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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3.第413章 安置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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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申饬豫章公主的事情,并没有宣之于口,但那些以探听宫中动静为要务的权贵们已然知晓,尤其是苦主们,面对江都公主给自家子弟补的一官半职,纵有再大的火气,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想要天家与臣子平等,无疑是天大的笑话,皇室能做出这等补偿的姿态,已是难得。再怎么不甘心,你在人家手底下讨生活,能不忍一两分?何况对许多二三流的勋贵来说,牺牲几亩田地,换来自家子弟的前程,反倒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这些人心中做如何想法,秦琬没怎么放在心上,她正与卫拓、裴熙等人一道,琢磨着括户的事情。

    均田制乃是本朝国制,昔年大夏开国,受口分田之时,也预留了许多土地不假。可如今盛世太平逾一甲子,百姓安居乐业,人丁繁茂非常,早就不是旧日战火凋零,千里荒芜,没有半点人烟的荒凉景象。纵无世家大族强行吞并土地之举,也有殷实人家发达后,为子孙计,买房置地。

    如此一来,土地不够分,实属寻常。

    “仅仅是中原的土地不够分罢了,四境荒田很多,却不好贸然驱赶流民前往。”卫拓缓缓道,“有许多凉州、幽州等地来的流民,本就不愿回去。”

    秦琬眉头紧缩,有些不解:“幽州时常被胡人骚扰,我是知道的,凉州除却民风剽悍外,并无多少不妥。难不成是嫌弃凉州缺水,风沙过大,方不肯回去?”若是如此,倒很有可能,虽说凉州的田亩多半归类到中下,交税交的少,但在那种地方耕种,本身就是靠天赏脸的事情。

    卫拓对政事了然于心,便道:“并非如此,实是因为汉人在凉州,略有些过不下去。”

    裴熙收敛了轻慢的神色,秦琬也郑重起来:“此话怎讲?”凉州,尤其是张掖郡,那可是交通枢纽,战略要地,自从霍去病大破匈奴后,这便成了天朝治下。虽说觊觎的胡人一拨又一拨,胡人的叛乱也没有停止过,却也有许多名将,如东汉的马伏波,前朝的张、袁等将军,将他们压得死死的。待到本朝建立,大夏一向对凉州重视非常,怎么可能落到汉人活不下去的地步?

    “臣调出了凉州户籍,发现凉州此地,胡汉人数相差仿佛。”卫拓如是说,“两族虽常有通婚之事,骨子里到底更重种族之别。”

    秦琬轻轻颌首:“情理之中。”长相都不一样,更不要说文化,想融洽很难。哪怕此举是为了掺沙子,分化胡人,但凉州这么多次胡人叛乱,朝廷心里也有数,并不会将他们真正当做安稳顺从的治下子民看待。

    卫拓知秦琬性情,也不避讳,直截了当地说:“正因为胡人喜寻衅闹事,多有叛乱之举,凉州地方官处理此类事情时,一向是拉偏架的。”

    所谓的偏架,偏得是哪边,在场的人自然不会会错意。故裴熙啧了一声,不屑道:“朝廷命官,不外如是。”

    凉州官员想要保住自己的乌纱帽,治下就不能出大乱子,既是如此,自然要哄着胡人,哪怕挑事得是他们又如何?胡人桀骜不驯,汉人安分守己,委屈谁更有利于自己,那还用想么?

    “岂有此理!”秦琬大怒道,“前朝优待胡人的教训,他们还没吃够么?凉州是我大夏的疆域,怎能令汉人过不下去,胡人反倒逍遥自在?”

    胡人就是胡人,你对他们再好,许多胡人心里也不会忘记胡汉之别,反而将这些好视作理所当然。待遇一差,就要寻衅闹事,待遇好了,往往也会不事生产,如各地破皮无赖一般,以欺凌百姓,收保护费等为生。

    安分守己的胡人也不是没有,但这些人容易从众,一旦胡人起事,他们琢磨一下,自己身为胡人,事后朝廷追究未必能逃脱责罚,也就跟着造反了;二便是信奉的教义截然不同,胡人的礼仪、习俗,很多都是从教义上来的,甚至文字就是地位极高的宗教领袖所创。如此一来,也莫要怪胡汉泾渭分明。

    若是胡人建立朝廷,想要长久,学习汉俗,推崇汉化,与汉人联姻,两族之间的隔阂或用几百年能消弭些许,但那要建立在无数汉人的血泪之上。现如今,中原正朔之地一直牢牢被汉人把持,汉人对胡人有极强的优越感,朝廷可以允许诸胡朝觐圣天子,同意胡人来中原经商甚至读书,却不愿看到官员为了自己的乌纱帽,做出这等事情。

    裴熙心里也攒了一团火,闻言便道:“听闻凉州民风剽悍,多匪徒和马贼,一旦风闻什么消息,便派支军队过去。”名义上是剿匪,实际上,哼,天下之凶,莫过于兵,市井混混还敢在当兵的面前闹腾?杀了都不为过。

    秦琬手上刚好缺私兵,也是时候练一练了。

    南边也有极多百越之民,姜略坐镇,虽说隔三差五要小打小闹异常,大事上不也照样服服帖帖?为什么三大都护手中要掌着重兵,甚至可以便宜行事?为得就是刁民不服闹事直接打,不用先传讯给朝廷,得到允许才出兵。若真让朝中那些文臣们吵出个结果来,黄花菜都凉了。

    正因为如此,三大都护的人选才需要慎之又慎,一旦他们与豪强勾结,只顾着敛财,欺压当地的山民,又或者为了军功,时不时开战,便很容易出大事。

    卫拓看了一眼裴熙,淡淡道:“凉州一事,天长地久,不好贸然处理,倒是流民,若无安置之所,怕会酿出大变。”

    为什么凉州的事情不好处理?一是怕酿民变,对统治不利,风评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二便是,满朝文武,有多少在凉州任过职?这些人又有亲朋好友,恩师弟子,族人姻亲?一旦要追究这些官员的责任,半个朝廷都要震荡。正因为如此,哪怕你对他们恨得咬牙切齿,也不能一鼓作气,将他们纷纷下狱。

    秦琬知此事急不得,将之记下,才道:“元启,旭之,你们说,若将这些流民迁往江南,他们可乐意?”

    “乐意与否,不是他们能决定的。”裴熙断然道,“既已背井离乡,只要令他们有衣有食即可,去哪里由不得他们做主。”

    卫拓明白秦琬的想法,这么多的流民,天然就是开凿运河的劳力,但他也要提个醒:“江南虽是膏粱之地,徭役却令人避之如虎。”

    秦琬斟酌片刻,才道:“并非徭役,而是朝廷以工代赈。”

    裴熙听了,果断摇头:“你莫要太相信这些官员了,他们连赈灾的钱粮都敢吞,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你想要以工代赈,心思自是好的,但这么大一笔钱粮拨下去,真正到百姓手中的有几成?到时候一个不好,明明是善心之举,反倒因为这些混迹于官场的蠢蠹而生了民怨,这就不妙了。”

    秦琬不由叹息。

    说来说去,还是在于人,有时候她真恨不得将这些贪官污吏给杀个干净,但换上来的人也未必廉政清明。都说官字两张口,说句不好听的,十年寒窗苦读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权和利么?光靠朝廷的薪俸,压根养不起官员的排场,这一点,谁的心中没有数?

    她深吸一口气,方道:“既是如此,咱们再想想章程,江南鱼米之乡,却因水泽之故,贸易并不发达。若能开凿江南运河,令粮食得以运输,航路、贸易能够畅通,无疑是一桩遗泽千载的好事。与此事相比,东南运路倒要放在后头,长安的收成,秦川的存粮,还能坚持得住。”

    说来说去,她还是想把这些流民赶往江南,开拓这一方肥沃的土地。

    “昔日燕太祖强令百姓前往江南拓荒,也未有甚大碍。”裴熙略带深意地看了秦琬一眼,“你可以效仿。”

    当然,前提是,你得有那么高的威望,尤其在军队之间。

    秦琬明白他的意思,故她斟酌许久,方道:“先看看江南可有桑梓之地,荒地也可,令他们开拓便是。就地安置的流民五年不用交税,至于开凿运河,家中若有三名壮年男丁,便需出一人。作为回报,十年不缴赋税?若在十年内,家中滋人丁,男赐一块肉,女赐一壶酒?”

    “留一人在家中耕作也就罢了,或将条件放为八年。”裴熙纠正道,“不可太过优厚,需知流民甚众,江南一地的隐户同样不少。只是长江天险难以跨越,许多北地来的人没办法渡江,方令江南的情状好于洛阳等地罢了。条件给得优厚了,日后就难办了。你们可莫要忘了,胡人不会放过如此良机,一旦战事开启,朝廷钱粮不够,再征赋税,民怨更会沸腾。”

    秦琬皱了皱眉,望向卫拓,卫拓计算了一下弘农一地的隐户数量,再想想周边郡县,轻轻颌首:“隐户甚众,合该未雨绸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