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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两淮盐案 5、铁齿铜牙纪晓岚

作者:下廖林久云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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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铁齿铜牙纪晓岚

    由于乾隆对此案的关注,每隔三日便有廷谕发来询问案件进展程度,彰宝虽然与普福有点私交,也不敢太袒护于他,所以审案时尚算公道。

    普福自知若招了供,就连神仙也难救自己了,于是死也不肯承认有贪没这一千余万两之心,只一个劲地说这是前任盐政吉庆在任上时做的手脚,自己根本是毫不知情,稀里糊涂地便把前任的帐给接了下来。这钱放在盐运衙门司库内已有多年,自己也只是在急用钱时到司库内挪用了点出来,并无其他私吞之意。

    而高恒的说法基本跟普福一致,可他却不知道尤拔世在奏折里重点提到了陈道海加工过的一条消息,那就是高恒拿盐运衙门司库里的钱去外面放高利贷。这在乾隆眼里简直就是一项重罪。好嘛,你高恒太牛逼了,拿朝廷的钱去放高利贷,利息全进自己的口袋。

    在乾隆寄来廷谕要高恒具实回答是否有寄商生息之举时,高恒虽然面无血色,可依旧坚决否认。

    扬州诸多盐商如黄源德、徐尚志、王履泰、江广达、程谦德、汪启源等人也都被波及到,纷纷受到传唤并直接拘禁于府衙中。一时之间,扬州府官绅人人自危。由于官府严锁消息,故外人实难得知真实消息。故也有不少京师人士找上了陈道海探听虚实,这里面就有一位后世颇为出名的大人物,纪昀纪晓岚。

    见到纪晓岚后,陈道海便知自己给后世的电视给误导了。

    纪大人根本是年纪不小了,有四十好几,一身肥肉,相当胖。深度近视,长相普通,面容倒是和蔼可亲,一副邻家老爷爷的模样。这种模样能泡得到妹纸那才真是见鬼了。现任翰林院侍读学士,在南书房行走。

    纪晓岚为何会出现在扬州?盖与前任盐运使卢见曾有关。

    卢见曾乾隆时,已是一位很有影响的文坛耆老,每逢客来,卢见曾都设宴款待,馈赠丰厚,对家境贫寒的文人,他更是慷慨好义,解囊相助。

    他在扬州任两淮盐运使时,曾在虹桥修楔,与文友们吟诗唱和,他作了四首七言律诗,要文友们依韵和诗,和诗的竟多达七千多人,编成一部三百多卷的诗集!这么宏大的举动,靠官俸能应酬得起吗?自然占用了一些公款。

    起初卢见曾还惦记着归还,后来因盐引等项从来没人过问,积弊已久。在他之前,已历朱续晫、舒隆安、郭一裕、何煟、吴嗣爵等五任运使,大家都有侵渔公款的行为,一直安然无事。大河里的鱼儿,卢见曾也循例捞了几把。他七十多岁时,致仕归里,回到了山东德州老家。五年过去了,原意为不会有风险了,哪里想到今朝事发!

    卢见曾的孙子卢荫文娶了纪晓岚爱妾郭彩符生的女儿纪韵华为妻,纪晓岚对亲家的底细自然知道一些。

    身为纪晓岚弟子的赵文哲,乾隆三十三年官内阁中书,直军机处,密诏奏记都出其手,所以能第一手知晓扬州案审进展的折子内容,知卢见曾可能要涉案,于是第一时间向恩师纪昀通风报信。

    当得知卢见曾可能会因两淮盐引案受极大牵连时,纪昀坐不住了。一旦卢家出事,必然要株连到自家闺女。纪昀心里既着急,更害怕,袖手旁观绝对不行,于是便有了来扬州找尤拔世确认消息以便应对的这一幕。

    纪昀曾经有恩于尤拔世,可官场中却不流行报恩之说,流行的是落井下石。故尤拔世一听到门房说京师纪昀来访,立刻闭门谢客,推说抱恙多时。

    滞留于扬州的纪昀,无法得知两淮盐引案的确切进度,内心甚是焦急。通过关系知晓了与两淮盐案关系密切的另一人,尤拔世的第一亲随陈道海。

    六月二十三日晚,在宾山客栈里,陈道海迎来了大名鼎鼎的纪晓岚。

    “这位便是京师闻名的纪昀纪晓岚纪大人吧,小的对您可是久仰多时了。”这真不是什么客套话,曾经的陈道海可爱看前世一部红遍华夏的古装剧《铁齿铜牙纪晓岚》,那里面的纪晓岚可是诙谐幽默,风流倜倘,智多星的化身,可谓是人生赢家啊。

    “小哥客气了。老夫也就一无用文人罢了!哪像小哥这般,小小年纪便在尤拔世尤大人手下做事,前途无量啊。”纪昀客套了一番。

    对于他的来访,陈道海还是蛮激动的,当然他并不知晓纪昀与卢见曾的关系。不过呢,正所谓无事不登三保殿,在盐引案紧要关头,这必然是跟普福、高恒、卢见曾或者赵之壁四人中一人有关联。希望不是替高恒或普福求情的。

    纪昀面上热情洋溢,但陈道海却能感受到一种如大海般的距离感。毕竟对方乃是

    堂堂朝廷从四品官员,面对一个两淮盐政的家丁,没有官身且身份低贱的人,还要低声下气,陪上笑脸。想想都知道若不是为了亲家,才不会抛开面子亲自跟陈道海打交道。

    陈道海是第一次见到在民间已传得神乎其神有铁齿铜牙之称的纪昀,对上这么一位风评甚佳的大臣,他不敢有任何怠慢。

    纪晓岚面对陈道海自然也不像对待其他官员般有许多共同话语可以交流,平日里口若悬河的口才施展不出。于是在尴尬地对坐了近半盏茶功夫之后,纪晓岚终究还是忍不住率先开口说话,并没拐弯抹角:

    “呵,陈小哥,此次老夫不远千里从京师赶至扬州,实在是有一难事要求到小哥。”

    “纪大人您有事需小的效劳,开口就是。能办得到的,必顶力相助。”

    近日因为两淮盐引一案,尤拔世被扬州的士绅官吏给缠得不成人样,每日里都有人走关系上门询问案件进展程度。能上门询问尤拔世的肯定都是有门路的,你推辞一个又会再来一个,而且后台一个比一个硬,诸如军机大臣、六部侍郎、各省督抚等等,到最后连惠贤皇贵妃家族都派人出面询问。逼不得已,尤拔世只能高挂免战牌,推说抱恙在身,闭门谢客。

    这可便宜了陈道海,他被人情炸弹给轰得满面春风,雪花银收得盆满钵盈。短短一个月时间,就收受贿赂近两千两。

    不过陈道海也知道这两淮盐引一案的水极深,不敢泄露半分案情进展,逢人就打打太极,一番云山雾里的描述,任谁听去都有多种意思,一点把柄都不落下。

    “虽然有些唐突,不过老夫也是焦急之下方寸大乱,不得已只能厚着脸皮恳求小哥你了。”

    “莫不是为了两淮盐引案?”

    “是啊。老夫的一个姻亲可能深陷其中而无法自拔,纪某深夜造访便是来求个心安。”

    “贵姻亲是?”陈道海也比较好奇纪晓岚的姻亲是谁。

    “老夫二女韵华,嫁给了前任两淮盐运使卢见曾的孙子卢荫文,这在当年也算是个轰动一时的名门联姻。”

    “原来是卢见曾卢大人啊!他可是我们两淮盐务中的大名人,我也是久仰其大名!您两家联姻确实是让天下人羡慕嫉妒恨啊!”陈道海总算明白纪昀内心焦虑为何而来了。

    卢见曾乃是乾隆朝一代文坛耆老,刻有《雅雨堂》、《金石三例》、《出塞集》等著,名动天下,丝毫也不比这位纪大才子差上多少。

    纪昀尴尬地说道,

    “小哥你就别在这里损我那位姻亲了。你也知道,在他之前的二位盐运使普福、赵之壁都有侵渔公款的行为,一直安然无事。既然都是大河里的鱼儿,再加上我那姻亲公刻印文章及交朋识友的花费相当的大,便循例也捞了几把。”

    陈道海心里很是不屑一顾这种行为,前人贪污你也贪,那前人去死你昨不去死呢!分明就是存着法不责众的心思。摆摆手,示意知道具体情形,打断说道,

    “其实在官场之中谁没贪一点啊,只不过是贪多贪少而已。以如此少的官俸确实不足供养幕僚及各种应酬。但话说回来了,这要被抓住,只能自认运气不好了。”

    “是啊是啊,我也是如小哥这般想法。不过实在抵不过我那婆娘的啰唆,她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只能是厚着脸皮来求求小哥你了,看看有没什么可用的消息传回家安心一下。”

    卢见曾涉案是陈道海早就预料到的事情,至于要不要帮一下纪大才子?考虑再三后,终究决定透露些消息给纪昀,毕竟纪昀是自己除了尤拔世外认识的第一个朝廷大官,结个善缘,说不定日后一旦自己也步入官场有个强援。纪晓岚能深得乾隆帝的赏识,也是有其自身因素的。

    “纪大人,不是我危言耸听,您这位姻亲大祸即将临头了。”

    纪昀关大惊失色问道,

    “此话怎讲?”虽然已经预测到卢见曾可能凶多吉少,但还是有点震惊。

    “就在前日,彰宝上了道折子给皇上,那折子内容我也偷看过,全是写你那位姻亲卢见曾及高恒、普福串通一气贪没公款挪为己用的话语。我估计老佛爷看了之后,必会派下重臣复审此案,完毕后必会前往抄家,这里还是奉劝纪大人速作打算,免得被抄出大量钱财罪加一等并殃及大人身上。”

    “此话当真?”

    “确实不假。卢见曾,还有普福、高恒,这三人是一条绳上的麻蚱谁也跑不掉。就算是贵为皇亲国戚的高恒,都免不了要挨上当头一刀。

    目前卢大人要转移家产就要趁现在,

    一个字‘快’。我预计复审的大臣应该过不了七日就会到扬州,此案终审可能就在一两天之间。”陈道海终于也直白建议纪晓岚要提醒姻亲进行转移家产的工作。毕竟到现在为止,卢见曾贪腐的银子相比之下并不是很多。

    听到这,纪昀不由对陈道海刮目相看。相当年轻的一个下人,居然条理分明,思路清晰,许多为政多年的官员都比不上他。纪昀把陈道海这个人记在心里,有机会当会报答。

    “那我就先告辞了,多谢小哥。以后若来京师,遇到难办的事可以找我。”毕竟卢、纪两家的关系明摆着的,一旦卢家出事,纪家也跑不掉,必然要受到株连。

    “现在卢家已被官府盯上,纪大人您可不能直接上卢府。”

    “那是肯定的,如果就这么冒冒然进去告知卢府,罪可就大了去了。看来小哥也是有了主意!”纪昀笑眯眯地盯着陈道海说道。

    “那不妨我两二人分别写一字于掌心,看看是否方法一致。”陈道海鬼眼珠一转,便提了个建议出来。

    “陈小哥还蛮博学多才的哈,居然看过《三国演义》。”纪昀不由得对陈道海有些刮目相看,那时代能看书的一般都是读书人。

    多废话啊,三国放后世谁不知道啊。小学生都要看四大名著,我要不知道,那不是三博士学位都白读了吗?陈道海腹诽了一顿。

    陈道海装腔作势地拿起毛笔在手心写了个字后,等纪昀写完,二人便比对了下,居然都是“茶”字。

    “英雄所见略同啊!”纪昀对陈道海越来越满意了,此子虽小却可栽培。

    “时间无多,这里就谢过小哥指点,些许薄礼还请收下,告辞。”纪昀最后留了张一千两的银票后便急匆匆离去。

    陈道海弹了弹那一千两银票,笑呵呵地望着远去的纪晓岚的身影说了句,

    “这大清官员的钱还真好赚,这主意本来就是纪晓岚这家伙自己想出来的,现在我又把它卖给原主,估计老纪头在嘀咕我跟他是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二日之后,纪府一名心腹急驰往卢府,所携带的只有一只匣子,匣子中装了些许的茶叶,外面用面糊和盐封牢匣子,匣子的内外不著一字。

    卢见曾之子卢雅雨接到信封之后,先是惊愕不解,将里面的东西倒在几案上,看了又看,揣测良久,终于明白其中的用意:“盐案亏空查(茶)封!”

    因为纪昀在此时不便向亲家明说,於是就采用了谐音的办法,一“茶”一“盐”,暗示皇帝正在“查盐”。这也是陈道海告诉纪昀的好方法,而史料记载,此法是纪昀本人想出来的。

    于是,卢雅雨急忙补齐借用的公款,并将剩余的资财,安顿到别处去。还让人分别通知高恒及普福家人,速作准备。

    6月初,彰宝终于向乾隆帝缴差并上奏称,

    “年预行提引,商人交纳引息银两,共计一千九十余万两,均未归公,前任盐政高恒任内查出收受商人所缴银至十三万之多,普福任内收受纲银私行开销者又八万余两,其历次代 购物件、借端开用者,尚未逐一查出。

    盐商藉称办公名色,以提引应交官帑冒称乐输报效,滥邀褒奖。又将支用所余应输运库之项亦乾没不交,纲引应交官帑,各商未交余利六百数十余万两。”

    清代皇家财政与国家财政是分开的。巨额的盐政收入往往划入皇室。因此自康熙年起,担任盐政、盐运使的人都是皇家的奴才,皇室也极其看重这部分收入。为此,很多的盐政、盐运使都因帐目不清而被抄家问斩。

    果然这盐引一项,历任盐政、盐运使都大胆染指,乾隆气得直拍桌子。六月下密旨给军机大臣刘统勋:

    “据彰宝等奏,查办两淮历年提引一案,历任盐政等均有营私侵蚀情弊,实出情理之外,已降旨将普福、高恒革职,运使卢见曾暂行解任,并传谕富尼汉传旨,将原任运使赵之壁革去职衔,派员解赴扬州,并案质传讯矣。该抚与卿定须将本案严查,确讯详悉,据实具奏,并将此传谕彰宝及尤拔世知之,此二人可随行扬州一同观审。”

    不到一月的光景,东阁大学士兼军机大臣刘统勋不声不响亲自下了江南,到扬州复审两淮盐引案。

    注:1、卢见曾(1690-1768), 字抱孙,号澹园,别号雅雨山人,清山东德州人。雍正三年,出为四川洪雅县知县。累官至两淮盐运使。告归。刻有《雅雨堂》丛书,著有《金石三例》、《出塞集》等一批颇有影响的著作。后因两淮盐引案获罪,终死于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