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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陛下不喜欢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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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但我不后悔。”当时的苏瑾已别无选择。

    一边是自己的娘亲,一边是自己深爱的妻主,他深知自己娘亲的野心,所以他已经预见两人未来终将敌对的结局,甚至这场争斗还会涉及他以及他的孩子。

    孩子从他腹中取出的时候,他虚弱地撑开眼皮看过一眼。

    自从上次回府与苏傲萧浅陌一叙,他的精神便一直在崩溃的边缘。

    自责、愤恨、绝望,几乎充斥了他所有的情绪,因为他真的生怕事实真如那两人所说,他清白被夺去那夜,萧浅陌也参与其中,就连他腹中的孩子,也可能是萧浅阳的。

    临盆前,他就想过,如果腹中孩子不是自家妻主的,他便带着孩子投靠萧浅陌,然后趁机杀了这个女人,最后他与孩子同归于尽。如果孩子是自家妻主的,他就将孩子留给妻主,自己投河自尽。

    但看到孩子的那一刻,他之前这些所想就全部湮灭,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带着这个孩子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逃得越远越好。

    本来想逃,是为了实施自己之前的计划,毕竟人若一直在有多双眼睛盯着的祎王府上,也无法随心所欲。

    可这一刻,他“逃”的性质就变了,他不再想报仇,也不再想理睬各种纷扰,只想去一个谁都寻不到他的清净之地,独自将这个孩子抚养长大。

    刚生出的孩子通体粉红,小脸皱巴巴的,四肢都短短的,脆弱得令人恨不得将她捧在心尖上。苏瑾当时就是这样的想法,所以他不敢想象最糟糕的结果,他甚至想抽自己一巴掌,自己之前怎么会产生掐死这个孩子的可怕想法。

    于是,当夜,他哄得陌悠然与他同榻。在这之前,他已着人在厢房内的暖炉撒入迷药,他提前服下解药,所以无事。

    床头放着一碗水,里面有一滴血,陌悠然未睡下的时候,他谎称那是他们孩子的血,想让陌悠然滴血认亲,却被她拒绝。

    见她因为迷药陷入昏迷,他就拿针在她指尖戳了一下,往碗里滴了一滴她的血,制造出那孩子非她亲生的假象。

    其实,他完全可以借此机会探究孩子是不是陌悠然亲生的,但他没有。因为真相有两种,万一是残酷的,那他宁愿永远都不要知道。

    临走,他回头不舍地看了眼躺在榻上的女子,心中酸楚难当。

    离开虽是自愿,但也是迫不得已,自从嫁给这个女人并倾心于她,他便打定主意与她过一辈子,一起将孩子养大,可时局不易,他与她之间总是隔着太多难以跨越的丘壑,以致于他选了最不想选的选项。

    为掩人耳目,他辗转数个县城,最终在水城定居。日子一直风平浪静,他身上虽带了不少盘缠,但总有用完的那一天,所以他开始学织布,并以此谋生。

    本以为自己万无一失,帝都的风云再也不会涉及自己,直至那天一个小乞丐上门,打晕他的侍人,并将他和孩子困入井底的溶洞,苏瑾才知自己的踪迹一直在她们眼皮底下。

    再后来,苏瑾被苏然劫走。想这些人都能寻到他,那她也一定会找来。匆忙间,他在溶洞的石壁上刻下“然”字,只希望她寻来时能给她一些提示。

    苏然倒没有为难他,将他软禁在一处普通的民宅里,吃的喝的会着人给他准时送来。好在孩子在身边,他就这么过着,心中虽焦虑不安,但也无济于事。

    这期间,苏傲来看过他一次。

    对于这个娘亲,苏瑾早已没什么感觉,见她靠近放着孩子的摇篮,他身上汗毛都立了起来。

    有件事说来倒令苏瑾欣喜,就是关于这个孩子。

    这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小脸是皱巴巴的,他根本看不出她的五官像谁,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孩子的五官逐渐长开,他才猛然发觉,这孩子的脸简直是与陌悠然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巴,还有脸型,分明是迷你版的陌悠然,所以这孩子究竟是他和谁的骨肉已昭然若揭。

    正因为如此,苏瑾才更加珍惜这个孩子,甚至用了陌悠然之前给这个孩子起的乳名——平安。

    苏傲年纪虽大了,眼睛却好使,也一眼看出摇篮里的孩子长得比较像陌悠然,竟全然无忌讳,径自说道:“我这小外孙长得真像新帝,来,让外婆抱抱。”

    苏瑾见她作势要抱自己的孩子,吓得连忙拦在她跟前,“娘亲,你有什么怒气就冲我来!”

    “你这孩子,为娘能有什么怒气,终于见着自己的大胖外孙,为娘高兴都来不及。”苏傲丝毫不在意他的戒备,笑容慈祥,好像真的只是纯粹来见自己外孙的。

    苏瑾的态度有些松动,微微让开身,但也没走开。见苏傲抱起孩子真的又哄又亲的,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来,他悬着的心才慢慢落下。

    “瑾儿,为娘其实想与你坦白一件事。”哄了会孩子,苏傲突然侧头看向他,笑眯眯地说道。

    “什么?”苏瑾的心又悬起,生怕苏傲又说出打击他的话。

    “其实,为娘和四殿下当初与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编排好的,你不必当真。”

    苏瑾立时瞪大了眼,随即他落下泪来,积压在心头足有大半年的阴霾顿时挥散而去。

    可未等他高兴太久,苏傲又说道:“不过,你也最好做好心理准备,为娘与新帝免不了一战,到时谁生谁死,未知。”

    一句“未知”,说得中肯平静,可见苏傲对于能否战败陌悠然这一件事并非抱着自信满满的态度。

    “娘亲,你拥有的已经够多了。”苏瑾悲悯地望着眼前的长者,竟有一瞬间莫名地可怜她。

    “你懂什么。”苏傲不屑于跟他解释自己的雄心壮志,放下孩子,就离开了。

    又过了几天,也就是陌悠然带着江湖大军攻入帝都的前夜,苏然曾偷偷来找过苏瑾,还让人搬来了苏瑾之前送给她的那架鎏金的古琴。

    “哥,这架古琴我一直弹不利索,所以今天索性过来还给你。”其实在出最近这些事端以前,她与苏瑾的关系一直尚好。哪怕苏瑾现在被她软禁了,她也一直尊敬他,还像以前一样。可苏瑾知道,他与这个妹妹的关系再也无法修复成以前那样了。

    “你白天送来也可以的。”苏瑾见她鬼鬼祟祟的模样,总觉得不对劲,故作浑不在意地试探道。

    “刚才突然想到,所以就现在送来了,你别多想。”苏然似乎还有话想说,欲言又止地咬咬唇,才很不情愿地说出下文,“哥,你明天申初之时,记得弹下这架古琴。”

    “为何?”

    “你听我的就是了,至于其他的,我不能说。”

    “我回去了,哥你早点休息。”临走,苏然深深地看了眼苏瑾,那眼里的决绝令苏瑾顿生不好的预感。

    第二天,他坐在琴前忐忑地等着。

    临近申初,他迟迟难以下手,因为苏然只提示他弹琴,却未提示他应该弹哪首曲子。

    忽然,他身后摇篮里的婴儿发出几声清脆的笑声,立时令他想起这孩子的娘亲。想最后一次与她见面,是在一座茶馆里,虽然两人之间隔着一面屏风,但也算见了,记得当时他还给她弹了首曲子。曲尽,她还称赞过他。

    恍惚间,他脑海中灵光乍现,琴弦上的指尖立时动了起来,所弹奏的曲子正是当初在那座茶馆里他弹给她听的那支。

    还未弹完,外面突然传来巨大的响声,这种响声他出生以来从未听闻,好像天灾降临才能生出的声响,因为他分明感觉到地面都震了震。

    再后来,便是陌悠然闯入民宅救他的桥段。

    ……

    外面的雪终于停歇,长荣殿四角都放着烤盆,正奢侈地燃着西廊进贡的昂贵香炭。

    躺在床榻上的陌悠然依偎在苏瑾怀里,听他娓娓道来他不在她身边时发生的事情,偶尔也会说两句应和感慨。

    她将手伸进男子衣内摸向他小腹,半年的时间,那里的伤疤已经恢复,但依然留下粗粝的痕迹。

    “当初生的时候,这里一定很疼。”她虽未经历,却深深了解一个生命诞下另一个新生命需付出的代价有多大。

    “疼得差点去半条命。”有些东西,不需要刻意美化,所以苏瑾很坦白。

    “以后别生了,有一个就够。”陌悠然已知道那个孩子就是她的亲骨肉,惊喜之余,也有几分释然。

    她以前还想过,假若那个孩子不是她的,她还真不知该怎么面对。

    让她喜当娘,而且孩子的亲娘还是她曾经的仇人,说心里话,她并不乐意,只恨不得掐死那个孩子!

    好在事实并非残酷,孩子是她的,苏瑾也由始至终都独属于她。她想,她最近最大的喜事大致就是知晓了这些真相。

    “瑾还想再要个男孩。”苏瑾却不大乐意。

    “不行!”在她一众男人中,苏瑾的身子确实是比较弱的,想起那天他临盆后的虚弱模样,陌悠然就一阵心惊胆战。况且,她对传宗接代这种事情本就不热衷,觉得孩子有一个就够,生太多若干年后还可能导致充斥着血腥的纷争,就像她这一代。

    “陛下不喜欢孩子吗?”苏瑾也没想生很多,就想求个儿女双全,结果见女子一提生孩子就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顿有些委屈。

    “不是,朕只是不想你再冒险,你身子本来就弱,生一次已经够呛,还想生第二次。”她轻轻抚着男子小腹上的伤痕,真的不想这里再破开一次。

    “瑾心甘情愿的,瑾真的想给陛下添个小棉袄。”苏瑾凑近她,任由她抚他私密地带的肌肤。

    陌悠然本想说反正还有其他男子能完成这项任务,但一想又不对味,她这话说出来必伤男子的心,所以她最终将话咽了回去,改口道:“顺其自然吧。若没有,不必强求,也不要给自己平添负担。”

    “好。”苏瑾这才满意,没再继续讨论生子的问题。

    就在以为女子酣睡之际,耳畔冷不丁又传来她的嗓音,令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只因女子说道:“对了,苏瑾,朕后宫之主的名额已经预留给你,明日会颁发册封的旨意,你做好心理准备。”

    “陛下为何选瑾?”男子半晌才回神,不可思议道。

    “朕心目中的凤后一直是你,从未改变。”

    “可是,瑾的娘亲……”他的家族差点给她造成灭顶之灾,能继续留在她身边对他而言已是上天赐给他的最大恩惠,他根本不敢奢求更多。

    未等他说完,陌悠然就打断道:“你的娘亲是你的娘亲,你是你,她的罪孽由她自己承担,你不必过于挂怀。”

    她依然记得自己很久很久以前问过这个男子,假若她和他的娘亲起了冲突,他会站在哪一边,而他的选择是她。当时她也只是随口一问,未想今后竟一切成真,而男子也履行了他曾经对她的承诺。

    所以,他不负于她,她又怎能负他呢?

    男子沉默许久,才再次出声,“瑾想请求陛下一件事。”

    “说。”

    “瑾知,娘亲罪大滔天,但她毕竟是给予瑾生命的那个人,瑾不求您饶她性命,只求您能给她一个痛快。”他神色间没什么情绪,但说出的每一个字眼都是沉闷的。

    “朕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