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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生死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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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民宿,我在床上睡了一个多小时,喝了杯他端来已经半凉的热水,才算是缓过来。这趟西藏来的,可真是一言难尽……我在微信上给许亚男发了条信息,故意后面跟了一串省略号,准备吊吊我胃口,回去再慢慢说。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中午一点多了,要抓紧时间下山了,已经晚点了。

    今天的计划本来是早上看日出,下山找找黑颈鹤,如果没有的话就去拉萨看。许亚男说拉萨周边也有个黑颈鹤基地,有很多。我试着拎了下背包,感觉有点沉,身子还是有点虚,不过勉强也可以。我深吸了口气,收拾好东西,刚提着包走出房间,就闻到了一股极香的火锅味。

    对于火锅,我是很喜欢的,虽然为了体重严格制定了calorie摄入计划,可每次都会超标。而且每次称了体重就会后悔得恨不得揍自己一顿,可只要有人喊吃火锅还是欣然而往。在上海的同学朋友,尤其是许亚男,只吃不辣的潮汕火锅,一点辣味都沾不了。而我最喜欢的则是四川火锅,尤其是那种又麻又辣,放满了小尖椒的火锅,简直就是最爱。

    而现在的香味,正是这种。我寻味望去,香味正是从他的那间房子传出来的。要不要去说声再见呢……

    就在我犹豫时,一个身材丰满,穿着牛仔裤的女人揭开门帘,然后他端着一口大锅走了出来,“小心点,别烫了,别烫着……”

    声音充满了成熟女性的磁性与妩媚,跟昨晚我在隔壁房间听到的笑声如出一辙。他快步走到院子大门口,将大锅放在旁边一个用泥巴砌出来的小灶台上,然后在下面添了两块晒干的牛粪。

    那女人经过我时,礼貌的笑了笑,然后半跑向他。是他老婆吗?很有可能,听说这种开民宿的藏族男人很能吸引汉族女子。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一晃而过,我继续提起沉重的背包,向着门外走去。

    “要走吗?”他看向我,目光清澈无暇,“坐下来吃点再走吧。”

    “不了。”我摇摇头,其实,我已经被麻辣的香味勾到了味蕾。

    “你早上就没有吃东西,现在如果下山的话,很有可能还会晕过去。”他板起脸说道,有种不容置疑的味道。

    “就是就是,坐下来一块子吃嘛,菜多够吃。”那女子也用很重的四川话邀请道。

    我听得出来我邀请的很勉强,可能是不希望自己破坏我跟他的二人世界吧。我下定决心要走,可话还没说出来,手中背包就被他一把拽了过去。

    “听话,我得为你的安全负责。”又是这句话……

    无奈,我只要坐下来,那女子又去拿了双碗筷放在我面前。

    “姐姐,打扰了,我叫我,您怎么称呼?”我客气的问道。

    “张艳,叫我艳姐就行嘛。”那女人倒也爽快,并也没有太多不愿意的神色,认真捣鼓着锅中的厚牛肉块。

    “艳姐,您是他的妻子吧。”我也拿起一双筷子帮忙,随口问道。

    “是。”

    “不是。”

    “……”

    我一下停住了动作,看看说了是的张艳,又看看说了不是的他,不知所措。

    张艳讪讪一笑,他似乎瞪了我一眼,但也没有再说什么。最后还是张艳怕他生气,向我解释道:“小妹,我是他未来的妻子,我正在追求他。”

    “哦……”我赶紧点点头,至于信还是不信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他这才说道:“我也是我这里的住客,住了十多天了,有时候就一起搭伙做饭。”

    这时我倒有些信了。他虽然岁数不大,但我发现特别沉稳,心细,会体谅人。刚才如果直接解释或者呵斥责备张艳,则会伤到我的自尊,所以才等张艳先解释后,他才会解释。如果张艳不解释,也许我下山了,还以为他们俩真是夫妻。

    “你们都是好人……好羡慕你们,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心事全部放下了,轻松的笑道。

    “可惜得不到想得到的人哦……”张艳看着他,酸溜溜的说道。

    “呵呵,艳姐也是个直爽的人。”我陪笑道。

    “直爽吗?据我了解,我这种人在外面应该会被当成流氓,女流氓。”他面无表情的说道。

    “什么叫流氓呀,这是爱憎分明,这是直爽。”张艳毫不在意,看着我笑道:“小妹都说了撒。”

    “是,现在艳姐这种直爽的性格最受欢迎了。”我违心的赞了句,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性格的女人最受欢迎。如果知道的话,自己可能也不会一个人孤单的来西藏吧。一时间,我情绪又低落了。还是许妈说得对,自己太多情善感了。

    “反正我们这里的人不太能接受。”他夹了一块肉,随口说道。

    张艳面色一窘,其实我也听出来了,我们这里的人,不就包括他自己嘛。

    “我忘了东西,我去拿。”张艳为了掩饰尴尬,起身去里面拿东西。

    我低下头夹了块羊肉片,放在沸腾的汤水中涮了有八成熟,也不蘸料碗,直接放进嘴里咀嚼起来……真鲜!几乎没有肥肉,全是瘦肉,而且一点都不膻。我顿时胃口大开,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的羊肉。

    “没想到你也喜欢这么吃羊肉。”他跟我一样,也是涮了一块七八成熟,刚刚不见血丝的羊肉,大口吃了起来。

    “谁不是啊?”我问道。

    他没有说话,只是朝着门口努了努嘴,有些坏坏的笑意。这一刻,他才像个孩子那样。

    张艳很快从院子里跑出来,怀里抱着一小箱啤酒,coronaextra。

    “吃火锅怎么能不喝啤酒呢。”张艳打开箱子,给他开了一瓶,给自己开了一瓶,给我也开了一瓶。

    “艳姐,我……我不想喝,要赶路的。”我本想说不会喝,但又觉得很虚伪,于是改口不想喝。

    我的确不会喝酒,以前陪许亚男去泡吧,一杯啤酒下肚就会脸红,虽然没喝醉过,但可以肯定最多一瓶就倒了。后来许亚男跟老梁确定了恋爱关系,制定了以后的人生计划,就再也不去酒吧夜场那种娱乐场所了,我也就再没有去过。

    “这么好的风景,你舍得走吗?”张艳指了指我的身后,爽快笑道:“我当初就是看了这么一眼,就再也挪不动腿了。”

    我想打趣一声您不是因为他才不走的么,不过觉得跟我关系还没有到那种地步,于是没有说话,转身看去……我面对着灶台和大山,刚才一阵忙乎还没顾上多看,此刻一眼就再次被美景惊呆了。

    一望无际的蓝天,清澈真切,朵朵白云也白的那么无暇纯粹。下面则是像块镜子一般的羊卓雍措湖,没有船,显得有些寂寥,却也是那么的纯洁无瑕,似乎看一眼就会被过滤,救赎。昨天其实已经看过这一幕了。但我却一点也没有看够,现在想看,以后想看,天天都想看。

    “先吃肉吧,看把这丫头爱的……”张艳笑着喊了声。

    我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转过身低头吃肉,却忍不住的脸红。我们不再说话,专心吃火锅,他和张艳不时的碰一杯啤酒,倒也其乐融融。不过我发现,张艳把半盘羊肉全都倒在火锅中,煮的很烂很烂才吃的时候,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果然有不同的吃法。我偷偷笑了笑。吃着惬意的麻辣火锅,讲着无伤大雅的笑话和经历,看着绝美的风景,吹着清凉的山风吹散食物带来的热气……我从来没有吃过如此舒爽的火锅,有那么一刹那,我几乎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中。如果不是真实经历的话,我根本无法想象。

    张艳不知道是喝多了酒,还是吃热了身子,脸色渐渐红了起来,说话也越来越洒脱,有时开得玩笑都让我觉得过分,羞耻。

    “你们俩都没有结婚,不知道另一半的重要。”张艳又喝了一大口啤酒,微醺的说道:“这个人生就是这样,找对了人,就是你在消遣生活。找不对,那可就是生活在消遣你。”

    我笑道:“那艳姐肯定就是找对了人,我看你现在这样就是在消遣生活,好惬意哦。”

    “是吗?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找对了人。”张艳在这一刻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应该是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

    “小程啊,你帮姐姐分析下,我到底有没有找对人。”张艳看着我说道:“姐姐我是上学的时候遇到的老公,是我同学,我们俩是一个班,年级一样,爱好一样,就连专业也一样。”

    “在一起三年,结婚又三年,我们几乎都没有吵过架,他能理解我,我能体谅他,可能真的是朋友们眼中的完美夫妻。”

    我羡慕的看着张艳,“艳姐,那你还怀疑什么?这肯定是找对了人啊。”

    他突然拿起一瓶酒,仰头喝了个干净,似乎有些激动。我不由心中一沉,有些不好的预感。

    “可惜,他死了。”张艳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说,不能白头到老,能算是对的人吗?”

    顿时,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我不敢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更不敢看张艳。更别说是接话了,我默默的放下筷子,转身看着山下平静如镜的羊湖,突然拿起那瓶一直没喝的啤酒,大着胆子对张艳说:“艳姐,我敬你,节哀。”

    他也又开了一瓶啤酒,凑过来一起碰杯。张艳笑着跟两人碰了下,然后一口气喝了大半瓶,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的悲伤也消失不见。

    “今天也就是喝了点酒,才说这么多,其实我很不愿意提起这个。”张艳夹了一块牛肉扔进锅中,接着说道:“他死了是咎由自取,是不负责任,是抛弃了我,我不想为他伤心,也没必要因为这个不开心。”

    “他为了追求自己的事业,跑到西藏来追求原生态,寻找最真实的高原美景……结果不见了,应该是被狼给吃了。”

    张艳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你说一个画画的,画点小猫小狗不好,为什么非要画狼?”

    “我找了他一年,现在不想找了,总不能一直找下去吧……”张艳笑了起来,却又像是在哭。

    一时间,三人沉默起来,只有他和张艳喝酒的声音。我却想起了昨晚在荒野里不停的嚎叫声,嗷呜……

    “其实,我跟你有点像。”他似乎也喝上了头,接着说道:“我也有个又爱又恨的人,就是我的阿爸。”

    “他是我们这一带的第一个黑颈鹤巡护员,几乎知道附近上百处黑颈鹤落脚点,也知道每年会有多少对黑颈鹤大概会在什么时候经过这里。”

    他像是陷入了一场痛苦煎熬的记忆,缓缓诉说:“我笑得时候很崇拜他,觉得他懂得很多,很厉害。可是后来渐渐长大,却恨起了他。因为他不管我,不管我阿妈,不管家,我们不管是生病还是吃不上饭,都不能指望他,甚至都找不到他。”

    “他永远都在照顾黑颈鹤,甚至拿着家里唯一的粮食去喂黑颈鹤……”他的眼睛有些湿润了,“很多时候,我都很羡慕黑颈鹤,希望自己能成为一只黑颈鹤,这样就能得到父亲的关爱……”

    我双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

    “幸亏那时候社会好了,从城里来了大卡车,拉着粮食,炒面,还有肉干来援助我们,不然我应该都被饿死了。后来,政府又让我们免费上学,我学了文化,懂事了,理解阿爸了,又去了拉萨上大学……”

    “可就在大二那年,家里突然打来电话,说阿爸不见了……”他喝下一口酒,叹了一声说道:“于是,我就辍学回来找阿爸,找了三年,找到了现在……”

    我完全被他的过去给震撼了,下意识的问道:“那叔叔他……还没有找到?”

    “没有。”他摇摇头,看向身后连绵不绝的大山,满脸的迷茫,“应该也是被狼吃了,不过,我会一直找下去。”

    他随即眼神一变,再次变得坚毅起来,“直到找到他为止。”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端起酒杯,“我祝福你。”

    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