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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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屠苏醒来时,全身疼得像刚挨过一顿毒打似的。她揉揉眼睛茫然的打量着四周。屋内的光线很暗,房梁是茅草和泥混成的,灰扑扑的横梁上挂着几只破竹筐。角落里结着不少蜘蛛网。这里是……她小时候在老家见过的最破的房子也比这好上很多。她愣了足足有十几分钟,最后得出结论――自己穿越了!

    她连自己的大腿都没掐,便确定了这个事实。因为她很明白,自己的头脑很清醒,没有产生幻觉。她打量一下自己的手脚,一双不大的手,枯黄细瘦,跟鸡爪子差不多。上面布满细密的伤痕。身上的被子又硬又冷,还好味道不难闻。穿就穿吧,反正大家都在穿。她对前世那种周而复始的生活早已经厌倦,换一种生活方式也未尝不好。关屠苏做了半个小时的心里建设,准备下床打探一下,看看自己究竟到了哪里。

    她刚想试着下床,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关屠苏不想装失忆,她决定先装睡,间接打探一下这里的情况再说。

    她迅速躺下身子,重新闭上眼睛,刚做好准备工作,就听见门“嘎吱”一声开了。关屠苏的眼睛睁开一条小缝,飞速打量了一眼进来的两人,是两个十一二岁的男孩。一个黑壮一个白净。两人都是一副古人的打扮。她猜得不错,这是穿到了古代。至于哪个朝代,她只知道反正不是辫子朝。

    两人先凑上前来,盯着床上的关屠苏看了一会儿,由于离得太近,关屠苏只好暂时闭上眼睛。接着,一只冰凉的手掌贴上她的额头,又有人给她掖了掖被角。

    最先出声的是那个黑壮男孩,声音有些憨闷:“小文,我刚才把关大牛揍了一顿,算是为屠苏出了口气。”

    白净男孩说道:“大哥,你这人就是有点莽撞。你是出了气了,呆会儿那关赖家的一准来找咱家的麻烦。”

    “她爱找不找,若不是她家小子挑拨,屠苏根本不能和那姓孙的打起来。对了,那姓孙的小子也跑不了,我早晚非得揍他一顿……”

    “你可别再惹事了,那姓孙的也占着便宜,头上被石头砸了一大洞。”

    “……”

    这两人的口音有点像后世的陕西话。关屠苏暗暗松口气,还好自己前世就是陕西人,这话难不倒她。

    关屠苏见他们离床远了些,又像刚才那样,偷眼观瞧两人。

    黑壮男孩把眼一瞪,怒气冲冲地质问:“咱妹子被人打了,你不想着为她出气,还怕人家找麻烦,你到底是不是她哥。窝囊废!”白净男孩并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大哥,出气并不一定要靠拳头。”“不靠拳头靠什么?靠屁股?”白净男孩张了张嘴,最后嘟囔了一句:“你看你又说野话了是不是,娘听了又该骂你了。”

    “行了,你在家看着妹妹,我出去一趟。”白净男孩说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走了。关屠苏直觉得那笑有些诡异和阴冷。

    “她还在睡觉呢,我去把柴劈了,呆会儿娘和二妹就该从姥姥家借粮回来了。”黑壮男孩说着也关门出去。屋里只剩下了床上的关屠苏。两人一走,她又睁开了眼睛继续打量屋内屋里的一切,从刚才的对话中她已猜到,那个黑壮的是这具身体的大哥,白净的是她二哥,另外,家里还有一个娘和一个妹妹。从屋里的摆设和两人的穿着来看,家里很穷。

    唉……关屠苏也没去抱怨什么别人都穿越到官宦富商之家,为什么自己穿越到这里之类的。同人不同命,有什么好抱怨的。你不接受就试着去改变她。抱怨,一点作用也没有。就像她的前世。爹死娘嫁人,爷爷奶奶偏心,叔叔婶婶刻薄,她不照样挺过来了!还把关家濒临倒闭的小酒坊变成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小公司……

    关屠苏正想得入神,就听见门又嘎吱一声响了。关屠苏猛然抬头,就见她的二哥正双手抱臂,靠在门框上,好暇以整的看着她。

    “哦,我刚醒来。”关屠苏有些心虚的解释道。

    “既然醒了,就起来吧。我带你去――”他的话还没说完。大哥的大嗓门又响起来了。

    “娘,二妹你们回来了!”

    关屠苏透过敞开的门向外看去,就见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左手挎只篮子,右手牵着一个八九岁的黄头发女孩。这应该就是这具身体的娘和妹妹了。这一大一小本来是满脸的愁容,一看到他们三个,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娘,没借到粮吗?”大哥很失望的问道。

    “唉……你舅他们也不宽裕――”

    “什么不宽裕,分明是找借口不借。”二妹快言快语的接道。

    “桑落――”

    桑落的目光一转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关屠苏,脸上登时漾起笑容,她微喘着气急切地喊道:“姐――你好了?”

    “屠苏。”妇人走上前来,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点头说道:“嗯,不烧了。你再进去趟会儿,饭好了我再叫你。”关屠苏愣在那里,正在想着怎么说话。身旁的桑落早已等不及拉着她进屋。

    “姐,你看我给你带的什么!”桑落一进屋,就献宝似的从怀出摸出一个鸡蛋,塞到关屠苏手里,然后像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一连串话:“姐,你赶紧吃了,别让娘看见了。这是我趁大舅妈不注意时偷来的。”

    关屠苏并没有急着吃,她随口问道:“舅舅真的不借咱们粮食吗?”其实,她刚才已经听明白了,但是为了打探情况,她还是多余的问了一句。

    不提这个则已,一提起舅舅舅母,桑落就一脸的义愤填膺:“我呸,都是些什么东西!就知道占我们家的便宜,娘一开口要借粮,大舅母二舅母一唱一和的在那儿哭穷,外公外婆在旁边装聋作哑,一句话都不说,真让人寒心。咱娘可是她亲闺女呢,就算是街坊邻居也不能这样啊,咱家又不是不还……”不用关屠苏问,桑落就把能说的全都说了出来。屠苏一边认真地听着一边默默地筛选有用的信息。她娘亲姓林,她的两个舅舅外公外婆住在离这里有十多里处的桃林村。她爹在世时(不,不还没离家时),家里景况不错。外公外婆舅舅们没少占便宜打秋风,现在一看他们穷了,势利嘴脸出来了。

    除去林家的亲戚,关家这边的亲戚也不少。祖父祖母仍然健在,还有两个叔叔,堂兄弟妹一长串。关屠苏忍不住揉揉太阳穴。前世,她在农村中长大,十分了解农村的陋习。即使在时隔千年后也有很多规矩让人无语,更何况是现在。听桑落的叙述,她家的亲戚几乎全是极品,不极品的还没生下来。极品,她倒也不怕,只是,她以前的那些方法该如何改良才能适用?要知道在古代可是十分讲究宗法宗族和孝道的。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这是一个很大的课题。

    “姐,你别光说,快吃呀。这鸡蛋是熟的。”桑落紧盯着她手中的鸡蛋。说着,她又劈手夺过鸡蛋,啪啪几下在床沿嗑开,利落的剥掉皮,往屠苏嘴里一塞。

    恰在这时,就听外面有人唤道:“桑落――”

    “哎,来了。”桑落嘴上大声应道,她的嗓门很大,站得又离她很近。关屠苏稍一惊吓,整个鸡蛋滑进了喉咙,噎得她直翻白眼。桑落并没有发现这个变故,她推开门像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关屠苏自己寻了一碗凉水,喝了一口水慢慢吞咽下去,才算好受些。

    她走出屋去站在院中四下观望,此时,已是天近黄昏。屋外,暮霭沉沉,柳吐嫩芽,鲜花馨香。村庄里,炊烟袅袅,犬吠牛哞,时不时传来大人呼唤小孩子回家的声音。一派安宁祥和的气氛。

    “吃饭了。”桑落的大嗓门又响起来了。

    关屠苏不好意思闲着,赶紧去厨房端饭。其实根本不用端什么,晚饭只有一大盆稀菜汤,白水滔滔,绿叶漂浮。清亮得能照出人的影子。

    “咦,你二哥呢?”林氏问了一句。

    “我去喊。”

    桑落自告奋勇的来到屋外,双手叉着小腰,扯开嗓子大声喊道:“哎――二哥,回来吃饭了――”关屠苏暗暗笑道,她这嗓门能唱女高音了,这古代的通讯真是基本靠吼。桑落连喊了几声,也不管听没听见,又径直回来坐下。一家人挨个坐好,林氏先给屠苏捞了一碗稠点的,接着才给其他人盛。

    关屠苏用筷子挑了几下,低头喝了起来。

    等到大家快吃完饭时,关文(关屠苏才知道的)回来了。

    “你又到哪儿野去了?”林氏脸色微怒。

    “打鸟去了。”说着他把手里的笼子搁在地上,坐在桌旁,端起留给他的菜汤,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一家人吃完饭,林氏点燃了昏暗的油灯,坐着缝补衣服。关文趁着光在旁边读一本破书,关毛(关老头子特别喜欢关羽,认为羽毛不分家,才有了这个名字)坐不住,在屋里走来走去,扭了半天,又偷眼观察了一会才憨憨地向林氏请示道:“娘,我出去玩会儿行不?”

    “黑灯瞎火有啥好玩,你性子爆,一言不和又要和人打起来,在家好好呆着。”关毛无奈,苦着脸只好重新坐下来。桑落一张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关文一边看书一边留意外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屋外有妇人尖利的声音在漫谩骂:“哪个天杀的挖陷阱挖到路上来了,谁做的孬事谁将来生儿子没……”后面是一连串农村特有的低级村骂。关屠苏皱皱眉头,她不听这种村骂已经好多年了。林氏也紧皱着眉头,趁机教诲两个女儿:“你们以后都记住了,千万别仗着嘴利就和这等粗野妇人对骂,她们是妇人什么话都骂得出来。”屠苏假装很乖巧的低头不语,桑落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也没接话。

    骂声渐渐地远了,这妇人显然是在围着村子骂。与骂声相和的还有此起彼伏的犬吠声。

    “哼,活该,谁让他们家没有一个好的。把陷阱挖到她家里才好呢。”桑落一脸的幸灾乐祸。

    “你说是不是姐?”桑落很想有人和自己分享。她的目光落在关屠苏身上,但今天的屠苏一直木木的,让她有些奇怪。

    “姐,你到底咋了?是不是嗑着脑子了?”关桑落一脸的担忧。她这一问,其他三人的目光也集中到她身上,均是一脸的担忧,因为以前的关屠苏也和桑落差不多,嘴尖舌利的。家里一天到晚充斥着两姐妹的声音。现在一看关屠苏这么反常,他们怎能不担忧?

    “呃,没事,就是脑子有时有些糊涂。那啥,我去躺着了。”说完,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中她起身回屋躺到床上。

    她一走开,屋里的其他人又小声议论开了。

    “娘,我觉得屠苏有些不对劲,我们要不要再请大夫看看?”关文最先出声。

    “没有啊,我觉得跟以前一样啊。”关毛的神经比较粗,一时没觉察出什么异样来。

    “明天去请古大夫来看看。”林氏最后一锤定音。

    ……

    关屠苏缩在被子里,脑中仍在翻腾个不停。现在,家中的人员状况,她基本摸清,自己还是叫关屠苏也不用担心改名换姓了。只是,她的适应能力虽强也得熬上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