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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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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琛倒是直接承认了马卓的身份,的确就是他儿时的那个伴读。当年卓家获罪,他也跟着被流放,原本因着景琛的求情可以单把他留下,但念着家中全是老弱妇孺,需要他这个半大小子去照顾,便辞了皇子的好意,跟着去了边远之地。

    慕含章确定了马卓的身份,对他的认知立时就抬升了。

    景琛当年的伴读,就是卓尚书的嫡长子卓云骥。传闻他聪明绝顶,过目成诵,卓家未出事的时候,慕家族学先生还时常提起。

    “哪有传闻那般厉害。”景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不过是能说会道哄得先生高兴,这才在众人面前多夸赞他两句,慕家那位族学先生就是太学先生教导出来的,对于自己恩师的话语,自然会夸大其辞。

    “就是,他才没有过目成诵呢!”景韶跟着附和道,小时候他亲眼看见卓云骥把要背的书抄到手上,还被他抓住过一次,那家伙上缴了一把糖才求得他别说出去。

    慕含章了然地笑了笑,转而说起朝中近来发生的事:“大皇子自请回朝,折子还在路上。”这段时间替景琛管理一部分事务,才知道这位的势力有多大。

    景琛喝了一口茶,看向景韶:“你怎么想?”

    景韶皱了皱眉,南蛮之乱尚未平,景荣那个软蛋就夹着尾巴要回来,这事弄不好就得落到他头上:“他自己不嫌丢人,咱们也拦不住,只是滇藏那边父皇定不会善罢甘休……反正我不去。”

    “没说让你去。”景琛瞪了他一眼,转而看向慕含章,询问他的意思。

    “可以换个人去。”慕含章缓缓摩挲着杯沿,大皇子自己要回来,他们也不能把折子拦了,一切都得看皇上的意思。

    “谁?”景琛心中倒是有思量,不过还是要听听他们俩的意见。

    “让永昌伯去最合适,说不定还能给他封个侯。”景韶嗤笑道,永昌伯夫人不是看不惯王妃封侯吗,就让她的夫婿去战场之上觅封侯好了。

    几日后,大皇子景荣奏请归朝的折子递到了宏正帝的面前。

    “废物!”宏正帝当朝把折子摔到了地上。

    “皇上,如今南蛮正是嚣张的时候,骤然撤兵,恐助其气焰,往后就更不好对付了。”兵部尚书忧虑道。

    自从老丞相过世,宏正帝这些年就没有再立过丞相,将丞相的职务分派给了六部,有皇子公侯统领的,那部分职务就给有爵位之人,没有的就直接摊给了尚书,所以如今的六部尚书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果然孙尚书此言一出,纷纷有人出言附和。

    “父皇!”四皇子景瑜突然出列,躬身道,“儿臣听闻大皇兄在滇藏中了瘴气,病了月余。如今天气渐热,滇藏蛇虫鼠蚁越来越多,对皇兄的身体很是不利。如今皇兄愿放弃立功的机会,定然是身体撑不住了!”

    四皇子说的很是动情,仿佛真的手足情深一般。

    宏正帝对于四皇子爱护兄长的表现倒是很满意,眼中的凌厉稍缓。

    景琛看着就差声泪俱下的四皇子,目光微沉,在江南的时候,顾淮卿给他看了朝中送去的书信,撤藩之意一封比一封明显,如今大皇子与景瑜唱的这一出,想必是跟淮南的局势有关。不由得在心中冷笑,有好差事当前,就赶紧舍了坏的,世间哪有这般便宜的事?

    景韶偷偷看了一眼自家王妃,慕含章示意他别乱说话,于是便听话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宏正帝只是沉默不语,听着大臣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总的来说一方觉得南蛮不过是小股流寇不值当耗费太多时间,一方以为大局为重皇子临阵脱逃有损颜面。听到“临阵脱逃”这个词,宏正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待众人吵得差不多了,景琛才走出来,缓缓把扔到阶下的奏折捡了起来,仔细将上面的内容看了一遍,轻撩下摆,跪地道:“启禀父皇,观奏折上所言,大皇兄的身体实在不容乐观,所以儿臣恳请父皇恩准皇兄回京。”

    四皇子蓦然睁大了眼,对于景琛的反应有些不敢置信,快速思索着他这么做的目的,余光扫到垂目不语的景韶,随即了然,想必睿王是想抢过话头来,好再推荐一人堵上这个缺口,防止景韶被派去滇藏。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怎么会让他们如愿呢?

    “启禀皇上,大皇子回京自然可以,但南蛮之乱未平,还须派个善用兵之人挂帅,速战速决的好。”茂国公赶紧出列说道。

    “是呀皇上,臣以为……”永昌伯出列要说话,北威侯先一步抢过话头:“臣以为,永昌伯最为合适。”

    永昌伯立时瞪大了眼睛,没料到平日甚少说话的慕晋会突然把他推出去。

    “臣位微言轻,不足以震慑南蛮。”永昌伯忙道,去年出征前朝堂上都已争辩过,攻打南蛮以皇子出征为最佳。

    宏正帝听得此言,想起永昌伯夫人去太后面前闹得那一出,顿时有些不悦,转而看向直直站着都快与盘龙柱融为一体的儿子:“景韶,你觉得呢?”

    慕含章心中一紧,藏在紫色云纹朝服中的手悄悄握成拳,皇上这般询问,就是被这事搅得心烦,想让景韶前去速战速决。

    “儿臣以为,南蛮小股流寇,不足为虑,用以未曾带过兵之人练手最为合适。”景韶言下之意就是说南蛮不过是小打小闹,输了也损失什么,您想锻炼谁就把谁派过去吧。也就是挑明了他不想去,让他去就是杀鸡用牛刀。

    此言一出,四皇子一派的人顿时都变了脸,眼前没带过兵的皇子就只有景瑜了,永昌伯更是面无血色,为了保住四皇子,最有可能就是把他推出去。

    景韶在朝中嚣张惯了,宏正帝对于他这般直白的言辞只是略皱了皱眉,倒没有出声斥责。

    “永昌伯倒是还没带过兵。”定南侯似是突然想到的一般,缓缓开口道。定南侯是景琛的老丈人,为了避嫌甚少在朝中发言,不过今日既然北威侯都开口了,也不差他这一句。

    随后,朝中一边倒的建议永昌伯前往,连四皇子一派的官员也有几个出声附和。

    宏正帝当即定下此事,着永昌伯三日后就前往滇藏,并且下旨召大皇子回京。

    “娘娘,您可得阻止这件事啊,滇藏那般凶险,可不是老爷这个年岁的人承受得了的呀!”永昌伯夫人在凤仪宫中哭诉道。

    “皇上已经下旨了,本宫能有什么办法?”继后气得直拍桌子,她这个弟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每每让他办个什么事,总没有办圆满的时候,如今更是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娘娘,他可是您亲兄弟,你可不能不管啊!”永昌伯夫人拿着帕子,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终归是自家兄弟,且景瑜还得仗着舅舅家的几分势力,继后发了通火,随即又放缓了语气道,“你让他放宽心,且去滇藏混上些时日,不是还有征东将军在嘛,让他凡事莫出头,过一段时间本宫自会找人去换他回来。”

    同样的话语,四皇子也对永昌伯说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大皇子换回来,虽说那个大皇兄不是当真与他同心协力,好歹也是个帮手,过一段时间淮南开战,好在京中帮他看着景琛和景韶,而这些事舅舅却是帮不上忙的。

    散了朝,景韶就窜到了自家王妃身边:“我刚刚看见景瑜的脸都绿了。”

    “嗯。”慕含章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景韶不满地跳到他前面,一边倒着走一边看他的脸:“我今天的反应够快吧?”

    慕含章看了他一眼,相处了一年,景韶到现在依然不知道“求表扬”的表情为何物,只会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想起新婚第二日这人给他递裤子时的样子,忍不住勾起了唇。

    那张俊脸因为这一年来心情好,加之景韶每日各种汤药供着滋补,比以前更美了三分,在初夏时节明亮的阳光中,这一笑起来真是说不出的迷人。

    景韶看得呆了,伸手想去摸摸,突然哎呦一声向后倒去,栽到了一车青菜之中。

    “哈哈哈……”慕含章看到青菜车刚要出声提醒,他就栽了进去,爬起来头上还粘了一个菜叶子,十分滑稽,忍不住大笑出声。

    推车的老汉顿时皱起了脸,但见两人穿着朝服又不敢说什么,只能一脸心疼的看着被压烂了的一车菜。

    景韶生气地跳了起来,一堆菜叶子从身上哗啦啦落下,气鼓鼓地看着兀自笑得开心的自家王妃。

    慕含章见他生气了,给了老汉几个碎银子让他赶紧走,然后忍笑走过去,给他拿下了头上的青菜叶,又给整了整皱巴巴的朝服:“你今天在朝上很是英武,永昌伯都快吓死了。”

    “那是!”听到这句夸赞,景韶立时咧开了嘴,也不觉得方才的事丢人了,高高兴兴的回家去。

    刚走到王府门前,就遇上了许久不见的郝大刀。

    “王爷,军师!”郝大刀虽然封了将军,但平日不用上朝,他又不爱送礼走动,所以有一段时间没见着两人了。

    “郝将军真是稀客,快里面请。”慕含章笑了笑,在战场上认识的人,总是比在京中认识的要亲近不少。

    “不了,”郝大刀有些不好意思,“是这样的,贱内昨日来京中了,在家中备了饭菜,想请王爷和军师过去吃顿饭,聊表心意。”

    “郝大嫂来京中了,这可是好事!”景韶笑了笑,看郝大刀那为难的样子,想必是那位胖夫人执意要请他们去,是出突然,郝大刀又是个惧内的,只得硬着头皮亲自过来一趟,在门口等着他们下朝回来。

    “夫人来京中可不容易,这顿饭我们定是要吃的,”慕含章轻笑道,“将军先回去告诉夫人一声,我们换了衣服就过去。”

    郝大刀闻言憨厚一笑,忙点点头回去跟夫人复命了。

    慕含章对那位豪爽的胖夫人印象很好,念着她帮忙洗老虎的情分,让多福赶紧备了份厚礼,与景韶换了常服就往将军府而去。

    将军府与成王府离得不远,虽比不上王府的奢华,但与民宅相比,自是十分宏伟华丽了。

    两人刚进了门,就听到胖夫人那中气十足的吆喝声:“快点儿,王爷和王妃一会儿就来了,手脚麻利些!”

    不由得相视一笑,这位夫人真是到哪里都闲不住。

    “嫂子,你且歇一会儿,王爷他们一会儿就到,还不去屋里打扮打扮?”两人跟着引路下人行至门前,忽而一道清亮悦耳的声音传了出来,景韶的脚步不由一顿,转头看向自家王妃,见他也是一脸诧异,忙疾走一步,跨进了门槛。

    屋里一张梨花木的大桌,摆满了各色菜肴,胖夫人手脚麻利的把亲手炒的菜摆上桌,郝大刀被指挥着去拿藏酒,下人们也忙得团团转,只有一人悠闲地坐在桌前,端着一杯清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