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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命里有时终须有(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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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命里有时终须有(3)

    大年初二,按照中国人的传统,要继续走亲访友拜年,纪家也不例外。

    纪少乾开车,郝娟当然在副驾驶,往年是叶灏丞与她坐前面,父母在后座,而今年只有她自己,歪七扭八地倚着摆弄手机。

    思绪掠过他,他的信息就像设置了邮箱里的按时发送,整点到达。

    昨天奶奶的弟弟在家人陪伴下来到疗养院,五年没见了,庆幸的是奶奶都还记得。一晚上她休息得不太好,大概是太高兴了。

    两分钟后——你今天会来吗?

    叶灏丞的短信纪绒绒一直只接收,从来没有回复过,但她现在想痛快地告诉他:不必等了,她已经在跟父母去姥姥家,转而回忆起来——就在去年春节他们已进入冷战期时,他在亲人面前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做纪家的乘龙快婿,怎么?才一年,忘得这么干净?

    半分钟后——你今天要陪爸爸妈妈回姥姥家?好。没关系。给姥姥带问候。

    纪绒绒皱了皱眉,眼睛酸痛,手机屏幕的光暗下去,她手搭在额头上休息,脑袋里盘旋的却是,离婚后第一年春节,她如何面对接下来七大姑八大姨的道德围攻?!

    可惜,直到到达目的地,她仍毫无对策,轰轰烈烈地在簇拥下吃完了午饭,纪绒绒简直被虐了个体无完肤,深深体会到离婚女人的不容易!

    纪绒绒不明白,自己不就离个婚?她还年轻,不到三十岁,至于上纲上线被集体讨伐吗?

    这些已婚妇女的优越感到底从何而来?她也是早婚好吗!从来没这样过啊?

    有些人甚至积极安排相亲,直言她应该多接触接触好男人!

    纪绒绒频频看表,时间难熬,让她越来越疲惫和颓丧,郝娟心疼女儿,说:“绒绒的事谢谢大家关心。她现在一心都在事业上,恋爱和婚姻就随缘吧。”

    母亲一番话,亲戚们总算消停,随声应和。

    回程路上,纪绒绒说要散散心,父母没有阻拦,她便在金城街下车,去商场大杀四方。

    当购物也不能转移一个女人的注意力时,说明她的情绪真的很糟。

    提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回到工作室,大过年的,好像整幢写字楼都处在休眠中,来来往往,形单影只,纪绒绒呆望着一室冷清,悲从中来。

    世界熙攘如常,她却感到孤单。

    纪绒绒从购物袋里拿出一摞盒子,是她在药店精心挑选过的天然海参,整理到一起,下楼开了另一辆低调的银灰色车子去疗养院。

    --

    下午两点,位于疗养院中央的园子热闹非凡,远远就听见主持人在台前欢呼。

    叶灏丞被停职,并不影响基金会的正常运行,冬泳活动热火朝天,参加的多是些年轻力壮的义工和四五十岁身体来自社会各行各业的热心群众。大家聚在一起为疗养院的孤寡老人过年,不过涂一节日气氛。

    纪绒绒顺着人群的边缘走,粗略地朝泳池边掠一眼,并没有看到传说中叶灏丞的lt,倒是瞧见几个年轻漂亮的护士在互相嬉笑着,面露红润,腼腆地瞟着谁,谈论着什么。

    她有股怪怪的直觉,顺着她们的视线,竟真的发现叶灏丞,不过他只是在泳池边拿着计时器而已。

    停留的片刻,已有相熟的护工发现她,向她打招呼。

    纪绒绒扯个笑,逃似的快步进入楼中。

    走走停停,纪绒绒心事重重,到了奶奶房间,里面谈话声、笑声不断,大概是叶灏丞所说,奶奶的弟弟和家人还在疗养院内。

    她抬手要敲门,犹豫了下,蓦然收回。她的身份尴尬,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还是算了。

    可既然来一趟,不能就这么走掉啊,她低头转身,正想去将东西留给护士,忽而扑面而来一阵凛冽的冷风,带着那种冬天里很特殊的,凉而清新的味道。

    还没来得及抬头,眼前的人已经粗喘着气,断续说:“既然来了……先别走……”

    纪绒绒不得不承认,过去一年里,虽然两人的亲密时刻用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多数时候都是刀光剑影,兵戎相见,但他的声音和味道,就像是刻进她的脑海里,每当他接近,她都能第一时间感知出来。

    本-能地维护自尊,纪绒绒偏过脸,把盒子塞给叶灏丞:“我是来看奶奶的,奶奶没事,我就放心了。这些你拿给奶奶。”

    叶灏丞先接过来,用身体挡住女人疾走的脚步:“绒绒,等下。奶奶最近身体……不太好……你再陪陪她,好吗?”

    纪绒绒一凛,总算看向他:“怎么不好?”

    叶灏丞声音低沉:“奶奶两年前就查出小脑萎缩和血栓,奶奶又意外跌倒,卧床了这么久,一个礼拜之前,奶奶忽然昏迷两次,检查后发现是脑梗阻……人老了,这样那样的病就都来了。”

    纪绒绒对这些老年人常见病并不陌生,爷爷也是小脑萎缩和脑梗,常常糊里糊涂,说的残忍一点,就是“傻了”。

    纪绒绒沉默,自是不愿辜负奶奶对她的疼爱,点头说:“好。可是里面……我……”

    叶灏丞笑了笑:“没关系,见一面就认得了。其实舅爷家来一趟很不容易,有些亲戚我也不熟悉。”

    他温柔说着,引着她进了病房。

    纪绒绒一露面,床四周围着的人齐齐看向她,奶奶一下精神了,高兴道:“哎呀……这、这就是我的孙媳妇,绒绒……你们快看,是不是特别好看?”

    舅爷一家,老老小小,大概来了七、八口,大概要两台车才能装的下,纪绒绒错开叶灏丞身后站着,僵硬地微笑,接受“婆家”人的注目礼。

    她似乎无论在什么场合,都是优雅而且自信的,从未这么窘迫过。

    大概是因为,叶灏丞的亲戚中,除了奶奶,她是第一次见,不免紧张。

    叶灏丞动作从容地拉她的手,正式介绍过,奶奶便热情地招呼她过去一一认亲。

    纪绒绒走出两步,不安极了,回头看看叶灏丞,用眼神求助。

    那一瞬另他胸口一暖,久伤之处,好像被敷上了灵丹妙药,她是个无论在哪方面向来出色的女人,似乎除了父母,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显露出示弱、委屈,可怜巴巴的一面,只是这种眼神中熟悉又亲近的交汇,已经许久没有再在他们之间发生过了。

    叶灏丞知道她打怵,扶着她的腰,陪她一同走过去。

    毕竟彼此间是第一次见面,你来我往非常客气,舅爷家的叔叔婶婶直夸叶灏丞好眼光,娶了个这么漂亮优秀的老婆,一边还埋怨说,婚礼也没有通知他们。

    叶灏丞一直捉着她的手,在掌心用力一握,正要开口,奶奶“哎呦”一声,实话实说道:“这不让我省心的,一直就说没有时间举行婚礼!把我气的!”

    叶灏丞连忙道:“奶奶,您可别生气。我和绒绒选好日子,一定会办婚礼!”

    纪绒绒发怔,身子一紧,抽回手。

    婚礼……明明才一年光阴,又让她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在场别人也许没发现,叶灏丞自是第一个感知到她的变化,一时百感交集,转头望着她。

    想起接下来那茬,奶奶哪里能消气,沉沉叹一声:“你们啊,婚礼要是嫌麻烦不爱办就算了,趁奶奶还没死之前,赶紧给我生个大胖孙!看看人家小伟,孩子都上幼儿园了!”

    纪绒绒眸中灰败黯淡,仍旧依附着,笑着点头。

    时间过的很快,三点半左右,老人们都累了,叶灏丞送舅爷一家,走前交代纪绒绒:“你留下来陪奶奶吧……好吗?”

    纪绒绒“嗯”了声,夫妻他们确实时做过的,所以对起戏来并不难,依依不舍说:“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叶灏丞离开后,纪绒绒在病床旁收拾了阵,奶奶挥手道:“绒绒啊,歇歇吧,别忙了,一会儿有人打扫。你多久没来了?来,陪奶奶聊会儿天。”

    “好。”纪绒绒搬了张椅子,坐下来,一边剥桔子,一边道歉,“对不起奶奶,前阵子我的工作室太忙,没时间来看您——”

    “是吵架了吧!”奶奶一口笃定,“年轻人吵吵闹闹的很平常,但千万别伤了真感情!绒绒啊,你是个好姑娘,我走了以后,如果是你照顾灏丞,一起过后半生,我放心啊。不管现在还是将来,如果他哪里对不起你了,奶奶替他跟你——”

    “奶奶!不要……”纪绒绒不让奶奶说出那几个字,她承受不起!也根本看不到她和叶灏丞的将来……

    奶奶心疼地抹去纪绒绒的眼泪,道:“好好,奶奶不说这个了。别哭了啊。说个别的……”

    祖孙两人聊了很久,奶奶越聊越精神,护工在一旁说只要孙媳妇一来,那比什么药都好使!要是往天,早昏昏欲睡了。

    纪绒绒倍感心酸和自责,只是一个多月没来探望奶奶,奶奶就比之前苍老许多,而她和叶灏丞的事,还让奶奶操心担忧。

    奶奶想起什么,突然说:“对了,绒绒,你认不认识一些和你年龄差不多的,现在一个人的女孩啊?”

    纪绒绒不明所以:“怎么了奶奶?您也想给人介绍对象啊?”

    奶奶笑道:“是啊!孝儒那孩子可好了,还有本事——”

    “孝儒?”这名字听起来好耳熟,纪绒绒低低重复念着,然后脑子好像忽然劈过一道蓝色的闪电,“蹭”一下站起来,“奶奶,不会是……季孝儒吧。”

    纪绒绒未从奶奶那里得到确认,当事人只穿了个黑色的长羽绒服,趿拉着棉拖,头上包着一块大白毛巾,恰时走进了她的视线。

    “奶奶,我得金牌回来孝敬您啦!”

    季孝儒正挥舞着胜利的成果,见到纪绒绒,也是一惊,纪绒绒打量他一通,立刻撇开视线,而季孝儒也把羽绒服扯得紧一些:“你……什么时候来的?”

    世界这么小?纪绒绒苦苦地笑,扯了下嘴角:“你怎么在这?”

    “呃……这个说来话长。”

    季孝儒耸耸肩,先把奖牌递给奶奶,奶奶乐得合不拢嘴:“哎呀,看这小子啊!游个泳也能得金牌啊!厉害厉害!”

    季孝儒开玩笑的口吻说:“您孙子没参加,不然我最多也就银牌。”

    奶奶更乐了,心疼道:“快快快,冻的这样子,快去穿衣服!

    纪绒绒彻底懵掉,季孝儒儒雅一笑,内心却呐喊着逃跑,纪绒绒看出他目的,踏着高跟鞋,快步追上,只是两人都还没出门,叶灏丞送完舅爷一家回来了。

    三人面面相觑,纪绒绒指指他们两个:“你们……认识……”

    季孝儒先开口,话却是对着叶灏丞说的:“你不会还没告诉她吧?”

    果然!季孝儒和叶灏丞!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

    叶灏丞懊恼不及,他离开泳池时已经告诉季孝儒,纪绒绒来了,让他躲远点,没想到还是曝露,脾气只好向季孝儒发:“你别添油加醋了!”

    纪绒绒无力地笑:“而且,还很熟的样子?!”

    季孝儒夹在中间实在不好受,摊手道:“我去换衣服了,刚从泳池上来,你们知道的?有点冷……慢慢聊。”

    “等等!季医生!”纪绒绒一头雾水,恨恨回头瞪眼叶灏丞,不管不顾地追了上去,她脑子很乱,质问也显得有气无力,毫无逻辑,“你……你到底是不是季孝儒?不,不,你到底是不是徐阿姨的儿子,季孝儒?”

    “是,你放心吧。除了我和叶灏丞相熟之外,一切都是真的。”

    “那你……也是真的心理医生?”

    季孝儒笑出声:“当然。你的资料我已经全部邮寄给你了,如果我不是真的在心理咨询中心工作,我怎么可能有权利动你的东西?”

    纪绒绒咕哝:“为什么我的世界这么小?转来转去都逃不开……”

    “逃不开……”季孝儒轻叹,正要走。

    “等一下——季医生……”纪绒绒颇难为情,断断续续怀疑道,“那……那你有没有把我对你说的话,告诉过叶灏丞?”

    “纪绒绒女士,我是拿着执照的专业心理医生,我有职业操守和准则的!”季孝儒瞥一眼她身后的人,“剩下的话,让叶灏丞告诉你吧,我再不去换衣服,我相信他会冲过来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