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重生之嫡女攻略 > 143、上代恩怨

143、上代恩怨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初冬之际,不同于炎热潮湿的南疆,北国已然飘起了细碎的薄雪。

    雪粒纷纷,洁白如盐粒,在寂静的深夜中轻轻飘落。巍峨的皇宫,在夜色中更显浑厚威严,无声承接着自上方飘落的雪粒,屋檐上的洒金瑞兽都披上一层白纱。

    帝王寝宫中,雕龙镀金烛台搁置在四下角落,上面举着几支燃至一半的蜡烛。烛火静静燃烧,偶尔爆出一声噼啪声,墙壁上的淡淡影子都晃了一下。

    硕大的龙床上,帐幔轻轻抖动几下,传来淡淡的簌簌声响。年迈的帝王,在龙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得睡意,竟是失眠了。

    “皇上,您还没睡着?”歇在外头的苏公公,在半刻钟内连听见三次隆安帝翻身的声音,慢慢坐了起来,轻声朝里头问道。

    里头没有传来回应的声音。苏公公没有着急,坐在榻上等了半晌,才听见里头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唉!”

    闻声,苏公公立刻穿戴起来。屋里燃着火盆,并不寒冷,他随手披了件衣裳,便快步悄声走向寝宫里头,站在床外,低声问道:“皇上,您是怎么了?何事忧心难眠?”

    “不知陨儿,此刻如何了?”隔着道道帐幔,传来隆安帝疲累沙哑的声音。

    苏公公微微一怔,随即恭声回答道:“燕王殿下乃是身经百战,有他带兵前去,必然一切顺利。想必过不几日,皇上便能听见大捷之报了。”

    隆安帝没有说话。良久,又传来一声叹息。

    “你下去吧。”隆安帝沉沉叹了口气,抬了抬手。

    帐幔上映出一道摆手的影子,苏公公顿了顿,只好道:“请皇上保重身体。”

    弓着身子,静悄悄退下了。

    隆安帝躺在帐内,睁眼看着帐幔上方,久久没有睡意。

    一团团的福寿详纹,印在帐幔上方,隆安帝看了一时,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眼前浮现出一张瑰丽的面孔,狡黠灵动。白皙光洁的手臂,从他怀里探出去,指着帐幔上方,声音清脆:“太难看了,全然瞧不出是什么,绣些花鸟虫鱼多好?”

    他记得那时虎着脸,又好气又好笑地按下她的手:“朕是一国之君,是七尺男儿,帐幔上绣那些东西,成何体统?”

    她便撅起嘴,然而眼中丝毫没有怒气的影子,里头闪动着一些叫人忍不住心神迷醉的东西,然后翻身骑坐到他身上,在他身上煽风点火起来:“堂堂一国之君,不也要被我骑在身下?”

    他封她为慧嫔,便是因为他觉得她灵慧狡黠,聪敏可人。

    他最爱她的大胆妄为,小妖女似的,总能叫他不可自拔。

    她是他一生中最喜欢的女子,大胆、出格,总能说出一些似是而非,叫他不赞同却无法反驳的话。她行事出人意表,似正似邪,每每叫他恨得牙痒,却又无法真正动怒。

    她进宫后,做了许多错事。从一开始的争风吃醋,到后来的胆敢对龙种下手,再到后来试图谋害皇后,他都一忍再忍,不惜得罪重臣,也要护她性命。但她却怪他不肯升她为妃,时常跟他怄气,甩脸子不跟他说话。

    如果她老老实实的,不那么嚣张,不惹得众怒,他便是封她为贵妃,叫她仅次于皇后之位,又有什么呢?但她做了太多的错事,他让她待在嫔位,已经是最大的让步。否则,便是他肯,后宫妃嫔和前朝臣子,也决计不同意。

    她不理解他,她总是生气,眼睛里的怒气动不动便涌出来,到最后变成了怨恨。

    她争,她斗,她闹,他都能容忍。因为他知道,她喜欢他,才会容不下其他女人。而他也喜欢她,他根本舍不得罚她,哪怕是一丁点儿。

    直到后来,她对陨儿下毒,又自己吃下毒药,以此要挟他。他才知道,原来他们之间,还隔着那样深的一道鸿沟——她是南疆人,她要为南疆牟利。

    他不肯,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那是他的祖祖辈辈们打下来的江山基业,是要传给后世子孙的,是裴氏子孙世世代代都要守护的荣耀、权利、骄傲和财富,他无法割让出去哪怕一寸土地。别的都可以商量,唯独这一项,他绝对不会同意。

    她开始跟他争吵,并且愈发怨恨:“你不肯封我为妃,亦不肯割让土地给我南疆百姓,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他无言以对,而她的怨恨越来越深,终于有一天,他夜半醒来,看见她坐在床头,低着头一脸阴沉地看着他。在她洁白的手臂上,游走着一条乌蛇。

    南疆人擅长巫蛊,但唯有巫后有权利和本事,玩弄蛇类。

    他知道了她真实的身份,心中渐渐发沉。想坐起来,跟她好好谈一谈,却发现浑身动弹不得。

    “我出来之前,师父叮嘱过我,早去早回。”她抚弄着乌蛇的脑袋,眼睛并不看着他,轻声说道:“尤其,不可为男人而驻足。”

    不可为男人而驻足?

    “你为我而驻足。”他虽然身体不能动,但是头脑却清晰,嗓子更没有被限制。他看着她的脸,上面的神情是那样陌生而阴冷,只觉得口舌沉重无比,“你,甚至还为我诞下陨儿。”

    “陨儿?”她忽然阴沉沉地笑了一声,缓缓抬起眼,看着他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何给他起名‘凤陨’?”

    他抿了抿唇,只觉得心中愈发沉重,干哑的声音问道:“为何?”

    身为皇室子孙,起名都是珍而重之,十分讲究。八字不合的,属相相冲的,五行不当的,根本不能取,更何况“陨”这种不吉利的字。

    但她坚持,他拗不过她,只好应了她的要求。但她从始至终,也没有向他解释,为何要取这样一个名字。

    “他是你我的结合,贵为龙凤,自然要取一个‘凤’字。”她缓缓抚摸着乌蛇的脑袋,语气森然,“但他是不该出生的,是我一时昏了头,才违背师父的命令,生下了他——他该死!”

    “你!”他蓦地瞪大眼睛,胸膛因怒气而剧烈起伏,“你一早便期待他……夭折?!”

    她美丽的眸子里写满了阴沉:“我期待错了吗?你是如何待我的?你不爱我!不给我妃位,不肯割让土地给南疆!你一点不顾我的处境,一心要我死!”

    “你要干什么?”他睁大眼睛,看着她将洁白的手臂慢慢伸过来,游走在她手臂上的乌蛇,吐着信子朝他游来,顿时挣扎起来。

    她一脸讥讽地看着他徒劳挣扎:“你既然不爱我,我又何必为你违逆师父?”

    说罢,她神情一狠,口里发出一声尖啸,只见乌蛇的头颈猛地立起,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颈侧咬来!

    他只觉得颈上一痛:“你——”来不及说完,便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再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苏公公站在帐外,听到他坐起身,顿时松了口气,一边给他打帘子,一边说道:“皇上,您终于醒了!”

    他怔怔地坐了半晌,才扭头看向身侧,并没有慧嫔的影子。昨晚他并没有召她侍寝。

    “去慧嫔宫里。”他穿好衣裳,起身往外走去。

    然而来到慧嫔宫里,却只听到小宫女们的哭声:“娘娘,您醒一醒?”

    他的脚步顿了顿,随即大步走到床前,却看到一张面色发青,嘴唇发紫的面孔。触手冰冷,了无鼻息。

    “怎么回事?”他沉声怒喝。

    小宫女们哭道:“娘娘昨晚上睡前还好好的,一早起来就这样了,奴婢们委实不知。”

    他铁青着脸,看着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浑身僵冷,已然是一个死人。

    “宣太医!”他从牙缝里挤出来。

    然而太医来了,看过之后,却只道:“请皇上节哀。”

    她死了,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他回到宫里,一个人照了镜子,只见颈侧印着两颗红点,触手一摸,微微发硬。

    他想起那个晚上,她抚着乌蛇坐在他的床头,一脸怨恨。

    他记得失去意识之前,依稀看到她美丽如昔的眼睛,满是决然。

    剧烈的心痛席卷了他,哪怕是二十年后的今天,再想起来那晚她的眼睛,依然是心痛如绞。

    隆安帝睁开眼睛,看着帐幔上方纹着的福寿云纹,忍不住伸手按住胸口。

    他没有厚葬慧嫔。因为就在他打算下旨时,却忽然想起来,有一回两人玩笑时说的话。

    她偎在他胸前,以一种玩笑的口吻说道:“假若有一日我先去了,你不必厚葬我,只用一卷席子裹了,丢去城外路边的阴沟里就是。”

    他那时回答说:“朕要以贵妃之名厚葬你,将你安置在皇陵中,等朕百年之后便去陪你。”

    他本来已经写好圣旨了,要追封她为贵妃,但却不知为何,忽然想起那一回两人玩闹时说的话。她捶打着他的胸口,非要他依她:“好啊,你是皇上,什么都是你说了算,我便是想死在阴沟里,也没有资格的?”

    他依她的时候很多,不依她的事只有两件。一件是封她为贵妃,一件是割让土地给南疆。

    他想,她是真的怨恨他,因为他口口声声说爱她,却在她最在乎的事情上,始终没有依她。

    她一定不愿意死后跟他同穴。

    人老了,许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便连皇后,也几乎忘了个干净,如今只记得慧嫔曾经害过她性命,其余的都不记得了,跟裴凤陨也肯心平气和说几句话了。

    但是隆安帝却将那几年的时光,记得清清楚楚。哪怕到死,也忘不掉。

    不知不觉,便到了天亮。

    隆安帝起身时,只觉得眼皮酸重,浑身发沉。他抿着唇,由近侍伺候着穿戴完毕,然后被苏公公扶着,前去上朝。

    “可传来燕王的消息?”隆安帝沉声问道。

    下面一片平静,只有一句淡淡的:“不曾。”

    没有人担心裴凤陨。他们都以为他是战神,从来都是战无不胜。攻打南疆这种弹丸之地,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何况,在老晋王夫妇折戟之后,他曾经派人踏平过南疆。不过十年工夫,南疆还没恢复过来。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役,在朝中众人看来,隆安帝每日都要问一嘴,委实大惊小怪。

    也许,他老了。有些人心中想道,悄悄抬头看向龙椅上,面目松弛的皇帝。

    傅家。

    “还没有消息吗?”看见傅明瑾的身影从门外走进来,陶氏忙站起身。

    傅明瑾摇摇头:“没有听到消息。”说罢,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絮絮生得漂亮,人又可爱,谁舍得把她怎样呢?她必然没有什么事情的,便是有什么困难,也会化险为夷的。”

    自从江絮失踪后,她每日都要来陶氏的院子里,同陶氏说几句话。随着时间越久,她和陶氏之间的话,来来回回也就这几句了。但是,她仍然坚持每天都来,坐下陪陶氏说几句话。

    “倒有好消息告诉您呢。”俏脸儿上堆了一抹笑,傅明瑾说道:“之前絮絮不是同人一起开了脂粉铺子吗?她如今不在,便由她的几个小丫头张罗着开起来了。依着她教的手艺,做出来好些品类,卖得很不错呢。据说,一天也有二百两银子的进账呢。”

    陶氏的脸上勉强挤出来几分笑容:“是吗?”

    如果人都不在了,要银子有什么用?

    傅明瑾当然明白她心里想的什么,便是她,也常常做噩梦,梦见江絮出了事,再也回不来了。但郑氏总劝她说,梦都是反的,江絮肯定没事的。因此,久而久之,便咬牙信了,江絮定然没事的,只不过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罢了。

    “当然啦,一天是二百两,一个月便是几千两呢!等絮絮回来了,看到这么多银子,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呢?”傅明瑾又道。

    她同陶氏说话的时候,只要提及江絮,一定是“絮絮还活着,绝对没有事”的口吻。说得多了,陶氏心中便也有几分慰藉,不至于担忧得崩溃。

    好生安抚了一阵,等到陶氏的情绪稳定一些,傅明瑾便笑着告辞了。

    出了门,脸上登时垮下来。

    她每次劝陶氏,都说江絮还活着。但过去那么久,一点音讯也没传来,她又怎么不害怕呢?

    然而害怕也没办法,一早的时候,发现江絮失踪了,隆安帝便派人到处搜查,也没有查出半点消息。过去三四个月,此事早就淡下来,更难查出消息了。

    哭丧着脸了半晌,她才勉强打起精神:“等燕王和晋王回来,再叫他们去找,他们一定有法子!”

    两人对江絮都是喜欢得不得了,又有几分人脉和本事,倘若认真搜寻起来,总会有些消息的——至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这样不明不白地失踪了,总不行啊!

    此时,南疆。

    在毒瘴林外守了一夜,也没见裴凤陨出来,三千将士都心中发沉。

    裴凤陨告诉他们,如果等他半个时辰还不出来,就立刻返回营地,禀报给裴君昊。但他们没有一个人动身,一来此处离营地并不近,趁夜赶路不安全,二来他们也做不到丢下裴凤陨,独自返回。因此,全都守在林子外面。

    一直到次日清晨,日头出来了。别处的雾气,被日头一晒,纷纷都散了。唯有毒瘴林中的瘴气,一如既往的浓郁。

    “我要进去瞧瞧!”一名士兵将佩刀往地上一摔,抬脚就要冲进去。

    其他人有的依样摔了佩刀,跟随进去的。也有的仍有理智,犹豫着拦住欲冲进去的士兵:“不要冲动。”

    两下里争执起来,很快其他人也参与进来,分为两派,一派要冲进去,另一派拦在前头。

    “我要进去救王爷!也许王爷遭了困,正等着我们救呢?”

    “还是听从王爷的命令,将此事禀报给晋王殿下吧,由晋王殿下定夺。”

    此时,天亮了,若要回去,路上也安全许多。

    就在两拨人争执时,忽然林子里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把江絮带来,换燕王。”

    众人的争执声全都停下来,纷纷朝林子里看去。只见林子深处,不知何时出现一道纤细身影,被瘴气笼罩,若隐若现。

    “你是谁?”

    “你把我们王爷如何了?”

    面对众人的质问声,那道身影只是淡淡道:“你们王爷在我手上。想要他,拿江絮来换。”

    说罢,不等众人再问,转身往更深处走去,一眨眼就不见了。

    众人还要冲进去,但见林中瘴气似乎变得浓郁起来,那道身影几乎是一眨眼就不见了,顿时又着急,又担忧,又气愤。

    “我们回去吧。”这时,一人说道。

    “将此事禀告给晋王殿下。”又有人说道。

    有人不信邪,摔了刀,便往林子里冲去:“喂,交出我们王爷!”

    然而他进去不久,便消失在白色的瘴气中,很快不见了身影。未过多久,林子里传来一声隐约的惨叫,很快再没了声响。

    有跟他关系好的,胆子也足够大,便也扔了刀,携手进了林子里。但没过多久,一声接一声的惨叫传来,又没了动静。

    周遭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