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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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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章

    闻人安知道闻人久的死讯,是在他的手下第三次被容默拒之门外前不久的事。

    武安侯府近年来与镇国公府交情一直亲厚,在他的有心拉拢下,武安世子也早早便就与他结交。只是可惜的是,武安侯府虽说根基底蕴不必平津侯府差,但是自上个武安侯逝世以来人才凋零,侯府也渐渐没落。

    虽然因着乱世,凭借着家中出色的子嗣战场上的骁勇让武安侯府又重获了帝宠,但那骁勇善战、威名赫赫的少年将领却不是武安世子,而是一个妾室所生的庶长子,容默。

    闻人安倒也不是不想拉拢这个少年时便颇有将帅之才的容默,只是容默成名早,彼时他还不过七八岁,容默已经是从二品的定北军副将。等到他后来稍长些,这容默已经独当一面,南征北伐,他寻常也是见不到了。

    只是他想着,虽然他与容默无甚交情,但无论如何,武安侯府已经明面上倒戈到他的阵营上来了,他去在德荣帝遗诏一事上有所求时,这容默再怎么不识趣,也不该不给他这个脸。可没想到的是,他竟真的胆敢如此!

    自打第一次他登门拜访隐晦的说明来意,却被那头断然拒绝之后,他也软的硬的手段都用了,甚至出动了武安侯,但终究都还是没令这容默松口。而现下是第三次——容默竟然丝毫都不顾及他的面子了,他派去的人还未进到他府里,便就这么被赶了出来!

    闻人安明明怒不可遏,在武安候面前倒是依旧笑得温和恭善:“侯爷的这个儿子,倒不愧是先帝亲口夸赞为‘铁面无私’的冷面将军,便是谁来也是不给分毫面子。”

    武安侯对自己这个儿子也是毫无办法,瞧着闻人安的模样,心底惴惴:“家教不严、教子无方……七皇子殿下还请不要责怪才是。”

    闻人安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回了自己的青流殿。

    回到青流殿里,一直笑着的闻人安终于卸掉了自己的假面,他怒意滔天地踢翻了寝宫里的桌椅,眼底隐隐有暴虐的猩红在翻动。

    “一个个都在阻碍我……为什么一个个的都要阻碍我!呵……呵呵……且等着瞧罢,待我登上皇位的那一日……我要一个个的来找你们清算!”

    在一旁伺候的小太监看见闻人安这副模样也是忍不住两股战战,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再过两日便要举行先帝遗体入葬皇陵的仪式了,要不……奴才晚些时候再去容将军府里跑一趟?”

    “不必去了。”闻人安发作过一番之后,面色似乎又平静了下来,他起了身,从一个暗阁里抽出一封信来,单手展开了,又垂眸扫了一眼,“我早些时候接到的信,说是轩王找到了重伤不醒的洛骁和闻人久的尸体……你觉得这事有几分可信?”

    那小太监不知道闻人安是真心在问他还是在喃喃自语,一时间有些不敢回答:“奴才以为……应该是真的罢?毕竟那些死士都是殿下亲自——”

    话说到这里,剩下的话却因着脖子蓦然被人掐住而再无法言语。闻人安眯着眼,用力地扼住了那小太监的咽喉,声音又轻又柔,似乎还带着些许甜蜜的笑意:“你说什么死士?我亲自如何?我怎么听不明白?”

    那小太监被掐的双眼翻白,只能拼命吐出破碎的字句来:“奴……奴才……说错了……咳,咳咳,殿下……恕罪!”

    闻人安看着在自己手里脸色紫胀的小太监,好一会儿,索然无味的松了口,一脚踹在他腹部将整个人踹倒在地:“若是这张嘴不会说话,我就去叫人给你抉了舌头,你此生都不必再说话。”

    “咳……咳咳咳咳……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闻人安懒得瞧他,只是将前线那封信撕碎了扔进了正燃着香薰的香炉里:“无论是真是假,闻人久死在甘州确实是再好也不过了。”冷冷一笑,“一个大乾,可不需要两个帝王。”

    与此同时,容府。

    容默瞧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武安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淡淡道:“父亲。”

    武安侯看着自己这个眉眼冷淡、却最最出息的长子,气的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好半天才恨声道:“你这逆子还知道我是你父亲?”

    容默没有顾虑武安侯似是气到极点的模样,语气依旧冷冷的,脸上连半个多余的表情也无:“父亲便是父亲,儿子自然是知道的。”

    武安侯伸着手指着容默的脸,抖了好一会儿,又将手放下了,背在身后在巴掌大的地方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嘴里低声念叨:“我武安侯府里可没你这么本事的儿子!你这几天干的什么事?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将七皇子得罪死了!”

    容默眉眼不动,淡淡道:“儿子除了未曾答应与七皇子私下相见的邀约,并未记得做过什么得罪七皇子的事。”

    武安侯一听这话怒气攻心,猛地一掷袖,瞪着容默道:“你这逆子是存心要气死为父吗!”看着自己的儿子,苦口婆心道,“现下帝京这个局势,你难道还不明白?你今日不给七皇子方便,若是等日后七皇子得登大宝,你以为他还能容得下你?”

    容默便道:“大乾的储君是太子殿下,便是新帝登基,又与七皇子有何干系。”

    武安侯瞪他:“你到现在还要跟为父这里装糊涂么?”

    容默终于微微抬了眼,他看着武安侯,缓缓地道:“父亲,七皇子来找我为的是什么你我都知晓,但你可知篡改遗诏究竟是什么罪过?”

    武安侯被容默看的心中微微一惊。遗诏虽未公布,但是里头写的是什么他们也不是猜不到。也正是因为预料到了,所以他们才会想要趁着闻人久和洛骁都不在帝京,赶紧解决这件事以防万一。可是妄图篡改先帝遗诏一事只要暴露,那便是个株连九族的结果!

    他心里虽也隐隐担心,口却还是道:“怎么能说是篡改?我们只不过是想要看看,先帝可曾因为一时糊涂而错写了什么——再者说来,此事只要我们仔细些,你不说,我不说,七皇子不说,又有谁……”

    “父亲你真的以为七皇子能够除掉太子成为新帝?”容默打断了武安侯的话,冷声问道。

    “这……”武安侯心中自然也是有所顾虑,但是他既然当初已经搭上了镇国公府,早已经坐上了七皇子的船,这条路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容默拱手道:“父亲公务繁忙,此时已时候不早,儿子就不多留父亲了。”竟是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了。武安侯被气了个倒仰,瞧着容默进退有礼的模样,连道了三声“好”,愤懑地咬了牙,转了身便走。

    气走了武安侯,容默脸上倒也没有什么旁的表情,在堂中站了一会儿,却见一个颜色姝丽的女子款款而来。她年岁二十六七,容貌算不上如何惊艳,但是眉眼婉约,气质温雅,独有一份令人流连的风情。

    “父亲此次过来,还是为的那件事?”女子走到容默身旁轻声问道。

    容默转头瞧她,冰霜似的眉眼蓦然便暖了下来,他抚了抚她的发,淡淡道:“父亲怕是想不通的。”

    女子将容默的手拉下来,问道:“你不愿帮七皇子,一是阿默你本性便是如此,见不得人偷奸耍滑,可着二……”顿了顿,将声音压低了些,“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打心眼儿里,还是想着支持太子殿下?”

    容默看着自己妻子的眉眼,没有正面地回答:“你问这个做什么?”

    女子叹了一口气:“却也不是我想问。只是我见你一直对平津世子颇有夸赞,又道太子多智重民,对七皇子反倒是不冷不热……我心里想着武安侯府虽是顺了七皇子,只怕你心里还是不愿与太子为敌的。”说着,有些忧心忡忡,“可是这样,阿默你可想过你自己可真真是两边都不讨喜了。”

    “你不但推辞了七皇子的邀约,也盯着其他世家的动静不让武安侯从中疏通……日后七皇子若是得势,只怕你的日子是要难过了。”

    容默轻轻地反握住妻子的手,道:“我只求问心无愧。”

    “你呀……”女子瞧着容默,原先的忧心忡忡终于只是化作一点无奈的笑,“罢了罢了,我又不是第一日认识你,早便知道你要这么说!”

    抿了抿嘴,明明是几个孩子的娘了,脸上却还隐约有着些少女的娇憨:“谁叫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呢。”

    容默看着她,唇边微微浮上一丝笑来:“此处风大,进屋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