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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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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一个带河北口音的年轻汉子嗤笑道:“这酒可是个好东西呀,要不是你这大官来了,咱们一年都喝不了一回。”

    军中忌酒,张儒巡查九边,特地让人买了几百坛美酒劳军。

    在京城那些达官贵人眼里,这种入口烧喉咙,喝完之后头痛的烈酒真算不得什么好久。但是对于边军将士们来说,这酒,已经是难得的美味了。

    张儒咬了一口麂子肉,口中含混不清:“什么大官不大官的,都是边军的兄弟,你们要再这么恭维我,这酒可就没法喝了。”

    “中。”河南口音的中年人憨笑道:“咱说话可不会文绉绉的,有什么说什么,你可不能生气哈。你叫啥名字啊!看你年纪轻轻的就骑着高头大马,家里权势不低吧!”

    不是只有女人才会八卦的,边关上没有打仗的时候除了训练其他时间枯燥无味,这些无时不刻挂着一身臭汗的汉子,也是极为八卦的存在。

    张儒笑道:“你们叫我虎子就行,家里老爷子有点本事,咱就打着他老人家的幌子四处闲逛。这不,被老爷子丢到蓟镇来学习,一开始我还不乐意,来了之后才觉得,还是边关好,跟一群血性爷们相处,比面对那些老娘们一样的腐儒要有意思得多。”

    年轻的河北人微微皱了皱眉:“话可不能这么说,那些大人们都是饱读诗书的存在,他们比我们要厉害,懂道理得多。”

    憨厚的河南人一只手搭在年轻汉子手上:“是啊是啊!不是所有读书人都是腐儒嘞,那些真正的读书人,可是为咱们老百姓着想的。”

    那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笑容,淳朴、干净,没有任何功利心在其中。

    已经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的张儒主动将话题转移:“按照老哥这么说,你们的日子应该过得不错才是啊!”

    憨厚的中年人笑了笑,十分骄傲地道:“那可不,咱们都是九边各大边镇选拔出来的,蓟镇八万多兄弟,只要是主兵,就在战场上见过血。当今天子能把咱们放在皇城根下,那就是信任咱们。不说别的,蓟镇的军饷每年比大同和辽东都要多几十万两,可人数却比不上大同和辽东,就是因为有我们这些老卒在。”

    张儒心中一跳,顺着中年人的话头道:“哦,莫非你们的军饷比他们要高很多?”

    中年人一点都不觉得他是在套话,而且他认为这没什么说不得的,于是侃侃而谈:“也不是说咱们的军饷比九边其他兄弟高,只是俺们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卒,能够活下来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论战斗力,蓟镇老卒三千,能够顶五千大同悍卒。论军功,咱们这些老卒身上的军功加起来,只怕能够比得上咱大明开国的徐老公爷了。

    那几十万两军饷也不全是用来发军饷的,大部分还是要投入到城池的修缮和关隘的防御设施增设上去。

    就这样,咱们这些大头兵,愣是比其他镇的兄弟多一两银子一个月。”

    “哦,军中就没有贪墨军饷的情况?”张儒有意无意的问。

    中年人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年轻人已经抢先说了:“我说这位大人不会是朝廷派来查是不是有人贪墨军饷的吧?总兵大人家无余财,这是蓟镇八万多兄弟都知道的事,朝廷那边的大人们莫非不知道?”

    这话,已经充满了敌意。

    张儒认真道:“第一,我真不是上面派来查军饷的,只是以后很有可能会在边军待下去,我不得不问清楚情况。第二,李总兵的为人我十分佩服,我不会无中生有的闹什么幺蛾子。”

    年轻人不满道:“这样最好。”

    中年人嘿嘿笑道:“这位大人别生气,这小子就是性子直了些,倒没太多大毛病。要说这军饷有人敢贪墨,我老何倒是相信的,但是要说蓟镇谁敢贪墨将士们用命换来的银子,打死老何也不相信。

    大人年轻,怕是不知道当年李总兵的胞弟贪墨军饷一事,要是知道这事,大人就不会有此一问了。”

    张儒挑眉道:“愿闻其详。”

    中年人压低声音道:“咱们总兵大人的胞弟,那可是跟总兵大人一样有从龙之功的功臣。两兄弟一个是总兵一个是副总兵,堪称李家二虎。

    当年朵颜三卫作乱,建虏趁机对辽东镇发动攻击。那时候还不是缑大人当辽东总兵,辽东也没有现在那么多人。

    辽东告急,兵部急调蓟镇三万多人驰援辽东,一战之下血流成河,建虏被彻底打趴下,朵颜三卫也不敢再蹦跶。可咱蓟镇的三万儿郎,也死了将近两万,两万人能够找回尸首的不过一万三千多。

    朝廷下发抚恤银子六十万两,这件事是副总兵大人做的。

    那些找回了尸体的兄弟的抚恤金散发下去,那些没有找到尸体的兄弟的抚恤金,却被副总兵大人截留了。

    副总兵大人也是一番好意,毕竟下面的人难免出一两个吃空饷的家伙,他也是为了朝廷着想。

    没想到这事不知怎么的就被人告到了总兵大人那里,总兵大人一怒之下命人将副总兵索拿至白虎节堂。文明情况之后,不听副总兵大人的解释,愣是逼着副总兵大人将那剩下的二十多万两银子全部搬了出来。

    当着全军将士的面,砍了副总兵大人的脑袋,然后提着自己胞弟的脑袋进京面圣。陛下宽宏大量,没有追究责任,朝中倒是有大臣攻讦总兵大人,不过都被陛下压了下来。

    这事一过,整个蓟镇,再没有人敢贪墨军饷,再没人敢吃军饷。”

    听他这么一说,张儒对李铭又多了一分理解,表面看上去,这位蓟镇的总兵大人貌似是个为了忠心六亲不认的主。

    他不由再次问道:“老哥知道得这么详细,莫非。”

    中年汉子傲然道:“想你老哥我,好歹也是当年跟着总兵大人走过南闯过北的人,一身伤,那颗不是打架斗殴得来的。这些事都过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咱总兵大人是个好人,你要是敢起什么歪心思,得先问问咱这蓟镇八万多兄弟答不答应。”

    已经喝了不少烈酒的中年人说话也放开了许多,就连那河北口音的年轻人也再次凑了过来:“你这样的大官,咱也见了不少,身子骨不错,但是放在边镇熬几年,还指不定是什么样子。我说兄弟你还是回去跟你家老头子说一声,别有事没事把自家儿子往阎王殿里塞,大明开国百年,入伍从军的热血儿郎不下千万,现在活着的还有几个?”

    中年汉子点头道:“这话说得在理,看在你给我们酒喝的份上,老哥才跟你说这么多。一般人来了,无非就是装模作样的看看,别说坐在一起喝酒了,就是让他们跟咱多说几句话都难。你小子还不错,爽利,身上也有点血腥味,就是太年轻了些。还有,以后别老是说文人怎么怎么的,一样米养百样人,大明上百万边军里面都有吃兵血的杂碎,就不要说那么多文人里面出几个杂碎了。

    得罪了咱武夫,你顶多当场挨揍,得罪了某些口蜜腹剑的家伙,你可是有可能掉脑袋的。”

    张儒提起酒坛,猛灌了一口:“老哥的好意,我省得了。”

    文人治国,武将安邦,各守岗位而已。

    只不过张儒来到大明这个时代,看到了太多没有脊梁的文人,所以他不免对文人有了轻慢之心。

    当然,这些轻慢文人的话,如果老师崔恭还在世,他是绝对不敢乱说的。

    老夫子为人严谨,持身正派,要是让他老人家听到自己弟子这些话,说不得就得请戒尺打人了。

    崔恭父子一文一武,两个人都是能够将张儒吃得死死的的存在,随便拿一个出来,就能让张儒所有的张扬跋扈消失一空。

    酒越喝越多,不少士兵都酣然入睡了,张儒还在陪着两个海量的酒鬼不停灌酒。

    三人都有些神志不清了,某些话也说得没了边际。

    要是平时,张儒问出如果陛下驾崩李铭会站在谁那边这样的话,这些血里来火里去的边军士卒保准会给他一个大白眼。

    但是在喝了酒的情况下,那河南籍的老卒愣是斩钉截铁的说只要陛下选择了继承人,总兵大人定然会坚定不移的支持新君。

    第二天张儒离开之后,那些喝得断了片的士卒依然没有起来,接下来半个月,张儒马不停蹄的走遍了十九个关隘,每一个关隘,他都亲身上阵,跟那群边军喝了一夜的水酒。

    当他重新见到李铭的时候,心里已经对蓟镇的兵马有了了解,同时对蓟镇总兵李铭有了一定的了解。

    看到脸色惨白了不少的九边总督,李铭大感诧异:“督帅为何精神不振?”

    张儒拉着李铭的手直奔白虎节堂:“时间紧迫,本将在蓟镇待不了多长时间,走,有些事要跟你聊聊。”

    一头雾水的李铭不知张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被生拉硬拽着进了白虎节堂之后,依然是满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