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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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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痛

    白寻音是在回家的路上接到喻落吟这条信息的。

    三中今天放学早,下午她和阿莫去了一个高校补习班听了一节数学课,下课后阿莫说要去她家里蹭饭,白寻音也就笑着答应下来了。

    只是喻落吟的一条信息打破了所有好心情,看到他那句‘在你家楼下’,白寻音眉头轻蹙,脚步都下意识的顿了一下。

    “嗯?”

    旁边叼着一根棒棒糖的阿莫不明所以的跟着她停下来,含含糊糊的问:“怎么不走了?”

    白寻音沉默片刻,打字告诉阿莫:[我们绕一下,从小区后门进去。

    ]

    无论喻落吟出于什么原因来找她,想要干什么,她都不想见到他。

    每次见到他,白寻音总感觉自己本来自以为固若冰封的心脏被敲开一道裂缝,不轻不重也不疼,却始终有那么一道。

    其实她远没有表面的那么无动于衷,所以还是根本不见的好。

    在学校碰面是不可避免,但是私下……白寻音真的不想和喻落吟有任何交集了。

    阿莫没有异议,乖乖的跟着白寻音绕了后门回家。

    周末季慧颖也放假,见到阿莫挺开心,听说了两个人这次一模考试成绩都不错就更开心了,张罗着要给她们包饺子吃——阿莫最喜欢吃猪肉白菜馅饺子。

    白寻音对于面食的喜好倒是一般,但因为原来白鸿盛喜欢吃,季慧颖总做,所以她对于和面擀皮这些活计挺擅长。

    热热闹闹的包饺子过程中,很突兀的,她就想到了喻落吟刚刚发来的那条信息。

    冬天厨房的窗子上因为蒸腾的热气凝固了薄薄的一层霜,看不太清外面的光景,只有最下面的一层‘逃过一劫’,是干净清晰的。

    好死不死的,白寻音打眼透过这窄窄的一层,偏生就看到了楼下那道修长又熟悉的身影。

    她们家住在七楼,理论上是不能这么精准捕捉到一个人的影子的——但谁让阿郡胡同的下午过于冷清,楼下的过道过于狭窄呢。

    一眼就让人看到了,甚至喻落吟身上的校服都看的一清二楚。

    那条信息是四十五分钟之前发过来的,也就是说他至少已经在她们家楼下站了四十五分钟。

    白寻音抿了抿唇,收回视线继续心无旁骛的擀皮包饺子,她心想:这大冷天的,喻落吟八成是个傻的。

    只是接下来包饺子煮饺子的过程,却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吃的时候阿莫在一旁大呼小叫的活跃气氛夸季慧颖的手艺天下一绝,白寻音看着碟子里咬掉的半个饺子,咀嚼的食不知味。

    就好像咽下去的东西都在喉咙里哽着一样。

    半晌后,她又一次站起来走到了窗子边——喻落吟还站在楼下,又过了半小时了,他比之刚刚的巍峨不动现在好像有点受不了,靠着树站着,手都缩在了袖子里。

    白寻音突然又一次的认识到,喻落吟这个人真的很讨厌。

    她只是想远离他,并不是想亲眼目睹他这种纯粹想要把自己折腾病的行为。

    这跟自残有什么区别?

    不是存心要她不安么?

    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看那条信息。

    白寻音淡色的眼眸收回,一把拉上窗帘,顺便直接把喻落吟的手机号拉入黑名单。

    她吃完饭就回了房间,没有再去窗边看一眼,也不知道那天喻落吟整整等了三个小时。

    直到天彻底黑下来,镶嵌的星星点点闪闪发光,他才确认白寻音是真的不会下来了。

    喻落吟轻轻的呼了一口气,有些狼狈的搓了搓已经冻僵的手。

    小姑娘真够狠心的。

    只是他现在能谅解白寻音的一切‘狠心’——因为他自己在说出赌约那两个字的时候比她还狠,全当赎罪。

    第二天,喻落吟依旧没皮没脸的去纠缠她。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白寻音端着餐盘刚刚找了个地方坐下不久,旁边就挨着坐下了一个人。

    她有些诧异的别过头,看到的就是少年瓷白的脸上清隽含笑的眉目。

    喻落吟无视了食堂人烟稀少,厚颜无耻的说:“同学,没座位了,介意拼个桌么?”

    ……

    “那就当你不介意了。”

    喻落吟一挑眉,手撑着头看她笑。

    白寻音秀眉微皱,第一反应就是站起来重新找个位置。

    “别费事了。”

    喻落吟在她还没来得及动作的时候就好像明白她心中所想一样,淡淡的道:“反正你重新找位置我也会跟过去的。”

    他说着,从校服衣服宽大的口袋里拿出一瓶玻璃瓶的牛奶,他把吸管插进里面往白寻音餐盘前一推。

    意图不言而喻。

    白寻音不禁有点怀念起阿莫来了——可惜那重色轻友的今天去缠着盛闻,没跟她一起来食堂。

    她有些无奈的看着喻落吟,眼睛像是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真不想干什么。”

    喻落吟轻声嘀咕,狭长的黑眸无辜又脆弱,眨了眨:“我就想陪你吃一顿午饭。”

    白寻音蹙眉,干脆的站起来转身离开食堂。

    最差的结果无非就是不吃这顿午饭而已,没什么的。

    可如果跟不想见到的人一起吃,会消化不良。

    喻落吟视线从女孩清瘦的背影转移到她还没来得及动的饭菜上面,怔怔的叹了口气。

    他一瞬间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这是他活了十八年都未曾感知过的挫败感——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追白寻音了。

    除了能让她烦躁的死皮赖脸,喻落吟没有任何办法。

    可他依然想这么干,陆莹昨天的话在他脑子里转了一晚上,喻落吟是真的想给白寻音传说中‘无微不至’的关怀。

    白寻音果断抛弃了食堂的午饭,回到教室后给阿莫发了条信息让她帮着带点吃的回来。

    等阿莫回来她就着清水啃肉松面包,为了节省时间,吃相多少有些不斯文的‘狼吞虎咽’。

    阿莫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双手抵着自己的下巴,一双大眼睛不明所以的眨了眨:“宝贝,你这是没吃饭啊?

    你中午不是去食堂了么?”

    白寻音挥了挥手,摆明不想让她再提这事儿了。

    她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了一个面包,直感觉胃里有点噎的慌。

    这东西肯定比不过饭菜,但好在还算顶饱。

    可是‘零食’始终不能当做正经午饭,中午不吃好的话一下午高强度绷紧精神的学习会让人觉得体力不支,到下午课程结束直至晚自习那段中间的休息时间,白寻音都感觉眼睛发花。

    她只希望喻落吟明天不要继续抽风倒她的胃口了。

    但喻落吟好像中了邪,竟然又一次的缠上她了——且劲头比刚认识白寻音那阵子还热烈。

    看起来就像是要把之前说的话付诸实践,真的要‘在追她一次’。

    白寻音唯恐避之不及,也不让阿莫去找盛闻了,每天拉着她去食堂吃饭。

    但即便这样也挡不住喻落吟,他脸皮几乎厚如城墙,每天中午在阿莫阴阳怪气的嘲讽中也能老僧入定的吃饭,怡然自得。

    而且不光是在食堂死皮赖脸的跟着一起吃饭,还有晚自习之前每天给她送吃的,放学后骑着自行车跟在她身后陪她回家……

    白寻音被他缠的几乎要疯。

    因为她在纸上无论如何下狠话喻落吟依旧无动于衷,他也不说话,只是沉默的跟着,有时候简直像一道无声无息守护的影子。

    就算白寻音说的狠了,喻落吟也只是笑,之前的花言巧语撒娇耍赖哄女孩的一套套好像都丢失了一样,简直……

    简直好像变成了一个跟她一样的哑巴。

    ‘哑巴’喻落吟无孔不入的缠着她,跟在她的身后守着,全程无交流的沉默让白寻音有种跟他沟通都拳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几乎烦躁的想挠人。

    “不是,这喻落吟最近要干嘛啊?”

    一周后,就连阿莫都受不了喻落吟这‘默默守护’作风的压迫感了,强烈的转变让她直感觉头皮发麻,忍不住小声问白寻音:“他这是在追你么?

    现在一天都崩不出来一个屁啊,就跟在你屁股后面转,看着怪渗人的。”

    怪渗人的……谁说不是呢?

    白寻音碳素笔的笔尖在纸上一顿,无意识的留下了一条长长的黑道,她轻轻的苦笑了一声。

    现在喻落吟完全不正常了,一直跳跃在纠缠她的边界线上,让白寻音的神经都不自觉的绷的紧紧的,可真累啊。

    她宁可喻落吟像之前一样混账,无赖,也好过现在这种令人不安的熨帖。

    人都害怕‘习惯’两个字。

    白寻音生怕喻落吟在坚持不懈的这样下去,她会习惯他没皮没脸的跟随,在食堂,教学楼,放学回家后骑车的漆黑小路上……

    她真的怕自己会又一次的‘沉沦’。

    但白寻音永远记得喻落吟给她讲过的那个大黄狗的故事,且时时提醒着自己要复习——只有狗才记吃不记打,她不能在当一只无知的狗了。

    午后自习课的时候,喻落吟被于深叫到了办公室。

    少年靠在墙上看着班主任喝了口茶水,咽下去才敲了敲桌上的一沓资料:“前段时间班级里统计的志愿调查,你填的是澜大吧。”

    “是啊。”

    一听说是问大学志愿的事情喻落吟才松了口气,他耸了耸肩,理所当然的说:“澜大排名全国前十,又在本地,有什么问题么?”

    “问题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于深好像刻意卖关子似的,慢悠悠的拖长音半晌才笑了:“就是澜大今年在咱们学校有一个保送名额而已。”

    喻落吟一愣。

    “怎么样?”

    于深看着他的模样,意味深长的问:“有没有兴趣?”

    能保送固然是好事,可是一个保送名额……

    喻落吟沉默片刻,才问:“老师,我能问一下这保送名额会考虑我……跟我妈那方面有关系么?”

    “傻小子,你对你自己这么没自信啊?”

    于深哭笑不得,把桌子上的一张纸撇到他身上:“这次一模考试,你全校第二,第一那位意向志愿还不是澜大,这名额不给你给谁?”

    喻落吟拿起扔在他身上的纸看了一眼,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排名第五的‘白寻音’名字上面。

    不知道这倔姑娘想报的志愿是哪儿。

    一瞬间,喻落吟就心生想要打听的欲望。

    无论如何,一个澜大的保送名额没办法保证他和白寻音上一个大学。

    相反的,他接受了之后不用参加高考还会打草惊蛇,可能让白寻音刻意躲避跟他报一个学校。

    于深还在一旁喋喋不休:“你先把表格填一下吧,剩下的事情……”

    “老师。”

    喻落吟打断他,清俊的脸上挂着斯文的笑意,他摇了摇头客客气气的拒绝:“我不要这个名额了。”

    于深愣住了,声音几乎劈叉:“为什么?”

    喻落吟想了想:“我自己能考上澜大。”

    “不是,现在有保送名额……”于深感觉自己简直搞不懂现在年轻人跳跃的思维了,他惊愕的嗤笑:“你填了表格之后就等于直接是澜大学生了,干嘛非要自己考?”

    喻落吟:“我想。”

    “……你别跟我插科打诨。”

    于深严肃起来,板着脸:“这可是很严肃的一件事情,你现在这是开玩笑么?”

    “老师,这怎么是开玩笑呢?”

    喻落吟无所谓的笑笑:“我就是不想被保送啊,你把名额给后面的学生吧。”

    于深气的几乎七窍生烟,死活都搞不懂喻落吟这是在作什么妖。

    他没好气的说:“第三人家想出省,不考虑澜大,有别的保送名额自然会考虑他——不是喻落吟,你操心别人干什么?

    !”

    喻落吟转了转眼珠:“那第四?”

    于深:“第四跟第三一样!”

    喻落吟经过层层铺垫,终于能问到自己想问的:“那第五?”

    “第五?

    白寻音?”

    于深皱眉看了眼大榜名单,烦躁的说:“她属于残疾学生,不在保送范围内。”

    喻落吟心中‘咯噔’一下,感觉自己有点克制不住的怒气上头:“老师,咱们学校还搞歧视啊?”

    让人听着想砸桌子。

    “什么搞歧视,每个学校都有它不同的规定,轮得着你操心么?”

    于深直拍桌:“你现在应该关心的是你自己的保送!”

    “不是,老师,这我真得跟你好好掰扯掰扯。”

    喻落吟双手抱肩,仗着一向在老师面前无法无天惯了,他口无遮拦的批评:“哑巴就没有升学的空间了么?

    凭什么不能保送啊?

    学校这真属于歧视,我必须要抗议一下。”

    “……你抗议有什么用?

    这东西又不是我规定的!”

    于深听的一愣一愣的,慢了半拍才说:“再说了就算没有这条规定,人家白寻音也对澜大没意愿,她勾选的意向是北方工科大学!”

    ……

    北方?

    遥远的北方?

    喻落吟一怔。

    他拐弯抹角费尽心机的从于深嘴里打听到了白寻音的志愿,真正听到的时候心里却空落落的。

    因为喻落吟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白寻音竟然想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那可是北方啊。

    近乎‘失魂落魄’的离开了班主任办公室,最后喻落吟也没有接受那个报送的名额。

    他回到教室的时候正好下课铃响,喻落吟看着在一片人来人往的忙络学生中安稳坐在原位的白寻音——她脊背笔直,纤细的颈微垂,低头看书的模样安静认真,就像一副柔和婉约的画。

    只是,让人有种想要‘打扰’的冲动。

    喻落吟下颌线微微绷紧,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快步走过去抓住她正握着笔的手腕。

    白寻音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他。

    “跟我出来一下。”

    喻落吟动作温柔又强硬的把她带了起来,声音轻而急促:“有事问你。”

    白寻音被他扯出了班级外面,人来人往,只要阿莫不在,就没人会敏感的注意到他们两个之间的这小小一隅。

    直走到他们曾经去过无数次,却在后来很久未去过的那个安全通道,喻落吟才放开了她。

    白寻音下意识的向后退,单薄的后背紧紧的贴着安全通道的大铁门。

    “你别害怕,我……”喻落吟看着她脸上满满的戒备只觉得心口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又疼又狼狈,他勉强自嘲的笑笑:“我不会碰你一根手指头,我就是想问你几句话。”

    白寻音静静的看着他。

    在她沉静澄澈的双眸注视中,喻落吟定定的问:“你是想去北方工科大学么?”

    白寻音没想到喻落吟特意把她拽到这儿居然是要问这个,一时间愣了一下。

    可等到回过味,她就不禁笑了笑。

    喻落吟看着她笑,莫名感觉心不断的向下沉:“笑什么?”

    [是啊。

    ]白寻音始终笑着,打字回应他:[我有这个想法。

    ]

    “为什么?”

    喻落吟声音喑哑,迟疑又艰涩的问:“北方……那么远,澜大不好么?”

    [不好。

    ]白寻音摇了摇头,纤细指尖打下来的话字字诛心:[因为你之前说过你想上澜大。

    ]

    相处的最甜蜜的那段时间里,他们不是没谈过未来想上哪个大学的。

    那个时候喻落吟就曾经说过想留在林澜,因为澜大很好,她却沉默不语——因为白寻音始终想去北方看一看。

    她的想法从来没变过,只是那个时候……其实曾经为喻落吟一句‘我们上一个大学吧’动摇过的。

    那个时候白寻音以为和喻落吟上一个大学,朝夕相处的感觉比‘志愿’更动人,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要去北方,要去自己想上的学校。

    同时她也知道,喻落吟不会去北方,他也一向是个有自己坚持的人。

    [喻落吟,我们早晚要分开,高考以后大概也再也不会见面。

    ]白寻音收回目光,继续打字给他看,一字一句客观而冷静——

    [我不会接受你,所以你也不要在缠着我了。

    ]

    [无论是你以前说过的那些话,还是现在无声的跟着我,我都不要。

    ]

    [我只想好好准备高考,在学校安稳渡过这剩下的不到一百天。

    ]

    [你如果还因为赌约那两个字对我有哪怕一丝的愧疚,就请你离我远点,当做补偿吧。

    ]

    白寻音第一次对喻落吟一次性说这么多的话,几乎不给人插嘴的空间,目的却是让他彻底离开她的世界。

    喻落吟闭了闭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孩纤细的背影打开安全通道沉重的门,‘砰’的一声阻隔住他所有的视线。

    原来真的有的时候,你的所有努力会显的特别徒劳无功。

    ——那是当你放在心上的人真正不在乎你的时候,才明白什么叫自作自受的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