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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心结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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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中的女人十分美丽,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那是她最喜欢的一条裙子,干净、清纯,她总说穿着这条裙子就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无忧无虑,天真活泼。

    只可惜,那一夜的她却再没有那种感觉,纯白的衣裙被鲜血染红,温柔的背后是极致的疯狂。

    鲜红的血液溅的到处都是,血红的颜色爬满了她的手臂,一旁的床上狼狈至极,鲜红得刺眼。

    楚君逸一直都记得,记得很清楚,就是这个女人,从他有记忆以来便一直呆在他的身边,温柔照料,细心体贴,只要是她有的都会放到他的面前。

    十几年下来从未对他有过一句重话,就算是破了一道小小的伤口都会心疼得落泪……

    然而,还是这个女人,将绝望和痛苦一刀一刀的捅进了他的心里。

    明明白天的时候还在对他细心叮嘱,可到了晚上便手持利刃,满面笑容的结束了他的生命。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那把刀刺穿皮肉的感觉和声音,冷得刺骨,疼到窒息。

    谁都可以伤害他,唯独她不行。

    因为那个女人是他最信任、最亲近、也是最爱的人。

    再睁眼时,已是在产房之中,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是满心喜悦,连连道贺,恭喜楚三老爷喜得麟儿。

    只可惜,作为让众人欢喜不已的主人公却一点也不高兴。

    楚君逸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个世界,如果他死了,投胎也好,轮回也好,只要能忘记那些事,去哪里都行。

    但他记得清楚,前所未有的清楚,所以才会更加痛苦。

    刚出生的那几天,楚君逸是真的想死,但作为一个弱小的婴儿,却连自杀的方法都找不到。

    无奈之下,他只能用最原始的手段,绝食。

    然而,他绝食,身旁的人都跟着胆战心惊,尤其是那个生下他的女人,她的哭声一直回荡在他的耳畔。

    几次下来,他心软了,但他真的很累,心里的疲惫心酸和绝望一齐体现在了他小小的身体上。

    严冬腊月的冰寒佛寺,楚三太太的一跪一拜,这些都让他觉得自己太过自私。

    对于楚三老爷来说,他是他们夫妻俩唯一的孩子;对于楚三太太来说,他是她怀胎十月才生下的亲生骨肉。

    若是他死了,他们肯定会很伤心。

    看着楚三太太虔心拜佛还不忘将他包裹得严实的动作,楚君逸承认,他又心软了。

    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楚君逸作为他们的儿子,楚家的六少爷生活了下去。

    但他的记忆完整,心结犹在,他可以将他们当成自己的父母,却没办法相信他们。

    他在自己与旁人之间建起了一堵墙,薄而透明,却异常坚固。

    他将自己与外界隔绝开来,只因那鲜血一般的事实还历历在目。

    可他们就像没有察觉一般,一如既往的对他好,好到他觉得自己可以试着去相信他们。

    几年下来,当他想要跨出那一步的时候,楚老太太指过来的通房也被送到了三房。

    长者赐不可辞,楚三太太再不愿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即使楚三老爷从没想过要去碰那个通房。

    可楚君逸受不了,他的心结从没有解开过,平时假作自己已经忘记,但有些事情一旦出现,那些记忆便会一次又一次的循环重现。

    那个女人毁掉了他对亲情的信任,也让他再也不敢去相信旁人。

    也是那一次,楚三太太扑到他床前痛哭,楚三老爷也保证不会有妾室通房,他们只求他能够坚持住。

    直到那时他才知道,原来他们早就看出来了,想想也是,能在朝廷和后院混的人,如何能看不出他的心思。

    后来,三个人就像忘记了那次的事情,他依然是他们的儿子,除了信任,他可以做到身为人子的一切。

    而他们也依然是合格的父母,父亲教他读书习字和做人的道理,母亲则是照顾着他们父子,顺便将一身琴艺传给了儿子。

    再后来,楚三太太过世,她的身体本就算不上好,坐月子的时候烙下了病根,又长年郁结于心,折了寿命也在常理之中。

    楚三老爷一直不告诉楚君逸这些,但他会去问,拦下了为楚三太太诊治的大夫,得到的就是这样的答复。

    楚三太太的百日,楚君逸做了一个梦,就像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经常会做的那个梦一样。

    一片黑暗之中会出现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人,不同于以往的模糊面孔,这次出现的女人是楚三太太,那是他这辈子的母亲。

    她没有像以往的梦境之中那样,手提一把刀,冲过来便要刺向他,她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眼中带着无尽的伤心和不舍。

    两个人就这样遥遥对视,却谁也没有说话。

    而梦境的最后,那个女人说出了唯一的一句话:“好好照顾你父亲。”

    梦醒之时,楚君逸的心情异常沉重,他怔愣了许久,还是告诉了楚三老爷,说是母亲托梦给他。

    楚三太太的话他记下了,但在大夫诊脉时才知道,楚三老爷的身体也亏损得厉害,不只是郁结于心,更多的却是伤心过度。

    在得知此事之后,楚君逸是真做了一把孝子,至少在楚三老爷过世之前,极尽所能的让他过得舒心。

    在楚三老爷临终前,他拉着楚君逸的手,让他好好的活着,眼中带着不舍和了然,唯独没有怨怼。

    他都知道,他知道楚君逸那时已经存了死意,不管怎么样,这个孩子都是他和他最爱的那个人的血脉延续,他舍不得他受伤,也舍不得让他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

    楚君逸失声痛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就好像有一环出了纰漏,整个世界都扭曲了起来。

    曾经他最信任的那个人想要他死,而他又害死了最爱他的两个人。

    上辈子他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这辈子则是一直在做错误的事情。

    即使他一直在告诉自己,他们对他都是真心诚意,没有半分虚假,但在重温梦境之时,他依然会惊醒当场。

    前世的记忆从未忘却,每次都会让他停步不前,再次退回到最初的位置。

    父母的死就像一个信号,标示着他不用再担心,不会再有情感上最亲近的人来要他的命。

    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做过那个梦,这也让他更加难过。

    楚三老爷临终前的一番话好似点醒了他,失踪已久的“信任”再次出现,只可惜最应该看到的两个人却是再也无缘见到。

    以前的楚君逸,不只是不信父母不信旁人,他最不信任的便是他自己。

    但在楚三老爷的丧礼上,祝宁的陪伴,唐家人的来信,这些都让他冰冷已久的心温暖了起来,只是为此付出的代价太过庞大,让他倍感悲凉。

    在感情上回归到正常人的范畴,但他心里的疲惫却在逐渐加剧。

    曾经他有想过,等到楚三老爷过世之后他便跟着一起,他欠他们的太多,让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偿还。

    这辈子他们为了他是操碎了心,不知下辈子能否在遇到,都说孩子是父母上辈子欠下的债,可他却不记得上辈子有做过什么,竟让他们这辈子来偿还,多半是判官笔下有误,让他重来这世上走一遭,末了还坑了对他最好的人。

    若是还有下辈子,惟愿他能将这一世的恩情还清,而后相忘于江湖,莫要在受他的牵连。

    可楚三老爷的一番话在点醒他的同时又将他困在了原地,好好活着,不要轻生,对其他人来说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但对于楚君逸来说……他已经对不起他们良多,临终之言他不应该拒绝。

    活着的方法有很多,楚君逸也不知他算是哪一种,他只想这样安静的活着,等到哪一天寿终正寝,他也算完成了楚三老爷的遗愿。

    和顾诚之的婚事是个意外,但也是他一生之中的一大转折。

    喜欢上顾诚之是意料之外,顾诚之能够接受他同样让他感到意外。

    或许真是应了楚三老爷临终前的那番话:否极泰来,他总会遇到那个会让他心甘情愿活下去的人。

    楚君逸飘忽的思绪渐渐回归,目光从楚三老爷的画像上回到了那个女人的画像上。

    画中的女人美丽依旧,笑脸盈盈,满是温柔,只是画中的鲜红破坏了这份温柔,又平添了几分妖异。

    “我想留着这幅画。”楚君逸突然说道。

    “不行!”顾诚之脸色难看,“她伤了你,你也不想见她,何必留下这画像!”

    楚君逸微微偏头,盯着顾诚之看了半晌,问道:“有朝一日,你会不会想要杀我?”

    顾诚之的脸瞬间黑成锅底,怒目而视,好似被气得狠了,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在克制,免得口出恶言。

    楚君逸勾唇轻笑,凑过去在顾诚之的唇上亲了一口,低声道:“你不会,说出来,我想听。”

    “我说你就信?!”顾诚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对,你说我就信。”楚君逸眉眼弯弯,漂亮的桃花眼也变成了一弯月牙。

    “不会!我不会杀你!”顾诚之将这几个字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楚君逸笑得开心。

    “你就不能用用脑子吗?!老子的脑袋被驴踢了才会想着去杀你!”顾诚之忍无可忍,怒吼道。

    楚君逸浅笑不语,伸手去解他的衣带。

    “你干嘛?!老子还没消气呢!”顾诚之没好气道。

    “随你怎么做,直到你消气为止。”楚君逸笑着凑过去吻他。

    顾诚之眉头微蹙,他觉得楚君逸有点不对劲,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的衣带已经被解开,按住了楚君逸的手,沉声问道:“你没事吧?”

    楚君逸轻笑道:“我没事,不过你快要有事了,若是等会儿还让我有时间记起那些,之后的一个月你就去睡书房吧。”

    顾诚之在观察他的神情,他看到了茫然不安,还有释怀伤感,但楚君逸的话音刚落,顾诚之的脸又黑了一成,扛起楚君逸就往卧室走去。

    不过,在离开之前,顾诚之拿起那幅画,直接用内力将画震得粉碎。

    顾诚之的精力好,楚君逸也一直在配合,两个人折腾到祺哥儿快要回来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楚君逸趴在床上,胸中憋闷着的那口气已经消失,看向顾诚之的目光也更加亲近。

    顾诚之有些心疼的帮他按摩,刚才闹得有些过了头,估计楚君逸要难受几天。

    “你别生气,我刚才……”楚君逸的声音沙哑,犹豫一番才道:“我刚才的情绪不太对,我不是故意说那话的。”

    “我知道。”顾诚之伸手覆上他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热才道:“那些事情想不开就别想了,活在当下才最重要。”

    楚君逸看着他,突然笑道:“我觉得,我没有那么难过了,真的。”

    “我可是给你当了一把救命良药,再难过有你好看。”顾诚之捏了捏他的鼻子,也是笑了。

    祺哥儿就在这种满屋子粉红泡泡的气氛中进了屋,一进来就看到楚君逸又卧床不起,这个“又”字真是让人纠结。

    他走到床边,满脸心疼的问道:“爹爹,你是不是在坐月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