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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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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惜芳闻言心下带着疑惑,虽然没有见识过,但大概还是有几分明了,主薄说着便示意衙役带着景惜芳去了另一个屋子,景惜芳走了进去,老嬷嬷却也和善,只是叫景惜芳不要紧张,放松就好,主薄与衙役两人就在院子里等着,不一会儿老嬷嬷带着景惜芳出来,笑着对主薄道:

    “是个黄花闺女,一切都没问题。”

    主薄笑了笑,拿来唤来十数名衙役随着景惜芳,道:

    “你既然决意进宫,过了检查,现在便算是采女了,是进宫服侍天家的人了,我派人护送你回去,以及二十两银子,是给你父母的费用,你回去见一面做个告别,便回到衙内,后日随其他采女一同送往宁州。”

    景惜芳很平静的听完主薄的话,按照舅母的教导行了礼,这下主薄更加笑意,便安排衙役送景惜芳回东安村。

    已经过了晌午,唐氏已经不见景惜芳,景宽伸着脖子朝院子看去,见着母亲担心,便安慰着,

    “想是今日花儿未曾卖完,耽搁了吧!”

    石氏站在一旁也是有些担忧,和着唐氏的哥哥自己的丈夫,不知为什么,唐氏总觉得今日心里堵得慌,

    “姑爷出了这样大病,你也不和家里说说,要不是今日看见景宽,我们还不知道呢。”

    “郎中在治了,况且吃药也有好转,何必再让你们跟着担心。”

    “老是吃药也不行,我带的那些粳米熬粥最好,好歹也吃些米粮。”

    景宽闻言倒是感激的看着石氏,

    “已经熬好了,爹爹说烫,便叫冷会儿。”

    唐氏见着娘家人在此关心,想来也是景惜芳鲜花儿没有卖完,便回身叫景宽重新拿了碗给女儿留了饭菜,正准备上桌,院子里传来人声,一屋子人疑惑的走出院子,见着女儿在一班衙役的护送下进了院子,唐氏还未明白过来,石氏却以心知,不可置信的盯着景惜芳。

    见着头发花白的母亲,一向疼爱自己的舅母,景惜芳走了过来,却在唐氏面前跪下磕头,还在疑惑的唐氏虽不明所以,却还是扶起了景惜芳,石氏走了过来,拉着景惜芳的手,

    “你已是采女?”

    景惜芳含泪点了点头,唐氏疑惑的看着石氏,又看了看景惜芳,石氏握住唐氏的手,

    “就是进了皇宫。”

    唐氏虽不懂,却在听到皇宫时心里颤抖了,握着景惜芳的手,带着责怪,

    “谁许你去的?你怎么敢去?”

    滚烫的泪珠低落在景惜芳的手背上,烫的景惜芳不敢抬头去看母亲眼中的不舍。

    自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塞进母亲手里,景惜芳的嗓音终究还是带着梗咽,

    “母亲,惜芳是女儿,反正是个赔钱货,将来也是别人家的人,就算嫁了人,以后还是你们为女儿操心,今天进了宫,以后也就免了操心,还能给家里一笔钱财,这是最好的了。”

    唐氏握着手里的银钱,明白这是景惜芳换回的药钱,想说什么,却是千言万语皆压在咽喉,一句话也说不出。

    “母亲,女儿去看看爹爹。”

    说完似逃似不舍般进了屋子,景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景惜芳落着泪进来,轻笑了笑,

    “没事,别哭了,这两天,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身体有好转了。”

    看着父亲挤出的笑容,景惜芳竟觉得更加心酸,看着桌上的一碗米粥,便端了过来喂景春吃下,一如平时喂药时的耐心与孝心,放下碗,

    “爹爹,女儿要走了。”

    景春吃下一碗米粥,神色也似好些,闻言却又疑惑,

    “去哪儿?”

    “女儿……是今年入宫的采女,现在便要进宫了。”

    闻言景春哑然,半天说不出话,这时一家人挤进了屋子,景春这才似反应过来,

    “不去,那里一进去就出不来了。”

    石氏叹了口气,

    “姑爷,惜芳的名字已经进了名单,若是不去,便是抗旨,这可是大罪。”

    景春闻言什么话也不再说,许久,才叹息一声,握着女儿的手,

    “是爹爹耽误了你。”

    印象中从不见落泪的父亲,却在父母分别时忍不住落泪,景惜芳想安慰父亲,却发现自己不知要怎样开口。

    石氏走过来握着景惜芳的手,怜惜的抚摸着景惜芳的脸庞,似得这辈子从未这般认真的看着这张脸,过来好一会儿,石氏才开口,

    “采女的家世清白就好,这其中,有官宦家的女儿,也有如你一般贫家女,路上便不会容易,所以路上便要小心,入了宫,要么是成为宫女,服侍人,一辈子默默无闻,要么成为皇帝的后妃,这些都是命,谁也说不准,舅母见你容颜清秀,带满江南女子水乡之气,比着北方女子多了柔弱,但是要记住,凡事多想,在宫里,心里要多问几个为什么,要多留几个心眼,记住了么?”

    景惜芳点了点头,正要开口,院子里传来衙役略带恭敬的声音,

    “景姑娘,可是与家人道别完了?”

    闻言景惜芳有一瞬的慌张,倒是石氏不慌不忙,对着院子说道:

    “正在给姑娘梳头,这便出来了。”

    衙役应了声便再没说话,石氏握着景惜芳的手,

    “这进宫的采女,衣服都是配备的,也有大户人家的女儿自己会带,但都是拿得出手的,你没有那些绫罗绸缎,便干脆不带了。”

    景惜芳点了点头,一家人现在面临分离,明明应该有无数的话语要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谁道千言万语,诉尽满腔血泪。忍看旧地花草,他朝可有重逢。

    唐氏扶起景惜芳,脸上不知何时竟已全是泪痕,

    “母亲给你梳个头吧!”

    景惜芳没有拒绝,想不起是多久了,母亲已经是多久没有给自己梳头了,小时候自己太小,母亲每天都会给自己梳头,后来自己为了减轻母亲负担便自己梳头,那是多么久远的记忆,而今,也许,是一辈子的记忆了。

    景春的身体并没有痊愈,却是强撑着下床,这一别,也许,就是一辈子了吧!

    一家人陪着景惜芳走到院子,站满人的院子却比平时更加显得安静,破败的肃杀,带给景惜芳无尽的心酸。

    “姑娘,该回去了。”

    一个衙役过来提醒,景惜芳点了点头,转过身便向院子走了出去,一家人跟在身后,走到院子门口,却只能停下来,出了这门,还如何回来。

    景惜芳蓦然回过身,看着站在身后的一家人,明明脸上带了笑意,偏偏眼中,带了泪痕,

    “爹爹,娘,哥哥,舅舅舅母,你们保重。”

    说完留下一个带着泪痕的笑脸离去,那个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背影,这一刻,在家人眼中,是抹不去的悲哀。

    谁言泪痕最伤人?谁言背影最决绝?谁言韶华如春尽?皆负红叶一宫中。

    在衙内呆了两天,今年的采女的确不多,与景惜芳一间房的另三个女孩儿,这是这是明溪镇仅有的四个女孩儿,听说今年整个梧桐郡,入宫的采女也实在是少,竟然不足百人。

    四个女孩儿穿好配备的衣衫,因着只有四个人,便乘同一辆马车,躲在暗处的石氏,只是含着泪,看着马车载走景惜芳,载走一群女孩儿的韶华青春。

    送到梧桐郡,便有近百名女子了,景惜芳四人依旧一辆马车,一路上或许是陌生,都不怎么说话,四人中唯有一个游初春,细细的眉,大大的眼睛,那双眼睛好似带满了泪,给人以楚楚可怜的感觉,柔弱的好似晚风中的含羞草,随时会被吹倒在泥土中。

    “你叫游初春?”

    景惜芳柔声问道,游初春只是点了点头,过了一小会儿才开口,

    “我是出生在初春,所以就取了这么个名字,主薄只不过是念了一遍,你就记下了?”

    景惜芳点了点头,另一女子轻声开口,

    “你的名字好听也好记。”

    闻言游初春脸上带了笑意,

    “我记得,你叫藤萝,很好听的名字。”

    “是好听吧!只是不太好。”

    “怎么会不好呢?”

    游初春似乎并没有听懂藤萝的话,倒是马车里里一个女孩儿开口,

    “藤萝只能依附,哪里就好了。”

    马车里便在没有人说话,只是藤萝的头更低了,景惜芳看去,藤萝给人的感觉太柔弱太卑微了,充满了逆来顺受的滋味,游初春见马车里人都不说话,倒觉得有几分尴尬了,便瞧着另一个女子,柔声问道,

    “我记得,你叫陆盈袖?”

    陆盈袖只是只是嗯了一声,藤萝瞧了一眼,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这是易安居士的词,也难怪姐姐满是书卷气。”

    陆盈袖笑了笑,牵了牵衣裳,道:

    “你们都是明溪镇哪里的?”

    景惜芳闻言便也没有隐瞒,

    “东安村的。”

    游初春听得,脸上带了些笑,道:

    “那我们隔得不远,我是上华村的,近着呢?”

    陆盈袖只是笑了笑,也不怎么表现出来,扭头看了看藤萝,

    “藤萝你呢?”

    “家里做点小生意的。”

    藤萝的声音依然温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