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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你真的不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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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您最近怎么了?”竹瑶之前在她身边伺候过,擅察言观色,如今更是成习惯,所以他率先发现她的不对劲。

    “没怎么。”陌悠然正盯着眼前的糕点发呆,被他一问,连忙回神。

    心道,她明明伪装得很好,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总觉得您有时候心神不宁的,是不是在想谁?”此时两人在一家客栈的后院里小坐,其他人午睡的午睡,结伴逛街的结伴逛街。

    “没想谁,你别多想。”怕影响他的心情,陌悠然没承认。

    “是不是在想那对兄弟俩?目前就他们不在您身边。”竹瑶胆肥了,不理她的话,径自猜测道。

    “瑶儿,你现在怎么不乖啦?”陌悠然拉过他,一把掐住他小脸,蹂躏。经过这阵子的滋补,她的瑶儿终于丰腴许多。

    “陛下!”竹瑶连忙从她手里解救出自己的脸,揉了揉。他含怒带嗔地横了女子一眼,“我现在是您的夫君,有理由关心您的情绪。”

    “朕是在想他们,许久未见,也不知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知他苦心,她不再隐瞒,“尤其云泣,他还怀着孩子,朕想尽快将他接到身边,好好照顾。”

    就连南宫煜这种粗糙线条的男子孕期都变得有些敏感,更别说其他人。

    算算日子,云泣已经怀有九个月的身孕,即将临盆。作为孩子的娘亲,自己无疑是失职的。

    “那我们快点回去,我待会跟他们说。”竹瑶善解人意,听她说完这些,当即将玩乐的心思抛之脑后。

    “朕就是怕你这样,所以才不愿意多说。”陌悠然轻敲下他的脑袋,表示拒绝。

    “陛下不是想快点见到他们?”竹瑶郁闷道。

    “可朕也不想坏了你们的兴致。”

    谁想,她虽然千叮咛万嘱咐,竹瑶还是将她的心事告知了其他男子。

    当一众男子拉着她在桌边坐下,个个神色严肃,她便察觉不对劲,当即瞪向竹瑶。

    竹瑶忙软软地道歉,陌悠然知他是为了她,也不好朝着他撒气。

    “陛下,我们尽快回去吧,瑾也想平安了。”作为后宫之首,苏瑾率先发声。

    “是啊,我们这几天玩得挺尽兴,陛下不用顾忌我们。反正以后还有机会。”绯蓠附和道。

    “同意。”南宫煜也简短地来了一句。

    这三位都出声了,其他的男子也纷纷点头,支持陌悠然早点回天禹,好尽早与那对兄弟俩团聚。

    既然夫君们都愿意退一步,她还能说什么,第二天就命车队快马加鞭地启程。

    一个月不到,一行人就回到了天禹。

    当初从苏然口中得知,云泣隐居在一处风景秀美的水乡,名曰“南麓”。

    关于养老的好居所,天禹人公认的就两处,一处是云城,还有一处便是南麓。

    时节已入夏,气温回升极快,可南麓依然只是温暖,路上来往的行人身上就穿着一件长袖单衣。

    毕竟只是为了过来接人,陌悠然没有通知当地地方官亲来接待。

    冗长的车队在途经帝都的时候就被她卸去,所以她此次过来只带了几个侍卫,身边的男子已悉数被她送回宫里。

    一行人经过乔装打扮,甚为低调地入了南麓的城门。

    南麓除了“养老圣地”,还有“鱼米之乡”的美称。所以,一进南麓的范围,一行人就看到了大片大片绿油油的田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的腥味,并掺杂着青草的香气。

    陌悠然头戴一顶草帽,欣赏着这幅淡雅恬静的田园风景,凉风习习,将盛夏的炎热吹散,只剩下清爽诗意。

    心道,云泣真会选地方,若她是个普通人,定也会寻思着来这里定居。

    终于来到苏然口中所谓的云泣住的村庄,她心底反倒生出一丝紧张。

    忽然,前面不远处传来嘈杂声。

    “生了,生了,快生了。”

    “这位不容易,孤苦伶仃的一人,如今又要独自抚养一个孩子,真是可怜。”

    “老李,你既然怜惜他,不妨将他收作二房。”

    “不行不行不行!我要是敢这样做,家中那悍夫怕是会拿着擀面杖追我十条街。”

    ……

    光听到“快生了”“孤苦伶仃”这些字眼,陌悠然就眉头一紧。

    想都不想,她就往那户人家冲去,拨开院子里一堆闲杂人等,直往屋子里冲。

    “欸欸欸!这人谁啊?”

    “对啊,你谁啊,人家男子在生娃,你凑什么热闹?”

    “就是,想占人便宜也不能挑这时候,缺德!”

    反应过来的村民连忙将她拦住,七嘴八舌地质问道。

    “朕……我是他的妻主!让我进去,我要看看他。”这些人都是不知情的无辜村民,陌悠然也不好动武,她身边的长苛尽职地护着她。

    “什么?你是他的妻主?怎么可能?他妻主不是已经死了?”村民惊悚地瞧着她。

    陌悠然只以为云泣为了搪塞这些人才故意这么说的,见这些人实在碍事,她索性对身边的长苛命令道:“拔剑,拦住她们。”

    “是!”长苛得她命令,不再收敛气势,当即从腰间抽出一柄剑,反射着日光,十分刺眼。其他躲在暗中的暗卫蓄势待发。

    一众村民哪见过这仗势,吓得连忙缩到一边。

    如此,陌悠然才顺利进到屋内,可才进去一瞬,她就破门而出,脸上覆着一层浓浓的尴尬。

    “怎么了?”长苛忍不住问。

    “不是他。”陌悠然径自往外走,“我们走。”

    长苛点点头,收剑,离开。

    “这女的神经病啊,都说了里面这位公子的妻主已经死了,前阵子得肺痨死的,她还不信!”

    “是啊是啊,竟然还让人用剑威胁我们,太过分了!”

    “话说这女人什么来头,看着不像普通人。”

    “谁知道,长得倒挺俊。”

    ……

    才走出刚才那户人家的院子,陌悠然正想原路折回,脚步却倏然顿住,视线投向刚才那户人家的斜对面。

    只见一道雪色的颀长身影倚在门边,他正含笑瞧着她,好像旁观了她刚才演出的整出闹剧,那笑意里带着戏谑。

    他腹部鼓起,一只手扶在上面,一只手撑着后腰。可即使如此,他看起来依然优雅,圣洁如北晋雪域的雪莲花。

    陌悠然盯着他看了半晌,眼眶微酸。

    “哥,我今天上山砍了不少柴火……”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青色束衣的的明媚少年闯入她的视野,见着她,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姐姐?”他眸中的惊讶转为惊喜,背上的柴火“啪”地掉到了地上。他也不管,而是立马开启百米冲刺模式,陌悠然的胸口被他撞得生疼。

    “姐姐,姐姐,姐姐……”就算抱着她,少年嘴里仍喃喃唤着,他将脸用力地蹭着她的颈间,像只希望主人好好疼爱自己的小猫。

    “谁来了?”这时,门里走出一个女人,她腰间系着围裙,手上拿着铲子,可见刚才在做饭。

    陌悠然看向她,愣住了,“娘亲,你怎么在这?”

    “……”

    经过盘问,陌悠然才知她母皇这阵子一直与云泣云毓住在一块,还跟个老妈子一样照顾着两人,洗衣做饭叠床,无微不至。

    至于原因,她母皇亲述,是为了还债。

    确实,于这对兄弟俩,她有债。只是,她未想到母皇竟会用这样的还债方式,她更想不到的是,云泣竟同意她母皇留在他身边以这样的方式还债。

    “隐玉,你快尝尝为娘做的饭菜。”想她母皇,曾经好歹也是一位叱咤风云的帝王,如今却变成一个整日与柴米油盐为伴的农妇,而且还一副不亦乐乎的模样。陌悠然看着眼前这道去厨房端菜的身影,心情复杂。

    “陛下此次是专程来接我们的?”冷不丁,她身边的云泣出声询道,依旧清冷的声线,却添了几分柔软。

    “不然呢?”

    “姐姐,我们等我哥生完后再出发吧,反正也快了。”云毓插话道。

    “朕也有此意。”

    恰在这时,萧渡远端着主菜出来了,长苛等暗卫端着其他菜,跟在她身后。

    “娘亲,你怎么会做这么多?”陌悠然不可思议看着桌上丰盛的饭菜。

    “这阵子学的,不然怎么补偿这俩孩子。”萧渡远从容地给云泣和云毓盛饭,兄弟俩似乎早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从容地接过。

    到陌悠然的时候,陌悠然连忙站起身想亲自来,却被萧渡远抬手制止,“你从小到大为娘也没好好疼你,就让为娘给你盛次饭吧。”

    陌悠然不再坚持,依言坐回自己的位置,看着自己的母皇忙里忙外,心中触动。

    云泣悄悄在桌下捉过她的手,在她手心写下两个字——挺好。

    她看向男子,男子也恰巧看向她,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曾经深埋在他心中的仇恨仿佛已经烟消云散。

    不过,饭后她还是将云泣拉入房里,打算亲自问清楚。

    午后的阳光终于浓烈些,云泣的厢房边上挖了一条溪流,十分清凉,将轩窗半掩上,屋内的氛围顿变得慵懒而闲适。

    云泣大着肚子,只能平躺在榻上。陌悠然侧躺在他身边,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搭在他肚子上,轻轻抚着。云泣闭着眼,感受着她的抚摸。

    突然,他好看的眉尖微蹙,齿间溢出一声轻吟。陌悠然正抚着他肚子的手一滞,“他在动。”

    云泣睁开眼看向她,眼里蒙了层湿润,嗓音微沙,“若非看在是你孩子的份上,我真想提前将他取走。”

    陌悠然忍俊不禁,手指在他肚子上打起了圈。

    “你真的不恨了?”她之前还困扰过,想若真的接回云泣,她该如何调解他与她母皇之间的关系。如今事情倒变得简单许多,只是当初男子与她母皇在悬崖边对峙的情景她仍历历在目,这件事带给她的心理阴影不可谓不深。

    “陛下,您若想从我口中听到‘不恨’这两个字眼,那很抱歉,我要让您失望了。”

    “但我能向您承诺,我以后不会再追究。”

    想起那天的事情,云泣生出惆怅。

    他一向心思缜密,做任何事情都会考虑所有后果,所以那日萧渡远被他逼下悬崖,陌悠然对他露出的颓然笑意,以及后来对他说的那些决绝话语,早在他预料之内。

    可即使如此,他也不后悔。

    背负多年的血海深仇,岂能因一时的风花雪月说淡就淡?

    他知道自己继续留在她身边已无意义,索性悄然离开,反正将保命的东西给了她,他已没多少活头。

    独自隐居,平静地等待死亡。

    只是,死亡未等来,他反而等来已怀身孕的诊断信息。

    他真的没想到,自己那些日子与她没羞没臊地整天厮混,竟意外地让自己腹中结下了珠胎。

    她的孩子,他又岂敢怠慢?

    本来坦然地接受死亡,到后来,随着孩子在腹中成长,他渐渐惧怕死亡,生怕自己做成一个不称职的父亲。

    他更没想到的是,萧渡远竟然没死。不仅如此,她还亲自登门拜访,愿意留下好好补偿他。

    也不知该怎样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总之,并不糟糕。

    既然这个女人要补偿他,好,那就让她留下,看她能坚持到几时。

    哪天她若坚持不了,那自己定要好好嘲讽她,然后派烟雨阁的杀手捕杀她。

    可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推移,他发现自己错了。

    这个女人不但坚持了下来,而且每件事都做得很好。可能因为自己即将做父亲,心态变得仁慈,他没再像以前那般仇恨满怀,而是开始学着释怀。

    “枕头是不是矮了?明天我亲自给你缝一个。”

    “饭菜是不是咸了?晚上我做清淡点。”

    “等等!高处别乱去,就算去也记得叫我扶着你。”

    ……

    他看着这个事无巨细都能照顾到他的中年女人,有时也恍惚,自己是不是恨错了人。

    身为一国之君,难免有犯错之际。他身为她曾经错判的案子遗下的受害者,她为他做到这种地步已经不符合常理。

    有一次,他忍不住问她,“你这是为何?”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都说来听听。”

    “假话便是,我为了减轻你对我的仇恨。”

    “难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我这辈子做错太多事情,对不起太多人,需要这般尽心补偿的人里,又何止你一人?”

    “我这样做,只是为了我的女儿。我不希望我的女儿和她心爱之人因为我这个不争气的娘亲而这辈子都不见面,甚至连自己的亲骨肉都见不着。”

    说到亲骨肉,云泣的心立时柔软一片。

    他作为即将成为父亲的人,似乎有点理解萧渡远的心理,但又不是完全理解。

    *

    自从陌悠然住进来,每天有村民登门拜访。

    这些人都想亲自瞧瞧这户人家久未归来的女主人什么模样,有的那天见过陌悠然的村民见着她后都忍不住目瞪口呆。

    看看斜对街那户刚产娃的寡夫家庭,再看看陌悠然身边大着肚子即将临盆的云泣,一拍脑袋,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怪不得那天你拼了命地想进屋瞧一眼孕夫,原来是不小心将张寡夫当作云公子了。我们暗地里还骂你来着,对不住,对不住,若那天真是云公子要生,你那样焦急我们也理解。”

    像这种小规模的村庄,邻里关系都非常和睦,而且基本相互认识,街头的都能认得街尾的。哪家若有个什么事,邻里基本都会过来帮忙,并且传得全村都知道。所以那天斜对街那家寡夫临盆的时候,空闲的邻里都过来瞧情况,见那寡夫平安产女,连忙道喜慰问。

    此次得知这户去年新搬来的人家从未出现的女主人终于回来了,一帮八卦的村民抵不住好奇当然要过来看看。心想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竟然能将两位貌美如花的夫君放家中这么长时间都不管。而且其中一位还身怀六甲,身为妻主不尽心照顾,反让自己的亲娘代劳,委实说不过去。

    “我家夫君前阵子承蒙各位照顾,谢谢各位。”刚开始云泣孤身一人在这里定居的时候,有这些邻里照顾,才没有过得太辛苦。

    “不客气,邻里之间相互帮忙本来就是应该的。”

    “不过,我挺好奇,余夫人你究竟是做什么的,怎么一年到头都不见人影,身边还带着个佩剑的男人。问你夫君和娘亲,他们也不说,难道你从事的是什么不能说的职业?”

    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陌悠然只好继续延用自己曾经在外用过的化名——余欢。好在她母皇从绯蓠口中听过她这个假身份,用的化名也姓余,才没有露陷。

    “当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职业,我其实经商,只不过卖的东西都是些市面上不常见的稀罕玩意,难免被人盯上打歪主意,就雇了个武夫贴身保护。夫君和娘亲怕给我惹麻烦,当然不好多说。”

    “其实我夫君此次生完孩子,我们便又要搬走了。”

    “啊?又要搬走!”

    “我最近在我经常做生意的那地方置了套宅子,想把夫君和娘亲接过去一起住,以后就不用再尝分离之苦。”陌悠然圆谎圆得头头是道,云毓看向她的眼里都添了崇拜之意。

    “怪不得,那挺好的。你娘亲这阵子为了照顾你俩夫君挺辛苦的,以后你可得好好孝顺她。”

    “嘿嘿,会的。”

    几人唠嗑的功夫,陌悠然身边的云泣突然拧紧了眉,似乎在承受某种逆天的痛苦。

    他拽了拽陌悠然的袖子,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好像……要生了。”

    “啊?”

    陌悠然吓得连忙打横抱起他,接着奔进屋内,有过一次接生经验的云泣连忙跟上。

    “快快快,快去请产夫!”外面的村民见此情景,也忙去叫人。

    “姐姐,你得出去。”准备工作都已做好,云毓见女子仍在屋内,虽不忍心,但一想到这样不吉利,就催道。

    “不!我就要在这里陪着他!谁也别想赶我走!”陌悠然半跪在榻边,手上紧紧握着云泣的手,似乎比即将生产的孕夫还紧张。

    “让她留下吧。”云泣已经被腹部的阵痛折磨得有气无力,说话都是气若游丝状,只希望快点解脱,其他的都无所谓。

    长兄如父,云泣的话云毓很少忤逆,这次也不例外。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婴儿才从云泣腹中剖出,被一位产夫倒提轻拍背部,才发出嘹亮的哭声。云毓快速用准备好的襁褓包住孩子,才将其抱到陌悠然面前,喜道:“姐姐,是个男孩。”

    比起刚临完盆的孕夫,将剖腹产全程看完的陌悠然也精神不到哪去。看到孩子的时候,她脸上露出了笑意,但并没有伸手去接,因为她一只手依旧紧紧地握着云泣的手。此时云泣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那只手上也无意识地攒着她的手。

    “你抱着,我想先陪你哥。”她从孩子身上挪开视线,最终投落到云泣苍白的脸上,眼里充满怜惜和疼爱。

    “好。”云毓理解她的心情,抱着孩子去了别屋。其他产夫将后续工作做好,就领赏离开了。

    “母皇,熬点大补的汤,我想等云泣醒来亲自喂他。”当夜,陌悠然对萧渡远请求道。她本欲亲自来,但一想到自己做的没有自家母皇做的好吃,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你不说为娘也知道。”萧渡远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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