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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撩二十六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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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承南被她骚扰得就没合过眼。

    垂眸看腿上的姑娘, 她闭着眼,睫毛很长很密,唇软软的, 偶尔会发出几声梦呓,嘴角轻轻扬起来, 好像梦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他见到的每一次她都是笑着的, 似乎从没烦恼。

    贺承南微微勾唇,笑自己今晚这份说不清却又心甘情愿的耐心。

    他手轻轻拨开她脸颊的几根头发, 而后动作很轻的抽身下车。

    看了一圈,这里的确是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就连开进来的路都是勉勉强强刚好够一辆车驶入的蜿蜒小道, 贺承南觉得这姑娘的技术也是相当精湛了, 就这么点对方她也能挤进来。

    早上露水重,外面的空气带着厚重的寒气, 贺承南只穿了件衬衫, 外套还在乔绯身上。

    他重新回车旁,拨开一旁的草,打开门,把还在熟睡的姑娘抱到后座。

    移动过程中,或许是感受到了一丝寒意袭来, 乔绯皱眉,像猫咪似的下意识缩了缩身体, 双手从背后揽住他的腰, 嘴里嘀嘀咕咕了句话, 又舒服的睡去。

    贺承南听清楚了,她说的是:

    “滚,别掀我被子啊,我再睡会。”

    说真的,贺承南没见过睡品这么差的女人。

    他把乔绯往后座放,跟要她命似的,死拽着自己的衬衣不放,闭着眼睛打他胳膊:“过分了啊,松手!我就剩这个枕头了你还抢!”

    贺承南:“……”

    他这个身家上亿的总裁奉献了一夜,就是一块枕头。

    折腾了很久才把乔绯安顿在后座睡下,贺承南也回到驾驶位,慢慢的穿过一堆荒草倒车,花了二十分钟离开那片区域。

    开到有信号的地方,他才发现,乔绯把车开到了市动物园正在扩建的一块废地上。

    一墙之隔,里面全是飞禽走兽。

    车慢慢往音乐学院的方向开,贺承南从后视镜里看睡得如猪的女人,心里暗叹——真是个人才。

    算自己遇着了。

    -

    被吵醒的时候,乔绯还有点起床气,迷迷糊糊的不大乐意。直到刺眼的阳光给她当头一亮,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蹭地一下从车上坐起来,男人的外套从身上滑落,乔绯微怔,而后抬头。

    一眼就看到了车外,正抽烟的男人身影。

    他身体斜倚在引擎盖上,骨节分明的指间衔着烟,烟雾是淡淡的灰白色,和他的背影一样,冷清中带了点漫不经心。

    乔绯很诧异这个男人是怎么不知不觉的做完了这一切,也自知睡过了头,心里有种没能一起共苦的愧疚。慌忙之下先从包里拿出镜子检查自己有没有流口水,确定仪态没出什么问题后,才理了理头发,打开车门,小心翼翼:

    “霸霸哥……”

    贺承南回头瞥了她一眼,懒声问:

    “醒了?”

    ——已经上午十点半了。

    音乐学院两次上课打铃声都没能吵醒这尊睡神,贺承南也是服气了,不得不推迟上午的会议,一直候着。

    乔绯不好意思的把自己睡乱的马尾松下来,双手随意抓着发型:“对不起对不起,耽误你了,我这就走。”

    她拿着自己的包拔腿就撤,跑出两步忽然想起身上有个重要的东西,又转身跑到贺承南面前,郑重拿出来:

    “霸霸哥,那个,你的手帕……我洗干净了。”

    回学校的路上,乔绯接到乔父打来的电话,照例问了些生活日常后,乔父告诉她——家里的超市情况一直不怎么好,现在已经开始考虑最后一步,股权转让。

    乔绯听到这个消息在原地停了许久。

    或许父亲这个决定,可以让经营了二十多年的超市不用走到破产的结局,但同时她难过的是——这家老字号的超市自此以后可能也不会再姓乔了。

    -

    简单吃了早午饭,贺承南从音乐学院回到贺氏企业大楼,电梯直入三十七层会议室。

    董事们和高层已经在位置上等他,快到年底,公司的业务爆棚式增长,有许多项目都需要贺承南过目点头。

    一项一项的说完,到市场部的经理时,他跟贺承南汇报了一个信息:

    “之前褚秘书在A市收到的巧家乐超市的消息,我们做过调研了,这个超市在当地知名度尚可,是老字号,而HEROOM在当地还没有连锁,我们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进场机会,收购巧家乐,打入A城市场。”

    HEROOM是贺氏旗下的高端生活超市。

    一个经验不善、临近破产的烂摊子,贺承南并没有体现出很大的兴趣,他微闭着眼,按着眉心久久没说话,旁人拿不准他的意思,正犹豫要不要pass掉进入下一项,褚焱忽然从旁边给他递去一份计划书:

    “贺总,巧家乐超市的董事长叫乔石宇。”

    顿了顿:“他女儿叫乔绯。”

    闻言,贺承南敏锐的睁开眼睛,平静黑沉的眼底只有褚焱才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意外。

    他默声补充:“没错,就是波波姐。”

    贺承南:“……”

    再之后,全公司针对收购巧家乐的可行性讨论了一下午,提出了各种或温和或犀利的方案,到华灯初上的时候会议才结束。

    大脑高强度的工作了数小时,贺承南回到办公室时已经明显疲惫,褚焱给他泡了一杯咖啡,还想要说什么,贺承南以想要休息一下的原因让他先离开。

    关上门,办公室一片安静。

    落地窗外车水马龙,霓虹碎影大块的投入室内,映在男人清冷线条的侧脸。

    贺承南一直都觉得重遇乔绯后她身上有些感觉不一样了,之前一直看不透,但今天他终于明白了她身上的那份缺失。

    家道中落,落魄的破产千金,从天堂到人间,这种身份上的落差的确不易接受,不过——

    贺承南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他掏出口袋里那块被女孩还回来的手帕,鼻尖嗅到很淡很淡的洋槐香,味道慢慢在空气中散开,甜而不腻,清淡舒心。

    这份味道就像乔绯给他的感觉一样,很放松。

    她身上看不出一丝家里破产的忧郁和烦恼,脸上总是笑眯眯的,让贺承南看了心情也会跟着莫名变好。

    正微微沉迷在这股香气里,褚焱打来内线电话:

    “贺总,伍少爷带人去热格了。”

    -

    八点,热格。

    伍盛戎今晚几乎包下了整个一楼内场,把位置全部占满了不说,每个座位还只买了三瓶啤酒,摆明了来闹事。

    他左臂还打着绷带,右手指缝夹着一根烟,在最靠近DJ台下的座位旁摇头晃脑,他带来的一群人也在旁边扭动身体,一副大.麻上头的样子。

    平时八点档鲜少有这样热闹的时候,毫不知情的白人小哥DJ被他们的激情感染了,音乐越打越嗨,整个场子都燥了起来。

    乔绯却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首先这批客人刚才几乎是一拥而入,之后原有的几张台子的客人都走了,现在全场乌压压的全是这帮人。尤其为首那个打绷带的,像个横着走的少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这时白人小哥给她比手势,意思是要换曲子。

    乔绯马上按下旋钮转换BPM,之前的强劲节奏稍有减弱,成功衔接了另一首不同风格的曲目。

    这在往日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客人也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今晚,台下那位绷带少爷生气了。

    蹦得正带劲忽然换了音乐,他先是在原地站了会,而后暴躁的拿起台子上的三个酒瓶,轰一声砸到地上。

    酒水夹杂玻璃片四下乱溅,他指着DJ台怒道:“谁他妈让你换了?!”

    白人小哥当场吓得举起双手:“OMG……What the f**k?”

    他控制的音乐随之中断,场里顿时只剩单一的节奏在继续,咚咚咚的声音打得乔绯有些发蒙。

    刚才好像有什么炸到了她肩膀上,她伸手摸了摸——是湿的。

    就在同时,场子入口处稀稀拉拉走进来很多人,全都穿着深色衣服,他们被暗色光线笼着,乔绯看不清样子。

    很快,那群人里走出一个矮个子男人,走到绷带少爷面前低声说了句什么,绷带少爷哼哼懒笑两声,回头冲白人小哥竖中指:“傻逼,打的什么几把玩意。”

    然后回头,朝一直跟在身边的两个人说:“走,贺少爷来了,咱敬个酒去。”

    场里的人自动分开,绷带和他的跟从慢慢悠悠去了二楼。

    乔绯眼看着他进了那个听说是老板才专用的包厢,再想刚才他说的那句贺少爷,心里基本也知道,应该是老板来了。

    店里的气氛莫名就变得沉重压抑,没人敢说话,更没人敢问发生了什么。

    乔绯悄悄藏起手摸到的血迹,转身在身后的玻璃墙上照了下,发现肩上有一个小伤口,应该是被刚才溅起来的玻璃片划到的。

    她没有声张,随手抽了张纸去擦,沾了血的纸在灯光的衬托下有些血腥,本就受了惊的白人小哥不小心看到,更是捂着嘴爆出一连串的OMG。恰好吴英俊这时从楼上赶下来,看到这一幕惊了:

    “快,给乔绯拿纱布!拿碘酒!快!”

    “打120!!”

    乔绯:“……”

    同一时间,二楼包厢。

    伍家祖辈做矿业的,伍盛戎算是圈里小有名字的纨绔公子哥儿,整个一暴发户气质,走哪都财大气粗,他和贺承南年纪相仿,明里暗里的这些年也在卯着劲比较,只是——

    贺承南开娱乐公司,投资有道赚了几个亿,他也开娱乐公司,却天天传绯闻,最后玩大嫩模的肚子。

    去年贺承南开夜店,跟政府合作名利双收。他便也要将自己旗下的KTV入驻音乐文化街,跟着分杯羹。但贺承南看不上他,怎么都不愿意,梁子也就这么暗中结下,后来的栽赃事件,大家都心知肚明。

    当然,对外时,伍盛戎跟谁都是客客气气,称兄道弟的。

    比如现在,明明知道自己的胳膊是被贺承南的人打断的,伍盛戎进了包厢还是热情的勾肩拥抱:“哟,贺少爷!”

    贺承南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之色,他掏出手帕去擦被碰到的地方,面色冷淡:“松手。”

    他今天其实挺累,不想再把精力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脱了外套丢给身边的齐晌,坐下后看都不看一眼伍盛戎:

    “说把,你要干什么。”

    伍盛戎讪笑了两声:“贺总,我这胳膊断也断了,咱们之前的恩怨就当了了行不行?KTV的事文化.厅的人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他们没问题,只要你点个头准我们进场,我保证!”

    他竖了两个指头:“分红不低于这个数。”

    贺承南右臂顶在沙发扶手上,身体半仰,神情闲散的笑:“才两成?”

    二八已经是伍盛戎最大的让步,他脸色一黑,有些不快,语气也稍稍强硬起来:

    “今天我来就是跟你要个进场权,你要是点头,咱们什么都好说,要是不同意……”伍盛戎语调放缓,视线往外看了眼,意有所指。

    伍盛戎是在威胁,如果贺承南铁了心不让自己赚这个钱,那今天胳膊的事也要有个了断,外面全都是他的人,贺承南必须付出代价。

    人在商界混,谁都有点不干净的手段。

    其实让KTV入驻音乐街对贺承南来说没什么损失,之前他是看不顺眼伍盛戎那副纨绔的模样所以故意刁难他,但现在——

    第一,他今天实在很累。

    第二,音乐街是贺氏跟文化.部的合作产业,伍盛戎今晚这点小伎俩贺承南不是没有能力奉陪,但万一事情闹大,政府那边他不好交代。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他是个商人,没理由拒绝送上门的利益。

    基于以上,贺承南准备谈到三成就松口。可就在这时,褚焱进了门。

    他去拿了样东西所以迟到,从内场经过时看到一群员工围着乔绯转,支了个人问清事件经过后,觉得有必要知会贺承南一声。

    靠到贺承南耳边,他小声说:“伍少爷刚才砸酒瓶,溅起来的玻璃渣划伤了乔小姐,听说流了不少血,吴英俊已经在叫救护车了。”

    贺承南听完似乎没反应,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上的变化,只是在外面的迷眩光影不小心打到室内的一刹那,褚焱看到了他眼底迅速暗下来的阴冷。

    这不是一个好预兆。

    伍盛戎点了根烟,翘起二郎腿:“怎么样贺少爷,这笔生意究竟做不做?”

    贺承南平静笑了笑:“做,当然做。”

    他放平交叠的腿,身体前倾,朝伍盛戎勾勾手:“你过来,我告诉你怎么做。”

    一楼已经完全清场,音乐也暂停,场内只剩伍盛戎带来的一群人和几个胆子大的热格员工,两方互不打扰,气氛安静又诡异。

    乔绯被同事们清理好了伤口,正想说这点小伤用不着去医院,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闷实的巨响。

    所有人愣了半秒,齐刷刷朝二楼看过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周狄舔了舔干燥脱水的嘴唇,眼神复杂的看着她:“你真的不知道刚才那个——”

    乔绯茫然的瞪大眼睛:“嗯?”

    周狄的声音还弥漫着黑屋里的血腥味,他艰难的咽了咽发干的嗓子,正要开口,兜里的手机短信声响起,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周狄看了眼号码,是陌生的。

    点进去,短短一行话,一眼就能看完。

    乔绯还在等周狄没说完的话:“我不知道什么?”

    “没。”周狄眼神忽然变得闪躲,“我意思是刚才那个情况太危险了。”

    他把手机放回兜里后跟她告别:“绯姐,我要回去了,今天谢谢你。”

    “?”乔绯拦住他:“你就这么回去?不去报个警什么的?”

    周狄摇头,随即凉凉的笑了笑。

    今天虽然挨了这顿打,但真要按法处理,那个量足以让他人生自此终结。

    不确定是谁把毒.品丢到了他兜里,可脏东西的确是从他身上出来的,夜场里很多事情都游走在灰色边缘,也的确如乔绯说的那样——

    有自己的规矩。

    而周狄今天,是赤.裸裸触犯了规矩,如果不是乔绯恰好出现,他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安然无事的站在这里。

    两人就此分别,等乔绯打车离开,周狄才转身,走到刚才跑出来的巷口,那边,一个穿着黑衣黑裤的男人在等他:

    “老板的意思你明白了么?”

    “明白。”周狄咬了咬牙关,“谢谢老板给我自证的机会,一个星期,如果我查不出是谁,会亲自跟他交代。”

    他低着头,想起刚才短信里的授意,仍尽力争取:“可这件事和绯姐没关系,老板为什么不让我说他的名字?你们要对绯姐做什么?”

    “管好自己,不该你问的别问。”

    “……”

    *

    乔绯在学校后门的夜市给高榛买了一碗麻辣烫,回寝室后丢给她,之后快速打开电脑。

    高榛边吃边看她:“查什么呢?”

    乔绯在网上找了很久,关于贺家的报道虽不少,但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网络上关于他们的照片少之又少,像是被刻意过滤过,不流于众。

    有一篇关于贺父贺枭群的文章倒是格外值得回味,说八十年代,贺枭群其实是珠江三角洲某黑帮势力的头头,曾经鹤唳一方,后来九十年代香港回归,国家严打,他便顺势上岸,认真搞起了娱乐行业,那个年代全国的卡拉OK厅都是贺家承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