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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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彦之前两年辛苦树立的“清纯少年”人设，在这一天彻底宣告崩塌。
以前他总是一身白衣，表情无辜地站在台上，顶着一张漂亮的脸蛋供人观赏，而陈恩这封信一发，原本的“清纯少年”立刻变成了人人喊打的“绿茶婊白莲花”。
“卧槽老娘以前竟然还觉得他单纯！竟然同时有好几个情人！这心机，啧啧啧！”
“恶心！亏我以前还觉得他好看！现在看到他只想吐！！！”
“刚刚出道就知道抱陈恩的大腿，一看就知道不简单好吗！也不知道你们这些以前喜欢他的人眼睛是怎么长的……”
“陈恩那么阳光的人都被他折磨出抑郁症来了！他才多大呀？太可怕了吧！”
“才二十一岁就“嫁人”了？也好啊，跟你那残疾老男人好好过去吧，别出来祸害别人了。”
云彦在看到前面的那些评论时都可以心平气和，唯独看到最后一条的时候，觉得气血上涌。
“云彦”就算是真对不起陈恩，气冲他撒也就够了，偏偏要把原本不是这个圈子的人也拉出来溜溜。
沈疏珩就算错，也只是错在所“娶”非人，凭什么要受这种侮辱！
……于是云彦在发过那条“护夫”的信息之后，干脆“护夫”护到底，把那些他看不顺眼的评论一个一个揪出来回复一番，发泄自己的不满。
“你凭什么对不了解的人评头论足？”
“你妈妈没教过你什么叫做素质吗？”
“有什么想骂的冲着我来啊，当个只会贬低别人的键盘侠很爽是吗？”
……于是不过一会儿，评论的风向就全变了。
“……云彦第一反应竟然是维护他老公，还一个一个评论回复过去，真是一只优秀的舔狗。”
“哈哈哈嫁入豪门不容易啊，估计一出事儿就被‘家里人’敲打了，才急着出面先把老公摘出去。”
“刚结婚就出这种事儿，云彦‘豪门阔太’地位岌岌可危！容我大笑三声！哈哈哈！”
“不过我觉得云彦骂的对啊……确实不应该牵扯不相干的人，人家本来就残疾了还要被你们拿来说，好可怜哦……”
“……只有我竟然觉得有点甜吗？咳咳咳我关注点歪了别理我……”
云彦：“……”竟然说他是舔狗。
他云彦！最年轻的金球奖影帝！会做一只舔狗？？？他靠自己就能成为豪门！嫁什么豪门！
这不都是逼不得已嘛？
云彦一边吐槽，一边反手就给后面两条点了个赞。
三观正，有眼光！
看完微博之后，他又看了一眼微信，刚刚那一小会儿他就收到了好几条微信信息。
距离陈恩的那封“信”发出时间已经不短了，云彦在经纪人那里一向不受重视，经纪人反应慢也就罢了，他的微信也一直安静如鸡，没有一个人来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反倒是在他发完那条微博之后，微信很快就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几乎所有人开头第一句都是：“你结婚了？！你竟然真的结婚了！？？？”
其中不乏“云彦”的暧昧对象，不过根据过往微信来看，云彦好像也没有什么经常联系的好友，人际交往的技能点几乎全都点在撩骚上了。
看来他猜测的不错，云彦结婚这件事，可能根本没有对其他人说过，毕竟他之前可是有逃婚的打算的。
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恐怕只有俞朗。
那么陈恩又是怎么知道的？
还没来得及细想，葛琳的来电又响起来，云彦刚一按下接通键，就听见葛琳严厉地声音：“我告诉过你了先不要回应！你怎么能就这么承认结婚这件事！你才二十一岁，你粉丝几乎全部都是些还没成年的小姑娘，你这是想糊穿地心吗？！”
云彦淡定道：“我还不够糊吗？”
葛琳：“……”
“也是。”两秒之后，葛琳迅速地冷静了下来，“你怎么打算的？”
其实她想问的是：你是不是就准备这么退出演艺圈，去当豪门“太太”去了？
但就算准备退出娱乐圈，他夫家的豪门恐怕也不能接受这么一个名誉有亏的媳妇。
这么一想，葛琳明白他为什么要第一时间发布那条“护夫”的微博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云彦伸了个懒腰，目光从一旁偷偷围观他的人群身上飘过，压低了声音问道：“琳姐，我想问您两件事。”
“你说。”
“第一，我结婚这件事，你有跟谁说过吗？”
“没有，我这点职业操守还是有的。”
“好，”云彦眸色沉了沉，“第二个问题，陈恩真的有抑郁症吗？”
“……这一点不清楚，这一年里他确实一直没接过什么戏，但是他原本就面临转型瓶颈，小角色看不上，好的角色也没人找他演……而且我听说他之前好像是得罪了某个一线大腕，我一直以为他是被雪藏了……就算是抑郁，恐怕跟事业不顺也有关系。”
“……这样啊，”云彦思忖了一下，又问：“你能弄到陈恩或者他经纪人的电话吗？”
“……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问候问候他……顺便关心一下他的病情。”
葛琳没有说话，显然是对他不放心。
“琳姐，你放心，我有分寸。”
“……好吧，试探试探他也好。号码我能弄到，但是他不一定会接。”葛琳听着他的话，莫名觉得他应该不会乱来。
“我试试吧，您把号码给我。”
“……我一会儿发给你”葛琳说完，又不放心地交代：“你打电话的时候不要提你们以前的事，在公众面前更不能承认你们两个有感情，一定要说你们只是炒cp的关系，从来没有谁深爱谁这种事……你们有吗？”她说完，又忍不住确认了一下。
云彦确认：“真的没有。”
其实云彦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但是按照原著里对云彦的描述，还有云彦和人交往的风格来看，就算暧昧过，也不可能到这种要死要活的地步。
——就算真有，也不能承认。
如果真的有过感情，他也只能对不住陈恩了，毕竟他不再是以前的云彦。可是，陈恩也绝不无辜——他现在还不知道，陈恩捏造自己抱他大腿炒cp这件事到底有什么意图。
毕竟两个人现在都在低谷，一个糊逼手撕另一个糊逼炒热度？有意义吗？
葛琳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先让你以前的经纪人发一条微博澄清炒cp的事，咱们虽然没证据，却也不能任由他们欺负。”
“谢谢琳姐。”
“谢什么，这是我的工作。”顿了两秒，葛琳又忽然道：“你……”
“怎么？”
“……没什么，我一会儿把号码发给你。”
葛琳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心里却在想，云彦怎么结了婚之后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现在脑子可比以前清醒多了，要早是这样，她也不至于一直把他放着不闻不问的。
号码很快就发了过来，是陈恩的经纪人的电话，云彦看距离工作时间还有几分钟，于是走出摄影棚，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立刻拨了过去。
铃响三声之后，对面接了电话，是一个男人非常客气的声音：“是小彦啊？”
“徐哥，”云彦叫得非常自然：“陈恩他现在怎么样了？方便接个电话吗？”
陈恩的经纪人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个时候来电话，犹豫了一下：“呃……陈恩他不舒服，还在睡，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没什么……”云彦软软地说：“就是想问问您……他是真的得了抑郁症吗？”
“这还能是假的吗？”经纪人的语气立刻激动起来：“你的意思是我们陈恩在网上卖惨？他都一年不能接戏了，这还不算是证明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云彦一点都不生气，声音还是软软的：“我只是想说，真的有病的话，一定要去积极治疗呀。”
“……”陈恩的经纪人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云彦第一时间打电话过来，竟然不撕逼不反驳，而是让陈恩积极治病？
云彦继续说下去，声音中带着担忧：“一年都不能拍戏啊，那一定很严重吧？医生是怎么说的？”
“医生说他是因为情伤太深，一直走不出来。”经纪人草草地说：“你不要问了，陈恩也不会接你的电话的。”
“嗯，不接我电话没关系，”云彦平静地说：“那可以把医生的诊断结果发给我看看吗？”
“……”经纪人明显慌了一下：“这个不行，这涉及到陈恩的隐私。”
“既然都已经公开说了有抑郁症了，这就不算是隐私了吧？”云彦笑了笑：“陈恩公开说是我导致了他的抑郁症，不应该提供诊断材料作为证据吗？”
“……陈恩一直都是约的心理咨询，没有什么书面的诊断。”经纪人的语气不太好。
“都已经严重到一整年无法工作的程度了，竟然没有去过医院，只是做了简单的心理咨询？这样效果不是很慢吗？”云彦疑惑：“我记得陈恩一直没有单干吧，他还在星灿娱乐吧？工作行程自己能做主？”
“……你说这个做什么？”经纪人皱眉。
“员工一年都没工作，都不施加一些压力的吗？”云彦惊叹：“你们老板可真是慈善家！”
“……”经纪人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另外，就算是约了心理咨询师，也应该有预约记录之类的吧？这些也算是陈恩的隐私吗？”
“……预约记录是有的，我之后可以发给你……”
“现在就发吧，如果你没有时间，可以把他的咨询师的联系方式给我，我让人去拿，毕竟我还是很在意我的名誉的。”
“……你！”经纪人的声音中带了些局促：“我怎么会知道你见了他的咨询师会怎么样，我说过了，这是陈恩的隐私！”
“……这样啊。”云彦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了。”
“……”经纪人心中有些不安：你知道什么了？
云彦还是像刚刚通话时一样乖巧：“徐哥再见。”说罢就挂了电话。
一通电话下来，他已经确定，陈恩绝对没有抑郁症。就算有，也不可能像他说的那样严重。
他将确认的结果大致跟葛琳说了，恰好听到场务叫他，便赶忙挂了电话到摄影棚去。
场上一切都准备好了，导演却在本该开始的时候，忧伤地看了他一眼。
云彦：……？
导演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默默起身把他叫到了一个角落里。
“小彦啊，你刚刚休假回来，累不累啊？”
……休假回来……累不累？
云彦回答：“导演，我不累。”
“你这毕竟是第一场戏，我看你……状态不太好啊。”导演看起来对他十分关心。
“……”云彦微笑：“导演，我状态挺好的。”
“唉……”导演摆摆手：“你的情况我知道，状态不好，不要强撑。”
这导演到底什么毛病？
云彦只好继续微笑：“……我状态真的挺好的，随时可以上场。”
导演欲言又止。
再次欲言又止。
最后一副“你不要逼我”的样子，慈祥地拍了拍云彦的肩膀：“你今天，还是先休息吧，啊？你今天状态不好，我怕浪费胶卷，毕竟，咱们剧组多穷啊……”
云彦：“……”云家投资那五百万都被狗吃了？
“我可以先拍后面的戏份，改天再拍你的，你也找找状态。”
云彦算是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了。
这是恐怕他因为这事儿彻底糊了，想换角儿啊，连云彦带资进组那五百万都不想要了，趁着云彦的角色还没开拍，干脆后延，免得浪费了。
云彦心里无奈，却也能理解：“好，那您先忙，我休息休息。”
导演终于满意地走了。
云彦忽然又被放了个假，却也没回去，而是待在剧组观察，和剧组人员熟悉熟悉。之前开机的时候大家应该都见过，但这些人对云彦来说还是陌生人。
他顺便也了解一下导演的工作风格，等到事情解决了之后，这片子他恐怕还是要继续拍下去，到时候也好上手。毕竟他背后可没有靠山，而且……这也算不得什么委屈，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云彦在片场看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再次成为了剧组闲散人员关注的焦点，于是拿出手机来，看看事情的最新进展。
他以前的经纪人梁可很快发布了一条声明——
“我是云彦上一任的经纪人，在此对陈恩云彦之间的一些纠纷发表声明：陈恩称云彦在未经他同意的情况下散布两人关系暧昧的谣言，就我所知，这个说法并非事实。”
“云彦那时候年龄还小，我们从来就没有为他炒cp的计划，是陈恩先向我们提出了炒cp的建议，并要求我们配合。”
“我们最初并没有同意，但是陈恩表示，如果云彦不同意，他将停止在公众面前对云彦的友好表现。我当时考虑到云彦初出茅庐，怕公众因为陈先生的态度变化而对云彦产生不良影响，最终同意了陈先生炒cp的要求，没想到一年多之后的今天，竟被陈恩反咬一口。”
“我不知道陈先生诋毁云彦究竟是什么意图，但希望陈先生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不要信口开河。”
云彦叹了口气。
这事儿啊……难办。
没有证据，什么都靠当事人这几张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最后恐怕也难有个分晓。
陈恩恐怕正是看准了这一点，就等着他下场去撕，撕的越狠，热度越高。
……
就在云彦叹气的时候，沈疏珩这才接到了助理的紧急汇报。
听完了陈恩对云彦的指责之后，沈疏珩一点也不觉得意外，甚至在听到最后的“残废”一词时，表情都没有丝毫波动。
这样的辱骂，他听的太多了。
但他还是烦躁地皱了皱眉——对于这件事，外公和母亲一定会过问，说不定还会一脸担忧地看着他，觉得对不起他，没有给他挑一个好“媳妇”。
沈疏珩揉了揉眉心。
“不过……夫人很快就回复了。”
“回了什么？”
助理一字不落地念了云彦发布的那条微博。
听到云彦说他“年轻力壮”“长相俊美”的时候，沈疏珩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可听到后面，他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好像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的维护。
在那漫长如同荒漠的岁月里，就算是他的母亲，都没有这样急切地站在他身前。
沈疏珩听完之后怔了很久，觉得心脏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但他的理智告诉他，云彦这是犯了大错，这种维护很可能只是一种讨好，一种焦急的表态而已，没有什么可在意的。
但还是忍不住从助理手中拿过手机来，将那段话又看了一遍，还很快翻到了云彦怼人的其他回复。
脑海中浮现出云彦张牙舞爪的样子，沈疏珩竟然忍不住勾了一下嘴角。
“他现在在做什么？”
“导演说今天的戏份取消了，但是云少还没有回来，在现场观摩……”助理看了一下另一只手机里的监听状况，怔了一下：“他的经纪人又给他电话了。”
沈疏珩伸手，助理立刻将耳机递到他手里。
沈疏珩戴上耳机，对着助理摆了摆手，一边听着，一边在今天的一沓文件上签字。
“梁可已经发了微博了……先看看效果，你先不要发声……这场仗不好打。”
“嗯，梁可那边，真的什么证据都没有了？”
“没有了……她说之前那边不愿意签协议，她还录过音，但是后来还没来得及导出，手机就进了水，现在里面的东西都修复不了……啧，我跟你说这个干嘛，也没什么用，徒然让你不高兴。”
“没事，随缘吧……大不了回家吃老公的呗。”云彦宽慰她。
沈疏珩：“……”
葛琳失笑：“从来没听你提过你老公啊，看来你和你老公关系很好。”
“哈哈，”云彦干笑两声：“一点也不好。”
沈疏珩：“…………”
葛琳：“那你还这么冲动地维护他？是怕被他家人责难吗？”
云彦沉默了一会儿。
就在沈疏珩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口了。
“那倒也没有，这事儿一出，我回去肯定是狂风暴雨，无所谓了。其实……我觉得他挺难的，本来娶了个我，就已经够倒霉的了，这时候还要被人拉出来群嘲……”云彦揉了揉头发，叹了口气：“我大概是觉得有些抱歉……他不应该经历这些。”
沈疏珩的笔尖，在纸面上顿了一下。
云彦知道自己没什么可抱歉的，毕竟这是原主的过错，可是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心里忽然有点难受。
那种感觉不是愧疚，而是酸楚。
他不由想起原著中一段情节——
沈疏珩将“云彦”抓去之后，将他关起来。“云彦”疯狂地在屋子里面拍门，对他吼叫：“你凭什么抓我！我根本就不爱你！放我出去！我要和俞朗哥哥在一起……我死也不会和你结婚！”
沈疏珩问他：“俞朗就那么好？”
“当然！”“云彦”那时候怕是已经疯了：“他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你连他一根脚趾都比不上！！！”
沈疏珩沉默了许久，并没有告诉他，正是俞朗不顾他们的情谊，将“云彦”交到了自己手上。
“云彦”还在里面歇斯底里地大骂，沈疏珩低声的呢喃被淹没在谩骂声中——
“那我就活该被你们这样对待吗？”
云彦心中忽然一阵烦乱，几乎比他刚刚怼人时的愤怒还要强烈。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明明沈疏珩前几天还在他面前傲慢的要死，但是云彦却觉得对他讨厌不起来。
他怔了片刻，忽然听到葛琳笑道：“你挺喜欢他？”
“见都没见过几次，喜欢什么呀？”云彦立马否认：“我就是看陈恩不顺眼，他那是什么用词啊？真是没素质……”
云彦鄙视完陈恩，忽然美滋滋道：“不过，我老公长得是真好看啊，真的！特别好看！放娱乐圈里一定爆红能把陈恩秒成渣滓的那种！盛世美颜！我觉得不管他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只要顶着他那张脸跟我撒个娇，我都可以原谅他。”
葛琳：“噫，颜狗！”
沈疏珩：“………………”
他飞快地摘下耳机塞回助理手里。
“有什么后续再向我汇报。”
助理：？
待到助理走了之后，沈疏珩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还没看完的资料上。
看着看着，不知不觉的，他已经不知道那份资料在说什么了。
云彦说，他不应该经历这些。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云彦这么一句话这么在意。是因为这十几年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说过这句话，所以自己有些……感动吗？
那他的感动也太过廉价。
只是一句话而已。
沈疏珩深吸一口气，干脆放下了文件，却忽然在不远处一块镜面金属上看到了自己模糊的脸。
这么多年，他满心都是仇恨，从来都没有关心过自己的脸。
那张脸苍白而冷淡，发狠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带着些鬼气。
……好看？
云彦之前两年辛苦树立的“清纯少年”人设，在这一天彻底宣告崩塌。
以前他总是一身白衣，表情无辜地站在台上，顶着一张漂亮的脸蛋供人观赏，而陈恩这封信一发，原本的“清纯少年”立刻变成了人人喊打的“绿茶婊白莲花”。
“卧槽老娘以前竟然还觉得他单纯！竟然同时有好几个情人！这心机，啧啧啧！”
“恶心！亏我以前还觉得他好看！现在看到他只想吐！！！”
“刚刚出道就知道抱陈恩的大腿，一看就知道不简单好吗！也不知道你们这些以前喜欢他的人眼睛是怎么长的……”
“陈恩那么阳光的人都被他折磨出抑郁症来了！他才多大呀？太可怕了吧！”
“才二十一岁就“嫁人”了？也好啊，跟你那残疾老男人好好过去吧，别出来祸害别人了。”
云彦在看到前面的那些评论时都可以心平气和，唯独看到最后一条的时候，觉得气血上涌。
“云彦”就算是真对不起陈恩，气冲他撒也就够了，偏偏要把原本不是这个圈子的人也拉出来溜溜。
沈疏珩就算错，也只是错在所“娶”非人，凭什么要受这种侮辱！
……于是云彦在发过那条“护夫”的信息之后，干脆“护夫”护到底，把那些他看不顺眼的评论一个一个揪出来回复一番，发泄自己的不满。
“你凭什么对不了解的人评头论足？”
“你妈妈没教过你什么叫做素质吗？”
“有什么想骂的冲着我来啊，当个只会贬低别人的键盘侠很爽是吗？”
……于是不过一会儿，评论的风向就全变了。
“……云彦第一反应竟然是维护他老公，还一个一个评论回复过去，真是一只优秀的舔狗。”
“哈哈哈嫁入豪门不容易啊，估计一出事儿就被‘家里人’敲打了，才急着出面先把老公摘出去。”
“刚结婚就出这种事儿，云彦‘豪门阔太’地位岌岌可危！容我大笑三声！哈哈哈！”
“不过我觉得云彦骂的对啊……确实不应该牵扯不相干的人，人家本来就残疾了还要被你们拿来说，好可怜哦……”
“……只有我竟然觉得有点甜吗？咳咳咳我关注点歪了别理我……”
云彦：“……”竟然说他是舔狗。
他云彦！最年轻的金球奖影帝！会做一只舔狗？？？他靠自己就能成为豪门！嫁什么豪门！
这不都是逼不得已嘛？
云彦一边吐槽，一边反手就给后面两条点了个赞。
三观正，有眼光！
看完微博之后，他又看了一眼微信，刚刚那一小会儿他就收到了好几条微信信息。
距离陈恩的那封“信”发出时间已经不短了，云彦在经纪人那里一向不受重视，经纪人反应慢也就罢了，他的微信也一直安静如鸡，没有一个人来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反倒是在他发完那条微博之后，微信很快就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几乎所有人开头第一句都是：“你结婚了？！你竟然真的结婚了！？？？”
其中不乏“云彦”的暧昧对象，不过根据过往微信来看，云彦好像也没有什么经常联系的好友，人际交往的技能点几乎全都点在撩骚上了。
看来他猜测的不错，云彦结婚这件事，可能根本没有对其他人说过，毕竟他之前可是有逃婚的打算的。
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恐怕只有俞朗。
那么陈恩又是怎么知道的？
还没来得及细想，葛琳的来电又响起来，云彦刚一按下接通键，就听见葛琳严厉地声音：“我告诉过你了先不要回应！你怎么能就这么承认结婚这件事！你才二十一岁，你粉丝几乎全部都是些还没成年的小姑娘，你这是想糊穿地心吗？！”
云彦淡定道：“我还不够糊吗？”
葛琳：“……”
“也是。”两秒之后，葛琳迅速地冷静了下来，“你怎么打算的？”
其实她想问的是：你是不是就准备这么退出演艺圈，去当豪门“太太”去了？
但就算准备退出娱乐圈，他夫家的豪门恐怕也不能接受这么一个名誉有亏的媳妇。
这么一想，葛琳明白他为什么要第一时间发布那条“护夫”的微博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云彦伸了个懒腰，目光从一旁偷偷围观他的人群身上飘过，压低了声音问道：“琳姐，我想问您两件事。”
“你说。”
“第一，我结婚这件事，你有跟谁说过吗？”
“没有，我这点职业操守还是有的。”
“好，”云彦眸色沉了沉，“第二个问题，陈恩真的有抑郁症吗？”
“……这一点不清楚，这一年里他确实一直没接过什么戏，但是他原本就面临转型瓶颈，小角色看不上，好的角色也没人找他演……而且我听说他之前好像是得罪了某个一线大腕，我一直以为他是被雪藏了……就算是抑郁，恐怕跟事业不顺也有关系。”
“……这样啊，”云彦思忖了一下，又问：“你能弄到陈恩或者他经纪人的电话吗？”
“……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问候问候他……顺便关心一下他的病情。”
葛琳没有说话，显然是对他不放心。
“琳姐，你放心，我有分寸。”
“……好吧，试探试探他也好。号码我能弄到，但是他不一定会接。”葛琳听着他的话，莫名觉得他应该不会乱来。
“我试试吧，您把号码给我。”
“……我一会儿发给你”葛琳说完，又不放心地交代：“你打电话的时候不要提你们以前的事，在公众面前更不能承认你们两个有感情，一定要说你们只是炒cp的关系，从来没有谁深爱谁这种事……你们有吗？”她说完，又忍不住确认了一下。
云彦确认：“真的没有。”
其实云彦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但是按照原著里对云彦的描述，还有云彦和人交往的风格来看，就算暧昧过，也不可能到这种要死要活的地步。
——就算真有，也不能承认。
如果真的有过感情，他也只能对不住陈恩了，毕竟他不再是以前的云彦。可是，陈恩也绝不无辜——他现在还不知道，陈恩捏造自己抱他大腿炒cp这件事到底有什么意图。
毕竟两个人现在都在低谷，一个糊逼手撕另一个糊逼炒热度？有意义吗？
葛琳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先让你以前的经纪人发一条微博澄清炒cp的事，咱们虽然没证据，却也不能任由他们欺负。”
“谢谢琳姐。”
“谢什么，这是我的工作。”顿了两秒，葛琳又忽然道：“你……”
“怎么？”
“……没什么，我一会儿把号码发给你。”
葛琳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心里却在想，云彦怎么结了婚之后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现在脑子可比以前清醒多了，要早是这样，她也不至于一直把他放着不闻不问的。
号码很快就发了过来，是陈恩的经纪人的电话，云彦看距离工作时间还有几分钟，于是走出摄影棚，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立刻拨了过去。
铃响三声之后，对面接了电话，是一个男人非常客气的声音：“是小彦啊？”
“徐哥，”云彦叫得非常自然：“陈恩他现在怎么样了？方便接个电话吗？”
陈恩的经纪人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个时候来电话，犹豫了一下：“呃……陈恩他不舒服，还在睡，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没什么……”云彦软软地说：“就是想问问您……他是真的得了抑郁症吗？”
“这还能是假的吗？”经纪人的语气立刻激动起来：“你的意思是我们陈恩在网上卖惨？他都一年不能接戏了，这还不算是证明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云彦一点都不生气，声音还是软软的：“我只是想说，真的有病的话，一定要去积极治疗呀。”
“……”陈恩的经纪人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云彦第一时间打电话过来，竟然不撕逼不反驳，而是让陈恩积极治病？
云彦继续说下去，声音中带着担忧：“一年都不能拍戏啊，那一定很严重吧？医生是怎么说的？”
“医生说他是因为情伤太深，一直走不出来。”经纪人草草地说：“你不要问了，陈恩也不会接你的电话的。”
“嗯，不接我电话没关系，”云彦平静地说：“那可以把医生的诊断结果发给我看看吗？”
“……”经纪人明显慌了一下：“这个不行，这涉及到陈恩的隐私。”
“既然都已经公开说了有抑郁症了，这就不算是隐私了吧？”云彦笑了笑：“陈恩公开说是我导致了他的抑郁症，不应该提供诊断材料作为证据吗？”
“……陈恩一直都是约的心理咨询，没有什么书面的诊断。”经纪人的语气不太好。
“都已经严重到一整年无法工作的程度了，竟然没有去过医院，只是做了简单的心理咨询？这样效果不是很慢吗？”云彦疑惑：“我记得陈恩一直没有单干吧，他还在星灿娱乐吧？工作行程自己能做主？”
“……你说这个做什么？”经纪人皱眉。
“员工一年都没工作，都不施加一些压力的吗？”云彦惊叹：“你们老板可真是慈善家！”
“……”经纪人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另外，就算是约了心理咨询师，也应该有预约记录之类的吧？这些也算是陈恩的隐私吗？”
“……预约记录是有的，我之后可以发给你……”
“现在就发吧，如果你没有时间，可以把他的咨询师的联系方式给我，我让人去拿，毕竟我还是很在意我的名誉的。”
“……你！”经纪人的声音中带了些局促：“我怎么会知道你见了他的咨询师会怎么样，我说过了，这是陈恩的隐私！”
“……这样啊。”云彦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了。”
“……”经纪人心中有些不安：你知道什么了？
云彦还是像刚刚通话时一样乖巧：“徐哥再见。”说罢就挂了电话。
一通电话下来，他已经确定，陈恩绝对没有抑郁症。就算有，也不可能像他说的那样严重。
他将确认的结果大致跟葛琳说了，恰好听到场务叫他，便赶忙挂了电话到摄影棚去。
场上一切都准备好了，导演却在本该开始的时候，忧伤地看了他一眼。
云彦：……？
导演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默默起身把他叫到了一个角落里。
“小彦啊，你刚刚休假回来，累不累啊？”
……休假回来……累不累？
云彦回答：“导演，我不累。”
“你这毕竟是第一场戏，我看你……状态不太好啊。”导演看起来对他十分关心。
“……”云彦微笑：“导演，我状态挺好的。”
“唉……”导演摆摆手：“你的情况我知道，状态不好，不要强撑。”
这导演到底什么毛病？
云彦只好继续微笑：“……我状态真的挺好的，随时可以上场。”
导演欲言又止。
再次欲言又止。
最后一副“你不要逼我”的样子，慈祥地拍了拍云彦的肩膀：“你今天，还是先休息吧，啊？你今天状态不好，我怕浪费胶卷，毕竟，咱们剧组多穷啊……”
云彦：“……”云家投资那五百万都被狗吃了？
“我可以先拍后面的戏份，改天再拍你的，你也找找状态。”
云彦算是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了。
这是恐怕他因为这事儿彻底糊了，想换角儿啊，连云彦带资进组那五百万都不想要了，趁着云彦的角色还没开拍，干脆后延，免得浪费了。
云彦心里无奈，却也能理解：“好，那您先忙，我休息休息。”
导演终于满意地走了。
云彦忽然又被放了个假，却也没回去，而是待在剧组观察，和剧组人员熟悉熟悉。之前开机的时候大家应该都见过，但这些人对云彦来说还是陌生人。
他顺便也了解一下导演的工作风格，等到事情解决了之后，这片子他恐怕还是要继续拍下去，到时候也好上手。毕竟他背后可没有靠山，而且……这也算不得什么委屈，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云彦在片场看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再次成为了剧组闲散人员关注的焦点，于是拿出手机来，看看事情的最新进展。
他以前的经纪人梁可很快发布了一条声明——
“我是云彦上一任的经纪人，在此对陈恩云彦之间的一些纠纷发表声明：陈恩称云彦在未经他同意的情况下散布两人关系暧昧的谣言，就我所知，这个说法并非事实。”
“云彦那时候年龄还小，我们从来就没有为他炒cp的计划，是陈恩先向我们提出了炒cp的建议，并要求我们配合。”
“我们最初并没有同意，但是陈恩表示，如果云彦不同意，他将停止在公众面前对云彦的友好表现。我当时考虑到云彦初出茅庐，怕公众因为陈先生的态度变化而对云彦产生不良影响，最终同意了陈先生炒cp的要求，没想到一年多之后的今天，竟被陈恩反咬一口。”
“我不知道陈先生诋毁云彦究竟是什么意图，但希望陈先生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不要信口开河。”
云彦叹了口气。
这事儿啊……难办。
没有证据，什么都靠当事人这几张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最后恐怕也难有个分晓。
陈恩恐怕正是看准了这一点，就等着他下场去撕，撕的越狠，热度越高。
……
就在云彦叹气的时候，沈疏珩这才接到了助理的紧急汇报。
听完了陈恩对云彦的指责之后，沈疏珩一点也不觉得意外，甚至在听到最后的“残废”一词时，表情都没有丝毫波动。
这样的辱骂，他听的太多了。
但他还是烦躁地皱了皱眉——对于这件事，外公和母亲一定会过问，说不定还会一脸担忧地看着他，觉得对不起他，没有给他挑一个好“媳妇”。
沈疏珩揉了揉眉心。
“不过……夫人很快就回复了。”
“回了什么？”
助理一字不落地念了云彦发布的那条微博。
听到云彦说他“年轻力壮”“长相俊美”的时候，沈疏珩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可听到后面，他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好像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的维护。
在那漫长如同荒漠的岁月里，就算是他的母亲，都没有这样急切地站在他身前。
沈疏珩听完之后怔了很久，觉得心脏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但他的理智告诉他，云彦这是犯了大错，这种维护很可能只是一种讨好，一种焦急的表态而已，没有什么可在意的。
但还是忍不住从助理手中拿过手机来，将那段话又看了一遍，还很快翻到了云彦怼人的其他回复。
脑海中浮现出云彦张牙舞爪的样子，沈疏珩竟然忍不住勾了一下嘴角。
“他现在在做什么？”
“导演说今天的戏份取消了，但是云少还没有回来，在现场观摩……”助理看了一下另一只手机里的监听状况，怔了一下：“他的经纪人又给他电话了。”
沈疏珩伸手，助理立刻将耳机递到他手里。
沈疏珩戴上耳机，对着助理摆了摆手，一边听着，一边在今天的一沓文件上签字。
“梁可已经发了微博了……先看看效果，你先不要发声……这场仗不好打。”
“嗯，梁可那边，真的什么证据都没有了？”
“没有了……她说之前那边不愿意签协议，她还录过音，但是后来还没来得及导出，手机就进了水，现在里面的东西都修复不了……啧，我跟你说这个干嘛，也没什么用，徒然让你不高兴。”
“没事，随缘吧……大不了回家吃老公的呗。”云彦宽慰她。
沈疏珩：“……”
葛琳失笑：“从来没听你提过你老公啊，看来你和你老公关系很好。”
“哈哈，”云彦干笑两声：“一点也不好。”
沈疏珩：“…………”
葛琳：“那你还这么冲动地维护他？是怕被他家人责难吗？”
云彦沉默了一会儿。
就在沈疏珩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口了。
“那倒也没有，这事儿一出，我回去肯定是狂风暴雨，无所谓了。其实……我觉得他挺难的，本来娶了个我，就已经够倒霉的了，这时候还要被人拉出来群嘲……”云彦揉了揉头发，叹了口气：“我大概是觉得有些抱歉……他不应该经历这些。”
沈疏珩的笔尖，在纸面上顿了一下。
云彦知道自己没什么可抱歉的，毕竟这是原主的过错，可是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心里忽然有点难受。
那种感觉不是愧疚，而是酸楚。
他不由想起原著中一段情节——
沈疏珩将“云彦”抓去之后，将他关起来。“云彦”疯狂地在屋子里面拍门，对他吼叫：“你凭什么抓我！我根本就不爱你！放我出去！我要和俞朗哥哥在一起……我死也不会和你结婚！”
沈疏珩问他：“俞朗就那么好？”
“当然！”“云彦”那时候怕是已经疯了：“他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你连他一根脚趾都比不上！！！”
沈疏珩沉默了许久，并没有告诉他，正是俞朗不顾他们的情谊，将“云彦”交到了自己手上。
“云彦”还在里面歇斯底里地大骂，沈疏珩低声的呢喃被淹没在谩骂声中——
“那我就活该被你们这样对待吗？”
云彦心中忽然一阵烦乱，几乎比他刚刚怼人时的愤怒还要强烈。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明明沈疏珩前几天还在他面前傲慢的要死，但是云彦却觉得对他讨厌不起来。
他怔了片刻，忽然听到葛琳笑道：“你挺喜欢他？”
“见都没见过几次，喜欢什么呀？”云彦立马否认：“我就是看陈恩不顺眼，他那是什么用词啊？真是没素质……”
云彦鄙视完陈恩，忽然美滋滋道：“不过，我老公长得是真好看啊，真的！特别好看！放娱乐圈里一定爆红能把陈恩秒成渣滓的那种！盛世美颜！我觉得不管他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只要顶着他那张脸跟我撒个娇，我都可以原谅他。”
葛琳：“噫，颜狗！”
沈疏珩：“………………”
他飞快地摘下耳机塞回助理手里。
“有什么后续再向我汇报。”
助理：？
待到助理走了之后，沈疏珩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还没看完的资料上。
看着看着，不知不觉的，他已经不知道那份资料在说什么了。
云彦说，他不应该经历这些。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云彦这么一句话这么在意。是因为这十几年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说过这句话，所以自己有些……感动吗？
那他的感动也太过廉价。
只是一句话而已。
沈疏珩深吸一口气，干脆放下了文件，却忽然在不远处一块镜面金属上看到了自己模糊的脸。
这么多年，他满心都是仇恨，从来都没有关心过自己的脸。
那张脸苍白而冷淡，发狠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带着些鬼气。
……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