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英雄的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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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

    这是曹操煮酒论英雄时,对刘备说的话。

    刘备是个乱世英雄!

    但在他自己看来,自己算是什么英雄!

    前半生屡战屡败,先后投奔陶谦、曹操、袁绍,最后寄托在刘表门下,哪有一个英雄的样子。

    也就是在荆州得到诸葛亮辅助,格局一下子打开。

    赤壁之战扭转乾坤,这才有了三分天下的局势!

    看着刘英,刘备缓缓开口道:“娃儿,有一件事,咱至今都追悔莫及。”

    刘英静静地坐着,等待他的下文。

    “那件事发生在十一年前,同样发生在当阳长坂坡!”

    刘英惊呼一声:“长坂坡?”

    老爷子还有第一手材料啊!

    刘备点点头,接着说:“那时候,咱追随着汉中王,驻守荆州北门户。曹操大军南下荆州,声势浩大。”

    “当时兵荒马乱,咱的至亲儿女在乱军中失散了。”

    刘备神色惆怅。

    刘英伸出有力的臂膀,揽住在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道:“老爷子节哀,往事已矣,莫要伤心过度!”

    望着刘英的脸颊,刘备试探地问道:“娃儿,你说,咱的儿女会怨恨咱吗?”

    老爷子看来也不容易,骨肉失散,这估计成了他的心病。刘英心想。

    刘英宽慰道;“如果你的子女知道,你现在的心情,肯定不会怪罪你的。”

    “做父母的,没有人会忍心抛弃至亲骨肉,当时兵荒马乱,谁也不敢保证能活下来,发生任何事都有可能。”

    “你也是迫不得已,不要自责!”

    刘备年迈的身体微微一震,咱当年,也是迫不得已啊!

    他抬眼看着刘英,目光柔和,轻声道:“这样啊,他不会怪咱,那就好!”

    老爷子情绪好转,刘英索性咧嘴一笑,哈哈笑道:

    “老爷子,你家儿女没了,一个人生活孤苦伶仃的,不如搬过来跟我住吧。”

    “我这儿虽然小了点,住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以后我给你养老!”

    刘英真诚地希望老爷子安享晚年,而且在成都,自己没有亲人。

    难能可贵的是,两个人的经历何其相似,老郑丢了子女,自己的父母也不知何处。

    而且老郑和自己很合得来,既然如此,也不在乎多养一个人。

    制盐带来的丰厚利润,足够家里过上富足生活。

    刘备不可思议地半张开嘴巴,怔怔地看着刘英,嘴唇嗫嚅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居然肯为咱养老!

    这个孩子不仅长大了,还懂得关心人了。

    好,好得很!

    没有枉费咱的一片苦心!

    汉朝选官,以孝廉为重。

    一个孝顺的孩子,重信重情,必然能做到忠君爱父,是为一方父母官,得到朝廷提拔!

    刘备感动得一塌糊涂,但还是艰难地闭上眼睛,摇头道:“你的好意,咱心领了!咱家里还有孩子,大孩子今年已经13岁了,是半个大人了。”

    刘英哦了一声,也不强求,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生活,没必要强行干涉。

    他搀扶着刘备坐到树下阴凉处,给他沏了壶茶。

    刘备则拉着刘英,继续唠叨,天南海北漫漫而谈。

    他的经历之丰富,让刘英叹为观止。

    “娃儿,你认为咱汉中王怎么样?”刘备拉着他的手,忽然一脸殷切地问。

    他戎马一生三十多年,以“仁德”之名遍布天下,曹操视他为劲敌,昔日袁绍刘表之辈,皆奉他为坐上宾。

    但他此时,更想知道,自己在刘英心目中的评价!

    “汉中王,刘备啊!”刘英沉吟片刻。

    提起刘备,后世很多黑刘备的人,都说他是假仁假义的伪君子。

    他野心勃勃,寄居在刘表门下,却想谋夺人家的基业。

    刘璋是汉室宗亲,向他求援,他入蜀却想霸占人家的地盘。

    更有甚者,刘备摔阿斗,收买人心!

    抹黑他的人,总能找到解口。

    但以当时的天下大势,曹操已经称霸北方,孙吴政权划江而治,刘备想要匡扶汉室,只有拿荆州这块底盘了。

    而就在他明知必须拿下荆州,诸葛亮等人也如此劝说的时候,他顾念刘表之情,不忍夺取荆州,也不忍攻打刘表后嗣刘琮。

    这还不够仁义?

    刘备夺取荆州,是从曹操手里抢的!

    取川蜀也是同理,他不忍背信弃义,刘璋却听信部下谗言,违背盟约在先,刘备反攻在后。

    刘英想了想,振声道:“汉中王,乃当时英雄,仁义无双!”

    “哦?”刘备提起兴致。

    他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追问道:“这话怎么说?”

    从刘英口中,得到这如高的评价,刘备暗自激动不已,面上漫不经心地询问,实则对刘英的说法十分在意。

    他说:“你不觉得当年,汉中王携民渡江,害死很多百姓吗?”

    长坂坡之战,就发生在刘备携民渡江的时候。

    刘英嘴角一瞥,开始侃侃而谈:“老郑,你也知道刘备携民渡江,那就更应该知道,那十多万百姓是出于自愿跟随刘备!这已经非常说明问题了!”

    “曹操在北方杀戮太重了,攻打徐州就多次屠城,百姓尸骸遍野!如果荆州百姓没有随刘备逃难,后果会是什么?很可能又是一场屠杀!百姓都被曹操屠怕了!”

    “再说刘备携民渡江,每日才行进十余里。刘备明明可以抛弃百姓,迅速投奔江夏,但他却没有这样做。曹军已经到了荆州,他随时有可能被敌军追上,他却把自己置于危险中不肯抛弃百姓。最后曹军也确实追上来了,他却令张飞守长板桥,张飞手下也才几十骑啊!”

    “说真的,刘备已经仁至义尽了。直到所有百姓渡过汉水,他才最后离开。我在荆州的时候,时常能听到百姓感念刘备的恩德!”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谁对百姓好,他们就拥戴谁!”

    “因此我才说,刘备是当世英雄!”

    刘英的话掷地有声,慷慨激昂,在静逸的院内回荡!

    每一个字眼,每一句话,都振聋发聩。

    刘备深吸了一口气,头皮阵阵发麻。

    吹捧的奉承,在他这里从来不缺,特别是进位汉中王,蜀中书生对他多有赞许。

    但是多少人是出于真心,多少人是虚情假意?

    刘英不知道咱的身份,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

    咱在他的心里,不是假仁假义的伪君子,而是顶天立地的英雄!

    这就够了!

    刘备相当谦虚,手捋胡须,不好意思地说:“汉中王,也没你说的那么好啦!”

    刘英看着刘备通红的脸颊,兴奋的表情溢于言表。

    看他心情好转,刘英心里跟着开心。

    “我说的都是真的。别看曹操称霸中原,但他不得民心,罪孽深重,最后一统天下的肯定不少曹魏。得民心者得天下!他曹操还做不了天下共主!”

    最后得天下的,居然是司马家,一想到此,刘英心中十分膈应。

    司马家也不是好东西,坐拥天下,却搞出一个八王之乱,致使五胡乱华!

    这一世,有我刘英在,就不会坐看司马家得天下!

    “好一句,得民心者得天下!”刘备虎躯一震,明亮的眼眸中止不住欣赏的目光。

    这孩子是有本事的人,就和咱年轻的时候一样,拥有雄主的气魄!

    和他相比,刘禅太年幼,太无知了。

    刘备心中踌躇起来。

    他今年已经五十九岁,须发斑白,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苟延残喘多少年,自己打下的蜀汉江山,需要一个有能力的继承人。

    刘英显然极为合意,如果是他继承王位,咱若是有个万一,也能走得安心。

    糜威调差的结果怎么还没出来,咱已经等不及了。

    如果,这个孩子,真是在当阳长坂坡失踪的刘奕,大汉江山何愁无法光复!

    刘备想得越多,越是心跳加速,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