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脱逃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杨长老,您是来取东西的吗?”

    见有人来,看守琅琊涧的弟子,连忙从打坐中回神,起身问道。

    杨臻点点头,那弟子便引着他们,沿着流水,步入了后方的山洞中。

    溪流由此渗入地底,只余下耳畔潺潺的水声。

    山洞里不见阳光,颇为昏暗,却并非不可视物。淡蓝荧绿的微光,薄薄的一层,附在潮湿的山壁上,将洞里映亮。

    那弟子将他们引到一扇满布符文的石扉前,道:“就是这里。”

    “杨臻”从怀中取出清瑶交给他的那半枚玉璧,加上“他自己”的半枚,一左一右,嵌在了石扉中央的机关上。

    这扇门,需要同时使用两个长老的信物才能开启。

    绘制在门上的蝌蚪般的符文,忽然放出光华,下一刻,“吱呀”一响,石扉缓缓向两旁打开。杨臻走了进去,临砚也跟在其后。

    两人一踏入内室,地面就微微颤动,他们身后浮出一道屏障,将内室与外界隔绝。

    临砚环视了一周。

    逍遥派的大半个家底,就藏在这石室中了。满室宝光璀璨,灵气逼人,其中相当一些是极为贵重的东西。不过,再怎么贵重,也没有让他露出半分贪婪之色。

    “那个就是冰魄棺吧?”“杨臻”道。

    他指向摆在屋角的一方物事,幽幽寒气从中散发出来。

    临砚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他的目光在一排排架子上逡巡……忽然间,眸中闪现喜色,身形一闪,已将一只琉璃匣子取在了手中。

    透过冰晶般的匣壁,能看到内里盛的是一粒深碧色的宝珠,宝珠散发的幽光缓缓扩张,又慢慢收缩,循环往复,就如吐纳呼吸一般均匀。

    这就是他费尽了心思,也要得到的东西。

    临砚的手,几乎忍不住要颤抖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将碧落丹收进了早已备好的玉盒,而后把琉璃匣往地上一抛,发出清脆一响。

    他又如法炮制,取了另外两种灵材,只不过取出之后,就随手丢进乾坤袋里,不似对碧落丹那般爱惜。

    “你……做什么?”“杨臻”犹自迷蒙地问,“不是……来取冰魄棺的吗?”

    他的语声,不知何时起已变得断断续续。

    他的样子也变了。现在不太像杨臻了,也不太像他曾经化身的那个平凡少年吴心,甚至渐渐变得不太像人。

    蜃魔的真身是一团无形无状的混沌。他的身体,就在渐渐变回混沌……从脚开始,还在不断往上蔓延。

    “怎么……回事?我怎么……控制不住……自己的灵力……”

    吴心终于发觉了自己的异常。

    他那张木然的脸上,少有地现出了吃惊的神色。

    临砚忙完自己的事,方才看了他一眼,道:“这间石室建造于一千三百年前,那时人界之中,魔类横行,屠戮众生。建造这地方的逍遥派祖师,就布下了禁制,任何闯入此地掠夺法宝的妖魔都将神智错乱而死。因为魔族妖类心志薄弱,瓦解他们的神识,远比人族容易得多。

    千年过去,这道禁制虽然威力日减,却还无人能解……就是九尾狐清瑶,踏入此地都会心神紊乱,否则你以为她为什么不肯跟来?”

    “你……你早知道?”吴心难以置信道,“你是故意害我……可你明明有少主的信物!”

    若非蜃魔之主少渊的信物,他也不会来襄助临砚。

    “不错,我给你看的确是少渊的信物,是我向他借来的。你从没有见过他一面,不知道你们这个少主是种什么性子。你以为一个小蜃魔的生死,他会放在心上么?”

    临砚一面淡淡说着,一面抬手按住心口,三根手指一捏,竟从心脏处,慢慢拔出了一根透明的尖针。

    针上犹沾着殷红的心头之血,挟在他苍白的指间,触目惊心。

    一拔出他的心口,他周身的气息顿时一变。澎湃的灵力之潮,甚至令他的乌发也激飞而起。原先束发的丝带瞬间崩断,悠悠地坠落于地。

    他现在,才恢复了真正的实力——

    力量之强,还在逍遥掌门叶知秋之上!

    “你……”吴心发出痛苦的嘶鸣,“你到底……为什么…啊……”

    他已变回了原形,混沌不明、有若云翳的身躯中,绽出了无数狂猛的涡旋与激流。

    灵智逐渐泯灭,他已陷入了癫狂。

    到了最后,他仍然不懂临砚究竟有什么目的,他为什么要害自己?执着地探究人性多年,仍是毫无反抗之力地败给了复杂的人心。

    他心中只余下最后一个念头,杀,杀,杀。

    将所有活着的东西,彻底毁灭!

    吴心的躯体迅速膨胀,混沌张开巨口,向临砚吞噬而来。

    临砚神色不变,只后退了一步。

    一个虚幻的躯壳从他身上分离,凝聚成实体,变作了另一个临砚。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穿着同样的衣物,眼中甚至还有一丝神采。

    他分出的这个化身,转瞬就落入了混沌之口,消失不见。

    淅淅沥沥的鲜血从混沌里滴落,然后破碎的白衣,也飘了出来。

    “砰”

    剧烈的碰撞声,从山洞深处传出。

    逍遥派众人赶来的时候,石室的第二道屏障已被陷入狂暴的吴心轰裂。

    里面的情形一览无余。

    架子上的宝物受到结界保护,还保持着原样。倒是有几只空匣子,被胡乱地丢弃在地。

    耗尽了力量的吴心,又变回了一团很小的混沌,犹如一滩浑浊不清的雨水。

    蜃魔是不会死的,一旦灵力耗尽,就会回归蒙昧。再度修炼上几百年,才能重新拥有些许神志。

    “蜃魔?”

    “是蜃魔混进来窃取宝物!”

    众人七嘴八舌道。

    “这蜃魔所变的人……究竟是谁?”终于有人提出了这个问题。

    九尾狐长老清瑶也面沉如水,她合上眼放出神识,不一会儿睁开眼道:“我看到真正的杨臻长老还在抱朴峰丹房里昏睡,我们之前所见的杨臻,就是这蜃魔所化。他窃了几株能令功力大涨的灵材,却没料到这里布下过弑魔的禁制。只可惜……”

    临砚也隐匿着身形和气息,远远站在一旁听着她的结论。这件事的确还有疑点,杨臻是何时被替换的,他这个亲传弟子,是不是共谋?

    但是“林墨”已经死了,既然有了蜃魔这个首恶,对死了的人,通常都不会太追究的。

    众人忽而安静下来。

    有个原本话很多的人,从始至终一声不吭。

    “许师弟!”

    他在听见清瑶的话时身子一震,眼中的最后一丝希冀也熄灭了。

    旁人不及阻拦,他已掠入了石室内,俯下身,轻轻地捡起了一件残破的白衣。

    凄红的血,沾了他满手。

    “啊——”他忽然撕心裂肺地吼叫起来。

    每个人都望着他,不敢作声。

    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吐出一口血。

    血色迅速染透了他的衣襟。

    “为什么……为什么?啊——”他脸上的痛楚之色,令许多弟子都不忍再看。

    为什么……不过分别了短短一刻,就是天人永隔?

    他还许诺过,这一回就是拼死也要保护他。一转眼,许下的诺,约定的话,还有系在那人身上的他遗失的记忆,全成了梦幻泡影。天道为什么如此残忍,如此冷酷?

    又猛地呕出一口血来,许笑飞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他的内伤,似比韩樾还要重了。

    临砚心中一颤。他一直觉得许笑飞很像一个人,现在看来,竟似更像。

    这怎么可能。

    如果要拿任何人与那个人相比,也只是麻雀比于鲲鹏,萤火比于皓月……

    就算他断然否决,许笑飞的脸,也渐渐与他记忆中的那张脸重叠。假如有一天他死在了教主之前,教主……会不会如此伤心?

    一缕白光,忽然从许笑飞手里的衣物飞出,投入了他怀中。

    他吃惊地捉起了胸前的那枚玉坠,神情怔忡地凝视,半晌,似是猛地想起了什么,长吸了一口气。满是泪水和污血的脸上,竟惨然一笑。

    眼中重有火光燃起,神色忽然变得说不出的坚定。

    临砚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

    到了这一幕,知道不必再看下去,转过身,瞬息就飞出了山洞。

    他好像还听到耳畔有个笑嘻嘻的声音道:“我觉得我自己的肉一定比大多数人都好吃些,因为我每天都过得很愉快。”

    许笑飞说话时的神态,也还在他眼前。

    临砚轻轻叹息一声。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一直如自己所初心期望的那般生活?

    晃眼之间,他已飞出了逍遥派。

    一直飞到宣城上空,掠入了一户外表看来普普通通的人家。

    迎接他的是一股袭来的浩大灵力。

    甫一相对,临砚就知道这股力量不是他能抗衡的。他如纸鸢般在半空飘飘忽忽地一转,卸了这股力道,又接连避过了紧接而至的两招,降下地来。

    “小砚,你退步了。”一个声音道。

    他看到有人正坐在池塘边的树下,神色宁静,袖摆低垂,倚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好似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那威势惊人的招数,却真的是这人发出的。

    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

    “属下见过教主。”

    临砚走到那人面前,正要跪下,手臂一紧,被那人稳稳地扶住,再也跪不下去。

    他垂眸不看沈惊澜,沈惊澜却在仔细打量着他,忽然开口道:“你现在的样子,就跟你第一次杀人时那样。”。

    “属下不明白教主在说什么。”

    沈惊澜笑了笑,露出回忆之色:“你第一次杀人时,我们正被人追杀躲进了山林,我运功走岔,那时候连动都动不了。所以你就杀了无意间发现了我们的一个猎户,因为你不能让他活着出去,暴露我们的藏身处。那时你年纪还小,又是第一次,那猎户也的确与我们无冤无仇……杀了人后,你愧疚了好几天,夜里也睡不安稳。你现在的神色,就跟当初一样。”

    临砚依然低着头,没有抬起来:“教主只怕看错了。不仁不义的事情,我已做过太多,如何还会像当年那样心怀愧疚?”

    “正因如此,我才奇怪……是谁让你生出了歉疚之心?”

    临砚抿紧了唇,没有回答,半晌道:“教主怎么会来这里?莫延春似乎说过,你的身体需要多加静养,不宜出来走动。”

    “莫延春是个好大夫,但是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还没有到走动都走动不得的地步。”沈惊澜道,“趁着还能活动,有些事我来将它解决。”

    他的嗓音,已经因经年累月的咳嗽而沙哑,却依然带着种奇异的韵律和魅力。

    宽大的黑袍掩住了消瘦的躯体,他的脸也病得脱了形,只能依稀看出当年的英俊。

    但是他一笑起来,却一点也不像一个病人了。他有着绝大多数身体健康的正常人,都不曾拥有的精力和自信。

    他就带着这样的笑意看着临砚。

    “你有这么多属下,什么事由我们去办就好,又……何劳教主亲自前来?”

    “我知道你很有办法,”沈惊澜道,“你一直都很有办法。只不过有些事,是办法再多也无法解决的。还有些事,就算能够取巧解决,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看了看自己半掩在袍袖下的一只修长削瘦的手:“这样的事,你的力量还不够,只有依靠我的力量。如今能在我手底走过十招的人,天底下应该一个都没有。”

    这本来是一句极为狂傲的话,在他口中却显得理所当然。

    因为这本来就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