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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 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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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姑正在教抱月怎么熬荔枝膏水。

    燕家地方小, 转动不开, 各房都不设小厨房,大厨房中雇了个厨娘, 专门负责灶台之事。瑟瑟幼时身子弱,三天两头生病, 云鹘院就在倒座收拾出一间房来,放了个小火炉,以备煎药之用。现在这个小火炉就用来烧水, 偶尔煮个粥。

    现在两人就蹲在小火炉前忙活着。

    荔枝膏水, 里面其实并没有荔枝。新鲜的荔枝金贵, 寻常人哪有享用之福,不知是谁试出了个方子, 将乌梅、肉桂、生姜、丁香、砂糖、熟蜜等按一定比例熬制成膏水, 尝起来便是满满的荔枝味儿。更妙的是,这荔枝膏水还有生津止渴, 补充水分之效, 正合夏日服用。

    这种方子,燕家自然是不会有的。陶姑也是从镇北侯府学来, 毫无藏私, 耐心地教着抱月。

    听到瑟瑟要见萧思睿的要求,陶姑站起, 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容温婉地提醒她:“二娘子,夫人特意叮嘱过, 婚前不得见面,恐不吉。”她说话的声音也如她的人一般,温婉和煦,不疾不徐。

    瑟瑟抿了抿嘴:“你听夫人的还是听我的?”这个风俗她自然知道,可连婚都不一定结得成,管这些又有什么用?

    陶姑垂下头去:“奴知道了,这就去传信。”

    瑟瑟心头微松。陶姑肯听话最好不过了,否则她再能干,自己也不能用,还要把人退回给萧思睿,总是尴尬。

    陶姑叮嘱抱月看好火候,进屋换了身衣服就出门了。

    瑟瑟心神不宁,索性等抱月将荔枝膏水熬好,装了一罐子去了松鹤堂。祖母身上淡淡的檀香,温暖的怀抱,总能给她力量,让她宁静。

    周老太君午休刚起,看到她来满面笑容,对正在帮她戴抹额的高妈妈笑道:“瞧瞧,这孩子来得可真是时候,怎么就知道我有好东西给她?”

    瑟瑟“呀”了一声,钻到她怀中叫屈道:“祖母,我是想你了才来看你的,你可休要冤枉了我。”

    周老太君搂住她:“唉哟,都这么大了,马上要嫁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嘴上这么说,面上却笑得越发开怀。

    瑟瑟眨了眨眼:“我在您面前,可不是小孩子吗?”

    高妈妈凑趣道:“二娘子是在您跟前长大的,以后哪怕嫁了人,做了母亲,在您面前,可不永远还是个孩子?”

    周老太君怜爱地帮瑟瑟理了理鬓角:“说的也是。”

    桃枝将瑟瑟带来的荔枝膏水盛了一碗送上来:“老太君,这是二娘子特意带来孝敬您的。”

    周老太君看着那琥珀色的汤水,现出疑惑之色:“这是什么?”

    瑟瑟笑道:“您尝尝看。”

    周老太君舀了一勺送入口中,露出疑惑之色:“这个味道?”

    瑟瑟笑盈盈:“祖母觉得好不好?”

    周老太君连声道:“好,好。”甜甜的,喝到口中又清爽,回味也甘甜。

    瑟瑟道:“这是荔枝膏水,陶娘带来的方子,今天第一次试。我尝着还好,带过来给祖母也尝尝。”

    高妈妈道:“二娘子对您真是一片孝心,时时刻刻将您放在心上,不枉您那么疼她。”

    周老太君越发高兴,问她:“你母亲和你伯母那里有没有?”

    瑟瑟赧然道:“第一次不知道会不会成功,做得少,等下次多做些给她们送去。”

    周老太君道:“你伯母那里也就罢了,你母亲要是知道了,只怕心里又要难过。”她这个二儿媳,相貌出挑,行事利落,就是心气太高,心眼又小了些。

    瑟瑟道:“您是长辈,母亲她断没有越过您的道理。”

    周老太君心里叹了口气:只怕萧氏不会这么想。她也不想多提萧夫人给瑟瑟添堵,对高妈妈道:“把东西拿出来吧。”

    高妈妈进了佛堂,不一会儿,颇为吃力地从里面搬出了一个有些古旧的小木匣子来,放在周老太君面前的妆台上。周老太君从怀里取出钥匙,打开上面的铜锁,招呼瑟瑟道:“你过来看看。”

    瑟瑟看过去,不由吃了一惊:里面满满一匣子,步摇、发簪、镯子、项链……全是赤金的首饰。其中一件赤金镶百宝孔雀衔珠挑心尤为巧夺天工,孔雀的眼睛是用红宝石做成,尾翎用上了点翠的工艺,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绚丽无伦。便是瑟瑟昔年在宫中见惯了好物,此时也不由大为惊叹。

    周老太君见她看那挑心,目中露出怀念之色:“这件挑心是我出嫁时用来压箱底的。”她将匣子合上,把钥匙递给瑟瑟道,“你要出嫁了,祖母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就这些,是我历年积攒下来的,算是给你添妆了。”

    瑟瑟道:“祖母,这怎么成?”以燕家的家境,祖母手上能有多少东西?这些,应该差不多是祖母大半辈子积攒的私房了。

    前世,姐姐出嫁时,祖母并没有给她这些东西,而是贴补了一百贯钱;轮到她出嫁时,祖母的私蓄已经因为燕家的债务消耗殆空,只给她留了一枚赤金戒指作为念想。当时祖母抱着她泣不成声,说对不起她,让她几乎一无所有地嫁入了宫中。

    现在她才知道,原来,祖母曾经为她准备了这么多好东西。祖母这心,委实偏得没边了。可作为被偏爱的一个,她的心一下子软得要化掉了。

    她温言软语地和周老太君商量:“祖母,你全给了我,以后阿姐出嫁时怎么办?以后大郎、二郎为你娶孙媳妇时你拿什么赏新妇?”

    周老太君伸指点她额头:“人家小辈看到了高兴还来不及,你还嫌我给得多不成?”

    高妈妈道:“二娘子和您贴心,体恤您呢。”

    周老太君道:“你放心,我给她们留着呢。你是我一手养大的,嫁的又是那样的人家,比她们多得些天经地义。谅她们也不敢有意见。”

    瑟瑟心里难过:祖母这么高兴,要是知道婚事会不成,不知该有多伤心啊。可这话,她哪敢现在跟祖母说,想了想道:“那您就先帮我保管着,等出嫁的时候,您再给我。”不然,总感觉自己在骗老人家的老本似的。

    周老太君不悦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磨叽?都拿出来了,谁耐烦再收回去,给你你就拿着。”

    祖母这急脾气!瑟瑟没法子了,只得大大方方地谢道:“那我就多谢祖母了。”

    周老太君这才高兴起来,又对高妈妈道:“我记得我库里还有些上好的料子,你去拿过来,我看看哪些适合送给二丫头。”

    高妈妈应下。

    瑟瑟看着祖母兴致勃勃的样子,心中越发难过,却也不忍心扫她的兴,含笑打趣道:“祖母,您还是干脆把库房都搬给我吧,我不嫌少的。”

    周老太君哈哈笑了起来。

    瑟瑟陪着周老太君用过晚膳后才回了云鹘院。陶姑那边才得了回音:萧思睿出征在即,事务繁杂,这些天都宿在禁军营中。这两天他会尽量抽空过来一趟。

    瑟瑟有些懊恼:他正当忙乱,她是不是给他添乱了?她是不是……做错了?

    她心事重重,辗转难眠,索性起身。睡在外间的抱月揉了揉眼睛,忙要跟着起身。她摇了摇手,叫抱月继续歇着,自己去小书房点了灯,往砚台中倒了些清水开始磨墨。

    素手如雪,纤指如玉,捏着雕有寒梅的墨锭,慢慢打着圈,反复枯燥的动作中,她乱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她想清楚了:明知的是错的事,不能再继续下去。她不能带着欺骗嫁给他。

    既然秘密迟早会暴露,她不如趁现在和他说清楚,婚约尚未完成,他还来得及后悔。而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她已经有勇气赌一赌,他不会真的杀了她。

    只是,终究还是害怕的,害怕他的愤怒,害怕他的恨意,也害怕他会伤心。他很好很好,才会被她一次又一次地伤害。

    她心中酸涩,不知不觉,砚台中的墨汁越来越浓。她停下动作,犹豫片刻,抽出一张空白的信笺,提笔开始写信:九哥见信如晤……

    一封信,涂涂写写,添添改改,不知重写了多少遍,才终于成稿。她重新誊写了一份,看着纸上的墨迹慢慢变干,心中滋味难辨。

    这封信交到他手,以后怕再难相见了。

    她叹息一声,却又有着如释重负之感,这才察觉到屋中的闷热,身上早已一层薄汗。

    将信收好,她叫起抱月备水。今儿太晚了,他应该不会过来了。

    夜已深,外面灯火次第灭去,唯有那鸣蝉田蛙兀自不知疲倦地鸣叫着。瑟瑟沐浴过后,身上终于清爽了些,交待抱月收拾浴房,自己拿了一方干净的帕子,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内室走去。

    她的脚步忽然顿住,吃惊地看向前方。

    内室的槅扇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人,一身黑甲,卓然而立,凛凛生威,锐利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

    他连铠甲都来不及换,就赶来了吗?

    “九哥。”她轻呼出声,忽地想起什么,不自在地想把双臂往身后藏。她贪凉换了一件粉色的半臂,此刻,两截莲藕般的纤细玉臂正露在外面,在烛火下白得晃眼。

    他低低“嗯”了声,大步向她走近,伸手拿过了她手中的帕子,沉默地接手了为她擦干头发的活计。

    他额上汗迹未干,一缕黑发从盔甲中探出,卷曲着贴着额角,身上沾染着尘土,可见赶来时的匆忙。瑟瑟怔怔地看着他,眼眶一点点湿润起来。

    “怎么了?”他皱眉。

    她别过头,闷闷地道:“你的手太重了,弄得我头疼。”

    真是娇气!他暗暗叹气,手上的动作却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将那一头湿漉漉的长发一点点擦得半干。

    她忽地扑向他,伸手抱住了他。冰冷的铠甲硌在裸露的肌肤上,带来丝丝疼痛感,她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反而将整张脸都贴上了他的胸膛。

    他猝不及防,差点扯到她的头发,忙松开手。乌发如瀑,流泻而下,一瞬间,万般妍媚,风姿尽现。

    “瑟瑟?”他心头大悸,不舍地道,“别,我身上都是灰。”

    她没有放松他,反而抬起头来,踮起脚,嘟起红艳艳的菱唇,轻轻贴上了他的唇。

    刚刚沐浴后的少女身上还带着皂角的清香,唇齿间幽香如兰,沁人心脾。他浑身蓦地紧绷,一手捏紧帕子,一手握成拳,垂于身侧,被动地任她亲吻。

    她贴了一会儿,见他没什么反应,恨恨地咬了他的唇一口。他吃痛地低哼一声,却蓦地感到一样柔软滑腻之物顺势探入了他的口中,胡乱搅动,销魂蚀骨。

    这小东西,拿他曾经对她的那一套来对付他了啊?

    真要命!

    他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忽地抓住她,坚决地将她扯离了他。

    瑟瑟目中露出受伤之色。

    他没有解释,而是开始慢慢卸身上的铠甲。

    沉重的铠甲哐啷坠地,露出他里面紧身的黑色劲装,宽肩窄腰,长腿翘臀,惹眼之极。瑟瑟呆呆地看着,一时完全无法反应: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她,又慢条斯理地摘下头盔,随手扔在铠甲上,这才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瑟瑟这时才反应过来:她刚刚做了什么?她明明是想要告诉他真相,预备和他终止婚约的,怎么就情不自禁了?

    她猛地捂住脸,心慌意乱地倒退一步。

    他看着她没出息的样子,嗤道:“你刚刚不还是大胆得很吗?”

    作者有话要说:舅舅:请继续,不要停!

    感谢以下小天使,(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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