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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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死我活
头疼欲裂，全身血液都冲向了后脑处，一跳一跳，牵动耳廓，嗡嗡作响，尖锐痛楚顺着脊椎一寸寸滑向全身，又酸又麻。伸过手一摸，原本平滑的后脑处肿出一个大包，又胀又烫。眼前模糊，连眨了几下眼，慢慢清晰起来。
光线昏暗，两扇不大的窗玻璃上满布灰尘，点点淡红色夕阳透过尘斑照射进来，余晖蔓延到了窗根下。无数书册纸张用麻绳捆扎着，一摞摞砌到屋顶，占了大半间屋，更有大量书册散堆着，上落了厚厚一层灰，鼻端充斥着难闻霉味。
死了吗？不是死了吗！小乐……小乐……正阳……
木英大恸，紧捂住胸口，疼痛撕心裂肺，呼吸停止，好像再也喘不上气。火苗舔上身，肉被烧得滋滋作响，眼前都是血红，那种痛苦侵入骨髓，连灵魂都被烧了去。真得！真得！小乐在怀中成了火人！正阳也躺在火海中！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张志高那恶人站在屋外冷笑！
不是死了吗！可现在脑后的疼痛真真实实，手下也摸到了肿块，被人打了？这种疼痛跟被火烧死的疼痛比起来，真可以忽略了！难道没死？被人救了？那小乐呢！正阳呢！
木英挣扎着坐起身来，满屋子画册、报纸、书本，只在窗前、屋门处留着不大地方，露出泥土地面。这……这……这地方……多少次梦里被惊醒，一身冷汗醒来，干坐到天亮，这个地方，这样熟悉，就连窗户边墙上那块水印子都一模一样，蜿蜒扭曲得像阴冷毒蛇，随时准备窜出来咬上一口，吸了命去。
一个哆嗦，慢慢放下手，伸到眼前，十指削瘦，皮肤干干巴巴，轻轻翻转，手心指根处带着老茧。确实是她的手，掌心三条纹线，一眼分明，没多少枝枝蔓蔓细纹，潭婆婆说这样的掌纹是很好的，生命线悠长，头脑聪明，感情丰富，一生顺遂。可婆婆，您说错了，这样的纹路也没有婚姻缘，等了十多年，到头来以为好日子就在眼前，竟一瞬间，大火燃起，连命也没了，小乐和正阳都没了，没了……眼泪一滴滴滑落下来，泪眼朦胧中，木英慢慢瞪大了眼睛，这双手很瘦，指根处也有老茧，可……可不对啊……三十岁的她干了无数的活计，双手早已粗糙不堪，再不复秀气，指关节粗大，不是这样……忽略干干皮肤，小小茧子，十指可称得上细细长长，尖尖巧巧，这……这是她十七八岁时的手啊！
难道……难道不是有人救了她……而是……而是回到了十七八岁……
那……那这个地方……不就是恶梦发生的地方吗……
木英猛得站起身，四顾一瞧，一扇木头门关得严严实实，门闩开着。脚步跨出，简直是飞奔过去，用力一拉，嗒的一声轻响，门外锁着。
“张大哥，你可来了，等你好久了，人都在里面了。”窗外传来一个男声。
带着献媚，低下声气，是个年轻的男声，很年轻，估摸才二十出头。
木英皱起眉头，这声音并不陌生，听过，对，是吴金花的大哥吴金胜，他怎么在这里？难道是他敲了她，把她带到这里关了起来？抓在门闩上的手刚提起来，要往门板拍去。
“十七岁，没开过苞？”
猥琐声音，嘻嘻笑起，透着窃喜和沾沾自得。
拍往门板的手一下顿住，寒毛直竖，紧跟着全身颤抖起来，张志高！是他，张志高！
十七八岁时！张志高！这么破旧的地方！啊……木英简直要嘶嚎起来，十七岁时被张志高强了，直关了一夜，到早上出去时，跌跌撞撞，生不如死，只记得墙上那条水印子跟张志高那张长脸重叠起来，扭曲变形，成了嘶嘶毒蛇，压在她身上，咬着她！吸着她的血！撕着她的命！
双手环住身体，还是止不住颤抖，侧头朝窗户边墙上看去，对，就是这条水印！没看错！就是这个地方！老天，难道我受了一次苦难还不够吗！还要再来一回！不……不……不……我不想，不能，不敢再承受！老天，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害怕！正阳……正阳……你在哪里……快来救救我……
“关上一夜，明早八点放出去！得了，明白，你回吧。”张志高嘿嘿笑着，清清喉咙，朝地上狠狠吐了口痰。
“对，张大哥，一定要关到八点，那时放出去，各乡进镇的人都来了，正好让人看呢！谁让她妄想着不该她的东西呢！”吴金胜更软了声气，“张大哥，这张粮票，你收好，受累啊，那我回了。”
一个脚步声轻快往外走去，另一个脚步沉沉往里来。
木英觉得心跳得快从嘴里蹦出来了，一会儿功夫，背上已爬满了冷汗。吴金胜！原来是你！不光是张志高，原来你也有份！可这为什么！为什么！妄想着不该她的东西！妄想什么了，难道就是为了正阳！为了她要嫁给正阳了！难道他是为了他的妹妹，吴金花！
呵！她可真是让他们花大价钱了，这么细密策划！还拿出了粮票！有钱都换不来的粮票！
不能怕……木英……你不能怕……小乐在看着你呢……看着你这个妈妈呢……你不是一直对小乐交待要勇敢吗……轮到你自已了……你怎么能做不到呢……勇敢些……你再不是小女孩了……你是小乐的妈妈了……张志高这个恶人……要他偿命……就算打不过他……也要咬死他……
一个瞬间，木英竟冷静下来，不能白白让人糟蹋，一定要反抗！反正已死过一回，没什么好怕的！听着脚步声越发接近，急忙转头四顾，屋内满满当当，可都是些书本啊！用书砸死人！书砸得死人吗！从窗户逃出去，可来得及吗！逃出去肯定也要被抓回来的吧！张志高现在刚三十多岁，气力大得很！她这小身板肯定斗不过他！冷静！冷静！肯定有办法的！
眼光往门上扫去，木英握紧了手，心中一喜，有门闩！木头的，不算粗，一尺半，两尺不到些，正好可用。听着脚步声越发近了，急伸手小心抽出了门闩，握在手里正好，实心木，应该能用。
可以，你能行！一定要行！老天让你回到苦难开始的地方，不就是让你改变的嘛！木英，拿出勇气来！躲在门后，等他进门，瞧准他后脑，重重给他一击，后脑很脆弱，被重击肯定能倒下，等他倒下，再给他多敲上几下，不死也要弄残他，让他再害不了人！再不能利用革委会成员的身份害人，糟蹋女孩！
如果真能重新开始再活一回，木英，那你一定要认真活，好好活，把上一世失去的都找回来。因为老天是这样的厚待你，让你在这关键时候醒了过来，能改写悲惨命运。上一世一直昏迷着，直到张志高侮辱了你，你才醒过来，那时万事已去，最美好的东西被这畜生撕碎了！
握紧，再握紧，手心发烫，出汗，木英一动不动，身体紧贴墙壁等待着那扇门打开。夕阳落下，最后一丝温暖离去，室内阴暗，高摞起的书本笼着黑暗，像藏在地狱里的怪兽，咆哮着，怒吼着，奋力挣脱铁链扑出来，压得人心沉到深渊中。
嗒，锁头弹开的声音，木英听得很清，张志高的呼吸声，轻笑声，听得更清，直在耳边。屏住呼吸，她慢慢举起了门闩。
这样的好事倒是少见，十七岁，嫩得能掐出水吧！可惜是个哑巴，不会叫，要是能叫，肯定更爽啊！这年代，怎么说，他真叫生而逢时啊！不读书怎样！不识字又怎样！那些读书人，还不是被骂臭老九，批斗大会时，耳光随便他打啊！敢吭声，先打落你两颗牙！看上哪个姑娘，还不是花花心思就搞了，没人敢吭声，今儿更好，省了麻烦，有人送上门来！
张志高嘿嘿笑出声来，“妹妹，哥哥来疼你！”钥匙插进，扭开，拿下大锁，推开门，迈步进屋。一股霉味，这地方也太差了些！得！裤兜里还有二十斤细粮票呢！够吃小半拉月了，嘿嘿嘿！
咦？人呢？
张志高四处观瞧，这屋子也不大啊。没人！吴金胜逗他玩，不会，他没那个胆子，难道躲起来了！还玩躲猫猫啊！有意思！有意思！
“别躲了，出来吧，让哥哥好好疼疼你！别怕！我肯定轻……”
咚……就响在耳边，眼前发黑，双手伸直，努力抓握，空荡荡什么扶手都没有，使劲想要睁开眼，可黑暗聚拢，再抓不住什么，沉入一片黑中。
张志高那肥硕身躯如烂泥倒下，木英大喘一口气，双手微抖，紧紧握住门闩，敲准了，后脑勺那一块，敲准了，幸亏他身材不高。别怕，木英你别怕，再多敲几下，别让他站起来。压抑住巨大害怕，屏住呼吸，蹲下身朝着倒地的张志高后脑敲去。
胳膊颤抖，肌肉抽搐，这十七岁的身体没有三十岁时有力，可准头还不错。一下，一下，棍棍敲在后脑勺上，张志高粗壮脖颈在木棍下微微弹起，又重重落下，直敲了五六下，鲜血浸润出来。
木英张大嘴，使劲吸了口气，一个哆嗦，门闩掉了地。
第三章 你死我活
头疼欲裂，全身血液都冲向了后脑处，一跳一跳，牵动耳廓，嗡嗡作响，尖锐痛楚顺着脊椎一寸寸滑向全身，又酸又麻。伸过手一摸，原本平滑的后脑处肿出一个大包，又胀又烫。眼前模糊，连眨了几下眼，慢慢清晰起来。
光线昏暗，两扇不大的窗玻璃上满布灰尘，点点淡红色夕阳透过尘斑照射进来，余晖蔓延到了窗根下。无数书册纸张用麻绳捆扎着，一摞摞砌到屋顶，占了大半间屋，更有大量书册散堆着，上落了厚厚一层灰，鼻端充斥着难闻霉味。
死了吗？不是死了吗！小乐……小乐……正阳……
木英大恸，紧捂住胸口，疼痛撕心裂肺，呼吸停止，好像再也喘不上气。火苗舔上身，肉被烧得滋滋作响，眼前都是血红，那种痛苦侵入骨髓，连灵魂都被烧了去。真得！真得！小乐在怀中成了火人！正阳也躺在火海中！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张志高那恶人站在屋外冷笑！
不是死了吗！可现在脑后的疼痛真真实实，手下也摸到了肿块，被人打了？这种疼痛跟被火烧死的疼痛比起来，真可以忽略了！难道没死？被人救了？那小乐呢！正阳呢！
木英挣扎着坐起身来，满屋子画册、报纸、书本，只在窗前、屋门处留着不大地方，露出泥土地面。这……这……这地方……多少次梦里被惊醒，一身冷汗醒来，干坐到天亮，这个地方，这样熟悉，就连窗户边墙上那块水印子都一模一样，蜿蜒扭曲得像阴冷毒蛇，随时准备窜出来咬上一口，吸了命去。
一个哆嗦，慢慢放下手，伸到眼前，十指削瘦，皮肤干干巴巴，轻轻翻转，手心指根处带着老茧。确实是她的手，掌心三条纹线，一眼分明，没多少枝枝蔓蔓细纹，潭婆婆说这样的掌纹是很好的，生命线悠长，头脑聪明，感情丰富，一生顺遂。可婆婆，您说错了，这样的纹路也没有婚姻缘，等了十多年，到头来以为好日子就在眼前，竟一瞬间，大火燃起，连命也没了，小乐和正阳都没了，没了……眼泪一滴滴滑落下来，泪眼朦胧中，木英慢慢瞪大了眼睛，这双手很瘦，指根处也有老茧，可……可不对啊……三十岁的她干了无数的活计，双手早已粗糙不堪，再不复秀气，指关节粗大，不是这样……忽略干干皮肤，小小茧子，十指可称得上细细长长，尖尖巧巧，这……这是她十七八岁时的手啊！
难道……难道不是有人救了她……而是……而是回到了十七八岁……
那……那这个地方……不就是恶梦发生的地方吗……
木英猛得站起身，四顾一瞧，一扇木头门关得严严实实，门闩开着。脚步跨出，简直是飞奔过去，用力一拉，嗒的一声轻响，门外锁着。
“张大哥，你可来了，等你好久了，人都在里面了。”窗外传来一个男声。
带着献媚，低下声气，是个年轻的男声，很年轻，估摸才二十出头。
木英皱起眉头，这声音并不陌生，听过，对，是吴金花的大哥吴金胜，他怎么在这里？难道是他敲了她，把她带到这里关了起来？抓在门闩上的手刚提起来，要往门板拍去。
“十七岁，没开过苞？”
猥琐声音，嘻嘻笑起，透着窃喜和沾沾自得。
拍往门板的手一下顿住，寒毛直竖，紧跟着全身颤抖起来，张志高！是他，张志高！
十七八岁时！张志高！这么破旧的地方！啊……木英简直要嘶嚎起来，十七岁时被张志高强了，直关了一夜，到早上出去时，跌跌撞撞，生不如死，只记得墙上那条水印子跟张志高那张长脸重叠起来，扭曲变形，成了嘶嘶毒蛇，压在她身上，咬着她！吸着她的血！撕着她的命！
双手环住身体，还是止不住颤抖，侧头朝窗户边墙上看去，对，就是这条水印！没看错！就是这个地方！老天，难道我受了一次苦难还不够吗！还要再来一回！不……不……不……我不想，不能，不敢再承受！老天，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害怕！正阳……正阳……你在哪里……快来救救我……
“关上一夜，明早八点放出去！得了，明白，你回吧。”张志高嘿嘿笑着，清清喉咙，朝地上狠狠吐了口痰。
“对，张大哥，一定要关到八点，那时放出去，各乡进镇的人都来了，正好让人看呢！谁让她妄想着不该她的东西呢！”吴金胜更软了声气，“张大哥，这张粮票，你收好，受累啊，那我回了。”
一个脚步声轻快往外走去，另一个脚步沉沉往里来。
木英觉得心跳得快从嘴里蹦出来了，一会儿功夫，背上已爬满了冷汗。吴金胜！原来是你！不光是张志高，原来你也有份！可这为什么！为什么！妄想着不该她的东西！妄想什么了，难道就是为了正阳！为了她要嫁给正阳了！难道他是为了他的妹妹，吴金花！
呵！她可真是让他们花大价钱了，这么细密策划！还拿出了粮票！有钱都换不来的粮票！
不能怕……木英……你不能怕……小乐在看着你呢……看着你这个妈妈呢……你不是一直对小乐交待要勇敢吗……轮到你自已了……你怎么能做不到呢……勇敢些……你再不是小女孩了……你是小乐的妈妈了……张志高这个恶人……要他偿命……就算打不过他……也要咬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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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你能行！一定要行！老天让你回到苦难开始的地方，不就是让你改变的嘛！木英，拿出勇气来！躲在门后，等他进门，瞧准他后脑，重重给他一击，后脑很脆弱，被重击肯定能倒下，等他倒下，再给他多敲上几下，不死也要弄残他，让他再害不了人！再不能利用革委会成员的身份害人，糟蹋女孩！
如果真能重新开始再活一回，木英，那你一定要认真活，好好活，把上一世失去的都找回来。因为老天是这样的厚待你，让你在这关键时候醒了过来，能改写悲惨命运。上一世一直昏迷着，直到张志高侮辱了你，你才醒过来，那时万事已去，最美好的东西被这畜生撕碎了！
握紧，再握紧，手心发烫，出汗，木英一动不动，身体紧贴墙壁等待着那扇门打开。夕阳落下，最后一丝温暖离去，室内阴暗，高摞起的书本笼着黑暗，像藏在地狱里的怪兽，咆哮着，怒吼着，奋力挣脱铁链扑出来，压得人心沉到深渊中。
嗒，锁头弹开的声音，木英听得很清，张志高的呼吸声，轻笑声，听得更清，直在耳边。屏住呼吸，她慢慢举起了门闩。
这样的好事倒是少见，十七岁，嫩得能掐出水吧！可惜是个哑巴，不会叫，要是能叫，肯定更爽啊！这年代，怎么说，他真叫生而逢时啊！不读书怎样！不识字又怎样！那些读书人，还不是被骂臭老九，批斗大会时，耳光随便他打啊！敢吭声，先打落你两颗牙！看上哪个姑娘，还不是花花心思就搞了，没人敢吭声，今儿更好，省了麻烦，有人送上门来！
张志高嘿嘿笑出声来，“妹妹，哥哥来疼你！”钥匙插进，扭开，拿下大锁，推开门，迈步进屋。一股霉味，这地方也太差了些！得！裤兜里还有二十斤细粮票呢！够吃小半拉月了，嘿嘿嘿！
咦？人呢？
张志高四处观瞧，这屋子也不大啊。没人！吴金胜逗他玩，不会，他没那个胆子，难道躲起来了！还玩躲猫猫啊！有意思！有意思！
“别躲了，出来吧，让哥哥好好疼疼你！别怕！我肯定轻……”
咚……就响在耳边，眼前发黑，双手伸直，努力抓握，空荡荡什么扶手都没有，使劲想要睁开眼，可黑暗聚拢，再抓不住什么，沉入一片黑中。
张志高那肥硕身躯如烂泥倒下，木英大喘一口气，双手微抖，紧紧握住门闩，敲准了，后脑勺那一块，敲准了，幸亏他身材不高。别怕，木英你别怕，再多敲几下，别让他站起来。压抑住巨大害怕，屏住呼吸，蹲下身朝着倒地的张志高后脑敲去。
胳膊颤抖，肌肉抽搐，这十七岁的身体没有三十岁时有力，可准头还不错。一下，一下，棍棍敲在后脑勺上，张志高粗壮脖颈在木棍下微微弹起，又重重落下，直敲了五六下，鲜血浸润出来。
木英张大嘴，使劲吸了口气，一个哆嗦，门闩掉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