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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风月_分节阅读_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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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曾想,后宫繁花似锦的天子,竟会有如此深重的情意!

    见她怔忪,杨若眉缓缓走近她身边,抚上她娇细的肩,目光却是郑重:“妹妹,我还要提醒你,你与我说说倒是无妨,只是与别人便万不要再说起来,尤其在陛下面前,更是不可提及半字!你可明白?”

    徐惠凝眉不解,虽说触景伤情,她却仍不懂,为何先皇后竟无形中变作了这宫中禁忌的名字?

    徐惠疑道:“夫人,我不懂。”

    一片叶,飞落在徐惠肩头,杨若眉伸手拂了,目光微怅:“若你知,他是如何艰难才走出了那段日子,你便会懂了。”

    转身,望向骄阳天际,苦笑道:“我原以为他已是走了出来,可是……”

    微微侧目,余光映出身后女子年轻姣好的面容,一声叹息:“这会儿日头大了,回吧。”

    徐惠望着杨若眉,她绰约婀娜的背影,在日色下,尤显得风姿翩然。

    杨若眉如今尚且是如此倾城绝色,又何况是当年?

    徐惠心中暗暗纠结,那么,令那威俊帝王如此痴念着的先皇后,又该是怎样的女子呢?

    第38卷

    纵是浓情也成空4

    满心皆是疑惑,一层深似一层,自她入宫,似一切的一切,都事出蹊跷,突兀而难以释怀。

    夏意渐消,夜风掺了丝丝凉意,徐惠倚在窗前,望月光如水流泻,如沁在指尖儿上的清凉梅茶,令心头有莫名凉意。

    “奴婢参见徐婕妤。”一声娇呼,打断徐惠离乱的思绪,徐惠转头望来,正是武媚娘。

    不知为何,如今见她,心中总有蹊跷,哽塞难言。

    媚娘果是这世间少见的美人,不仅貌似谪仙,更有股傲人气度,令人望而流连。

    若论才学,亦不在自己之下。

    只是,这后宫中得宠的却不是她,而是……自己!

    困扰她许久的疑问,重又袭上心间,她缓缓转身,入内殿阁换了件水蓝色滚边儿柔纱裙,夜风一拂,荡荡如波。

    媚娘自是来传陛下旨意,诏婕妤徐惠立政殿侍驾,不知为何,今夜这路,似格外连长。

    凉风簌簌筛漏下月光斑驳,浓郁的桂子香味儿沁得人心底发慌。

    不知怎么,今夜心中总也难安。

    媚娘随在身后,轻声道:“徐婕妤,若是着一件水红流霓,再罩一层薄绢雪纱,想陛下会更加喜欢。”

    徐惠一怔,不禁放缓脚步,回眸望去,但见媚娘面色无动,眼眸却依稀带笑:“为何?”

    媚娘垂首道:“奴婢与婕妤曾是交好,自是望婕妤能平步青云了。”

    徐惠眼中似有感慨,不语。

    媚娘却继续道:“ 但有句话,奴婢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徐惠回眸停步,柔声道:“我便说过,你我之间何须那许多礼数的,姐姐有话尽管讲便是。”

    媚娘望一眼身后跟着的侍人离得尚远,方小心道:“不知徐婕妤……可有听闻过先皇后吗?”

    一语仿似投入心湖的冷石,徐惠骤然凝眉,目光如同被月色夺去了光华,怎么?连媚娘都对先皇后有所听闻吗?

    但见媚娘容色小心,表情神秘,难道……她竟会知道更多的什么吗?

    媚娘淡淡一笑,有心却又好似无意道:“陛下书房龙案上,有一卷明黄锦缎包着的画轴,若婕妤有机会得以一观……想婕妤心中疑惑便可迎刃而解。”

    徐惠一惊,媚娘浅笑眉眼间,分明是了然的意味,却为何欲言又止?

    徐惠不禁拉住她,问道:“你可是见过了吗?”

    媚娘容色微动,随而略显恭谨的道:“奴婢有幸,与九殿下见过一次。”

    “哦?”徐惠纤柔玉手倏然加重力道,令媚娘低眼望去:“那画上……”

    徐惠微微垂首,墨色睫毛遮掩眸中淡淡清光:“那画上……可是先皇后?”

    媚娘轻轻挣开徐惠的手,似笑非笑:“不错,只是这个中缘由……却是不可言传的,若有机会,婕妤可以一观。定可解心中疑惑。”

    与自己有关吗?徐惠正欲再言,媚娘却状似惊慌道:“婕妤,咱还是快些个,陛下今儿个心绪不佳,莫要叫陛下等得急了。”

    徐惠这才惊觉,这条路,是走向太极宫立正殿的必经之路,愈是接近,桂子香味儿便愈是香浓,看看天色,显是已经迟了。

    月影打在轻薄的水蓝裙纱上,幽幽飞展的薄纱,勾勒女子柔质美好的纤细身量,媚娘唇角笑意凝结,曾几何时,那画中人的背影,是否亦是如此——

    清艳而曼妙无骨,绝丽而风情独秀?

    纵是浓情也成空5

    徐惠匆匆赶到立正殿,只见李世民手持书卷,正凝眉看着,见自己踏进殿来,眉心立时凝作绳结,那原就冷峻的脸,更如冰霜。

    果如媚娘所言,今日,他似是心绪不佳。

    徐惠连忙低身施礼:“妾参见陛下。”

    高烛火焰,摇曳如舞,跳跃在李世民俊毅龙颜上,有令人生畏的异芒。

    书卷被轻轻掷在躺榻上,天子声若石沉:“朕的徐婕妤才貌双全,却不知对‘恃宠而骄’四字作何解?”

    徐惠心上一颤,知他心烦之下,久侯更使心绪烦躁,心思百转,举眸之间,明焰光火,闪动眸中蕙质莹光,心中已有计较。

    “陛下,所谓女为悦己者容,故……”徐惠一笑,柔声吟来:“朝来临镜台,妆罢暂裴回。千金始一笑,一召讵能来。”

    精锐龙眸,倏然闪过一丛流光。

    夜色,被高烛晃得失了清冷,而高烛焰光下,明烁睿智的眸,却如深海流浪席卷过后,唯余一丝怅然……

    他轻轻起身,缓缓踱身至女子身前,女子仍旧深深垂首,如此情态,到不似吟出此诗此句之人。

    殿门大敞,李世民望向天际如钩冷月,心底泛起层层波澜。

    曾几何时,那深爱女子亦是有如此急智才情,常能规劝他于说笑之间,可如今……

    眼眸黯然低垂,余光映着女子拜倒的身姿,纤柔弱质、急情才学,徒令心中酸涩,唇边却持了一丝笑意:“起来吧,果然不愧才女之名。”

    徐惠略略抬眼,观望帝王神情,只见他目光怅惘,眉心似有淡淡感伤,可唇边浅浅的纹路,却分明是在笑。

    安下心来,恭谨道:“陛下谬赞,妾实不敢当。”

    李世民回身走至徐惠身边,高大身影,将娇小的女子严密遮覆,遮掩了殿外月色,亦遮掩了殿内高华的火光。

    徐惠不由脸颊流热,心口跳动如剧。

    李世民笑道:“怎么你还是如此紧张?”

    此语一出,更令徐惠面上流霞,她想,此时的她,定是窘迫极了:“回陛下,妾……没有。”

    身子逼近一步,高巍的身姿,魅惑众生的眼神凝住她:“没有?”

    徐惠不禁向后退去,不想脚下不稳,竟仰身欲倒,心中正自惊恐,忽觉腰上力道深重,再抬眸时,那双如夜深眸,正望进自己眸中。

    他的眼神,真如这夜,深沉而邃远如兮。

    “陛下……”她不可掩饰她的羞赧,李世民自是懂得的,轻轻扶好她的身子,亦不再逗她:“兕子好多了,还多亏了你。”

    徐惠心绪尚未平稳,只道:“回陛下,那都是御医妙手回春,与妾何干?”

    李世民眼神微滞,随即道:“不,是你……多费心了。”

    说着,缓步向内殿走去,徐惠跟在身后,内殿,是极清幽的,淡雅如若女子所居,并不似男子的高华抑或是庄简。

    这里,她留宿过几夜了,却第一次注意到它的布置,竟是如此不一样的。

    此夜,李世民似是很累,睡得深沉,只是徐惠并不得睡,深夜辗转,脑中皆是媚娘那字字句句着有用意的话语。

    明黄画轴,自己似是见过的,记得那夜,李世民宿醉龙案,伏案之时,手边便是那精心装好的画轴,该就是那一副吧?

    徐惠缓缓起身,披一件月白长衫,望望身边躺着的男子,他此时的安静,已褪尽了白日里帝王的威严,有的,只是万分疲惫。

    徐惠为他整整被襟,缓步走出殿去。

    月如霜,夜越发深沉了,似有风起,徐惠身子瑟缩,不禁环抱住自己的身体,丝绣锦鞋步履盈盈,流风荡起衣角,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书房前。

    心中不免一惊,自己竟走到了这里?

    举首而望,却不敢再近前一步。

    “徐婕妤。”巡夜侍人低身拜倒,徐惠转眸望去,淡淡道:“起来吧。”

    侍人依旧恭敬:“徐婕妤,夜寒,您何以在此?”

    徐惠略略一思,随即道:“陛下睡不安稳,叫我拿本书来给他。”

    侍人略一犹豫,但见徐婕妤面色平和,仪态端庄,更是当今陛下隆宠的女子,想来不会有假,遂道:“徐婕妤请,可要帮忙?”

    徐惠忙道:“不用。”

    侍人便滞足,留在书房外等候。

    徐惠不知她为何会走到这里,更不知那一刹那,怎会有这样的冲动,走进这书房内。

    暗夜无光,书房只在门口置两盏薄红纱宫灯,徐惠将红纱罩轻轻拿下,拔下其间烛蜡,轻轻走近龙桌案边。

    她自知,此举乃欺君之罪,其罪当诛,可是……

    望那明黄锦缎裹着的画轴正放在左手边高垒的奏折旁,她颤颤伸出手,触及那缎子质地极好,握住,却许久未敢拿起。

    这里,便是解开谜题的画轴吗?

    那迷,不是一直困得自己不得安稳吗?

    可此时,却为何会这般犹豫?

    握紧的画轴,又倏然放下,徐惠深吸口气,唇角却有自嘲一笑。

    徐惠啊徐惠,难道……你竟是怕了吗?怕面对可能难堪的真相?还是……

    低眼望那画轴,媚娘说,那是先皇后的画像,先皇后何等身份?又如何会与自己扯上关系?

    不会,绝不会的!

    再又紧紧握住画轴,心下一定,抽开画轴丝带,徐惠将蜡烛放在桌案旁,画轴脱入手中,紧紧闭目,指尖儿已然冰凉。

    终究定下心来,双手铺展,一轴雪帛画卷铺开眼前,徐惠缓缓睁眼,但见一女子水红流霓,如火似霞,外罩一层雪白薄丝纱,飘举轻盈,依窗目光幽幽,容颜淡淡伤愁。

    可是那忧,却无碍她从容的风华,那愁,却不妨她雍容的气韵。

    只是……

    徐惠细细看她,却不觉握着画卷的手已然颤抖!

    那眉,那眼,那点丹红唇,自己再熟悉不过!

    这……竟是先皇后吗?

    轻轻将画卷放平在桌案上,凉指抚上惊骇的容颜,竟怔住了!

    月色映着窗阁树影,似为那画中之人更平添几分真实。

    她的眼,风华万千,她的眉,绝代柔华,竟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只是,她没有那画中人绝世的雍容,没有她从容贵华的气韵,和那眉间一泊清幽淡然。

    她,就是先皇后,原来……

    紧紧咬唇,终于,得到了答案,终于,寻着了一切的根由——

    一展眉,一双眼睛,便是这一切恩宠背后的因由!

    心底仿佛有什么倏然陷落,仿似一双手,狠狠撕扯开柔弱的心扉,果然,真相竟是若此残忍,如此不能承受。

    窗缝漏进薄薄晚风,讽刺的吹拂过耳际,似是谁,讥诮的嘲笑,又或是上天捉弄的手。

    所谓天意弄人,便是如此吧?

    无忧,她,便是无忧,她便是……他口中声声念着的,那菂心洁色的女子——先皇后长孙氏!

    什么宠冠六宫、什么平步青云,都不过笑话罢了!

    她终于懂得了众人的眼神,终于……明白了那眼神中深刻的意味。

    不是羡慕,而是……不屑!

    不屑她以这样的方式获宠!

    全身僵冷得有如冷冷冬日,唇边笑意颤抖如同残叶飘零,举首而望,这金碧辉煌的宫阁,果真……不是属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