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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如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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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三章如影

    卫鹤鸣这一番折腾,险些让他肩上的伤都迸裂开来,下人早早就被楚凤歌遣退,换药的差事便只能落到了卫鹤鸣的头上。

    明明气没消,却要轻手轻脚地替他换药,卫鹤鸣那哀叹的神情竟有几分可爱,就像是落在他肩头的发丝,勾的他心底发痒。

    卫鹤鸣将白纱一圈一圈缠绕上的肩膀,自言自语:“也不知你这脾性是哪来的。”

    他只无声的笑笑。

    从哪来的?卫鹤鸣一定不知道,自己的整个人都跟他离不了关系。

    仿佛是天生情感寡淡,他对父亲没什么深刻的印象,对哭哭啼啼从未关注过她的母亲也没有什么感情,他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名为文瑞王的傀儡,被关在这偌大的王府中,无人理会,也无人在意。

    直到他有一日,被叫去宫中以示恩荣的时候,瞧见了一个从未见过的身影。

    真要让他追溯什么时候开始窥伺着记忆里那个少年,他一定说不出,仿佛在他的记忆里,他一直是在默默注视着他的。

    年少时他不过是个可以任人搓磨、有名无实的王爷,在北胡一役里吃尽了苦头,勉勉强强才保住了性命回京。

    可那时他是念着卫鹤鸣的身影熬过来的。

    此后便仿佛上瘾了一般,他日日都要想到他,也日日都要念着他,继而发展到,他想见他,他想看看他,他想同他结交,想听这个人对自己说的话。

    这念头便如野草一般,在他脑海里不可遏制的疯长。

    而他最落魄的时候,却是卫鹤鸣年少气盛、光鲜亮丽的时候。

    他竟不愿自己以这样的面目去见他。

    没人教过他要如何才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只有在北胡时那些欺侮他的人曾告诉过他,缺少什么才如此狼狈。

    权利,地位。

    他开始联络父亲在岭北的旧部,一些旧部毕恭毕敬的对待他,一些人却对他嗤之以鼻。

    没人教他要如何才能收服人心,只有那些一心盼着他消失的人曾经身体力行地教授过他,如何去抹杀一个麻烦。

    于是他开始杀人立威,将所有服从他的留下,拒绝他的抹杀。

    他一天一天注视着那少年越发耀眼,成为了年少有为的代表。

    他一天一天地沉沦于阴谋和杀戮,他得到了想要的权利和地位,再没有敢轻视他,相反,他们在他的面前战战兢兢。

    他可以轻易抹杀掉那些让他不快乐的源头,他忽然品尝到了这些东西带来的快感,并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他终于脱离了那个毫无用处的自己,变成了阴沉冷漠的文瑞王,变成了嗜杀成性的楚凤歌。

    那时少年已经官拜大理寺卿。

    他想,他大概可以光鲜地出现在他面前了。

    他想好了见面时的情景,该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动作,用什么来威逼,用什么来利诱。

    他在一次文会上跟他相遇,借旁人之口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姓名。

    那时卫鹤鸣笑着说:“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这果真是个好名字。”

    那一刻仿佛他体内的某一处被喜悦充盈了。

    可也就是那次,他却忽然发现了什么,无意中被他遗忘的东西。

    那时候的卫鹤鸣,哪怕嘴上打着哈哈,说着无关痛痒的闲话,可满心满眼的,仿佛都在看着不一样的地方。

    和他截然不同的地方。

    是了满京城都在夸赞着少年的才华、少年的样貌、和少年的风骨。

    他们说他敏而好学,说他才华横溢,说他是国之栋梁。

    那么,这样的一个人,和沉溺于*沼泽不可自拔的自己,仿佛已经在两个世界了。

    他忽然开始惶恐,可他已经没办法再回头了,他习惯了谈笑杀人,习惯了一手掌控,习惯了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去得到那些原本不属于他的东西。

    哪怕他学着露出一个相对不那么冷厉的外表,哪怕他学会了其他的手段,哪怕他凭借着这些收到了一群愿意奉他为主的门客。

    可他心里仍是清楚的,他跟卫鹤鸣,从骨子里就已经南辕北辙了。

    他可以去争原本不属于他的下属、军队、甚至皇位。

    可他要怎么去争一个根本就不可能属于他的人呢?

    卫鹤鸣。

    可想得再多,他也无法阻止自己去注视着那人的眼睛。

    那人在校场上表演了五箭连珠,那人不善诗词又一次推了朝中大臣诗会的邀请,那人分外受皇帝看好却喜好跟最不受宠的五皇子为伍,那人生了一张利口,四皇子几次三番的拉拢挑衅都被他奚落了去,连朝中大臣都有的不是他的对手。

    看得越多,越难放手。

    后来他成了闻名遐迩的鹤相,他仍是那个阴影中的文瑞王。

    那日卫鹤鸣代父进香在山上遇了暴雨,他一时脑热便冒雨赶上了山,假装自己也是上山被阻了路,要在山上寺庙熬过一宿,其实无非是想跟他多待些时间。

    那时卫鹤鸣的眼极为清亮,瞧见他仿佛还带着一丝庆幸:“有这位仁兄我便放心了,否则要一个人跟这些六根清净的大师捱过一个晚上,我还真有点怕枯燥。”

    只是话没说过三句,便见有宫人冒雨来报,说是雨大路滑,皇帝回宫的路上摔伤了脑袋,如今不知如何是好。

    卫鹤鸣那时的表情极为镇定,只冲他笑了笑:“对不住了兄台,只怕你今晚要一个人跟这群大师念佛吃斋了。”而后竟二话不说地顶着暴雨赶了回去,只剩他一个在寺庙的屋檐下,忍不住对着雨水笑出了声。

    卫鹤鸣笑起来极好看,半点身为鹤相的架子都没有,令他不由得有些惊讶。

    再后来他的权势愈发的大,连门客的心思都活络了,劝他取而代之,他想到卫鹤鸣的模样,竟犹豫了。

    怕离这人愈发的远了。

    有门客自以为善于揣度他的心思,劝说道:“那朝堂上君臣二人,王爷已经待他们仁至义尽,没有丝毫不臣之心。他们仍是几次三番想要拿殿下开刀削藩,实在可恨的很,若是殿下夺了皇位,那二人岂不任由王爷处置?”

    任由处置。

    竟是这四个字撩动了他的心思。

    若是那样遥不可及的卫鹤鸣是他的,若是卫鹤鸣肯任由他摆布甚至玩弄

    这样不该有的心思却在心底落地生了根,带着一丝诡异的期盼和兴奋。

    他想自己大概是因为亡父之仇,或是心中不甘才硬要夺这个皇位来。

    并不是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

    他这样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不久,卫鹤鸣同楚沉的关系出现了一丝裂痕,仿佛是来源于卫鹤鸣的阿姐。

    门客不知转了几道弯才打探到卫家似乎正在考虑将女儿外嫁,他也在考虑范畴之中。

    门客便分析道:“若是娶了那卫家小姐,当今鹤相便成了王爷的小叔,正巧君臣二人如今不合,再有我等从中调停运作,令他二人离心,鹤相便是王爷的左膀右臂了。”

    门客说的半点不错,可他下意识的不肯答应。

    明明想同那人亲近,想从楚沉手中夺来那人,可事到如今,他却又不肯应,究竟是为了什么?

    门客以为他嫌弃世家女姿容不够秀美,便道:“我听闻那卫家小姐同鹤相是一母同胞的龙凤胎,瞧着鹤相的长相,只怕也差不到哪里去,王爷大可不必担心。”

    他摇了摇头:再像也不是一个人。

    此刻他才隐约发觉,自己对卫鹤鸣的念头,似乎并不是单纯的仰慕或是想要结交。

    而是一种连自己都恐惧的吸引。

    而在他意识到这件事不久,卫家满门抄斩,彼时他正在岭北,竭尽全力也没赶上去再看卫鹤鸣一眼。

    那些日子混混沌沌,他深知不知晓自己每日都做了些什么,全靠着惯性在维持着生活。

    而在半个月之后。

    一个面目全毁的男人寻上了他的门,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人。

    只不过已然面目全非。

    想来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这些年来,仿佛像是卫鹤鸣的一个影子,因着他的一举一动而生,也因他的消逝而消逝,只不过卫鹤鸣是阳面,他便是那个深陷在泥土中的阴暗模糊的影子。

    分明是向阳而生,却长成了这般模样。

    卫鹤鸣,你可是要负责任的。

    楚凤歌想着想着,竟勾起一个笑来。卫鹤鸣将他的药换完,又给他披上外袍,瞧着他的笑,心又软了半截。

    罢了罢了,终归还肯听劝,那也还有救。

    大不了以后自己劝着些就是了,只当自己上辈子欠了他的罢!

    岂不知,还真是欠了。

    =================姐姐的分割线

    “这些日子来,多谢萧兄的一力支持了,否则在下短短几月里,无论如何也修不好这堤坝的,更别提治水了。”一青衫少年在堤坝前负手而立,面容清秀,一双眼却分外的澄澈明亮。

    白衣少年爽朗一笑,一手搭在他的肩头笑道:“这本就是魏瑜你的图纸,我就能出些人力物力罢了,照我说,这功劳,咱俩对半分才是。”这位比身旁那位高了近一个头,虽然一身白衣,却衣料贵重刺绣精致,一看就知绝非凡品。

    青衫少年微微一拱手,那姿态有如松竹一般,极为谦和有礼。

    两人正闲聊着,却听远处有小厮挥舞着家书高喊着青衣少年的名字。少年也不避讳,拆开书信匆匆阅览,神色颇为复杂,辨不出喜忧来。

    白衣少年见他这样便问:“魏瑜你可是家中有事?”

    那被唤作魏瑜的少年点了点头:“家弟好似立了功,过程却又有些惊险,这才心情复杂。”

    白衣少年笑道:“男儿就是多历险才不枉此生呢。”

    魏瑜失笑:这等男儿心情他怕是体验不了。

    白衣少年神色却忽又有些失落:“这么说,魏瑜你要回京城了?”

    魏瑜点了点头:“前些日子我不在家,家中便因我而生了些麻烦。如今家弟出了这样大的事,我想回去看看。”

    白衣少年似有挽留之意:“可我等的治水还未大功告成”

    魏瑜笑道:“我已经将图纸和方法尽数告诉了先生,身下的便由先生带着你们来做便是。”

    “可”白衣少年犹豫了半晌,半晌咬了咬牙。“那我要随你一道去。”

    魏瑜轻笑:“你去做什么?”

    白衣少年看着他的笑脸竟有些失神,一咬牙道:“去见识见识京师,怎么,你不欢迎?”

    魏瑜叹道:“欢迎,怎么会不欢迎。”

    白衣少年这才高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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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日子来,多谢萧兄的一力支持了,否则在下短短几月里,无论如何也修不好这堤坝的,更别提治水了。”一青衫少年在堤坝前负手而立,面容清秀,一双眼却分外的澄澈。

    白衣少年爽朗一笑:“这本就是魏瑜你的图纸,我就能出些人力物力罢了,照我说,这功劳,咱俩对半分才是。”这位比身旁那位高了近一个头,虽然一身白衣,却衣料贵重刺绣精致,一看就知绝非凡品。

    青衫少年微微一拱手,那姿态如松竹一般,极为谦和有礼。

    两人正闲聊着,却听远处有小厮挥舞着家书高喊着青衣少年的名字。少年拆开书信一看,神色颇为复杂,不辨不出喜忧来。

    白衣少年问:“魏瑜你可是家中有事?”

    那被唤作魏瑜的少年点了点头:“家弟好似立了功,过程却又有些惊险,这才心情复杂。”

    白衣少年笑道:“男儿就是多历险才不枉此生呢。”

    魏瑜失笑:这等男儿心情他怕是体验不了。

    白衣少年神色却忽又有些失落:“这么说,魏瑜你要回京城了?”

    魏瑜点了点头:“前些日子我不在家,家中便因我而生了些麻烦。如今家弟出了这样大的事,我想回去看看。”

    白衣少年似有挽留之意:“可我等的治水还未大功告成”

    魏瑜笑道:“我已经将图纸和方法尽数告诉了先生,身下的便由先生带着你们来做便是。”

    “可”白衣少年犹豫了半晌,半晌咬了咬牙。“那我要随你一道去。”

    魏瑜轻笑:“你去做什么?”

    白衣少年看着他的笑脸竟有些失神,一咬牙道:“去见识见识京师,怎么,你不欢迎?”

    魏瑜叹道:“欢迎,怎么会不欢迎。”

    白衣少年这才高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