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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chapter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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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昱已经把棋子都分了黑白放在装棋子儿的容器里,漫不经心地,像是话赶话一样地问:“umh,发生了什么事情?”

    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问题让孟词蓦地瞳孔一缩,条件反射地就回想起当年那个残阳如血的下午。。

    她的眼前又好像出现了很多的人影,他们都冲着她围了过来,很多双手、很多双脚都伸向她。她被摁在地上奋力挣扎:“你们,你们放开我!”

    她看着人群呼喊:“救命!你们帮帮我!”

    她的双手不断地挥出,双脚也不断地踢打着,但他们紧紧地摁着她,讥讽地、玩味地、幸灾乐祸地、饶有兴致地、落井下石地、坏笑地、不怀好意地看着她,有的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抬脚踢在她身上,有的抓着她的头发,有的剥着她的衣服,有的在对路人吆喝:“快来看啊,这就是南县一中的三好学生,今天就让你们看看她脱了衣服的样子……”

    ……

    她想反击,但他们人太多,男的、女的,全都有。

    而她甚至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她不断地挣扎着,手上终于找到了一块儿冰凉的大石头,她想也不想,举起就冲着那些狰狞的面孔砸去,东西还没脱出手中,突然有人高声叫她:

    “孟词!孟词!”

    好像是人群之外的一个人,但她看不清楚,她只知道要挣扎,要反击,她手握着石头往人身上砸去,那石头却被半路截住,她使劲儿,想取回来继续砸,可那人的气力太大了,她怎么用力,石头在对方手中都纹丝不动。

    眼泪大颗大颗地从那双睡凤眼中掉了出来,孟词觉得自己很无助,没有人来帮助她,没有人制止这些人的恶行,她就连反击,都没有成功。

    就在这时,刚刚叫她的那个声音又说话了:“是我,我是岑昱。你还记得吗?我是岑昱。现在你是安全的,没事了,相信我。”

    孟词使劲儿地挣扎,试图解除身上的桎梏,但施加在她身上的力道让她一动也不能动。这时候,她又听到一个声音说:“孟词,不要怕。”

    她一怔,蓦然想起,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十三岁的孩子了,她住进了一个叫岑昱的男人家里,他说要给她做心理咨询,要治好她。

    她闭了闭眼,又睁开,就发现那些围在她身边的人影都消失了,眼前出现的,是岑昱俊秀的面孔。而自己正握着一个白瓷水杯做出了砸人的姿势,只是正好被岑昱截住。

    他一手揽住她的肩一脚制住她的双腿,一手截住她的攻势。

    孟词睁大了眼看着岑昱,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被很多人压着的感觉又出现了。

    但她已经意识到,现在她是在岑昱家里,而不是多年前那个逼仄的巷子口。她的眼泪一颗接一颗,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岑昱……你放开我,放开我……我很不舒服。”

    岑昱撤了手中的力道,抿紧了唇,浑身的血液都泛着怒意。温和的双目终久没有了往日的平静,怎么藏也藏不住的心疼从他的目光中流泻出来。

    但此时,孟词一感觉到身上的力道撤出,立马就蜷到了沙发的的一脚,双手抱腿浑身瑟瑟地抖着,视线只落在自己的脚尖儿,睫羽不住地颤抖着。

    她看不到也不敢看岑昱的表情,只沙哑着声音说:“别看我,别看我。对不起,我刚才失控了。”

    那种绝望无助的感觉仍然还在。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她应该感觉到庆幸的是,岑昱之前不认识自己。

    那一天的事情,她没和任何认识的人说起,不想让任何人因为她的遭遇难过,也不敢再让曾经那样失败不堪的自己面对任何认识的人。而刘婷婷,就是在她拒绝和任何人交流、人缘越来越差时,和她成为了朋友。

    岑昱知道现在的孟词需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于是走开,将其他的东西都归置好。

    等孟词缓过来之后,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

    刚刚岑昱看到了她那样狼狈失控的模样,她有些不太敢看到他,好像自己的一切都在他的面前被披露出来,就好像她原本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内里怎么样只有自己知道。但严严实实地裹着她的衣物,却被他一层一层地剥开,她成了一个没有穿衣服的人。

    她想离开了。

    孟词恢复平静后,和岑昱坐在分别坐在沙发的两端,孟词垂下了眸光,不敢看岑昱的表情。他的表情会是什么样的?是鄙视还是同情可怜?又或者是蓦然?讥嘲?高高在上的了然?

    她食指交叉着放在膝盖上,眼神落在自己的手上:“刚刚,我失态了。我很抱歉给你制造了麻烦,我想我该走了。”

    “请容我提醒你,我们已经签订了合同,咨询还没有结束。”对方的声音从一贯的温和变得严肃起来,“我是很认真地想做好这个案例,也是很认真地想治好你。但你一直在隐瞒我,你无法正视你发病的根本原因,甚至不愿意和我坦白,这就是你说的配合吗?”

    孟词咬着下唇,却条件反射地摆出了防御的姿态:“我只答应接受你为我做心理咨询,而没有答应把我的*都说出来。”

    她有些心虚,但更多的,是想逃离。

    岑昱清润的双眸此刻沉沉地看着孟词,孟词刚说完,就听到对方低醇的声音微微地提高了,带着怒其不争的失望:“孟词,到现在你都还不愿意面对,你是想永远活在逃避当中吗!”

    明明是问句,他却用的陈述的语气,微重的语气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她的心门上。

    那扇门震了震,却仍然牢不可摧。

    而那重锤,则一锤接一锤地砸来:“你要永远都看着空白处或者自己的脚尖儿和人说话吗?你当真觉得别人对你的负面看法不会影响到你吗?你觉得你现在这样一事无成什么不敢做就是你自己想看到的吗?你想一辈子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永远都失败着做一个loser吗?”

    他的声音就在他和她共同所在的空间响起,让她避无可避。

    她想反驳,想说她怎么和别人交流是她自己的事,想说别人的看法和她有什么关系,想说自己没有一事无成也不是loser……

    但她知道,他说得对。

    她确实是一事无成,连自己都没办法养活。她早已经忘记了当初的自己有什么梦想,她挣扎在现实的生活中,挣扎在生存的最低线,她的的确确是一个loser!

    她感觉到了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在涌向她的大脑,她嗫嚅着双唇,辩解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她低垂的睫羽颤抖着上抬,双手握成了拳头,她是失败者,一直都一事无成,什么都做不好,甚至养不活自己,她生存能力低下,但,她还是出声了,声音是坚定的:“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别人的看法,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知道人是社会的人,是需要有社会关系的,但我可以不要,别人和我有什么相干?”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现实生活中人的面部?为什么惧怕和人的交流?”他一针见血,“就是因为你在乎别人的看法,害怕别人的否定!”

    他的声音是沉重的:“孟词,你还记得原来正常的你是什么样子吗?”

    孟词身子一颤,心里的那扇门似乎有了一条裂缝。曾经的她是天之骄女,学习好,成绩好,人缘也不错,她就是“别人家的孩子”,街头巷尾的邻居、学校的老师、阿公,还有很多人,他们都说她是一只凤凰,一只会飞出南县的凤凰,一只会大有作为的凤凰。她有理想,她想走遍世界,想要探索所有自己感兴趣的未知的奥秘,想成为一个有作为的人,做对这个社会有价值的事,她,她曾经生活在光明之中,她的梦想、她的前景都是那样的灿烂光明。

    然而,自从那次的事情之后,她一蹶不振,成为了一个贪图安乐的人,一个得过且过的人,不管做什么,她首先想的就是:这对我而言,是安全的吗?现在的她就像是一只在社会的底层挣扎的臭虫。

    孟词哆嗦着唇,心里的彷徨苦闷忧愁愤恨悔恨等情绪交织在一起,不断地冲撞着,像是要把她的大脑都挤爆一般,又像是有什么要呼之欲出。

    而岑昱并没有放过她,他决然的目光中带了一丝沉痛:“你甘心吗?孟词,摸着你的心告诉我,你真的甘心吗?!”

    “我不甘心!我当然不甘心!”终于,她不堪他的追问出了声,双拳无意识地锤打了一下沙发,眸中似乎充了血,几乎是嘶吼着喊出了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她睁大的睡凤眼中,眼泪充盈,却被她一把狠狠地抹去,带着一股子她曾经惯有的爽利:“我不甘心!我怎么可能甘心!”

    她不甘心那些人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让她长久地活在痛苦中却安然无恙,只被拘留了几天就被家长保释出去,事情最后还不了了之!她不甘心他们活得好好的她却从云上落到了烂泥里!

    她是什么?是别人成长的垫脚石吗?!

    她的双眼朦胧着,她几乎是刚说完,就听到清冷低沉还带着一丝威严声音:“既然不甘心,那就去改变。”

    孟词抬起了双眸,紧紧地盯着岑昱,朦胧的视线中,他的身影是伟岸的,他俊秀的脸上神情是沉着坚毅的:“孟词,你想要改变吗?”

    孟词又垂了眸,咬着下唇,一抽一抽地哽咽着。她又想蜷成一团,想将脸埋在一个没人看得到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岑昱没有听到孟词的回答,他的神情慢慢地变得缓和,最后又回到了之前温和的模样。然而这时候他的温和中带着一丝决然:“如果你不想改变,仍然选择离开,那你明天就可以走,我绝对不用合同来阻拦你。你自己下不了决心,谁也帮不了你。”

    他顿了顿,声音也越来越和缓:“如果你决定改变,就留下来,我会帮助你改变,帮助你战胜你的心理障碍。我会获得我的第一个成功案例,你的生活会回到正轨,而我,如果你觉得我值得,我会成为你回归正常生活后的第一个朋友。”

    孟词又抬眼去看他,只见他真诚而温和地凝视着她:“现在,告诉我,你的选择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