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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执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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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王和蛊后的势力受到重挫,仓皇而逃,药王山上下幸免于难。萧峰可是药王山的大英雄大豪杰,个个对他感恩戴德,胡兰心嘱咐下人要好好治照顾他,命人给他寻一个安静的别院,安顿一个上好的客房给他疗养。

    天色渐晚,胡兰心走在一处静谧的走廊,皆是用山竹编制而成的走道,映衬着疏星明月,略显几分寒意和孤独。

    远处,有一间房子点了烛火,正散发淡淡的黄晕。

    胡水笙在门口迟疑了一阵子,终于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你来了?”

    “娘!”

    “你知道我叫你来的意思!说吧!”

    胡兰心端坐在椅子上,神态自若地给自己沏茶,依旧保持她谷主惯有的威仪,在霸气腾腾的威仪之下,容颜风姿,也算得上气韵迷人。

    胡水笙有些不自在,“你想知道什么?”

    “他们是谁?为何而来?还有那个少年,本是已死之人,你背着我用魔灵煞骨给她重塑骨骼了?”

    胡水笙原本以为胡兰心知道了这些以后会勃然大怒,没想到却是这样不温不火的姿态,也许是因为阴错阳差,那少年获得魔灵煞骨的力量最终替药王山重挫了来敌!光是这样的功绩,也要比她这个谷主威风了许多。

    “魔灵煞骨!是她告诉你的?”胡水笙口中的她指的是那时替她捧魔灵煞骨的女随从,只有她对魔灵煞骨的事情知根知底。

    胡兰心忽然发怒,“混账!你竟敢未经我的允许,私自取用魔灵煞骨,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娘,还有有这个谷主吗?这个谷主你来当好了!”

    胡水笙私自取用魔灵煞骨,本就背着她娘,如果她娘必定不许,甚至将他们直接逐出药王山。胡水笙已经做好了准备,萧峰等人的来意定会触怒胡兰心,在她的心里有段永远无法磨灭的疼痛,因那段疼痛而在药王山下了禁令,任何不得与飞仙门来往,不得替与飞仙门相关的事,尤其是飞仙门的道天枢。

    胡兰心摆摆手,“罢了!罢了!魔灵煞骨对我们来说本无用处,但落入苗王蛊后的手中就不得了,你既然用这魔灵煞骨给那少年重塑骨骼,那魔灵煞骨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也解了我的心头之忧!希望魔灵煞骨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反噬,也是机缘吧,魔灵煞骨与那小子有缘,都随他去吧!”胡兰心多少猜出来魔灵煞骨的厉害,心想:既然是水笙为那小子重塑的骨骼,想必她是知道魔灵煞骨的厉害。

    胡兰心内心触动,却不在脸上表露出来,好似一湖冰冻的水,永远没有生机,永远是连风都无法浮动的波兰涟漪。她的情绪她的心思,全都藏在心里,她的少女心思仿佛冻湖里的游鱼,偶尔在一些有缺口的冰面冒出来喘口气,可是谁又能看得见呢?

    胡兰心回想起自己一丝不挂躺在萧峰的怀里,不但清白的身体,就连藏在内心无人知道的少女心事,那些他不愿提及的痛楚,都在他眼前展现,一览无余。真是恨不得杀了他!罢了!他也救过我,救了药王山上上下下,两清了,再没有瓜葛可说!但他日后若胆敢说给旁人听,天涯海角,我定要杀了他!

    胡水笙听着胡兰心的情绪和话语,想着自己的事情,始终沉默,一言不发。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怎么?还在怪我?”

    “他们来自修真腹地,其中两人是师兄妹,拜在云虚门下,师承云虚道士。那少年是道天枢派来的,让他来取还魂香!”胡水笙像是没有听到胡兰心的话,又像是听懂了,说出来的话,字字都是针对她。

    胡兰心拍桌而起,“我不是告诉过你不准再提他吗?”

    胡水笙抬起了头,只有提到道天枢的时候,她的眼神才充满了情绪,她并不是完全的冰冻的水,就算是冰冻的水,也有化的时候,也有春天,也有同样属于她的复苏和雨季。

    胡水笙冷笑一声,“你不也是老样子吗?”

    胡兰心发怒的神色慢慢放了下来,又哈哈大笑了两声,笑声沧桑而悲凉,“是啊,我们都是老样子!可是,你这又是何苦?该放下的还是要放下!”

    “那你放下了吗?我放不下!娘!你不要再自欺欺人,如果你心里没有他,我们药王山就不会有这样的禁令。世上没有永恒的恩仇,只有不肯原谅,不愿接受的,不甘和憎恨的心。你这样,真的快乐吗?十五年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真心笑过一次!”

    胡兰心深吸一口气,“是啊,十五年了,我何尝真心放下过。可是我恨,憎恨,憎恨他的无情,憎恨他所谓的道义,憎恨他的江湖。”

    “我想去找他!问个明白,为何抛下我!为何放弃我们!我放不下,我要找这个答案。”

    胡水笙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香囊,香囊上面秀了个“兰”字,“这个香囊是从他们身上发现的,是道天枢给的信物!十五年了!如果他的心里真的没有你,没有我们,他为什么要留在身上?为什么偏偏又在这个时候,最是江湖纷争的时候把香囊托人带上药王山?我想,当年他有他的苦衷,而现在他有他的难处吧!一个真的绝情的人,不会留存任何与情有关的事物!”

    胡水笙说了一番真心话,将香囊抛给了胡兰心。她许久没有这么痛快了,当她走出房间的时候,连双手都在颤抖,显然是倾尽了肺腑之情,字字饱沾情绪和心思。

    胡水笙关上了门,没有多久她便听到了胡兰心的啜泣声。

    她走上了山岗,坐在草丛间,抬头看星星月亮,脚下是一块明镜似湖水的,清波涟漪,波光明灭。

    她轻轻哼了一段歌谣,眼里满是酸楚和哀伤,她的声音无比凄凉,她心口的温度想必比那湖水还要冷吧。

    她吟唱着:

    “孤山丽影,水木横碧,清月溯涟漪。

    星辰扶柳,兰花香开,袅袅水云间。

    神仙曲,寥落天,落花付流水,恍恍逾何年?

    一朝天涯,纵三千情恨,再无良辰美景。

    笙箫醉辞,是镜花一梦,算红缘难醒?”

    胡水笙眼角还有泪水,她轻轻解下了面纱,擦拭掉泪痕,“一切都是为了情!情既是冰冷的,也是炽热无比的!不是吗?我娘曾经真的很爱他,娘,我不愿你这样不快乐!我要为你向道天枢找一个答案,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远处窸窸窣窣有人声传来,胡水笙戴上了面纱,“是什么人?”

    “我是云瑶!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只是睡不着,看着星辰月色极美才出来转转的!你刚才的那首曲子甚是好听,叫什么?”

    云瑶从黑夜中走了出来,坐在旁边,折了草头,放在手里把玩,转着圈圈。

    “《长恨辞》!”

    “哦?《长恨辞》啊!这清曲中,开头我听出来了一个人初遇另外一个人的良辰美景,可是这后来,笙箫醉辞,是镜花一梦,算红缘难醒?呵呵,想必是无可奈何,有情人不成眷属吧!我分明听着的是无奈是悔恨!”

    “连你都听出来了,可是我娘她不懂!这是道天枢写给我娘胡兰心的《长恨辞》!就在他们分别的那一天!这一别,就是十五年!道天枢再也没有找过她!而她就为了道天枢那一句等他,苦苦等了十五年!”

    “你娘和道天枢?”

    “原来是这样,我听萧然,额不,是萧峰,他时常有念这首曲子,他一个涉世未深的毛孩子懂个什么,一天到晚的一朝天涯,纵三千情恨,再无良辰美景。”

    胡水笙望了云瑶一眼,两人皆是女子,加上自己的心绪不大好,便想找她聊聊,萍水相逢,也算患难与共了!如果没有他们,恐怕药王山早没了,胡水笙自然对她也是十分敬重。

    云瑶忽然说道:“可是萧峰这个人,慢慢的发现他挺好,越来越好,重情重义,有血有骨,如果不是我有心上人了,说不准可要看上他了。而且,不用多久,他就会充满了光芒!也许道天枢将重任托付给他的时候,就看懂了他吧!”她忽然问道:“我这一切的想法,都是基于你救了他!”

    “基于我?为何?”胡水笙差异地闻道,心里头阴晴不定。

    “你救他是用了你们药王山的什么神通吧,不然有谁可以让人起死回生,但这神通一定有很大的副作用,世上很多神功不就是这样,一招不慎反噬自身。我不会问你这神通是怎么回事,这应该是你们药王山的秘法,料你也不会说的。不过我就想知道,以后要怎么办?我不想,也担心,看到他成为一只野兽,当我看到他眼神的时候,就知道他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萧然了,他是萧峰,是一把锋利的匕首,而他的过去叫做萧然,是一把钝刀,过去已经回不去了,只有往前看!”

    胡水笙不知不觉有些佩服云瑶了,发现此人善解人意,见识也算通透,不像普通的女子过于感情用事,视野狭窄。云瑶出自云虚,应该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比江湖那些舞刀弄剑,谋权逐利的道貌岸然之辈好太多了。

    “你不用担心,既然是因我,我就会负责,有我在,他不会有事的!只是他身上带有兽性,人性如今是凌驾于兽性之上,但不代表有朝一日兽性不会占据主导。这个神通确实会给他带来质的改变,但是也有可能是一把屠刀,伤了自己,害了别人。唯有劝她向善,如真到了无法遏制的一天,只有将他送入灵泓寺,让佛法去净化他!”

    云瑶点了点头,“好,我信你!”

    “你这就信我了?”

    “是啊!尽人事听天命,我和子钦都当他是兄弟姐妹,我们做好我们该做的,不求天长地久,只求问心无愧便好!”

    确实,江湖有太多的变数,天下也没有不散的宴席,甚至生死不过一朝一夕的事情,这份坦然云瑶还是有的。

    胡水笙道:“我知道你们为还魂香而来,你们救了药王山上上下下,凭这一份功绩,想必我娘是不会拒绝的!但是江湖传闻说还魂香在药王山,其实不是的,还魂香只开在阴阳两界交界的地带,千年一开,千年一落,唯有我们白巫族后裔通晓元魂出窍和还魂之术,能够从冥界去采摘。此花称为彼岸花,见此花者,已是亡魂!”

    “什么?”云瑶从地上直接蹦了起来,这样的鬼神奇谈,是她修真以来从未听过的,不禁敬畏和好奇了起来,“世界真有冥界?你去过?”

    “以我的功力还不行,我娘可以!我希望你们得到还魂香以后,能答应我一件事。”

    “水笙姑娘,但说无妨!”

    “我随你们一起去找道天枢!”

    云瑶一惊,才从对彼岸花之事的奇妙中缓过神,“哦?这倒没什么,路上也有个伴,只是为何?”

    “因为我要一个答案,为了我娘,也是为了我自己!”

    “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我娘等了十五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