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战之终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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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悼灵】
还是六年前的那个夜晚。
沧海之上，月正当空。
“青鸟！你不是青鸟——那谁能是！”溟澄话音未落，已然腾空而起，径直地驰向那艘无辜的商船。“可怜你呀，到头来居然还是这样一个懦夫！你所谓的‘抗争命运’，难道到最后都只是一个玩笑吗！”一声咆哮，溟澄纵着睚眦的身体用着浑身最大的力气拦腰撞断那艘商船！
霎时间，清冷的海水中浮游起无尽的人或物。然而那一切却都在睚眦翻江倒海的涡流中迅速沉陷下去！
“住手！”可悼灵终究还是追不上他的速度。
但是，身后的昊空却打坐运起气来，尽管她的身体并不完整。“悼灵，你且去缠住邪灵，我来施法救护那些凡人。”
“可是你……”悼灵不禁慌道。
“难道你当真还要跟我拖拖拉拉地浪费时间吗？若是如此，你既救不了你二哥，更救不了那些无辜百姓！”昊空已然凝神屏息，聚齐了全部的法力将那对残破的双翅硬生生逼回了双手形态，继而地，她只将左手托在右手手掌之上，掌心相对，而心下却是一段咏唱乍起，一道金色光芒遂亮起在两掌之间。
“天救，大封印！”
说时迟那时快！只一霎那，整个海面仿佛都被一口巨大的透明金钟给笼罩了进去。而落水的人们也都开始在那海水里自由地游动起来，哪怕在水深之处，也依然如同在岸上一般呼吸自如，再无惧意！
“你们休想！”溟澄不依不饶地操控着睚眦那毁天灭地般的力道冲撞向那道护罩。而每一次他的撞击，都会掀起无尽的浪潮拍打金钟，似要颠覆。
但好在昊空的力量也还算霸道和强势。她虽有些困苦，但支撑着的身体却半分不敢懈怠：左手化作爪形停在空中，一边稳固那道金钟，而右手却腾了出来，在她胸前食指中指并立，然后又在心底暗暗地念出一段咒语。
“妙莲之术，噬！”
“溟澄，任你得到的身体再怎么力大无穷再怎么胡乱冲撞，却都只是在浪费睚眦的力气而已！”她的唇角边撕扯出一段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笑容，只然心道，“你以为凭什么我就能够独自在他身边留下这么多年都不至于像其他友人一般被他所驱逐所抗拒吗？呵呵，可不单单只是因为我也是个心无所恋身无所依的孤独者。”她缓缓地昂起头，眼睛里撩起一片血红的雾气：“我涅槃花，可不是一般的人！”
碧海之上，溟澄一边与悼灵斗法，一边也想着法来冲击那道金钟般的屏障。只是数次下来，他才发觉：睚眦的体力和法力都在撞击的过程中大幅削减！而且和初起撞击时的感觉完全不同。现在，每撞击一次过后，就好像凭空有人在抽干自己一样！“这个力量……”
醒悟过来的溟澄狠狠地朝昊空瞪过一眼。他一个转身，不再撞击那个护罩，开始“一心一意”般地对付起悼灵。而昊空自然也逮住这个机会，迅速地操纵左手，将那个护罩一并其中的人们移向最近的海岸。
然而，尽管她如此卖力，可悼灵所使用的却终究只是些防御手段。纵使身上着了那睚眦一爪，摔落半空，他也依旧苦苦支撑，决然不出手还击！
待到昊空的大封印术救过大部分人之后，她便稍许减弱了那护罩的光芒，好节省一些法力来打好这一仗。继而地，她便再次使用起右手单手结印施法，替自己在后背上凝出了两道火红的凤翼飞翔而起。
“悼灵，杀了他！你不杀他，他便要杀了你！”溟澄，邪灵……你早已堕入最深的魔道，又何苦拉着他苦苦不放！十二双生神祇，那么多神灵你不去找，难道你当真以为凭你这样就可以让他觉醒青鸟的力量吗！怎么可能！
昊空的眼里充满了怨毒，但她却只在心里这般怒吼着，丝毫不敢泄漏出自己的心思。
她飞翔过去，凌空抱住被撞下来的悼灵，再迅速地退回到岸上。
然而，溟澄却并没有给他俩任何喘息的机会！他咆哮着，俯冲过来！
不得已，悼灵只能再次架起花落抵挡住他的攻势，但却终究只似做做样子一般，没有用。
“你杀死了我那么多具肉身，怎么单单就畏惧起这一具了？哈哈哈哈——莫非，天上人间鼎鼎大名的悼灵上仙却也只是个徒有虚名连‘大义灭亲’都不敢的无能鼠辈么？你要救他，那就拿出属于你的力量啊——”溟澄高声狂啸着，白色鳞甲在月光之中反射下一道白光，直扑向悼灵的双眼。
——悼灵，他竟然急忙地用手捂住眼睛去了！
但是溟澄却偏偏机警地抓住了这个机会。他再一次凶恶地冲撞过来，直将二人都撞飞出来！而那把银枪却也在溟澄的攻势下遗落一旁！
然而，不过须臾，溟澄的声音却变得凄婉起来，似乎在苦苦哀求什么。
悼灵忙捂住疼痛处了睁开眼看过去，才发现花落已在昊空之手！
“不
！”
苍白的一声叫唤，却终究拦不下眼里已然腾满火焰的昊空姑娘！她紧紧地抓住那柄银枪，哪怕因为与枪不和而导致枪身用了厚厚的一层蓝色冰障来阻拦自己和它的接触，她也依旧义无反顾。“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你，溟澄！”
“呀——”
一阵凄声喝唳，一声尖锐刺响。昊空执着花落银枪，全身就像沐浴火中一般腾起燎原的火焰了从睚眦的饕餮之口直攻入他的身体，迅疾如电地迫向那一方跳动的心脏。
一瞬之后，昊空便潇洒地从睚眦的后背穿刺出来，带着无尽的血污和腥浊的气味凌厉地驻于半空，任风拂起她的裙角，散乱她的发丝，熄灭她的昂扬斗志和全身的火焰。
月光狰狞地照射下来。一场血雨扑鼻而来，一直地打在海面上，沙滩里，以及悼灵的额顶、面上，周身，肺腑。
而这一刻，悼灵终于听到也听清楚了那个深夜之中那些隐藏在幽暗深处的人所发出的无数细小、微弱，难以为当时的自己所察觉的声音。
——溟澄，被昊空施起的封印术困于东海海底深处，而他只虚弱无力地含糊地骂着。
他听得到，溟澄所骂的，全都是关于那个名为“青鸟”的家伙。
——睚眦，一瞬间便化作飞灰，消散人间。而在这之前，他恢复意识，用那双碧眼深邃地朝悼灵的方向看过一眼，继而地便向那森林的深处蔓延过去。
六年前，悼灵以为睚眦只是因为没有法力的支持才会像任何飞到空中了都会跌落下来的东西一样往后重重地跌倒下去。可现如今，他总算明白：二哥哥是有意朝那森林深处的某个地方看去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眼——那里，便是满月之井的所在，弥月的所在，他的心最后的归处。
——而同时的，从那森林东麓，一个细小的本该只有睚眦，或者说龙城才能够听到的声音缓缓扬起，如泣如诉：“东海之上，月正当空。银鳞歃血，心悦诚服。”
原来，当日的弥月，她果真有吟唱这句悲曲！
——当然，还有一个人，一句话，也在这六年之后的回忆里潜入了悼灵现在的脑海。那是他永远都不敢相信的一幕——
半空之中，背对着悼灵的昊空的唇角边幽然地涌现出一朵幽绿昙花样式的花儿，但却只现出一瞬之后便消散而去。然后，昊空便像用竭了法力而无法继续支撑着自己站在空中一般，身体陡然蜕变回之前未完全化成人形的怪物模样，一口喋血，无力虚弱地跌落下来，直到海中，一声“扑通”，惊起海花一片，沉溺其中而无法自救。
只是，那时的她一定未曾料到，心底最后的一句话却终究还是被命运中某个专门来排写命运的人给记录了下来。而此时此刻，在六年之后东海之滨迷雾之林之中，那句话，便像擦得锃亮了的刀刃一般，发出炫目的光芒猝不及防地直刺入她守护的人的心脏——悼灵！
——那句话，是这样说的：“青鸟——在这世上，终究只有我……才能够护你周全！哈哈哈哈……青鸟，你虽已现世，可我绝对不能让你死在那些人的阴谋之中！”
然后，那朵潜藏在唇角的幽绿花儿才消失不见，然后，她才跌入海中，然后，接下来的一切才顺其自然地发生在悼灵的想象范围之中。
只是，为何，为何连昊空也……
【人间界·南赡部洲·迷雾之林】
恍恍惚惚地睁开双眼，悼灵喏喏地想要说些什么，但却突然发觉久违的二哥哥已然不见了！整个空地之间，独留下弥月一个人孤单的身影。只是，奇怪的是，她却正冲着自己微笑着，仿佛半点悲伤、离别的愁绪都没有。
“你……”忐忑不安。
“我知道，现在的你，一定非常迷惑，有很多的问题都想要弄清楚吧。呵呵——”弥月轻轻拂袖，在二人之间幻化出一张石桌，两张石凳。
——悼灵这才发现，先前祭拜用的墓碑及祭品都已经不见了，怕是她“收”起来了吧。
“坐吧。还是像先前说的那样，你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我吧。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尽力地回答你，绝无保留。”
“可……”悼灵惊颤地发现自己居然能站起来了！就好像什么伤都不曾受过似的。“你，真的是……”
看着悼灵依旧胆颤的表情，弥月不禁又笑了起来：“我是，当然是。你知道吗，刚才夫君回来的时候他就问我，为什么我不直接告诉你，他就是你二哥哥。为什么，偏要生出这么多的是非来。”她的表情刷地一下就变得严肃起来，“你知道，我是怎么回答他的吗？”
悼灵摇了摇头。
“我说，你根本就不能承担起那个身份和能力。就算你知道了所有的前因后果，可你依旧只是悼灵，不是我们所守候的那个人。”
悼灵知道，嫂子说的，应该还是“青鸟”。
“峯岚殿下……他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者说，你是他的转世化身
，而他，是另一个人的转世化身。——峯岚殿下，是青鸟的封号。”
“可是——”迟疑着，悼灵欲言又止。“为何你们都确定，我就是青鸟？我在黄泉转生石上照过，我也算过天机算盘，我甚至还……”
“这是秘密。”弥月的眼底有种欲说还休的神秘感。“我知道，你还问过《生死劫》的画中仙，对吧。”
《生死劫》，悼灵当然知道。那副画卷，那副陈列在天帝书库琅嬛居所里最深处的画卷，它是那样的邪魅而诡异，但它的答案却又那样清晰和笃定。它认定，悼灵便是青鸟，它也让天帝认为他的感应没有差错，所以，天帝才会于方外仙山设局落子三百余年未分胜负。目的，不过是想探寻到青鸟的真实所在。可是悼灵……
“是，我问过他。”不自觉的，悼灵的眼底有些闪烁。
“那你就该相信了吧。”
“可是——”悼灵攥紧了拳，试图否认，却终究还是在“嫂嫂”的面前收起了情绪。“他说的，或许是真的。但是我……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那个人呢。这个世上，怎么可能会存在比天帝还要强大的人！就算我是，也注定是要被毁灭掉的吧。”
过去的传说里，悼灵不是没有羡慕过那样一个人。可是，面对故事最终的结局，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往自己的身上套用！
青鸟。如果这世上，自己当真就是青鸟，那么势必的，自己的命运就是死路一条吧！
“你不用担心。”弥月浅声缓缓，虽然温和，却并不能完全宽慰悼灵。“在你真正成为殿下之前，你还不是青鸟。而当你成为殿下之后，你就注定无人可挡。包括天帝，包括邪灵溟澄。”
“但是……”
“五千年前，殿下无故失踪。虽然众说纷纭，但是我知道，那并不是因为天帝做了什么。他不狠心——那样的一个人，他从来舍不得杀害任何人。他最擅长的，就只是将他所认为的‘恶’全部封印遗弃，由着它们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自生自灭。不说你身上还没有殿下的力量，魂魄和记忆，就算你有了，他也不会冲你动手的。”
虽然试图相信，可是天帝身边……而悼灵的疑惑，弥月又怎会不知。
“天后你不必担心。如今的她，已然如同置身冷宫一般，身边也只有那个九天玄女伴着，再无生杀予夺的大权。就连她唯一的亲生儿子踰轮都已经同她决裂，所以你不必担心。纵使她暗中布下杀局，可天帝这一次，定然不会置身事外。如此，她又能够奈你何呢？”
弥月的弦外之音，似乎是说，天帝设下棋局，其实是在保护“青鸟”？
如此，倒是叫悼灵更是惶然起来。
然，不待悼灵言语，弥月却是淡然一笑，看穿一般道：“天帝终究还是怜惜他这个侄子的。出生便被遗弃，数十万年不曾承欢父母膝下，之后又是近十万年独自固守蒙山不外出，甚至一出去就失踪不见——莫说天帝，任何人见了，恐怕都是要心中垂泪哀叹不止的吧。”
“青鸟……”悼灵终于长叹一声，眉头渐锁。他何等的惆怅，又何其无助。那个身份，他极力地否定了这许多年。但是不曾想，那样的身份，它竟真的，就是自己曾经失落过的“历史”吗？
悼灵抬起头，看向弥月。可她依旧微笑，优雅从容的让人心中更是难受。
“嫂嫂……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事情呢？悼灵并非有意冲撞嫂嫂，只是这前后之间，许多事情，悼灵虽然遇到过，听说过，却终究还能够在心中否决那个身份。只要没有十足的证据可以证明‘我就是青鸟’，那么……”
彷徨，无助。到得最后，悼灵竟也哽咽不语了。
但弥月浅声，毫不动摇。“你知道，满月之井的秘密吗？”她凝望着悼灵，和风也配合着拂散她的长发。“青龙出水，明月迷章。”
宛若唱诗般的语气，缓缓地凝向悼灵的鼻息之间。悼灵倒吸一口凉气，傻傻地痴在那儿。然而，他的耳朵里，却依旧还能听到她的声音。
“你以为，这句话里所包含的只有四个人。但其实，你要知道，命运，它所需要你去寻找的，是八个人！而非四个——”
“你……你怎么也会知道，这八个字的？而且还……”悼灵惊恐地抬起头，满面的疑惑更是盛大。
但弥月依旧含苞般地微笑着，淡然说道：“我知道，这八个字，你从未向任何人透露。只不过，你不说，我也知道。”
“为什么？”
一恍惚，弥月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的悲伤。“我问你，‘满月之井的秘密’，就是这个意思。凡是《生死劫》画中仙所知道的事情，满月之井中被囚禁的我，也都知道。而且，我会被画中仙知道得更多，更全面，更详细。所以，如果你有何迷惑，都尽管问我吧。”
弥月的柔和渐渐沁入了悼灵的心脉之间。过往的尘埃，无论它们是厚重还是浅薄，终究都要一同承担了吧！
【梦境·悼灵】
还是六年前的那个夜晚。
沧海之上，月正当空。
“青鸟！你不是青鸟——那谁能是！”溟澄话音未落，已然腾空而起，径直地驰向那艘无辜的商船。“可怜你呀，到头来居然还是这样一个懦夫！你所谓的‘抗争命运’，难道到最后都只是一个玩笑吗！”一声咆哮，溟澄纵着睚眦的身体用着浑身最大的力气拦腰撞断那艘商船！
霎时间，清冷的海水中浮游起无尽的人或物。然而那一切却都在睚眦翻江倒海的涡流中迅速沉陷下去！
“住手！”可悼灵终究还是追不上他的速度。
但是，身后的昊空却打坐运起气来，尽管她的身体并不完整。“悼灵，你且去缠住邪灵，我来施法救护那些凡人。”
“可是你……”悼灵不禁慌道。
“难道你当真还要跟我拖拖拉拉地浪费时间吗？若是如此，你既救不了你二哥，更救不了那些无辜百姓！”昊空已然凝神屏息，聚齐了全部的法力将那对残破的双翅硬生生逼回了双手形态，继而地，她只将左手托在右手手掌之上，掌心相对，而心下却是一段咏唱乍起，一道金色光芒遂亮起在两掌之间。
“天救，大封印！”
说时迟那时快！只一霎那，整个海面仿佛都被一口巨大的透明金钟给笼罩了进去。而落水的人们也都开始在那海水里自由地游动起来，哪怕在水深之处，也依然如同在岸上一般呼吸自如，再无惧意！
“你们休想！”溟澄不依不饶地操控着睚眦那毁天灭地般的力道冲撞向那道护罩。而每一次他的撞击，都会掀起无尽的浪潮拍打金钟，似要颠覆。
但好在昊空的力量也还算霸道和强势。她虽有些困苦，但支撑着的身体却半分不敢懈怠：左手化作爪形停在空中，一边稳固那道金钟，而右手却腾了出来，在她胸前食指中指并立，然后又在心底暗暗地念出一段咒语。
“妙莲之术，噬！”
“溟澄，任你得到的身体再怎么力大无穷再怎么胡乱冲撞，却都只是在浪费睚眦的力气而已！”她的唇角边撕扯出一段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笑容，只然心道，“你以为凭什么我就能够独自在他身边留下这么多年都不至于像其他友人一般被他所驱逐所抗拒吗？呵呵，可不单单只是因为我也是个心无所恋身无所依的孤独者。”她缓缓地昂起头，眼睛里撩起一片血红的雾气：“我涅槃花，可不是一般的人！”
碧海之上，溟澄一边与悼灵斗法，一边也想着法来冲击那道金钟般的屏障。只是数次下来，他才发觉：睚眦的体力和法力都在撞击的过程中大幅削减！而且和初起撞击时的感觉完全不同。现在，每撞击一次过后，就好像凭空有人在抽干自己一样！“这个力量……”
醒悟过来的溟澄狠狠地朝昊空瞪过一眼。他一个转身，不再撞击那个护罩，开始“一心一意”般地对付起悼灵。而昊空自然也逮住这个机会，迅速地操纵左手，将那个护罩一并其中的人们移向最近的海岸。
然而，尽管她如此卖力，可悼灵所使用的却终究只是些防御手段。纵使身上着了那睚眦一爪，摔落半空，他也依旧苦苦支撑，决然不出手还击！
待到昊空的大封印术救过大部分人之后，她便稍许减弱了那护罩的光芒，好节省一些法力来打好这一仗。继而地，她便再次使用起右手单手结印施法，替自己在后背上凝出了两道火红的凤翼飞翔而起。
“悼灵，杀了他！你不杀他，他便要杀了你！”溟澄，邪灵……你早已堕入最深的魔道，又何苦拉着他苦苦不放！十二双生神祇，那么多神灵你不去找，难道你当真以为凭你这样就可以让他觉醒青鸟的力量吗！怎么可能！
昊空的眼里充满了怨毒，但她却只在心里这般怒吼着，丝毫不敢泄漏出自己的心思。
她飞翔过去，凌空抱住被撞下来的悼灵，再迅速地退回到岸上。
然而，溟澄却并没有给他俩任何喘息的机会！他咆哮着，俯冲过来！
不得已，悼灵只能再次架起花落抵挡住他的攻势，但却终究只似做做样子一般，没有用。
“你杀死了我那么多具肉身，怎么单单就畏惧起这一具了？哈哈哈哈——莫非，天上人间鼎鼎大名的悼灵上仙却也只是个徒有虚名连‘大义灭亲’都不敢的无能鼠辈么？你要救他，那就拿出属于你的力量啊——”溟澄高声狂啸着，白色鳞甲在月光之中反射下一道白光，直扑向悼灵的双眼。
——悼灵，他竟然急忙地用手捂住眼睛去了！
但是溟澄却偏偏机警地抓住了这个机会。他再一次凶恶地冲撞过来，直将二人都撞飞出来！而那把银枪却也在溟澄的攻势下遗落一旁！
然而，不过须臾，溟澄的声音却变得凄婉起来，似乎在苦苦哀求什么。
悼灵忙捂住疼痛处了睁开眼看过去，才发现花落已在昊空之手！
“不
！”
苍白的一声叫唤，却终究拦不下眼里已然腾满火焰的昊空姑娘！她紧紧地抓住那柄银枪，哪怕因为与枪不和而导致枪身用了厚厚的一层蓝色冰障来阻拦自己和它的接触，她也依旧义无反顾。“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你，溟澄！”
“呀——”
一阵凄声喝唳，一声尖锐刺响。昊空执着花落银枪，全身就像沐浴火中一般腾起燎原的火焰了从睚眦的饕餮之口直攻入他的身体，迅疾如电地迫向那一方跳动的心脏。
一瞬之后，昊空便潇洒地从睚眦的后背穿刺出来，带着无尽的血污和腥浊的气味凌厉地驻于半空，任风拂起她的裙角，散乱她的发丝，熄灭她的昂扬斗志和全身的火焰。
月光狰狞地照射下来。一场血雨扑鼻而来，一直地打在海面上，沙滩里，以及悼灵的额顶、面上，周身，肺腑。
而这一刻，悼灵终于听到也听清楚了那个深夜之中那些隐藏在幽暗深处的人所发出的无数细小、微弱，难以为当时的自己所察觉的声音。
——溟澄，被昊空施起的封印术困于东海海底深处，而他只虚弱无力地含糊地骂着。
他听得到，溟澄所骂的，全都是关于那个名为“青鸟”的家伙。
——睚眦，一瞬间便化作飞灰，消散人间。而在这之前，他恢复意识，用那双碧眼深邃地朝悼灵的方向看过一眼，继而地便向那森林的深处蔓延过去。
六年前，悼灵以为睚眦只是因为没有法力的支持才会像任何飞到空中了都会跌落下来的东西一样往后重重地跌倒下去。可现如今，他总算明白：二哥哥是有意朝那森林深处的某个地方看去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眼——那里，便是满月之井的所在，弥月的所在，他的心最后的归处。
——而同时的，从那森林东麓，一个细小的本该只有睚眦，或者说龙城才能够听到的声音缓缓扬起，如泣如诉：“东海之上，月正当空。银鳞歃血，心悦诚服。”
原来，当日的弥月，她果真有吟唱这句悲曲！
——当然，还有一个人，一句话，也在这六年之后的回忆里潜入了悼灵现在的脑海。那是他永远都不敢相信的一幕——
半空之中，背对着悼灵的昊空的唇角边幽然地涌现出一朵幽绿昙花样式的花儿，但却只现出一瞬之后便消散而去。然后，昊空便像用竭了法力而无法继续支撑着自己站在空中一般，身体陡然蜕变回之前未完全化成人形的怪物模样，一口喋血，无力虚弱地跌落下来，直到海中，一声“扑通”，惊起海花一片，沉溺其中而无法自救。
只是，那时的她一定未曾料到，心底最后的一句话却终究还是被命运中某个专门来排写命运的人给记录了下来。而此时此刻，在六年之后东海之滨迷雾之林之中，那句话，便像擦得锃亮了的刀刃一般，发出炫目的光芒猝不及防地直刺入她守护的人的心脏——悼灵！
——那句话，是这样说的：“青鸟——在这世上，终究只有我……才能够护你周全！哈哈哈哈……青鸟，你虽已现世，可我绝对不能让你死在那些人的阴谋之中！”
然后，那朵潜藏在唇角的幽绿花儿才消失不见，然后，她才跌入海中，然后，接下来的一切才顺其自然地发生在悼灵的想象范围之中。
只是，为何，为何连昊空也……
【人间界·南赡部洲·迷雾之林】
恍恍惚惚地睁开双眼，悼灵喏喏地想要说些什么，但却突然发觉久违的二哥哥已然不见了！整个空地之间，独留下弥月一个人孤单的身影。只是，奇怪的是，她却正冲着自己微笑着，仿佛半点悲伤、离别的愁绪都没有。
“你……”忐忑不安。
“我知道，现在的你，一定非常迷惑，有很多的问题都想要弄清楚吧。呵呵——”弥月轻轻拂袖，在二人之间幻化出一张石桌，两张石凳。
——悼灵这才发现，先前祭拜用的墓碑及祭品都已经不见了，怕是她“收”起来了吧。
“坐吧。还是像先前说的那样，你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我吧。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尽力地回答你，绝无保留。”
“可……”悼灵惊颤地发现自己居然能站起来了！就好像什么伤都不曾受过似的。“你，真的是……”
看着悼灵依旧胆颤的表情，弥月不禁又笑了起来：“我是，当然是。你知道吗，刚才夫君回来的时候他就问我，为什么我不直接告诉你，他就是你二哥哥。为什么，偏要生出这么多的是非来。”她的表情刷地一下就变得严肃起来，“你知道，我是怎么回答他的吗？”
悼灵摇了摇头。
“我说，你根本就不能承担起那个身份和能力。就算你知道了所有的前因后果，可你依旧只是悼灵，不是我们所守候的那个人。”
悼灵知道，嫂子说的，应该还是“青鸟”。
“峯岚殿下……他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者说，你是他的转世化身
，而他，是另一个人的转世化身。——峯岚殿下，是青鸟的封号。”
“可是——”迟疑着，悼灵欲言又止。“为何你们都确定，我就是青鸟？我在黄泉转生石上照过，我也算过天机算盘，我甚至还……”
“这是秘密。”弥月的眼底有种欲说还休的神秘感。“我知道，你还问过《生死劫》的画中仙，对吧。”
《生死劫》，悼灵当然知道。那副画卷，那副陈列在天帝书库琅嬛居所里最深处的画卷，它是那样的邪魅而诡异，但它的答案却又那样清晰和笃定。它认定，悼灵便是青鸟，它也让天帝认为他的感应没有差错，所以，天帝才会于方外仙山设局落子三百余年未分胜负。目的，不过是想探寻到青鸟的真实所在。可是悼灵……
“是，我问过他。”不自觉的，悼灵的眼底有些闪烁。
“那你就该相信了吧。”
“可是——”悼灵攥紧了拳，试图否认，却终究还是在“嫂嫂”的面前收起了情绪。“他说的，或许是真的。但是我……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那个人呢。这个世上，怎么可能会存在比天帝还要强大的人！就算我是，也注定是要被毁灭掉的吧。”
过去的传说里，悼灵不是没有羡慕过那样一个人。可是，面对故事最终的结局，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往自己的身上套用！
青鸟。如果这世上，自己当真就是青鸟，那么势必的，自己的命运就是死路一条吧！
“你不用担心。”弥月浅声缓缓，虽然温和，却并不能完全宽慰悼灵。“在你真正成为殿下之前，你还不是青鸟。而当你成为殿下之后，你就注定无人可挡。包括天帝，包括邪灵溟澄。”
“但是……”
“五千年前，殿下无故失踪。虽然众说纷纭，但是我知道，那并不是因为天帝做了什么。他不狠心——那样的一个人，他从来舍不得杀害任何人。他最擅长的，就只是将他所认为的‘恶’全部封印遗弃，由着它们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自生自灭。不说你身上还没有殿下的力量，魂魄和记忆，就算你有了，他也不会冲你动手的。”
虽然试图相信，可是天帝身边……而悼灵的疑惑，弥月又怎会不知。
“天后你不必担心。如今的她，已然如同置身冷宫一般，身边也只有那个九天玄女伴着，再无生杀予夺的大权。就连她唯一的亲生儿子踰轮都已经同她决裂，所以你不必担心。纵使她暗中布下杀局，可天帝这一次，定然不会置身事外。如此，她又能够奈你何呢？”
弥月的弦外之音，似乎是说，天帝设下棋局，其实是在保护“青鸟”？
如此，倒是叫悼灵更是惶然起来。
然，不待悼灵言语，弥月却是淡然一笑，看穿一般道：“天帝终究还是怜惜他这个侄子的。出生便被遗弃，数十万年不曾承欢父母膝下，之后又是近十万年独自固守蒙山不外出，甚至一出去就失踪不见——莫说天帝，任何人见了，恐怕都是要心中垂泪哀叹不止的吧。”
“青鸟……”悼灵终于长叹一声，眉头渐锁。他何等的惆怅，又何其无助。那个身份，他极力地否定了这许多年。但是不曾想，那样的身份，它竟真的，就是自己曾经失落过的“历史”吗？
悼灵抬起头，看向弥月。可她依旧微笑，优雅从容的让人心中更是难受。
“嫂嫂……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事情呢？悼灵并非有意冲撞嫂嫂，只是这前后之间，许多事情，悼灵虽然遇到过，听说过，却终究还能够在心中否决那个身份。只要没有十足的证据可以证明‘我就是青鸟’，那么……”
彷徨，无助。到得最后，悼灵竟也哽咽不语了。
但弥月浅声，毫不动摇。“你知道，满月之井的秘密吗？”她凝望着悼灵，和风也配合着拂散她的长发。“青龙出水，明月迷章。”
宛若唱诗般的语气，缓缓地凝向悼灵的鼻息之间。悼灵倒吸一口凉气，傻傻地痴在那儿。然而，他的耳朵里，却依旧还能听到她的声音。
“你以为，这句话里所包含的只有四个人。但其实，你要知道，命运，它所需要你去寻找的，是八个人！而非四个——”
“你……你怎么也会知道，这八个字的？而且还……”悼灵惊恐地抬起头，满面的疑惑更是盛大。
但弥月依旧含苞般地微笑着，淡然说道：“我知道，这八个字，你从未向任何人透露。只不过，你不说，我也知道。”
“为什么？”
一恍惚，弥月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的悲伤。“我问你，‘满月之井的秘密’，就是这个意思。凡是《生死劫》画中仙所知道的事情，满月之井中被囚禁的我，也都知道。而且，我会被画中仙知道得更多，更全面，更详细。所以，如果你有何迷惑，都尽管问我吧。”
弥月的柔和渐渐沁入了悼灵的心脉之间。过往的尘埃，无论它们是厚重还是浅薄，终究都要一同承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