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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知者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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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翊并不赞成,因为他说圣上要留你性命,以证叔侄情深百般纵容。但是张且行被一桩小事拉下马,被孙迁取而代朝督司太卿之位、以及你使手段将浮水楼解散之后。这两件事情,我再仔细拆给他听,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你和沈扶风的谋算,赢王他啊这才后怕起来,才对我言听计从,也就有了后边的一切,花府再嫁嫡次女,以及人皮风筝一事。”

    “虽然说,如今赦王妃的那步棋子,却是我算漏,成了个废棋。”魏良择扯动唇角,皮笑肉不笑。

    谢昀听到这里,心已经是麻木了,因此也更有疑惑,如果圣上要保自己性命,谢翊在张且行下马之前没有动自己,那么三月初王府闹鬼的事情是谁做的?淮水镇深林夜半刺杀又是谁的主意?

    这一切似乎更清晰明朗,却更疑惑重重了。

    “我以为殿下这一辈子,都学不会争。先帝在位,您还是最尊贵最得敬仰的太子殿下,虽经历诸多,在庙堂之中,仍算是一株温室中的巴兰。那时的您,尚且骄傲自负,未识权术。”

    “后而先帝仙逝,当今圣上继位,您平定遥关战乱两月后归来之时,一切已成定局,您却还是举国上下宠爱拥戴的太子殿下,先皇后不久辞世。那时的您,才觉人心险恶,深惧权谋。”

    “再后来的几年里,您周遭险象环生,人人面上尊你,背后害你,就连您一贯敬爱的圣上,您的叔父也会给您下慢性酒瘾毒,让你不断暴躁发狂,殿下那段漫长的时日,总念叨世道凉薄,您颓废,压抑,空洞。那时的您,藐生死轻万物,唾弃权谋。”

    谢昀听他这样短短几番话,概括了自己这样五年来的变化,不觉心头大寒,不是因为可怜自己感叹世事变迁,而是忽而恍惚,至今来言,论懂谢昀,魏良择必须为首。

    知者魏也,可便是如此,路还是不同的。

    他和沈扶风不一样,他看事情分外明晰,好的也看,坏的也想,所以将人心吃的透彻,不同于沈扶风贯来的君子风气。

    魏良择这个人,他从不计较黑白手段,他只看重利益与结果。

    谢昀有过预感,自己不争,魏良择总会弃他而去,可纵使知道可能会有这样一天,他也会坚持己见,用自己的方法去夺舍。

    至少,谢昀不想搭上无辜者的性命。

    “所以倘若您真的不争,还真算上是我魏良择心目中一等一的好汉,为什么呢?”

    魏良择喝了盏酒,话变得更多了,“因为我知道殿下从来就具备争夺的能力,拥有计谋、胸怀、远见。对了,还有一颗为国为民,嫉恶如仇的赤子之心。”

    谢昀已经沉默了许久,魏良择从前不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他只会告诉自己局势如何,要怎样去做,从来就不会像现在一样,评点自己。

    “我当初不争,根本在于我不想争,也在于你过脏的手段。我现在选择争,是因为我想争,也因为你的手段太脏。”谢昀呼吸间尽是柰子花的浓香,叫他平和不下来,有了些怒意。

    “真少有人将虚伪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谢昀,我脏,你如今难道就干净吗?”

    他突然就从袖子里拿出那把剑,剑锋指着谢昀,桃花眼添了三分醉意,却仍然掩盖不了其间杀意,低声怒斥。

    “我还以为殿下严正至此,是不会用什么卑劣手段的!可是你竟然将表小姐送进宫中作为眼线!用她控制圣上的心!用她谋害贵妃腹中龙胎再嫁祸给皇后!以此阻碍圣上下昭告天下封谢翊为储君的诏书!”

    表小姐这个称谓,谢昀也是许久不曾听到了,那是魏良择一贯于宛沉虞的称呼,因为年少时曾在太尉府为仆,魏良择便随着府中众人,一直唤她为表小姐。

    想到宛沉虞,他便醉的更显了,舒展了一日的眉头略略起了皱,剑往前一寸再指谢昀肩膀,质问道:“殿下何以忍心叫表小姐替你牺牲?叫她以色魅主?”

    谢昀不知如何辩解,他不辩解,从来就不擅长辩解。

    魏良择他又说,字字诛心:“殿下需明白,庙堂之争,一旦染指,必将身裹污浊!背负无穷血债!所以谢昀你,如今却是从何可谈干净二字?”

    风从东边吹过来,携带了满宅的柰子花馥郁的浓香,朝着庭院中央飘来,随之一齐的,还有那汹涌蓬勃不能掩饰的杀鸡,自四面八方,闪射崩发!

    几乎是一刹那,谢昀偏开身子,躲去了魏良择手中的剑,抬手将他的手腕狠狠打下!夺剑入掌,毫不犹豫,行云流水般的在魏良择面前挥舞起来!

    魏良择大骇!酒意被惊向九霄云外,躲那把自己精挑细选的剑,躲的相当吃力!眼见那锋利直朝面门而来!不由的闭紧了双眼!只顾愤怒的颤抖着的张口大喊:

    “谢昀!谢昀!”

    周围踏风而来的仆从个个都带着兵器,赶过来的速度非常之快,却也仍快不过谢昀,他只稍一分心,将剑朝着魏良择的眼前刺过去,被他堪堪躲开,只偏手追去,划伤了他的左眼,登时,血流如注,同身上的喜服相得益彰。

    将他的膝弯一踹,逼迫魏良择跪下,谢昀一脚踩在圆凳上,一剑悬在他的头顶,面色冷漠阴鹜,两只深如渊极的眼睛将周遭的人轻轻一扫,冷声道:“胆敢试试?”

    魏良择捂着眼睛不由得失声痛叫起来,他用可视的右眼,只看到了满掌的鲜血。

    尖叫惹来了路过的奴婢丫鬟甚至几个宾客,那些带剑带刀的仆从却也不敢造次,纷纷站在旁侧,不知如何是好。

    毕竟魏少卿没有说过为了杀赦王,可以舍掉他的命这种话!

    听闻魏良择被人重伤挟持,入了一会儿洞房的谢妤掀了盖头跑到后宅子来。

    “颂和郡主到——”

    然此一声,在位者无人不跪。

    只谢昀站的泰然,将旁人轻轻一瞥,哼道:“看来你的宾客也无甚皇族子弟。”

    谢妤提着裙摆,红着脸顶着极大的屈辱站到了人群中央,看见谢昀持剑和匍匐在他脚边那个狼狈的红衣男子的时候,一下就流眼泪了,哭的默不作声,却是跪下去,朝他恭敬周全的行了礼数,“颂和见过赦王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