把她给嫁出去,天天说:“等你嫁了个好人家,我也跟着过去享几天福!”

    可是后来却听说老爷要把她们几个女孩都送老家去。

    老爷的老家在哪里?这个没有人知道。只是听说老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那一辈的家还要往东边走,听说远得很,驴都走死了也未必到得了。

    娘知道后回来打了她一顿,打完坐在炕头掉泪说:“你个没用的赔钱货!”她一身疼的从床上挪下来,到外面去打水回来给娘洗脸。

    娘坐在炕头发了两天的呆,不知道让娘想出了个什么主意,娘开始偷偷掏钱从外面买药回来熬给她喝,每回都是偷偷喝了偷偷倒掉。别人问起,娘都说是她不舒服。

    她喝着药,心里害怕。

    娘盯着她喝了几个月的药以后,她发现自己的月事渐渐的不来了。

    娘见了居然高兴极了,笑着跟她说这样就行。

    她不明白啊,娘就跟她说有个法子给不让被老爷送走。

    娘说太太的大姑娘就要出嫁了,到时想个办法让你跟着大姑娘一起出门,给大姑爷当个妾。

    娘笑着对她说:“你可别不愿意!这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事!太太给大姑娘挑的女婿那可是一等一的好!你是烧了八辈子的高香也找不着这样的好姻缘!”她怔怔的点头。

    娘又说:“你也别觉得当妾怎么样了!你娘我就是个妾,还生了你,你能说咱们两个现在过得不好?有吃有喝有屋子住,还不用干活。你跟着大姑娘走了之后只会比我过得还好!”

    她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能吃得好穿得好这日子还有什么好求的?要是真让老爷送回了老家,还不知道能找个什么样的呢。再说谁知道这老家在哪里啊?要是一路打听一路走,谁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

    娘交待她这药一天都不能停,“你跟着大姑娘走,要让她信你才行!喝了药不来月事就生不出来儿子了,她就不会老防着你。等你跟了大姑爷再慢慢把药停了就行了,这女人到了三、四十还能生儿子呢!”她点头,太太不就是这样吗?已经连生两个儿子了,也有人说这都是二姑娘有福气,把弟弟带了过来。也有人说这老女人才能生儿子呢,没见那酒都是陈的香,人也是老的才靠得祝

    她就喝这个药,喝啊喝了有小半年,那边大姑娘突然就要出嫁了!

    她娘急了,可又见不着太太。想给已经当了三少爷的敬齐递个话帮她一把,可不管是偷偷让人递话给他也好,送东西给他也好,他就是装不知道。

    娘回来把特地给他做的衣裳扔在地上狠跺了好几脚!骂他是白眼狼!

    她几乎要以为这件事不成了,可没几天她娘又欢喜的回来了,说不跟大姑娘走了,跟二姑娘走!

    她不明白,说:“娘,二姑娘还小呢!”

    她娘拉着她站起来上下打量,笑道:“她小,你不小不就成了?”

    后来娘跟她说了,原来二姑娘的婆家给二姑爷找了个妾,听说是他们家的老太太给的。

    她听了直乍舌。吴家的老太太她没见过,她和她娘回来没见年就死了。她还跟着戴了三年的孝呢,可老太太到死也没叫她过去见上一面。

    她想着,老太太大约是不认她这个人吧。

    她娘后来也跟她说了以前老太太当家时的事。那时吴家刚刚有了点钱,特意托人说了冯家的亲事。老太太就先给吴老爷在房里放了几个人,都是外面远地买来的。她娘也是当时跟着一起被买进来的人。

    “那老太太啊,糊涂着呢!”娘跟她这么说,“巴巴的把人买了来吧,又说好了就是当这个用的,结果人放进大爷屋子里了,又不许大爷碰。她倒是不去找大爷的事,只把那些跟大爷上过炕的丫头叫过去一顿好骂,什么话难听说什么。人要脸树要皮,没嫁人就上了男人的炕也不是什么好事。再说又是买进来的时候她让人这么告诉我们的,结果倒都成了我们狐媚了。当时就有人要上吊跳井的,还有往外跑的。都让抓了回来打个半死又给人退了回去,结果来来去去的倒只留下了你娘我。”

    她就明白了,老太太是家里最大的人,而且是最不讲道理的人。那个妾是老太太给二姑爷的,那么妾也必定是个难缠的人。

    她娘就说想办法让她先替二姑娘进去看着:“免得让别的野猫把那鲜鱼叼了去!”她娘这么说着,掩着嘴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