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金枝碧玉 > 第三卷 庙堂高遥 十九 行事不遂

第三卷 庙堂高遥 十九 行事不遂

推荐阅读: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仙宫兽性总裁求负责纯阳第一掌教通天神捕正版修仙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日心渐渐东移高升,冬日特有的淡薄得几近惨淡的阳光,薄薄地涂在丹凤门上。

    门下的文武百官已开始窃窃私语。

    今上继位三十余年来,无论寒暑,除例行汤沐及年节假日外,从未有过不上早朝的时候。

    莫非是圣体违和?

    许是昨日之事……难以定决,甚为棘手,是以才迟才未到?

    众人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目光,不时低声附耳说上几句。

    有意无意间,许多目光自谢朝晖面上划过,似乎是想捕捉他的神情。

    王钟阁也用眼角余光溜了一眼谢朝晖,只见对方面上神情一派淡然,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这家伙,隐忍功夫倒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好!王钟阁暗哼一声。当年为着一个女子意欲同他王家退婚时闹成那样,过后那女子另嫁他人,大家都当他要撑不住了,他却若无其事,还反过来安慰去劝解他的人:无可奈何之事,伤心也无用。

    如今他独生爱子遇上这种事,也不见他变脸。这姓谢的一手七情不上脸的功夫,平日里人人赞他清高自持洁身自好云云也就罢了;现下还不知收敛,就等着那些人改口说他多么铁石心肠吧!

    忽然,一旁的偏门开了,一个紫衣人影走了出来。

    紫衣代表内宫的最高品级,来人正是********徐杰安。

    几个离得近的臣子连忙凑上前去:“徐公公,今日早朝——”

    徐杰安向他们颔首以示,轻声道:“几位大人请稍等。”说着上前几步走上台阶,扬声说道:“传圣上口谕——今日罢朝——”

    闻得此言,王钟阁面色一沉,他回头向身后一个官员使了个眼色。那官员会意,走上前来迎着往回走的徐杰安问道:“徐公公,圣上可从未罢过朝啊。”

    徐杰安目有愁色:“可不是。”

    那官员小心打量着他神情,看不出更多的端倪,便又试探道:“不知今日——”

    徐杰安道:“天家之事,老仆不敢妄言。”

    那官员碰了个软钉子,不死心地又说了几句,皆被徐杰安轻轻带过。最后无奈,只得客套几句,趋步回到王钟阁身后。

    一旁王钟阁早将二人对话收入耳底,便不再开口询问。眼见徐杰安身影消失在偏门后,朱底铜钉的门扇缓缓和起。他眯了眯眼,转身欲走,忽然被那官员叫住:“王大人,这——”

    王钟阁侧头一看,那官员右手并拢,指着自己的衣袖,又说了一声:“王大人,您看……”

    他知道此人指的是按他昨日授意而写的为谢流尘陈情辨解的折子,略微沉吟一下,说道:“改日再说。”意思就是今日不用着人转呈与楼定石。

    那官员会意,道:“下官明白。王大人放心。”

    王钟阁向他点点头,便转身离去。

    行至九门外,他跨入自家府中的马车,毫不意外地看见,谢朝晖已经等在里面了。

    “如何?”王钟阁问道。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谢朝晖却知他所指,道:“是金枝公主。”

    王钟阁“噫”了一声,道:“她做了什么?竟能让那位罢朝。”

    “她拦住准备上朝的皇上,哭诉陈情,后因过于激动引发旧疾,昏厥当场。皇上大惊,立即传唤太医,并亲自看护,是以罢朝。”谢朝晖道。

    王钟阁皱眉道:“女流之辈,见识短浅。”

    “钟阁!”谢朝晖亦皱眉道:“她是一片苦心。”

    “虽该赞一声她有烈性痴心,此举实际却是坏事。”王钟阁冷笑道:“若无此事,今日朝堂上众人联合进言,流尘当即便可脱去这场牢狱之灾!现在又得多待一天了。”

    谢朝晖默然半晌,道:“明日也是一样。”

    王钟阁嗤之以鼻:“你的儿子,我不心疼。”

    ********************

    “郡主,到帝都了。”说话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粉雕玉琢的小脸让人看了就想摸一摸,但他双眼中透出的神情,以及在车厢中端坐的姿势,却都与这个年纪的孩子殊为不符。

    车中另一人闻言,伸出纤纤素手,掀起帘子往外张望。

    虽然还隔了一段路,远远看去,那高大的城墙却分毫不减压迫之感,灰白的墙身在淡薄的天光下显现出一种冷酷的庄严。

    她轻轻呵出一团白雾,轻声道:“到帝都了呢。”

    这是一辆四騑并驱的马车,车前马身上整齐鲜明的驭具,楠木车舆上悬挂的精致华美的帷缦,都令人一看即知车主人身份高贵。更不要说这辆华丽的马车之后,所跟随的百多人的侍从皆是鲜衣骏马,还有拉着主人衣物用具的十几辆辎车。

    整个车队绵延数十丈,需得登高才能一览而尽。

    这支显眼的车队,对帝都人来说并不陌生。路旁已有几个回城的行人在兴奋地相互转告:“看,天下第一美人折眉郡主今年又来帝都了!”

    宇折眉收回手,那绣着折枝花的帘子因下面所坠的玉石迅速滑下指间恢复平整,仿佛从未有人掀开过。

    她向方才说话的小男孩说道:“小晨……”刚唤出他的名,却不知该再说什么好。

    这孩子的父亲叶枫,曾是她庆国的臣子,虽是才高八斗,却因言行狂放而不得重用。楼氏改庆国为华方之后,他辞官而去,成日买酒长歌,且醉且呼,说些鸿鹄坠地,燕雀冲天之类的话,所作诗文中更是对今朝颇多讥讽。皇上本着爱才的心,并不发作他。由是反而令他愈发肆无忌惮,竟然在一篇登临怀古的赋文中直斥华方是伪朝,楼氏更是天下第一伪君子,既要窃国又要美名。

    此言既出,结果可想而知。

    叶枫被押赴刑场那天,宇折眉将他的独子叶晨接入自己府中。虽然自己的羽翼算不得厚实,但楼定石并不是赶尽杀绝的人,庇护一个小孩子,尚能做到。

    无论如何,这人是为了庆国而死,不管他的举动是不是有沽名钓誉之嫌。

    宇折眉出生时,庆国已然湮没,天下已改作楼姓。她对民间口诛笔罚的故国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回忆,甚至就连她的父亲——作为一个为显示今上仁慈而被留下继承香火看守宗祠的末世皇子,她也很少能看到他。

    记忆中,父亲独居一院,不爱美人,不附风雅,唯好杯中之物。一年之中,总是醉眼迷朦,不问今夕何夕。

    年幼时也曾怨过,也曾恨过,怨父亲无视自己,恨自己为何要生在这样的地方。小小的年纪,却因变故而早早知道世情,明白自己虽然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可终身需得战战兢兢,唯上命是从。这与囚犯,又有什么区别呢?

    直到父亲早逝,临去前用嘶哑的声音对自己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含糊。她想了许久,直到父亲葬下后,才依稀猜出来。

    不要求得太多。

    不要求得太多。所以,父亲一生,只耽于手中所有之物,不再其他。只要无所求,无所思,那么,痛苦便会轻一些吧?

    可牢牢记下这句话的自己,后来还是没有忍住,向一个人说出了一生之中,第一次或许也是唯一一次的请求。

    谢大哥,你能与我共度一生么?

    结果是他的婉拒。

    但是不要紧,还能做他的妹妹,我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今日踏入帝都之后,我便连他的妹妹也不能做。

    恍惚之间,叶晨小小的手伸过来,递上一方手帕:“郡主,不要哭。”

    闻言,宇折眉摸上脸,一手****,才惊觉不知何时,自己已泪流满面。

    叶晨见她不接,又道:“郡主,你不要担心,我不怕。”

    往日高贵美艳的牡丹,而今经霜坠露,虽亦有楚楚动人之处,然而凄凉之色,却令人不忍再看。

    看着叶晨担忧却故作坚定的脸,小小的身子坐得笔直,虽是年少,行止却端方恭敬,已可预见将来的君子之风。宇折眉捂住嘴,死死压下呜咽声。

    要我怎么说,要我怎么解释,我是个冷淡的人,刚才并不是为着你即将面对的阴谋与风险而伤心……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只是在为自己哭……为了我自己,我连你这样的孩子都可以交出去,明知道你将要遇到的苦难,我却选择将你交出去……你该恨我的……你该痛斥我的。小晨。别因为年纪小,就对别人抱有太多的善意。

    车伍继续前行,离城门越来越近。这时,若有人敢跑到那华丽的驷驾车舆前张望,便能听到车中传出的哽咽声。因为压抑的缘故,反而愈加哀痛,令人闻之顿生凄恻之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