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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无处可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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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知蹊似乎能听明白一点点的因果,问:“而后呢?”

    “而后?而后啊,村民们在火灾中看见了我,便将我奉做了郦夫人。”阿玫想到当年,那些人拜倒在自己脚下,卑躬屈膝的虔诚模样,不由得一笑,“我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办法,这个办法可以叫万药宗弟子的冤魂得以平复入轮回,也可以叫我的阿孜重塑仙身。”

    “所以你雕刻了那个三面佛像,一面是万药宗的祖师爷,一面是阿孜,还有一面是司命神君?”武知蹊的反应实在是很快,继续追问道:“你让郦山村的村民日夜供奉神像香火,以此平息和疗养怨气和灵力。不过你很早之前说,是借了神君的什么东西?我要寻的诡器,可就是那样东西?”

    阿玫动了动,她看着武知蹊,点头答:“正是。”

    “那是件什么?”

    “司命神君的法器。”阿玫坐起来,满头乌发有些凌乱,“命轮。”

    左芪厌烦于这种说话吞吞吐吐的性子,催道:“所以呐?在那里啊?!神仙姐姐你有话不能即刻说完吗?”

    阿玫楞了楞,只说:“司命神君从前在凡间历劫,曾交由我保管命轮,只消转一转则许富贵无忧。然后我就带着那命轮藏在郦山了,将它藏在最初的那个三面神像之中,奉于万药宗的遗宫,平日里有村民求我,我便借力而圆满他们所求,也收了他们后代的福报和可能,全部供给阿孜作为养料。”

    “你这样做,真的能顺利飞升成仙吗?”武知蹊觉得她这样一梦醒来之后,身上本就浅薄的仙气更加淡化了。

    “这便不关你的事儿了。”阿玫朝着东边伸手,那里原本都是杏花盛放的山头,蓦然出现了一些楼阁的轮廓,她说:“反正阿孜也快历劫成仙了,那神器你们要就拿走吧,也省的我日盼夜盼没个安生。”

    阿玫笑颜含蓄,“说来可笑,好端端一件上古神器,落入人间,落到我这样的仙手中,便成了你们口中的诡器。”

    武知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远眺,附和道:“所以世上大多的坏,都是环境造化而成。”

    阿玫不回答她,一晃身便隐没了,武知蹊在树下又站了一会儿,才和左芪一起,朝着那东边冉冉升起日头的山线,徒步行去。

    “师姐,泠娘呢?她是什么时候走的?去哪个方向了?”

    “我一直守着你们,并不知道去往哪里了,不过她,在你睡下不久之后,就像我辞别了。”

    “真的吗?”

    “真的。”

    假的,但是武知蹊不知道怎么说。

    她想到那天,在左芪和阿玫都入梦了之后,泠娘她对自己聊的一些话。

    泠娘那日掩面而泣,她说:“我自小便觉得自己应该是个女子,我喜欢女子喜欢的所有的一切,我厌恶自己的身体,厌恶****。”

    知蹊并不能理解那种感受,紧接着她又解释道:“兄长说我性子唯唯诺诺,没有身为男子的阳刚之气,于是常将我丢进训练营地中和那些人打斗。我一直将心事藏着,直到十三岁那年,我不想瞒着兄长,便将珍藏了许久的一件紫罗裙穿到了兄长面前。”

    “你兄长,怎么说?”

    “兄长将我拉去训练营地,当着上千人的面,众目睽睽之下,将我全身扒的一干二净……兄长叫我认清自己,他说我被下了降头,他说:阿澈,你疯了。”

    泠娘笑的凄凉,笑的眼泪淌下来,“知蹊,我至今还记得那条紫罗裙,它被撕的粉碎,被丢弃在火盆里,那时候只觉得,我也随之化为灰烬。”

    听到这些的时候,武知蹊仍旧是有些费解,可她能体会到泠娘的苦楚,那种哽咽到不能自已的情绪,可想而知,那段回忆于他,该有多煎熬。

    “十五岁那年,我大了一些,再次去寻我兄长,说我从今往后要做个女子,若不允,我便自宫。”泠娘似要把一切委屈,都说给她听一般,泪泫而下,“我兄长此次倒未将我扒光扔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啊,灌我媚蛊,将我锁进了都是女人的房内,迫我行那等事。”

    “你……”此时,武知蹊知道说什么都宽慰不了她了,只半张着唇欲言又止,听到这些荒唐的故事,她觉得谢昀说的没错,世上当真什么样的人都会有,什么样的事都会发生。

    “可是我兄长不知,在那之后,我欲轻生。”泠娘静悄悄地诉说着,忽而扬起头,望了望万里无云的天际,笑的苦涩:“可惜,上天允我一颗柔软女儿心,却不许我女儿身,只教我空活十七载,此生碌碌,无处可栖。”

    武知蹊还不知道,他究竟是哪个灵蛊仙门的弟子,她甚至都没怀疑过泠娘这个名字的真实性。

    泠娘后来问她:“你觉得我恶心吗?”

    “也许世上还有无数个这样的你,他们会压抑着自己然后了了此生,于此——”武知蹊说:“我只觉得你勇敢。”

    她可以感受到,泠娘听了她的话,真的很欢喜。

    也许武知蹊不是听他倾诉的第一人,可无论如何,她并不排斥什么。

    泠娘最终主动提出要走,知蹊问他理由,他只目光缱绻的将左芪一望再望,小心翼翼的说:“左芪很好,认识过他已是我此生之幸,我怕相处的日子太长,会真的舍不得离开他,更怕有朝一日,他会发现我本来的样子,毕竟他很聪明。”

    “他也许,正是欢喜着你的。”

    原先很不想这样说,但是武知蹊又鬼使神差的同泠娘这样说了,大抵心中也是对这种意料之外的感情,充满了希望吧。

    “正因如此,我才更要走。”泠娘他似乎看开了一切,又似乎什么都看不懂,最后只说:“免得害人害己。”

    回想到这里,武知蹊已经行至那座山脚之下,左芪一路上都有些郁郁寡欢,只纠结于泠娘离去的方向。

    “其实我也担心她,来历和身份都未知,忘了告诉你,在你和阿玫入梦的时候,好几次都有妖邪侵扰。”

    左芪垂眼,看着她手肘上的三道血口,“所以师姐这个伤,就是在我们入梦时候被妖伤的?”

    “阿玫是仙,你我是仙师,身上的气息妖邪都会惧怕,怎么可能会不断有妖怪找上来?”武知蹊往山里看去,缭绕着一些浅薄的雾气,神色警惕地说:“所以说像是有人操控着来害我们,准确来说,那些妖邪,都是冲着泠娘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