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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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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婉儿有些记不清那日发生的事情了,灰衣老者的身子像是飘零的风筝落在不远处,赵硕在风雪中张开双臂,闭上眼睛深深呼吸,赵剑尘和十死士之中的甲在气势最高点相互对撞,大地为之一震。

    后来,似乎还有很多人相互之间动手了,原因各不相同,地动山摇。

    但是她听不到也看不见,耳朵自动屏蔽了周围一切声音,懵懵懂懂,像是被人抽空了魂魄一般。

    安拉提国师走近身体冰冷的大将军,一手虚空平摊,放在大将军胸前位置,口中默念:“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度世间一切苦厄。

    最后,林婉儿从巨大悲痛之中醒过来,赵硕倨傲站在不远处,手中拿着小林光一一半的棋盘,棋盘断口显示着刚刚两人交手时刻的狂风暴雨,身前不远处插着地瓜的九龙轩辕剑,一声声的悲鸣从剑身出传来。

    他很狼狈,与他交过手的小林光一和地瓜更狼狈,小林光一是为了保护徐云枫,地瓜是为了保护林婉儿。

    赵硕从来没有感到过如此这般强大和自信,这是他人生中最为快意和自在的时刻,一丝鲜血从身上的伤口处流出,那种疼痛却让他如此那般享受。

    大将军战死,灰衣老者战死,李慕白重伤,赵剑尘重伤,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伤。

    只有他,在用手枪击溃大将军之后,成功代替那灰衣老者和整个上京城融为一体,百丈之内,他是新的无敌。

    微微点头,十死士轻身后掠站在他的身后,剑痴少年站在他的左侧,韩重肩扛着浑身是血的赵乾。

    “今日暂且如此,西凉,朕会收了。匈奴,朕会平了。留下你们的性命,并非是朕不能,而是朕觉得需要有人来见证朕一统天下的伟大时刻。那时的天下不比夏侯襄阳所刻画的完美世界差。”赵硕平静的说道。

    扭身回上京城,临进城门的时候,赵硕停下脚步,抬头望了一眼城头之上的潘春伟,朝廷不需要宰相。从今以后,都不需要。

    潘春伟读懂了赵硕眼中的含义,心中一颤,然后苦笑一声,是时候告老还乡,退隐山林了。

    林婉儿站起身来,她不能让赵硕将赵乾带走。

    陈诺诺伸出一只手制止住林婉儿:“赵乾不会死,先想办法安葬大将军吧。”

    说着,她也走进了上京城,零零七背着那把匈奴刀。跟在陈诺诺身后。

    那日之后的事情,有些怪诞和诡异。

    林婉儿将大将军的尸体在上京城城西火化,没人认阻拦,这是近段时间她第二次来这处,第一次是因为陈笑笑,这一次是因为大将军。

    李慕白不用说,跟着林婉儿进了上京城,赵剑尘和地瓜也进了上京城,魏松冲着徐云枫点点头,一把银枪在身也进了上京城。

    徐云枫冷哼半天。说朱雀门事变之后,自己曾经发誓,这辈子誓死不踏入上京城,所以他没进去。和众人留在了城外。

    火焰缓缓升起,大将军冰冷的身体在火光中渐渐消失,镇北军的主心骨从此消失,或许不久的将来,镇北军也会消失,成为大魏历史长河中的一个褒贬各半的符号。如同前朝驸马爷郑成功那般。

    生活像是一个残酷的绞肉机,将林婉儿来回折腾,她想起了简大家,和大将军一般,他们本可以不死,却选择了死亡,他们不是被客观存在的事情逼入了绝境,而是被自己的主观意向带入了死亡。

    难道活着就那么难吗?是的,对于他们而言,活着比死亡更难。

    如今,林家小院内有两个骨灰盒,一个是陈笑笑的,另一个是大将军的。此外,在林婉儿房间内,一个箱子里面还珍藏着,简大家消失前留下的连环画和虎头鞋。

    林婉儿不止一次的想要离开上京城,回去澶州,但是一想到赵乾,她舍不得离去。

    赵乾被带走已经三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期间有几道圣旨传出,显示了赵硕的心意,大将军追谥“武穆”,镇北军无罪,去了西凉的镇北军即刻赶回长城以北,准备对抗南下匈奴。

    但是就是没有关于赵乾的消息,林婉儿几次入宫,都被挡在了宫门之前,就连赵廷和柔嘉的面都没有见到。

    今天,她又来到宫门之前,依旧被挡住,却是看到了一脸疲惫的陈诺诺。

    陈诺诺入城之后,知晓了大学士陈贤和陈夫人暴毙,没有应该有的悲痛欲绝,陈诺诺身体晃晃悠悠的扶住了萱儿,才没有一头栽倒,然后说了一句萱儿和零零七都不太懂的话:“又是这样吗?”

    从宫内走出来的陈诺诺和林婉儿擦肩而过,两人没有交谈。

    过了几步,陈诺诺扭过头来,望着林婉儿冷淡的说道:“赵乾没有事情,御医已经诊断过了,只是还在昏迷,你不用担心,而且性命无虞,没人会害他。”

    林婉儿点点头,道了一声谢,她已经没有和陈诺诺制气的想法了,她想着再见赵乾一面,然后便回澶州,无论住在赵乾身体里面的宫洺如何待自己,她都觉得应该见他一面。

    陈诺诺转身离去,刚走几步,又停了下来:“林婉儿,你想不想去喝酒?”

    林婉儿愣了愣,不太明白陈诺诺怎么这个时候提出这种要求,她低头想了想,没有说话,走到陈诺诺面前,两人并肩而行。

    一路无语,陈诺诺白衣如雪,静默望着周围,人群熙熙攘攘,她像是一叶浮萍游荡在陌生的世界中。

    林婉儿身穿一件鹅黄色衣衫,没有陈诺诺那般超凡脱俗,她低着头看着脚尖,一步一步向前走,很多事情都提不起她的兴趣,很多事情她都记不清楚了。

    是否她真的在澶州生活过,是否真的有一座小院坐落在澶州城,是否真的有一条喧哗热闹的画舫街真的延绵在她的眼前,是否真的有一个人在雨天敲开小院的大门,用一波三折的笑容对她傻笑?

    她不明白宫洺为何如此这般对待自己。难道前世两人之间感情即使换了时空,还是不能让宫洺回心转意,哪怕一点廉价的安慰都不给,有时候她会想。若是赵乾只是赵乾多好,若是赵乾不是宫洺多好,但是她确信,赵乾便是宫洺,因为前一世的李念思太熟悉宫洺。

    两人走着走着。便来到了一家酒肆,两人并肩而进,找了一个靠边的座位坐下,无语。

    林婉儿抬头打量了一下这间酒肆,苦笑一声,这家酒肆很熟悉,洪秀瑜就是在这家酒肆醉酒,用狂草写出了那篇极尽缠绵悱恻的诗词,时光荏苒,那满墙的狂草已经有些斑驳。

    镇北军南下攻城。对于上京城百姓如同一场雷声大雨点小的闹剧,无论外面传得如何风风雨雨,除了玄武门的城门和城门前的狼藉,上京城没有受到丝毫损伤,再加上朝廷管得紧,大家都有意或者无意略去发生过的事情。

    一坛子酒上来,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平时也都喝过酒,但是这样一大坛子酒上来,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陈诺诺端起酒坛。给自己倒上,满满一碗。

    林婉儿接过来,给自己倒上,多半碗。离着满还差很远,比之陈诺诺碗中酒还少上不少。

    “你可真有心机。”陈诺诺开口说道。

    林婉儿觉得陈诺诺在变着方向骂自己“心机婊”,脑海里一颗炮仗被点着了捻子,心中勃然大怒,端起酒坛倒满,不少酒水已经溢出。比陈诺诺的还满。林婉儿冷哼一声,怀抱着肩膀,斜眼望向陈诺诺。

    陈诺诺笑了笑,没有端起酒碗,而是前倾了身子,弯了弯腰,伸出脑袋,嘴巴贴着碗沿轻轻啄了一口,样子憨笨,和平日知性文雅的陈诺诺大相径庭。

    烈酒入口,灌入腹中,辛辣不已,陈诺诺被呛出了眼泪,忍不住咳嗽两声,顺带着好像还流出了鼻涕,这位才女也不在意,拿出手绢擦了擦,一副没人看到,我还是世人眼中风华绝代大才女的模样。

    林婉儿看到陈诺诺如此“不堪”,冷哼一声,多日阴霾的心头见到了一丝阳光,端起酒碗,猛地喝了一大口,那一口烈酒入口,好像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但是她强忍着上冲的辛辣,强行压了下去,那酸爽的感觉直通脑门,两个耳朵中似乎都有烟气冒了出来。

    不过,她没有呛出眼泪,也没有咳嗽,更没有流鼻涕,微微仰头,骄傲的望着对面的承诺诺,气势强横极了,十八碗过景阳岗的武松也不过如此尔尔。

    陈诺诺伸出玉葱般的手指,指了指林婉儿迸溅在桌面上的酒水:“好心机!”

    林婉儿低头看去,桌面上却是留下一滩地图一般的酒渍,她一大口酒下肚,胃里滚烫,呼出一口气都带着热浪,听到陈诺诺的挑衅,近来郁闷之情一扫而去:“陈诺诺,不用你嚣张,我一口喝了这么多,而你只是小啄了一口,说到底还是我赢了。”

    “幼稚,即使你一口气喝一坛子酒又如何?”陈诺诺继续用憨笨的姿势喝了一口酒,酒水下肚,她又被呛出了眼泪,“我的父亲走了,母亲也走了,而这一切我都知道,却无能为力,这个世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她坐在那里,孤零零的,好像一个人已经独自走了很多年,一直没有找到停靠的港湾,好不容易找到了停靠的地方,停下来,举目四望,没有一个相识的人。

    林婉儿默然,脸上黯然神伤:“穿越前我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简大家和笑笑先后离去……”

    穿越前,她的悲伤来源于自己,穿越后,其他人的离去给她无尽的悲伤,原来无论在哪里,生离死别都存在。

    这一刻,林婉儿和陈诺诺成了一类人,如此的相似。

    “不过,你还有赵乾。”陈诺诺开口说道,顺带着猛喝了一大口烈酒。

    林婉儿苦笑一声,端起碗来,又放下:“赵乾不是我的,他恨我,虽然我不知道什么原因。”

    赵乾便是宫洺,穿越前他抛弃了她,这一世他似乎还会抛弃她。

    “错,大错而特错,林婉儿,你错的太离谱了。赵乾,一直都没有抛弃你,是你抛弃了他。”陈诺诺摇着头,碗中酒水倒影出她的憔悴但是依旧绝美的脸庞,酒水荡漾,她看不清自己。

    “我抛弃他?哼,陈诺诺,不妨我告诉你……”林婉儿站起了身子,微微前倾,声音也提高了八度,突然她又颓然坐下,有气无力的说道:“算了,还是不说了,都到了这个时刻,还要明辨对错是非,就是真的傻瓜了,我只想再见赵乾一次,此后便回澶州,不怕你嘲笑,说句矫情的话,我累了,想回家了。陈诺诺,有些事情你不懂。”

    “不是我不懂,其实是你不懂而已,林婉儿,睁大眼睛仔细去看赵乾,你会发现……”陈诺诺的话语戛然而止,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一手端起了酒碗,豪饮一口。

    两人此后便没有说话,对坐喝着闷酒,一杯接着一杯,两人的舌头都麻木了,喝到最后已经舌头打结,喝不出其中辛辣味道了。

    林婉儿略微要惨一些,整个小脸已经埋在空荡荡的酒碗里了,胡言乱语一些醉话。

    陈诺诺比林婉儿好上一些,但是也是摇摇晃晃,伸手抓了三次,才勉勉强强将酒碗抓起来,在桌子上磕碰三下:“醒醒,林婉儿,醒醒,你是不是已经醉了?”

    “瞎说!”林婉儿喝道,瓮声瓮气的坐直了身子,伸出手指头,醉醺醺的说道,“喝醉的人是分不清东南西北、数不清数的,等什么时候我把自己伸出的两根手指头看成四根才说明我醉了。”

    陈诺诺看了一眼伸出一根食指的林婉儿,叹了一口气:“看样子,你是真的醉了。”

    “我没醉!”林婉儿大怒,晃晃悠悠站起身来:“你信不信我还能给你来个后空翻。”

    一句话没说完,身子便瘫软下来,幸好有陈诺诺扶住了她,方才没有倒在地上,辱没了大魏才女的称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