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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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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返程, 慕锦到了医馆。

    大夫给二十仔细把脉,说:“姑娘体质不弱, 但寒湿凝滞。是不是膳食寒凉?”

    慕锦正想, 膳食都一样。

    杨桃机敏地想起一事, 上前说:“大夫,我家姑娘近日有喝避子汤。”她递了药方过去。

    大夫接过,看一眼。“避子汤性味偏凉,偶尔饮之无碍。不宜长期食用。”

    “谢谢大夫。”慕锦横腰抱起了二十。

    四人回了别院。

    二十躺在床上,半梦半醒。

    中途,杨桃熬了大夫开的止疼药方。

    慕锦扶着二十,亲手喂她。

    二公子终于有让她舒心的时候了。她伸手将他抱住。

    “怎么这么乖?这么乖都不是你。”话虽如此说,慕锦十分享受她的拥抱。他给她拨了拨头发, “宫中有一秘术, 皇上宠幸妃子后,由宫女为妃子推拿,泄其龙种。”

    二十蹭蹭他的胸膛。

    慕锦说:“以后少喝避子汤。”

    她点头。也许是迷糊了, 她竟然听得二公子像在怜惜她。

    ----

    “琢石未归。”萧展瞥目高空,“这座东宫孤迥寂寥。”

    清流不敢应声, 因为只有主子可以说宫殿寂寥。

    这时, 门外一人传话:“太子殿下, 朱文栋求见。”

    “让他进来。”萧展回到了书房。

    “臣参见太子殿下。”朱文栋行礼。

    萧展问:“琢石何时回来?”

    “臣不知。”朱文栋不关心李琢石的去向。

    太子赐她太子妃的身份, 是因为觉得她可用。萧展的心腹没有将李琢石视为真正的太子妃。

    奴才听令主子,李琢石的这般处境,某些程度上可以说是萧展默许的。萧展开口:“今日来, 所为何事?”

    “回太子殿下,上鼎城的探子回来了。”

    “说。”

    “林季同无父无母,是一个孤儿。大约七岁或是八岁,被城里一个性情古怪的林大夫捡到,跟在林大夫身边学习医术。易经八卦也是林大夫所授。”朱文栋说:“林季同是早产儿,体质孱弱,有气喘,时不时咳嗽。性子乐善好施,常给当地穷人义诊。”

    “性格古怪?”萧展回忆:“我曾听皇上讲,他到上鼎城求医时,也是遇到了一个脾气暴躁的大夫。大夫和前皇后有交情,这才答应为皇上医治。”

    朱文栋表情严肃:“太子殿下,林大夫名为林意致,和皇上遇到的大夫,会不会是同一人?”

    “是的话,太巧了。”萧展若有所思:“上次你说,慕二公子也因体弱去上鼎城求医?”

    “正是。”

    “那时,慕二公子什么年纪?”

    “约莫八岁。与林季同到上鼎城的时间一样。”

    “寻的哪名大夫?”

    “林意致在当地是出了名的神医。慕老爷千里寻医,寻的正是神医。”

    “林季同,慕二公子,同是早产体弱,同是八岁上下,同是一个大夫医治。”萧展缓缓地说:“唯一不同的是,一个至今气喘,一个活蹦乱跳。”

    何止活蹦乱跳,听朱文栋的形容,慕二公子没有半分体弱的样子。

    萧展闭了闭眼,觉得心悸胸闷。巧合重叠太多,多到他不得不生疑。他挥挥手,“先退下吧。”

    “是。”朱文栋离去。

    萧展揉揉眉心,接着去了皇后宫殿请安。再问起西埠关一役,为皇上医治的大夫是谁。

    “那大夫名叫林意致,是甄皇后的旧友。皇上伤愈即下令,林意致一生不得离开上鼎城。”说到这里,皇后拂拂右肩,问:“怎的问起这事?”

    萧展说:“今日想起琢石负伤,有些担心。改日带她去一回上鼎城。”

    “林意致没有医德,常常见死不救。除了听甄皇后几句,其他人的话都听不进。”说到这里,皇后忽地笑了。“林意致医术高明又有何用?救不回甄皇后。那女人摔一跤就把身子摔破了。”

    萧展笑了下,没说话,不一会儿离开了。

    日光倾泻,长长的连廊幽雅宁静。萧展没有感觉温暖,反而跟扑进一场冰雨似的,嘴角狠狠撇低。

    回到书房,他坐着抚额。

    林意致、慕锦、林季同,诸多巧合?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慕锦和林季同求医那时,宫里有一个八岁的小男孩,在大火中丧生。

    四皇子死得面目全非。

    萧展想,面目全非,意即,无法鉴别尸体是不是四皇子。

    巧合得很。对前皇后俯首帖耳的林意致,医治了两个和四皇子一样年龄的男孩。其中一个焰如烈日。有一支神秘的精锐护卫。

    这嚣张的性情……岂不是像极了四皇子?

    萧展身子前倾,猛地扶住了椅子,掌心深深陷进椅子雕刻的龙纹上。

    好一会儿,他才觉得疼了,用另一手揉着这手的掌心。

    萧展仰望宫殿橑檐:“清流,琢石仍在向阳城?”

    “回太子殿下,是的。”

    “我也去向阳城听听戏。”萧展想笑,牵动嘴角,却弯不起来。

    ----

    第二日。

    客栈见到萧展,李琢石十分讶然。慕锦再可疑,不过一商人,何至于太子离宫。

    萧展拉过她的手,说:“对慕锦,我无法卸下心防。处处有巧合,处处有存疑,处处没有真凭实据。”

    李琢石问了一句,“太子殿下这几日睡得可好?”

    萧展温和一笑:“你不在,睡不好。”

    “太子殿下是疑心难眠。”他一天天的,除了算计还是算计,如何安睡。她想抽回手。

    萧展抓得更紧,“若是从前,我大可挟持慕锦亲信或是动用官兵剿匪,擒拿林季同,逼问真相。可你不愿滥杀无辜,我只能暗中查探,耗时费力。事到如今,仅仅死了一名本就活不过今年的暗卫。”

    她抬头看着他。

    他似是情深万种,“琢石,遇见了你,我已经将一生的良心用尽。”

    李琢石不说话,别扭地依在他身边。太久了,他这样伪装爱意太久了。四日前,她传书给他,告诉他,她受了伤。他未曾问过一句伤势。

    萧展安静了一阵,问:“那名哑巴小妾是否蠢笨?”

    “不。”李琢石推开了他,“她冷静沉着。”

    “和慕锦关系如何?”

    “无情无爱。她想离开慕府,但颇有顾虑。我希望助她一力。”

    “有什么明显的弱点?”

    “心地善良。”

    萧展笑了,“你终于知道善良是弱点了。何时改正?”

    李琢石看了他一眼,“她应该不知慕锦护卫的事,放过她吧。”

    “放心,我不杀她。我想见见她。”萧展说:“慕锦疼爱她至今,可见有一定的信任。信任的建立是一生一世,摧毁仅需瞬间。只要我们敲开一下,断了这女人和慕锦之间的那一根线,她日后就能为我们所用。”

    “若是他们之间牢不可破呢?”二十虽然没有爱意,可也不曾透露半点自家公子的私事。李琢石觉得,二十恐难被太子所用。

    “不会的。”萧展从来不相信牢不可破的关系,包括他和他的父皇、母后。他一路走来,唯一不怀疑的只有一个人,就是他自己。

    “太子如何断定?”

    萧展笑了,没有回答。拉过李琢石,搂住不放。

    皇上多疑,皇子多疑。生在那一座宫殿的人,哪个不是时刻提一颗心在走。御花园那座荷花池,历年来沉淀了多少连名字都早已被忘记的宫女太监。

    慕锦一定生性多疑。因为,他是萧展的兄弟。

    ----

    昨日,二十躺了一天,舒服多了。这天下午,她又出去听戏。

    临出门前,慕锦拉住了她,逗她说:“不邀我听戏?”

    二十勇敢地摇头。她自省,这是恃宠而骄了吧。

    这宠爱正是慕二公子给的。他捏一下她的小脸蛋,“去吧。”

    她转身要走。

    他再拉住,托起她的下颚,逼她抬头。他细看她的眉眼,就是和以前一样的。但……“你上了什么养颜粉?”

    二十摸摸脸,比划:“和以前一样。”

    “哦,去吧。”

    她和杨桃出了门。

    慕锦看着二十柔细的背影。

    所有无法和慕二公子媲美的女子,在他眼里,都叫平庸之色。可是,怎这阵子见她,越来越漂亮了,眉目清秀可人,有一股说不出的风情。他有时看着,移不走眼睛。连在床上,偶尔也想将她脸上的绢帕拿开,仔细看看她为他愉悦的样子。

    或许是眼力疲乏了。回去要上掩日楼见几个大美人儿,养养眼。

    寸奔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慕锦身后,“二公子,京城传消息,太子离京,到了向阳城。”

    “知道了。”慕锦看着二十身影消失的雕花园门,“这是最后一次给她机会。如若背叛……”“杀无赦”三个字哽在喉间。

    “是。”可这机会太冒险。寸奔后半句话也哽在喉间。

    ----

    二十这回去了茶楼听书。

    未曾想,有朝一日,她过上了听书看戏这般富贵人的生活。

    说书人醒木一拍:“书接上文。上回书说道,采花大盗好色成性,无名剑客替天行道。二人大战了三百回合。”

    原来,寸奔的故事已经编成了戏。二十听得入神。

    “二十姑娘。”一声叫唤让她回神。

    李琢石今日穿回了比甲,少了女儿家的娇气,飒然生风。“你昨日不是去平山了?”

    “回李姑娘。”杨桃解释说:“临时有事耽搁了。”

    二十笑了下,转眼见到李琢石身后的萧展。

    萧展款款眼神先是落在李琢石身上,再转至二十。原来慕二公子喜好这般清秀佳人。

    李琢石给双方做了介绍。四人坐在一桌听戏。

    出门前,寸奔叮嘱过杨桃,“记住,寸步不离二十姑娘。”

    杨桃谨慎,时刻留意萧展和李琢石。

    李琢石说起评书故事,二十要么点头,要么摇头,要么浅笑。

    萧展说话了:“我学过基本的手语。姑娘若想要聊天,可用手语。”

    二十略惊讶,比划说:“公子因何学手语?”

    萧展蹙起了眉,“姑娘的手语哪里学的?和常用的不一样。”

    二十明白了,这些手势恐怕是二公子杜撰的。也就是说,其他人看不懂,她只能和他交谈。这是二公子做得出的事。二十懒得计较了。

    相互手语不同,聊天也就作罢。

    席间,有一黑衣男子神色匆匆。

    二十见他背上一柄长剑,正猜是否江湖人士。

    他到了跟前,弯腰在萧展耳旁低唤:“太子殿下——”

    萧展冷眉一横。

    男子立即改口:“公子。”

    已经晚了,二十听见了。她吓得赶紧低头。她和萧展相邻,男子正是站在二人中间。坐对面的杨桃没有听见这声低唤。

    苦了二十。这些大人物怎么回事?一个个说话不分场合的。太子……那不就是四皇子的兄弟?这等身份被她知道,不会又要灭口吧。

    “姑娘是不是听见了?”萧展倾身,在二十耳畔问。

    她一脸无辜,装作没听见。

    “别装傻。”他笑得莫测高深。“我们要借一步说话了。”

    二十别无他法,只得和他借了一步。

    听完说书,四人到了客栈。

    二十无奈听到了萧展的身份,她不想连累杨桃,让杨桃候在院外。

    二十跟着萧展和李琢石进去房间。

    门关上了,她战战兢兢地跪下。萧展“太子”之名不知真假,万一是真的,她有十条命也不够死。

    二公子虽是四皇子,却无官家权势。太子比二公子危险百倍。

    萧展先是和善一笑:“我到此是奉旨微服私访,只要你隐瞒我的身份,我不会伤你。”他拿出一枚龙纹金牌。

    二十知道,金龙是皇室象征。她连连点头。一定隐瞒,一定隐瞒。只是……二公子那里,说或是不说。

    “倘若你泄密我的身份,便是违抗圣旨,株连族人。”萧展语气骤冷:“你家住哪里,我一查便知。”

    二十磕头。一定不说,二公子也不说。

    “听琢石说,你想离开你家公子。”萧展又变得和善,“如果你保密,我就助你离开。”

    二十脸色煞白,连忙摇头,她二指做出走路的手势,再用另一手扣住,表示自己不愿走。

    李琢石以为二十畏惧太子威严,和声说:“二十姑娘不必害怕,太子让你走,十个慕家也拦不住你。”

    二十赶紧摇头。慕家是拦不住,可二公子会追杀她到天涯海角。

    “我是可怜你,一个小女人被困在贵公子身边,无名无份。”萧展眉目泛冷:“莫不是,姑娘认为我堂堂太子,怕你家公子不成?”

    二十又连连摇头。

    离开,二公子不会放过她。

    不走,又成了轻视太子威严。

    她得罪了两个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二十魂不守舍地回到别院。

    杨桃将今日一事禀告慕锦。

    慕锦当下脸色就黑了,走到二十门外,百般忍耐怒气,进了房间。

    二十赶紧板起脸。

    他轻问:“今日为何见陌生人,不带杨桃?”

    二十比划说:“李姑娘和我说些悄悄话……”她觉得自己这借口太拙劣了。

    果然,慕锦说:“杨桃亲眼看着你和李石、李石的男人一起进去。”

    二十咬唇。太子说的株连族人,她惹不起。比惹二公子还惹不起。

    慕锦拧起她的下巴,“你和他们说了什么?”

    她摇摇头,比划:“二公子,我什么都没说。”

    “李石身份可疑,让你别接近,你不听。现在居然关起门说话了。”

    二十学着以前一样,想去蹭他。

    慕锦闪过,“这招不灵了。你有癸水,伺候不了我。”他的手很冷,眼神更是凉薄,“你若是背叛我,我一定杀你。”

    二十点头。她再也不敢恃宠而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