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佃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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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近黄昏。

    刘英和张绍离开广都县衙,原路折回。

    天公不作美,半道上,下起淅沥沥小雨。

    二人快马加鞭,在田野飞快驰骋,但从广都县回到成都距离不短,没有一个时辰肯定回不去。

    河湾田地。

    高老头抬着头瞧了瞧重新聚拢的乌云,沙哑的嗓音发出一声高亢呐喊,招呼家人收拾农具。

    天色已暗,又下起雨来,已经不适合继续劳作。

    他披上宽大的蓑衣,头戴斗笠,雨水从身旁不断滑落。

    扛起锄头,踩着湿润的泥土,一步一个脚印,走出田地。

    望着家人将木犁从牛身上卸下来,收好农具,牵着黄牛走来。

    高老头乐呵呵一笑,布满皱纹的脸庞,泛起一丝满足的笑容。

    他有些庆幸,这片田虽然换了主人,但是年轻的东家心善,愿意把田租给他们。

    田租因此下降一成!

    高老头心里乐坏了!

    抖掉脚上的泥土,他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瞧着远方的道路上,两道身影飞驰而来。

    吁~~

    两匹骏马缓缓停在高老头前面。

    “老人家,下着雨呢,还不回家?”

    刘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一把甩掉。

    斗笠之下,高老头咧嘴笑着:“就要回去了!”

    “这雨越下越大,东家如果不嫌弃,不如到我家暂住一晚如何?”

    瞧了瞧天色,乌云聚拢,黯淡无光。

    有地方避雨,那敢情好啊!

    刘英欣然同意:“那就打扰您了!”

    高老头忙应道:“不打扰不打扰!”

    附近有座高家庄,刘英在县衙挑选薄田位置时看到了,离此地不远。

    高老头一家就是高家庄的农户。

    听到这个消息,高大壮等人情绪高涨,热情洋溢的把刘英和张绍迎入家中。

    接待东家,和东家拉近关系,他们为此感到荣幸!

    当天色彻底暗淡的时候,二人出现在高老头家中,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受到高老头一家热情款待。

    刘英趁机了解到,租赁河湾田地的一共十一户,六十多口人。

    他现在已经拿到地契,又是酒饱饭足,当下和他们立下租赁字据。

    其实刘英和广都县令王扆打交道过后,也动了招募佃户的心思。

    佃户和东家关系牢固,类似家仆,听从东家号令,更加值得信任。

    只要稍加培养,就能训练私兵。

    私兵,是一些武将安身立命的根本,是这个时代一支重大的力量。

    这种情况,在蜀汉不是很明显,但在东吴就非常突出。

    东吴的武将很多都有家族背景,由家族提供钱粮,武装佃户打造私兵。

    这些私兵只听从家主命令,即便是吴主孙权,都没有权利夺取这部分兵权。

    东吴地方势力盘根错节,孙权必须依赖他们才能坐稳王位,实际上,就是因为大部分兵力都是武将的私兵,孙权不得不讨好他们。

    建安二十年,孙权攻打合肥大败而归,大将凌统为了保护孙权,部下全部战死。凌统为此痛哭流涕,为什么呢?因为这些部下都是私兵,是他的根本,是凌家在朝堂话语权的底气!

    刘英既然选择了帝王之道,夺权肯定是必经之路,没有兵何来的权?

    因此,利用田庄招募佃户,培养自己的力量,是一条可行的办法。

    但此事急不得,走一步看一步吧。

    刘英回想起今日,高老头这些人耕地的情况,进度似乎慢了。

    作为东家,他心中的疑问无须藏着掖着,直接提了出来。

    “老人家,这一季的水稻,你们从耕地到播种需要多长时间?”

    饭后闲聊而已,一家人围着桌子坐在板凳上,高老头在刘英面前没有太过拘谨。

    昏黄的油灯,映照着高老头黝黑的脸庞,他咧着嘴说道:“大概要七到十天吧,拖太久,会耽误农时!”

    刘英感到不可思议,惊叫地道:“十天能把五百亩田全部耕一遍?”

    这速度可就太快了!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大概了解了他们的情况,十一户只有五头耕牛,五头牛的耕作速度十分有限。

    高老头露出苦笑:“怎么可能呢。东家有所不知,这一季水稻只会用到一部分田地,剩下的会种些蔬菜瓜果,并且留出一片地用来种植冬小麦。所以并不是把所有田地都要耕一遍。”

    他何尝不希望多耕种一些地,多一些收获,但奈何劳动力受限。

    刘英百感交集。

    和他料想的一样,他们十一户不可能一次性将五百亩田全部种上水稻。

    从他站在东家的角度看,被空置的田地纯属浪费。

    归根究底,还是耕牛少,直辕犁耕地费力,导致耕作速度慢。

    还是必须搞出曲辕犁啊,不然耕作速度没法提升。

    “你们的种苗播种了吗?今天好像没有看到?”刘英忽然又问。

    “什么种苗?”高老头疑惑。

    刘英似乎没从他疑惑的声音中感到诧异,理所当然地道:“自然是先开垦一片水田,提前播种水稻,怎么你们不知道吗?”

    高老头听了这话,瞪圆了眼珠看他,只觉得东家莫不是门外汉!

    想来也是,富家子弟,高坐庙堂之上,不知道耕作的人多的是。

    东家应该也是如此,哪有田地还没耕好,就先播种的道理!

    他想反驳,可他生性胆小,不敢驳了东家面子。

    他的儿子高大壮,却是心直口快,嗤笑道:“错了错了!播种要等田地都开垦出来之后,东家是没种过地吧?”

    在耕种方面,高大壮自觉足以凌驾刘英,刘英这番话要是流传出去,怕是要被笑掉大牙。

    刘英听出他的轻视之意,也不恼火。

    他神色肃穆,摇了摇头,坚定地道:“我没说错。是你们理解错了。”

    高老头谨慎地道:“还请东家指教!”

    他的手在桌下,悄悄拉了拉儿子的衣摆,让他闭嘴,东家说话呢,你也敢顶嘴!

    刘英耐心解释道:“在其他田地完全开垦之前,优先开垦一片田地,撒上稻种,这一步叫育苗,可以提前完成。”

    “等其他田地开垦出来需要七到十天的时间,这段时间,种苗已经发芽成长起来了。挑选其中茁壮的种苗插秧,这样一来,你们种植的水稻,就比其他人提前生长了十天,而且都是好苗子,秋收的时候能收获更多粮食!”

    话音落下,高大壮刚才还笑话刘英呢,这会儿已然没了声音。

    屋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怔怔地集中在他的身上!

    高家世代的农户,种植庄稼那是得心应手,高老头更是几十年的老农。

    凭他的经验,刘英给出的育苗方式,好像,可行!

    提高产量,对于农户来说,诱惑力太过强大了!

    刘英话音平淡,却犹如洪钟嗡鸣,振聋发聩,将高老头一家震得不轻。

    高老头发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东家哪里是门外汉,简直是农业的行家!

    他倒了碗茶,恭敬地捧到刘英面前,一脸虔诚地请教育苗的细节。

    刘英结合后世水稻种植方式,对着高老头侃侃而谈,高老头脸上神情一变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