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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葫芦快到鼎里来(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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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夭拐还是头一次见到孔繁权的这副模样,青筋暴露,面部狰狞恍若厉鬼,夭拐心中惊惧,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忽然回过神来,迟疑挣扎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又往前走了几步,重新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孔繁权这个时候也没再去理会夭拐,厚应所说的话若是真的,其中所含的含义可不是这般的了,厚应整个人暴露在孔繁权暴戾的目光中,想要离开这里,却不知道什么周遭已经被孔繁权封锁,他根本就无路可逃。

    厚应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来:“孔局,你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有说过,成不?”

    “厚应,你应该知晓,若是你隐瞒了一些不该隐瞒的事情,我身为维和局总局局长,是绝不可能姑息你分毫。”顿了顿,“便是有柳多帮你,你也无处可逃。”

    厚应沉默半晌:“好吧,我都告诉你。不过有一点你要答应我。”

    “什么?”

    “无论如何,他都要好好活着。”

    孔繁权也沉默半晌,缓缓开口道:“我不会跟你说假话,你也知道,我无法保证。”

    “有的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你这种冷冰冰的性格,看着很正常,实际上冷血到可怕,只要是跟你不相干的事情,你很少会去管。”厚应苦笑一声,右手在空中随意的画了几下,三人之间便出现了桌椅,“我们坐下说吧。”

    即使夭拐只是个打酱油的,鉴于其好奇心实在是太重,夭拐比孔繁权还要积极,迅速的抢了个位置坐下,刚才虽然被孔繁权吓得不轻,但是在克服了最初的恐惧后,孔繁权的阴沉脸色在夭拐看来也不算什么了,归根到底,还是在心底坚信孔繁权不会对自己怎么样,更何况,如今孔繁权看起来可怕,但是也不是针对自己的啊!

    孔繁权看了一眼满脸都写着“求八卦”的夭拐后,心中的怒火莫名的就熄灭了一半,无奈的坐在夭拐身边,沉声对厚应道:“说吧。”

    厚应在孔繁权对面坐下,低着头似乎是在想要从哪里说起:“……还记得俞蘅吗?”

    孔繁权顿道:“记得,那个几百年前的人类。”

    “对,就是我爱的那个人类。”厚应眼带追思,“虽然我是因为柳多才成为了怪,但是我的本体存在的时间比柳多还要长,当初柳多还未曾被天地孕育时我就已经存在了,在我的意识存在后,我就弄不懂感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当然了,感情这种东西,是在人类出现之后才渐渐存在的,人类出现之前,天地以万物为刍狗,妖也好,怪也罢,什么亲人朋友都是不存在的,感情是什么没有生物去理会……直到人类出现。”

    “如今c国说人类是由女娲创造出来的,然而你我都知晓,从那个时代过来的妖和怪都知晓,并不是女娲,但是究竟是谁创造出来的呢?或许有妖怪知道,但是我是不知道的。”

    孔繁权开了口:“创造了人类也不见得是好事儿,你不知道是谁创造了人类,就已经说明了这个问题。”

    厚应瞳孔一缩:“你是说……”

    “你也说了,感情。”孔繁权勾起一抹讽刺的微笑,“所谓因果,又岂能是你我互不相欠就能解释的清了,天地不喜这两个字,数次阻挠人类的出现,然而即便是天,是地,也无法阻挡人类的出现,只是天地震怒,他伤不了已经顺应大道出现的人类,便只能拿创造出人类的对象撒气了。”

    厚应长叹一声:“当初地府莫名消失,六道轮回被迫中止,这里已然成为了一个烂摊子,若是有可能……”

    “慎言。”孔繁权淡淡道,“能力不足者,莫论天地。还是说说你隐瞒的事情吧。”

    “……俞蘅教会我感情,顺理成章,我们在一起了。那时候妖怪和人类还是共存的,不至于不死不休,我们在一起也没有人会来阻拦,那真是我活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最幸福快乐的日子了。”

    “然而人类的寿命,时至今日,也不过百岁。”

    “我看过他稚儿模样,见识过他青年强壮,陪他到中年成熟,心痛他年老体衰,只是我瞧不得有一日他终入黄土,生死不见。那时候轮回不复,我知晓他一旦闭上眼睛,我这一生都不会再遇见他。”

    “于是我想逆天改命,没有六道,我便想再造一个出来。当初厚土舍身为六道轮回,若我舍去大半法力,可否让他一人通过人道,再次轮回?”

    孔繁权点头道:“我知晓这些,如今你被困于原地,都是因为当初你妄图干涉轮回得到的恶报。”

    “这都没什么,不重要的,只可惜即便如此,即便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也没有成功的换回俞蘅的轮回。”

    “没错,他不应该再存在于这个世间。”孔繁权十分干脆的去戳厚应的痛脚,“所以,你刚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厚应苦笑道:“孔局,我不信你猜不到。”厚应点头,“如今我遇见的这人,就是俞蘅的转世轮回。”

    孔繁权半眯起眼睛:“不可能,你当时确确实实是失败了的,俞蘅这个人的灵魂应该已经消散于世间,即便在聚集起来,也不再是俞蘅了。”

    “……我第一次感应到他的时候也很震惊,不敢置信,然而我知道,那就是他,不是灵魂消散重新聚合的新灵魂,这个灵魂里里外外就是他,我跟他在一起几十年,之后他去世,我守护他灵魂不散又是几十年,我不知道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那就是他,毋庸置疑,我绝对不会认错他的灵魂。”

    孔繁权死死地皱着眉头,听到这里,夭拐也已经听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

    这个叫做俞蘅的,他是厚应已经去世了的人类爱人,如果按照正常来讲,俞蘅的灵魂在他去世后就应该慢慢消散,即便当初厚应花了大力气想要送俞蘅去投胎却还是失败了,可是在几百年后的今天,原本应该已经在天地间消散的俞蘅的灵魂,却出人意料的再次出现在了厚应的面前。

    ——等等,夭拐找出了点小问题。

    “咳咳,那个,我有个疑问。”夭拐小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厚应点头,示意夭拐询问。

    “恩……我是想问。”夭拐琢磨了一下,“你说你守护他灵魂不散几十年,那么也就是说,你应该见到了他的灵魂消散了才罢休的,既然他灵魂已经在你面前消散了,那么现在怎么可能又会那么巧合的重新聚合成了一个灵魂的呢?”

    厚应沉默半晌:“我虽然守护他灵魂几十年,他的灵魂也确实越发虚弱,但是实际上,我没有亲眼看到他的灵魂消散……那段时间我四处寻找可以聚魂的法宝,焦头烂额,整日东奔西走,聚合他灵魂的法宝被我放在了我的本体中滋养,偶然一日我回来见他,这才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他的灵魂已经不见了。”

    “当时我悲痛不已,只以为他的灵魂已经消散,一直到我再次发现他的灵魂,我才恍然,兴许当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他的灵魂得以存活下来,甚至再次投胎为人,而不是当时我以为的他的灵魂已经消散。”

    孔繁权开口道:“怪不得你这十几年间日益虚弱,你用法力将他真实的身份隐瞒,再加上没有人去怀疑这件事情,还真是被你隐瞒了这么长的时间,只是你流失的法力虽然微不足道,但是长此以往,你本就重伤未愈,想来再过个几十年,可能连这d市都出不去了吧。”

    厚应别过头,沉声道:“如果能换他周全,就算不能化作人形又怎么样呢?孔局,你活的时间比我还久,更是生来便有神智,不说我,便是柳多与你相比也是落败一筹,但是你这样活着真的有意义吗?你有没有爱上一个人过?有没有真的存在过感情?如果你真的爱上了一个人,便知道即便是为了他去死,你也不会有分毫犹豫。”

    孔繁权瞳孔一缩:“……俞蘅如今变成了谁?将他的资料给我,至于之后怎么做……我会回维和局一趟,在讨论之后会给你一个交代。”

    厚应迟疑片刻,继而点头:“我想你们不会对他不利的,毕竟他现在是唯一的突破口不是吗?”说罢,将对方的资料扔给了孔繁权。

    孔繁权一目十行后,面露惊讶:“竟然是他?”

    厚应奇道:“你认识他?”

    孔繁权点点头,厚应再要追问,孔繁权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好了,现在你该告诉我他的下落了。”

    厚应叹道:“总觉得我吃亏不少,不但暴露了俞蘅的存在,还要将他的信息透露给你。”

    孔繁权不耐烦道:“快说,我的时间有限。”

    夭拐低头看表,确实有限,眼看着要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了。

    “他在豫州。”

    夭拐:……豫州在哪里?

    孔繁权了然:“豫州哪里?”

    “九阴。”

    “寒潭之下,倒是一副真要隔绝于世的模样。”孔繁权嗤笑一声,“若真的想清静,何不直接将东西还给青铜葫芦皇?”

    厚应笑道:“自欺欺人罢了。”

    孔繁权点头:“他自欺欺人,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厚应:“……不带人身攻击的啊。”

    孔繁权不屑:“你又不是人。”

    见厚应恢复到第一次遇见的模样,夭拐也是偷偷松了口气的,拉了拉孔繁权的袖口:“我们该走了。”同时指了指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