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寤寐第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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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宁连忙噤声。在划桨行船的水流声中,魏无羡头痛欲裂地睁开双眼。他整个人都倚在蓝忘机身上,发现置身之地已不是莲花坞,半晌都没弄清状况,直到看见蓝忘机的左手,袖子上点点血迹,仿佛雪地里落下了一串梅花,这才想起他气昏过去之前发生了什么。他脸上登时一阵惨不忍睹的神色变幻,倏地坐了起来。蓝忘机过来扶他,可魏无羡的耳鸣还未消退,胸膛里也堵着一股血腥之气,难受极了。他担心自己又一口血吐到生□□洁的蓝忘机身上,连连摆手,转身侧到一边,扶着船舷忍了一阵。蓝忘机知道他现在不好过,默默的一句话也没问,一手抚在他背上,一股温和的细细灵流输送入他体内。等忍过了喉咙间那阵铁锈味,魏无羡才回过头来,摆了摆手,请蓝忘机撤手。静坐片刻,他终于试探着开口了:“含光君,我们怎么出来的?”温宁神色立刻紧张起来,定住了船桨。蓝忘机果然信守承诺,只字不提他捅出来的事,但也没有撒谎编个说辞,只是不语。见状,魏无羡便默认为是打了一架才得以脱身的了。不然江澄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他们走的。魏无羡抽出一只手揉了揉心口,似乎想揉散胸中那股郁结之气,半晌,不吐不快般地吁道:“江澄这个混小子……真是岂有此理!”蓝忘机眉尖微动,沉声道:“别提他。”听他语气不善,魏无羡微微一怔,立刻道:“好,不提他。”斟酌片刻,又道:“那啥。含光君,你不要在意他说的话啊。”“……”蓝忘机道:“哪句。”魏无羡眼皮跳了跳,道:“哪句都是。这小子从小就这幅德性,一生气说话就口不择言,特别难听,风度教养通通不管不顾。只要能教人不痛快,他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骂的出来。这么多年都没半点长进。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他一边说,一边暗自留心蓝忘机的神色,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他本以为,或说期望着,蓝忘机不会把那些话放在心上,但意料之外的是,蓝忘机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他只是点了点,却连“嗯”也没有说一声。看来,对于江澄方才的恶言,蓝忘机比他预想的还要不快。或许是他单纯地不喜江澄为人,又或许……是他对被斥责为“拉拉扯扯”、“不知检点”、“乱七八糟的人”这种事格外不容。毕竟,姑苏蓝氏是家训为“雅正”的名门世家。蓝忘机从小所受家教也是极其严格端方的。这些日子走下来,他虽然觉得,蓝忘机对自己应该是颇为看重、有所不同的,但终归不能洞察人心,不能确定:“看重”究竟有多重,“不同”又是不是真是他以为的那种不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在想入非非,一厢情愿,自信过头。他从来不觉得自信是什么坏事,并常常为此得意轻狂。世传夷陵老祖游戏花丛,桃色芬芳,可实际上,他以往并没经历过这种心情,难免微觉手忙脚乱。见蓝忘机许久没有应答,摸不透他想法的魏无羡本想用自己最擅长的插科打诨来蒙混过关。可又怕强行调笑陷入尴尬。卡了一会儿,突兀地道:“咱们这是往哪儿去?”这话题转得很生硬,蓝忘机却配合地接了,道:“你想去哪。”魏无羡揉了揉后脑,道:“……随便吧。飘到哪儿是哪儿。”忽然,他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哎的一声道:“不行!咱们不能就这样走了!”他对蓝忘机道:“泽芜君还不知安危如何,也不知那群人能不能制定出什么像样的计划,需不需要我们帮忙。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江澄的确是个大问题,但大不了私底下见江澄绕道走。公开场合他应该不会撕破脸皮弄得太难堪。蓝忘机却道:“不必。”怔了怔,魏无羡道:“可你大哥?”蓝忘机低头看了看腰间的避尘,淡声道:“我们自己也能行动。”沉默片刻,魏无羡道:“谢谢。”他知道,蓝忘机原本是要和姑苏蓝氏一起行动,商议如何营救蓝曦臣的,忽然改了主意,多半是考虑到魏无羡目前不想见到江澄,故此道谢。可听到今晚这第二声“谢谢”之后,蓝忘机的脸色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好像更苍白了。见状,魏无羡忽然把心一横,伸出手去,正要抓住他,这时,温宁道:“那魏公子,蓝公子,现在还是随便漂吗?我还要不要划了?”魏无羡:“什么?!”他和蓝忘机都是背对着船尾而坐的,因此一直没看到温宁。冷不防船尾有人出声,吓得他头皮一炸当场打了个滚,回头悚然道:“你怎么在这儿?!”温宁仰着脸,愣愣地道:“我?我一直都在这啊。”魏无羡道:“那怎么不说话!?”温宁道:“我看公子你和含光君在说话,所以我就没……”魏无羡道:“那总该出个声!”举了举手里的船桨,温宁辩解道:“公子,我一直在划船,一直都在发出声音啊,你没听到吗?”魏无羡卡了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终,坐回到蓝忘机身边,对温宁摆手道:“……算了算了,别划了。这边夜里江流水急,不用划也走得快。”他在云梦长大,自小在这一带的水里翻江倒海,自然熟悉。温宁闻言应是,放下船桨,拘谨地坐在船尾,距离蓝魏二人尚有六尺之隔。抵达莲花坞时是寅时,一番折腾,此时已天光微明,天幕蓝中透白,两岸山水终于显露轮廓。四下打量一番,魏无羡忽然道:“我饿了。”蓝忘机抬起眼来。魏无羡当然一点都不饿,他可是不久前才在莲花坞大门外的小摊前吃过三个饼。但蓝忘机只吃了一个。而且,这是将近两天的时间里他吃过的唯一东西。蓝忘机本人自然绝不会表露什么的,可魏无羡却惦记着这件事,观前路人烟杳杳无望,怕是还要走好长一段时间的水路才能遇到城镇,能够休息进食。蓝忘机沉吟道:“靠岸?”魏无羡道:“这附近岸上都没什么人,不过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去。”
温宁连忙噤声。在划桨行船的水流声中,魏无羡头痛欲裂地睁开双眼。他整个人都倚在蓝忘机身上,发现置身之地已不是莲花坞,半晌都没弄清状况,直到看见蓝忘机的左手,袖子上点点血迹,仿佛雪地里落下了一串梅花,这才想起他气昏过去之前发生了什么。他脸上登时一阵惨不忍睹的神色变幻,倏地坐了起来。蓝忘机过来扶他,可魏无羡的耳鸣还未消退,胸膛里也堵着一股血腥之气,难受极了。他担心自己又一口血吐到生□□洁的蓝忘机身上,连连摆手,转身侧到一边,扶着船舷忍了一阵。蓝忘机知道他现在不好过,默默的一句话也没问,一手抚在他背上,一股温和的细细灵流输送入他体内。等忍过了喉咙间那阵铁锈味,魏无羡才回过头来,摆了摆手,请蓝忘机撤手。静坐片刻,他终于试探着开口了:“含光君,我们怎么出来的?”温宁神色立刻紧张起来,定住了船桨。蓝忘机果然信守承诺,只字不提他捅出来的事,但也没有撒谎编个说辞,只是不语。见状,魏无羡便默认为是打了一架才得以脱身的了。不然江澄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他们走的。魏无羡抽出一只手揉了揉心口,似乎想揉散胸中那股郁结之气,半晌,不吐不快般地吁道:“江澄这个混小子……真是岂有此理!”蓝忘机眉尖微动,沉声道:“别提他。”听他语气不善,魏无羡微微一怔,立刻道:“好,不提他。”斟酌片刻,又道:“那啥。含光君,你不要在意他说的话啊。”“……”蓝忘机道:“哪句。”魏无羡眼皮跳了跳,道:“哪句都是。这小子从小就这幅德性,一生气说话就口不择言,特别难听,风度教养通通不管不顾。只要能教人不痛快,他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骂的出来。这么多年都没半点长进。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他一边说,一边暗自留心蓝忘机的神色,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他本以为,或说期望着,蓝忘机不会把那些话放在心上,但意料之外的是,蓝忘机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他只是点了点,却连“嗯”也没有说一声。看来,对于江澄方才的恶言,蓝忘机比他预想的还要不快。或许是他单纯地不喜江澄为人,又或许……是他对被斥责为“拉拉扯扯”、“不知检点”、“乱七八糟的人”这种事格外不容。毕竟,姑苏蓝氏是家训为“雅正”的名门世家。蓝忘机从小所受家教也是极其严格端方的。这些日子走下来,他虽然觉得,蓝忘机对自己应该是颇为看重、有所不同的,但终归不能洞察人心,不能确定:“看重”究竟有多重,“不同”又是不是真是他以为的那种不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在想入非非,一厢情愿,自信过头。他从来不觉得自信是什么坏事,并常常为此得意轻狂。世传夷陵老祖游戏花丛,桃色芬芳,可实际上,他以往并没经历过这种心情,难免微觉手忙脚乱。见蓝忘机许久没有应答,摸不透他想法的魏无羡本想用自己最擅长的插科打诨来蒙混过关。可又怕强行调笑陷入尴尬。卡了一会儿,突兀地道:“咱们这是往哪儿去?”这话题转得很生硬,蓝忘机却配合地接了,道:“你想去哪。”魏无羡揉了揉后脑,道:“……随便吧。飘到哪儿是哪儿。”忽然,他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哎的一声道:“不行!咱们不能就这样走了!”他对蓝忘机道:“泽芜君还不知安危如何,也不知那群人能不能制定出什么像样的计划,需不需要我们帮忙。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江澄的确是个大问题,但大不了私底下见江澄绕道走。公开场合他应该不会撕破脸皮弄得太难堪。蓝忘机却道:“不必。”怔了怔,魏无羡道:“可你大哥?”蓝忘机低头看了看腰间的避尘,淡声道:“我们自己也能行动。”沉默片刻,魏无羡道:“谢谢。”他知道,蓝忘机原本是要和姑苏蓝氏一起行动,商议如何营救蓝曦臣的,忽然改了主意,多半是考虑到魏无羡目前不想见到江澄,故此道谢。可听到今晚这第二声“谢谢”之后,蓝忘机的脸色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好像更苍白了。见状,魏无羡忽然把心一横,伸出手去,正要抓住他,这时,温宁道:“那魏公子,蓝公子,现在还是随便漂吗?我还要不要划了?”魏无羡:“什么?!”他和蓝忘机都是背对着船尾而坐的,因此一直没看到温宁。冷不防船尾有人出声,吓得他头皮一炸当场打了个滚,回头悚然道:“你怎么在这儿?!”温宁仰着脸,愣愣地道:“我?我一直都在这啊。”魏无羡道:“那怎么不说话!?”温宁道:“我看公子你和含光君在说话,所以我就没……”魏无羡道:“那总该出个声!”举了举手里的船桨,温宁辩解道:“公子,我一直在划船,一直都在发出声音啊,你没听到吗?”魏无羡卡了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终,坐回到蓝忘机身边,对温宁摆手道:“……算了算了,别划了。这边夜里江流水急,不用划也走得快。”他在云梦长大,自小在这一带的水里翻江倒海,自然熟悉。温宁闻言应是,放下船桨,拘谨地坐在船尾,距离蓝魏二人尚有六尺之隔。抵达莲花坞时是寅时,一番折腾,此时已天光微明,天幕蓝中透白,两岸山水终于显露轮廓。四下打量一番,魏无羡忽然道:“我饿了。”蓝忘机抬起眼来。魏无羡当然一点都不饿,他可是不久前才在莲花坞大门外的小摊前吃过三个饼。但蓝忘机只吃了一个。而且,这是将近两天的时间里他吃过的唯一东西。蓝忘机本人自然绝不会表露什么的,可魏无羡却惦记着这件事,观前路人烟杳杳无望,怕是还要走好长一段时间的水路才能遇到城镇,能够休息进食。蓝忘机沉吟道:“靠岸?”魏无羡道:“这附近岸上都没什么人,不过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