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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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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是太过沉浸于自己营造的旋律之中,我落座于钢琴前,指尖时而挽起音符,时而追逐着节奏,丝毫未察觉到身后有人。

    待眸光流转,意外看见地上投下的人影,我方才一惊,敲动琴键的手指骤而定住,在静夜里划出一道刺耳的长音。

    我起身,果然是佐西,看见他的一瞬间,我便又将目光躲开。

    发生刚才那样的事,我总还觉得尴尬甚至惧怕,然而他却像是没事人一般,微微笑着踱了进来。

    “留织弹的曲子很好听,”他停在我身旁,抬手随意搭在钢琴上,“不过,我倒是没有听过……”

    “是我自己写的。”我也在琴凳上坐下,借着高度差刚好可以避开与他的视线相碰。

    “哦,是么?”他似乎饶有兴趣的模样,“叫什么名字?”

    “《蓝》。”我顿了一顿,道。

    “是蓝色的蓝么?”

    “嗯。”

    “那可……有些奇怪呢,”他蹙了蹙眉,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管是这个颜色本身,还是这个词代表的含义,蓝色都该是忧郁的,可我听留织的曲子里,似乎明快、平静和淡淡的伤感都有所体现。”

    我延了延唇角的弧线,轻轻敲开琴键,将方才未尽的曲调补上,“因为,蓝色,是一个十分包容的色泽。”

    他偏了偏头,似聆听,又仿佛静待我的下文。

    “浅色如天空,纯净明快;深色似海洋,深沉静谧。也可以如流雾,轻盈跃动,可以像眼瞳。淡淡忧郁……蓝色甚至能够描绘出一个幽谧的午夜、闪烁成一块尊贵的宝石。”旋律在指尖打了一个弯儿,我将一种情绪切换至另一种,就像不同蓝色之间的流转,“然而,蓝色所表达的情感注定是浅淡的,不会如红色那样热烈,不会像黑色般极致。但是。偏偏,偏偏就是这样浅淡的情感,才愈发更够渗透进心底。结成一种令人执迷难忘的情愫,仿佛……”

    这样地沉浸于曲调解说中,我似乎已经遗忘了身旁有人,也不见佐西指尖按压在钢琴上莫名深重的力道。已经微微泛白的指节。

    “仿佛,它就在那里。从很久很久以前,穿透时间无涯的荒野,静静地注视着你,不因星移而殒灭。不因洪荒而湮没,永久,不息。”

    我闭了闭眼睛。心底溢开温漾的热度,旋律收束。在宁静中结束了整首乐曲。

    四下一时显得过分安静,我抬眸,撞见佐西有些变了调的目光。

    “蓝色……迷迭香、矢车菊……”他不着一丝情感地道出几个词,面色静默极深。

    我微微一诧。

    未及反应,便又听他道:“看来,这几样东西,对你来讲意义非常吧。”

    我有些不明就里,却又如戳中心事一般,心跳的节律慌张起来。

    “难怪莎士比亚在《哈姆雷特》里说,‘迷迭香是为了帮助记忆,亲爱的,请你牢记’。”他像是无比熟悉地默诵出这一句,转而又道:“安徒生说,‘海的远方,就像深色的矢车菊的花瓣’。”

    我已是惊讶地无以复加,他、怎么竟能知道这些?

    记忆中的某一时刻适时给了我提醒,应该是在我当时中枪的生死瞬间,司天浙在我耳边轻喃出这些句子时,他知道的。

    可他为何又只单单注意到这两句?

    “因为看到你刚才的样子,那么痴迷蓝色,我想到了矢车菊和迷迭香都是蓝色的,进而想起他当时复述给你的那两句话,想到,”他平静的声调顿了一格,“这其中有的什么关联。”

    我顺下眼睑,兀自沉默。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这样的两句话,这样的两种花朵,到底牵涉了怎样特别的记忆,在你同他之间。才能令你……和他,在听到这两句时,都能露出那样的表情……”

    我抬眸,他的声调已经因各种情绪的掺杂而显得有些古怪,像压制着激烈,像是沉重的叹息,又有些刻意装出的漠然和不在意,一并曲折着吐出。

    我抿了抿唇,“只是些过去的事情,没什么特别。”

    “那……你告诉我,他到底……”一丝激烈流泻出来,打破了他语调的平衡,“因为什么,竟能让你爱上他?”

    我皱皱眉,“你别这样。”

    “告诉我。”不仅声音,他的面上都显出一种痛苦的祈求,佐西将我垂下的手腕捉住,紧紧握着,固执地跟我要一个答案。

    我避开他太过炙烈的眼神,低喟,“何必呢?爱一个人只凭感觉,又不是将所有条件罗列出来,一一对上了,才会爱。”

    话音落,他行将崩落的面色显出更深的苍白,仿佛在下一刻就失去支撑。长久以来,我爱得痛苦,他又何尝不爱得绝望。

    “如果一定要说,”我终是软下声来,“或许是,自由。”

    他眼瞳颤了颤,有些震惊。

    我叹口气,“曾经,我很怕,很怕他会用像你一样的方式来爱我,我怕了那种禁锢的爱,如烈焰般灼人的热度,令我承受不起。所以那时,他承诺给我一个安然的世界时,我曾反问他,这个世界是不是自由的,是不是没有他干涉我的行为,决定我的命运,甚至,当有一天我想要离开了,他是否会给我喜欢别人的权利和拒绝接受他的自主。”

    我笑笑,“说真的,当时我并不期望他能了解,毕竟,在你们这些拥有绝对掌控权、高高在上威严不容挑战的人来讲,你想要的,就必须是你的,是你永远禁锢在身边的宠物,你可以给这个宠物编织一个美好的囚.笼,在你允许的范围内任她蹦跳奔跑,可一旦越界,就要承担代价。在这样的华美囚.笼中,宠物的未来也将由你们决定,更遑论她有一天想过别的生活……”

    “留织,我——”他惊愕的眸子里显出慌乱,似乎想解释,却又千头万绪无法开口。

    “可是,他没有。”我定了定眸光,血脉里似乎淌过什么,温暖心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