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公主在上:国师,请下轿 > 第113章 困龙断骨,浴火生天

第113章 困龙断骨,浴火生天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绣眉赶紧磕了个头,“回皇后娘娘,众位娘娘,殿下,奴婢当年服侍在先皇后身边多年,看着这位九公主殿下长大,先皇后将她从小扮作男孩,蒙骗圣听,奴婢始终敢怒不敢言。”

    “而且,先皇后有个习惯,就是每晚都要亲手凌虐九公主殿下,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极为残忍,借以泄愤。九公主当时小小年纪,遭此虐待,又受制于人,白日间被迫扮作皇子,夜里又要受尽生母虐待,实在是可怜,奴婢也着实为她心疼。”

    沈玉燕揉着脑仁儿,“好了,说正经事。”

    绣眉看渲染过头了,于是赶紧回来说该说的,“是,奴婢该死。九公主长大后,越来越无法忍受先皇后的凌虐,几次反抗未果,反而招来先皇后变本加厉的虐待。后来终于在十二岁那年,趁着先皇后睡着,潜入寝宫,用腰带将其活活勒死。”

    杨公公立时尖声喝道:“一派胡言!既然你当时知道有人谋杀皇后,为何不出手阻止?”

    绣眉又是咣地磕了一个响头,“奴婢有罪,奴婢该死!奴婢不忍见公主日夜遭受虐待,生不如死,当时只想着这小小的孩子若是能从此过上正常人的日子,奴婢就算死了,也是功德一件,于是虽然偷偷瞧见了,也没透露半个字。”

    萧怜冷笑一声,“那你现在为何又站出来指认本宫?”

    “因为……,因为奴婢知道,若是再不站出来指证这件事,这当年男扮女装、弑杀生母的公主,来日成了王朝的新君,奴婢就是朔方的千古罪人!”

    “哈!这只帽子,可是扣得够大的。”萧怜脖子上架着刀,看着她凉凉地笑,盯得绣眉浑身发毛,“本宫问你,母后殡天之后,你何去何从?”

    “回殿下,是皇上念在奴婢年纪大了,又服侍了皇后许多年,特准奴婢出宫,还专门指给了霍将军府上的管家。”

    “所以,你现在的日子,夫贤子孝,夫唱妇随是吗?好的,本宫懂了,本宫不怪你。”

    绣眉本来垂着的头,猛然抬起,两眼之中有异样的光望着萧怜。

    没错,现在,她的三个儿子和相公,都在霍崇光的书房里跪着,等她回去复命呢!

    她跪在地上,端端正正面向萧怜,重重叩了三个响头,“谢公主殿下!”

    沈玉燕垂着眼皮,慢悠悠喝着茶,“好了,现在证据确凿,萧怜,你认不认罪?”

    萧怜淡淡一笑,“过去的许多事,我已经不记得了,人在刀下,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会反抗,也不会有半个不字,只是,我要你们放了秦月明和棠棠。”

    秦月明脖子上被架了刀,死命护着梨棠,“爷,这个时候,你还说这些,你不能认罪,你会死的!”

    “放了她们!”萧怜下颌微扬,腕上的杀生链轻响,身侧持刀的几个禁军就有些手抖。

    杨公公不失时机道:“娘娘,梨棠郡主才两岁,将来什么都不会记得,而且,她毕竟是皇族血脉,若是同罪论处,只怕这一屋子人,都要敬娘娘您秉公执法,却畏娘娘您不念亲情啊。”

    沈玉燕的神色就有了些变化。

    杨公公接着道:“还有皇太子妃,啊呸,您看我这张嘴,是秦家小姐。她身后是太宰大人,如果如此草草问罪,只怕会牵扯前朝动荡。况且……”

    “好了,不用说了,本宫知道了。”

    沈玉燕换了个姿势,将茶盏放下,仔仔细细将萧怜打量了一番,“好,萧怜,你虽然是个女儿身,可终究有担当,有骨气!本宫今日就当着阖宫上下的面答应你,梨棠郡主不论生父是谁,始终是皇室血脉,幼女无辜,本宫破例,饶她不死。至于秦月明,虽知情不报,与你狼狈为奸,但毕竟弱质女流,受人胁迫,也情有可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暂且遣送回太宰府禁足,容后再审。”

    秦月明一听,当场抱紧梨棠,“娘娘,梨棠郡主是我亲手接生,亲手养大,视同骨肉,您准我将她一同带走!”

    萧萼抢着拦阻,“不能带走,没了她,谁还摁得住那个魔头?”

    “萼儿,你贵为金枝玉叶,岂能钳制一个两岁的孩子,实在是不识大体!”沈玉燕道:“本宫既然已经当众答应放过梨棠郡主,必不会食言。”

    她抬头看向萧怜,“萧怜,你信不信得过本宫,本宫说不准,但是本宫信不过你,你该如何作保?以你的本事,若是本宫手里没了梨棠这个把柄,只怕就算熊北极将军在此,也奈何不得你,你说是吧?”

    萧怜望了一眼梨棠,这孩子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只顾着看热闹,于是向她笑了笑,挤了挤眼。

    “那么皇后娘娘认为,我该如何作保?”

    “好,你既然让本宫说,那本宫就说了。”沈玉燕手一招,“来人啊,拿上来吧。”

    门口走进来的却是杜棋砚,手里拿着一对拴着铁链的物件儿,他望了眼萧怜,“殿下,臣……”

    萧素怒喝:“见了皇后娘娘不先请安,却去与那罪大恶极之人说话?”

    杜棋砚无奈,双手捧起手里的东西,向沈玉燕跪下,“臣,杜棋砚,奉皇后娘娘懿旨,已将五爪困龙钩带到。”

    秦月明挣扎道:“不行!那是用来锁战俘死囚的,锁上就再也拿不下来了!我们爷是凤子龙孙,不能用在她身上!”

    “秦月明!”萧怜一声厉喝,“做你该做的事。”

    “可是……”

    “帮我照顾好棠棠,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她真正的娘亲!”萧怜傲然昂了昂头,哗啦一声,腕上的杀生链蜕去掉在了地上,再一下一下解开鲜红的软皮护手,随手扔了。

    她笑眯眯望着杜棋砚,“杜将军,来吧,我准备好了。”

    杜棋砚捧着困龙钩来到她面前,背对着沈玉燕,神情极为艰难,低声道:“殿下,我……”

    “好了,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苦衷,这次,是我回来晚了,失了先机,落入天罗地网,与人无尤,你动手吧。”

    这时,萧誉叫道:“且慢!母后,九皇妹已经束手就擒,她毕竟父皇最为钟爱的孩儿,可否等到父皇醒来,再做定夺。”

    沈玉燕妖艳的凤稍一挑,“后宫之事,向来本宫做主便是,你父皇他最近身体不好,就让他睡着吧。”

    那边萧素提着刀催促,“杜棋砚,还磨蹭什么,快点上了困龙钩,本殿这刀已经提的累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弄伤了梨棠的小脖子!”

    杜棋砚见事情已再无转机,捧着困龙钩的手有些微颤,不敢直视萧怜。

    萧誉急了,“等等,等等,或许国师快回来了,如果就这样锁了老九,国师万一怒了……”

    砰!

    沈玉燕戴满了珠玉的手狠狠地拍了桌子,“够了!国师已经失踪半个多月,整个堕天塔都已被搬空,他怕是已弃了朔方,哪里还会说回来就回来,你当本宫三岁的小孩儿,一会儿皇上,一会儿国师地搬出来吓唬本宫?”

    萧誉扑通一跪,“母后,儿臣不敢,儿臣只是不忍……”

    沈玉燕强压了怒吼,“好了,别说跪就跪的,搞得好像本宫多残忍似的。萧怜是皇上的公主,也该唤本宫一声母后,也算是本宫的孩子,你以为本宫就忍心这样对她?”

    她脸色旋即一变,“可是,当初梨棠郡主丢失那晚,萧怜都干了什么,整个璇玑城上下,皇宫内外有目共睹。如今事关生死,若是不锁了她,以她的本事,发起狂来,只怕没人再制得住她。”

    沈玉燕深深叹了口气,“本宫这也是无可奈何啊,杜将军,动手吧。”

    杜棋砚只好双手各执一只困龙钩,用几乎他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说道:“殿下,对不住了。”

    萧怜却无暇理他,看向对面不远处的梨棠,柔着嗓子,全没了往日的伪装,两眼弯弯,声音软软道:“棠棠,跟爹爹玩个躲猫猫好吗?说三遍小老鼠上灯台,爹爹就藏好了。”

    梨棠眨了眨大眼睛,点头道:“好。”

    说完,两只小手捂在眼睛上,开始口齿不清地念叨,“小闹鼠,上灯台,偷油七,下不乃,猫猫猫,喵来呐,尼里咕努滚下来。小闹鼠,上灯台……”

    嗤嗤地两声闷响,钝器刺破血肉的声音,萧怜一声没吭,两只困龙钩穿透琵琶骨,五爪合拢,将锁骨牢牢抱住,连着锁链,沉甸甸地挂在了她肩颈之间。

    杜棋砚手里小心拉着那两钩上的铁索,在前面引路,萧怜便转身,踏着梨棠奶声奶气的说唱节律,一步一步走了出去,地上是淅淅沥沥地一连串血迹。

    秦月明死死咬着牙,泪珠在眼眶里疯狂的打转,仰面强忍,不让它们掉下来。

    满满一屋子的人,却是寂静无声,梨棠甜腻的声音将每一个字都揉碎了一般地砸在了人心之上。

    等到那双小手从胖嘟嘟的小脸上拿了下来,秦月明已经换了笑颜,“来,棠棠,爹爹藏好了,母妃带你去找她,我们走。”

    ——

    翌日早朝,萧兰庸未再临朝,而是由沈玉燕垂帘,替皇上宣了一道旨。

    “先后慕氏,乃朕之原配,虽欺君罔上,罪有应得,但念其已死,既往不咎。其女萧怜,屠戮至亲,谋害国母,蒙蔽圣听,谋夺储君之位,妄图牝鸡司晨,罪大恶极。现人证俱在,铁证如山,供认不讳,赐冬至之日午时,以欺君谋逆之名,斩首于辕门之下。”

    此时的沈玉燕,已是挟持了终日昏睡的皇帝,缴了杜棋砚禁军兵符,身后又有掌握北大营兵权的霍崇光撑腰,开始了垂帘听政。

    她与萧怜之间,一个是正宫皇后之尊,掌控兵权,而另一个则是假冒皇子的公主、谋杀生母的大逆之人,一时之间,满朝文武,谁也没办法替萧怜说上一句话。

    即便是秦寿为首的太宰一派,此时也三缄其口,在朝堂上只出耳朵,不出嘴巴。

    他的女儿既然能蒙萧怜回护,在惊变中保得命在,那么当务之急便是合全家之力护住小梨棠,故而在朝堂上,他一改平日里油嘴滑舌,变得谨小慎微,不敢稍有差池,唯恐落了把柄,受了牵连,不但害了九族,也枉费了萧怜的一番心思。

    当朔方将这一惊天消息公诸于世时,距离冬至还有十日之遥。

    沈玉燕如此一步,显然是为萧素来日夺位,向圣朝诸国以及神都那边投石问路,除了静待时日之外,还在等着看圣朝诸国对这件事是如何反应。

    果然,这一消息,如一颗重型雷火弹,在整个西陆轰然炸开,瞬间掀起轩然大波。

    人人都道是北陆要变天了!

    三日之后,沈玉燕果然等来了第一封国书,却是来自西疆比邻的小国北瑜。

    朝堂之上,使者端端正正、恭恭敬敬立在下方,沈玉燕坐于垂帘之后,由杨公公将那纸国书呈了上去。

    那染了殷红指甲的手指将国书摊开时,只看了一眼,沈玉燕的脸色当下就变了!

    她啪地扣上国书,直接从珠帘后扔了出去。

    “北瑜来使,你们王上到底什么意思?”

    那使者谦恭有礼道:“回皇后娘娘,吾王的意思,在国书上,已经写得很清楚。”

    “岂有此理!萧怜是国之逆贼,弑杀先后,欺君罔上,不日问斩,你们北瑜王是不是脑子有病,这个时候提出和亲?”

    北瑜使者该是胆子极大,并不畏惧,“回皇后娘娘,在下出发之前,吾王有言,秋猎之上,曾亲见九公主叱咤风云,惊为天人,当时便曾慨叹,朔方有萧云极,称霸西陆,指日可待。可如今,这盖世的英雄,竟然是个女儿身,而贵国又要拿去问斩,摘了她的脑袋,既然你们如此不稀罕,不如就请做个人情,将她送与吾王为后,吾王愿割半壁江山相赠。”

    一时之间,满朝哗然。

    秦寿稍稍松了口气,轻轻咳嗽了一声。

    这一天稍晚时间,又有三五个邻国的使者先后觐见,所为的都是同一件事,求取九公主萧怜!

    到了第四日,又有稍远的几个小国国书送了过来,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愿倾国求一人。

    第五日、第六日,日日如此,整个西陆三十余国,除了空桑、藏海和孔雀三大王朝还没动静,其余诸国,求婚的国书便向雪片一样飞了过来。

    三十来个使者济济一堂,讨论的无非一件事,到底谁能将九公主萧云极给带回去!

    这边。

    “听说这九公主浑身上下,除了那张脸,没一块好皮肉啊,你们王上那么好色,还是算了吧。”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王上爱色,可不昏庸,所谓娶妻取贤,若是能求得云极公主为后,只怕这西陆的版图就一天一个样了。”

    那边。

    “你们王上今年贵庚啊?”

    “八十。你们王上呢?”

    “八岁。”

    “……,幸会幸会。”

    “……,有礼有礼。”

    “嘶,听说,这云极公主,还有个来历不明的女儿啊。你家王上难道就不介意?”

    “抢还抢不过来呢,谁还顾得上这个!若是抢了一个萧云极回去,胜过百万大军,替别人养个孩子算什么。再说了,金雕逐鹿上,千百双眼睛都看见了,云极公主是怎么对那孩子的,那是豁出命不要,也要护着的宝贝,若是我们王上对那孩子视若己出,她还不死心塌地地追随吾王!”

    哎?怎么好像说的有点多了呢?

    “……”

    端方殿上,坐在萧兰庸龙椅上的沈玉燕将书案狠狠一拍,“混账!别以为这么多人巴巴的求娶你,本宫就会放过你!时辰一到,不管有多少人拦着,本宫都要当众斩了你!”

    她正震怒着,外面就又有小太监来报,“启禀皇后娘娘,孔雀王朝求亲的使者到。”

    “千渊也来凑热闹?”

    “回娘娘,不但来了,而且是直接带了上千人的接亲队伍直接进了城的!”

    “萧怜!这么多人要你活,本宫,偏偏要你死!”

    她广袖一扬,将那案上厚厚的一摞国书统统推落到了地上。

    ——

    如此又是一日复一日,冬至这一天,很快就要到了。

    天牢深处,一处枯井。

    日光直射之时,井下传来女子娴淡的声音,念唱着一首童谣。

    “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

    每一日,只有这个时辰,萧怜困坐在井底,头顶上才会有一点日光。

    她借着日光,用指甲认认真真地在井壁上刻着三个小人,“棠棠,爹爹,和娘亲。”

    因为被锁了琵琶骨(注1),双臂稍加用力就是阵阵剧痛,她就只能用指甲在石头上一点点磨,反正没什么事可做。

    “胜楚衣,就快冬至了,你说东煌四季如春,有很多好吃的,我真的很想去看看。”

    她浅浅笑意,仰面望天,吹了声口哨,便有一只小麻雀,扑棱棱穿过枯井上空的牢笼空隙,飞了下去。

    ……

    到了问斩这一日,璇玑城万人空巷,就为了看上一眼那个云极太子变回女人,是怎生一副模样。

    萧怜立在囚车之上,长发垂落,一身雪白的囚衣,双手双脚都戴着沉沉的枷锁,两肩之间,是浸透的殷红,狰狞的困龙钩如一只吸血的钢铁毒虫,攀附在她的肩颈之间。

    因着没了平日刻意装扮的峥嵘,女儿家艳极的眉眼就展露了出来,虽是落难,却风骨不减半分。

    三十余国来使,被沈玉燕一顿乱怼,谁都没求亲成功,却多数赖着不肯走。此时乌泱泱就挤在断头台下候着,云极公主人还没死,他们这差事就不能算完。

    眼看着囚车停了下来,萧怜一步一步登高,俾睨地将前来观斩的人山人海扫视一周,仿佛那下面的人并非是来围观她如何赴死,而是前来向她膜拜的。

    负责监斩的是霍崇光,他一声厉喝,验明正身,“下方何人,还不跪下!”

    萧怜回身咧嘴一笑,“老头儿,到底该跪的是谁?”

    霍崇光立刻就吹了胡子,“大胆!死到临头,还敢目无王法!”

    萧怜嫌弃地白了他一眼,负手而立,“父皇昏睡至今,并无废太子诏书,本宫被沈玉燕假传圣旨问罪,即便今日赴死,也依然是朔方名正言顺的太子,这里到底该跪的是谁,霍老头,你心里难道没数?”

    “哎呀!我就不信你不跪了!”立在霍崇光身后的霍城霜撸起袖子,到了萧怜面前,抬腿向膝窝上就是一脚,“我看你不跪!”

    嗯?

    真的就没跪啊!

    萧怜头一偏,“什么时候轮到你这贱货对本宫动手动脚!”

    她原地飞起一脚,脚上带着镣铐,直接压在霍城霜肩头,腿上一狠,这纨绔子就扑通一声,受不住那力道,跪下了。

    萧怜这样一用力,肩头便隐隐有鲜血渗出,一条腿将他死死压跪在地,“本宫就算锁了琵琶骨,失了一身的本事,可弄死你也不费吹灰之力,霍城霜,别忘了,你这条命,是本宫给的,本宫随时可以收回!”

    霍崇光勃然大怒,“来人!将人犯萧云极拿下,就地正法!”

    呼啦啦,两队禁军迅速向断头台包抄而上,挥刀便砍!

    萧怜双臂被困龙钩锁着,不能稍动,可腿上功夫却没减半分,以一对数十人,游刃有余。

    只是琵琶骨上的伤口中,鲜血越淌越多,令下面本来替她叫好的人于心不忍。

    混乱之中,霍城霜拔了剑,从萧怜身后劈了过来,“萧怜!小爷今日就杀了你——!”

    嗤!

    一支箭,从霍城霜张得老大的口中射入,后颈而出,直扎进霍崇光头顶的椅背上。

    “霜儿!”

    霍崇光一声惨叫!

    有人一声大喝:“劫法场!”

    四下里,铺天盖地的红衣花郎提刀而来,踏着围观的人头,如一群血红的雨燕,凌空翻飞,刀光闪过,转眼间将整个法场上数百禁军绞杀干净。

    萧怜一身血染白衣,静静立在断头台上,依然负着手。

    远近人群中,广场上,甚至远处的屋顶上,近千人齐刷刷跪下,“花郎救主来迟,请殿下降罪。”

    萧怜转身看着已被数名少年团团围住的霍崇光,走下断头台,登上监斩台,伸手拿了一只令箭,向地上一扔,“斩了!”

    “萧怜!你敢!老夫是朔方的大将军!老夫才是监斩官!老夫是三朝元老!老夫是北大营的主将!……”

    噗嗤!

    那颗白发苍苍的头,咕噜噜滚出老远,地上喷溅一股浊血。

    萧怜一脚踹了桌子,“老子还是太子呢。”

    身旁,有花郎替她披上一件红氅,“殿下,我们送你出城!”

    “棠棠呢?”

    “已经在城外十里候着。”

    “好。”

    萧怜在众人的护送下行到东便门附近,整座璇玑城的禁军已如潮水般涌来,原本前来营救的千名红衣少年,便在大军面前,就显得势单力孤。

    杜棋砚骑在马上,“太子殿下,微臣责任所在,请恕罪!”

    他虽然喊得声音大,却只是将这一千人团团围住,并没有实质性动作。

    “太子殿下,您还是束手就擒吧,为了……为了将您的亲兵一网打尽,不但璇玑城中的禁军全部出动,就连城外也已经布了几万霍家军,如今您将霍老将军给斩了,只怕是再无逃出生天的可能,您又何必……”

    杜棋砚说得十分艰难,却将如今的情势一一细说给了她听,“您又何必苦苦挣扎。”

    萧怜冷笑,“不挣扎,难道慷慨赴死?你我朝中共事已久,杜将军何时见我萧怜是个认命之人?”

    这时,萧素赶到,“跟她啰嗦什么,弓箭手准备!”

    霎时间,所有弓箭手齐齐搭弓上弦。

    “保护殿下!”

    少年花郎拉开人墙,将一身惨白衣衫的萧怜护在中央。

    萧怜低头,立在人群中央,要紧牙关,抬起右手,五指扣在左侧锁骨的困龙钩上,再抬了左手,扣在右侧锁骨上,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身侧护在她身边的花郎统领见了,“殿下,不可!稍有不慎,这一生就废了!”

    萧怜闭目咬牙,“此时若不一搏,这一生便到此结束!”

    说着十指用了大力,想要硬抠下那锁了两侧琵琶骨的困龙钩。

    一阵贯穿周身的剧痛席卷而过,双肩血流如注!

    十分的力量,在剧痛之下,也只用的出一二分来。

    萧素见了,“快!放箭!绝不能让她破了困龙钩!”

    漫天箭雨,如一张大网轰然落下,萧怜单膝跪下,头顶被数名花郎以身体为盾牌,替她挡下了第一波箭。

    啊——!

    一声如狂怒雌兽般的凄厉低吼,从堆叠的尸体之下传来。

    萧怜已是脸色惨白,汗如雨下。

    她用的力越大,被困龙钩锁住的地方就越是剧痛,五只龙爪已死死将琵琶骨抱住锁死,除非她连同自己的骨头一并扯断拆下,否则绝无可能徒手将这一对钩去除。

    “再放!”萧素第二声。

    第二拨箭雨呼啸而来。

    第二拨花郎围在她周围,以肉身替她再次挡下攻击。

    啊——!

    萧怜又是一声惨烈地咆哮,她跪在地上,再一次努力!

    可那困龙钩依然纹丝不动。

    萧怜已是全身被冷汗湿透,抓过身边护着她的花郎首领,“霁月,一刀斩了它,我放出炎阳火,带你们出去!”

    “殿下,不可,琵琶骨若是断了,您就彻底废了!”

    “可是我现在被它困着,与废人何异!与其带着你们这样死,不如一起活着出去!动手!”

    她两眼血红,厉声命令!

    头顶上,第三波箭雨落下,笼罩在她头顶的少年,身躯骤然变软,最后无声倚在她肩头滑落下去。

    这些少年都是她一个一个精挑细选,悉心栽培起来的孤儿,是她将来的根基,如今就这么毫无意义地死在箭雨之下,她不甘心!

    “动手——!”

    霁月将心一横,“对不起了,殿下!恕霁月不能从命!”

    他振臂一挥,“带殿下从东便门突围!”

    前来营救的花郎此时已只剩半数,收到命令,立刻迅速围着她,向东侧退去。

    萧素挥挥手,禁军重重叠叠包围上去,“萧怜,别做无谓的挣扎了,所有的城门都已经从外面堵死,你跪地受死,这些小孩儿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他们无非都是十三四岁的少年,你忍心带着他们一起死,本殿都不忍心看啊。”

    萧怜在少年的掩护下,一路后退,她一双几乎沁了血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骑在马上洋洋得意的萧素。

    “霁月,动手!”

    短兵相接,霁月眼看着花郎们一层接着一层倒下,尸体摞着尸体,咬牙道:“不行!属下下不了手!”

    直到退至东便门城门之下,萧怜身边就只剩下百余人。

    身后的门,是被人从外面锁上的,无论少年们如何从里面用刀劈砍,都纹丝不动!

    萧怜一身血衣,立在浴血的少年们中央,扯过霁月,几欲成狂,“霁月,看着我的眼睛,你给我听好了!你现在若是再不动手,明年今日,便是你我和所有花郎的忌日,从此世间再无萧云极!”

    “可是……”

    “没有可是!我萧怜手底下训练出来的男儿,何时如此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殿下……”

    “动手!”

    霁月双手执刀,心口剧烈起伏,退后一步,“好!殿下,霁月无力救驾,反而要您舍身相护,待到送您平安离开,霁月自当以死谢罪!啊——!”

    他两眼一闭,将心一横,两刀飞快落下!

    萧怜双侧锁骨,被横刀劈断,没了困龙钩的束缚,炎阳火轰然而起,身后本被锁死的厚厚城门,瞬间化作酥烂的焦炭。

    萧怜一脚踹出,便是一方生之洞天!

    “走!”

    她周身火光熊熊燃起,肩头重重向城墙上重重一靠,整个东便门的城楼便被炎阳天火轰然吞噬!

    数万禁军被困在火的那一头,萧怜立在火的这一头,隔着天火,向城中喝道:“萧素,你给本宫听好,总有一日,我萧怜必重返璇玑城,取你项上人头!夺回所有的一切!”

    她双臂无力垂着,转身带着花郎离开。

    城外,还有八万霍家军在等着他们。

    萧怜回头看着满身是血,狼狈不堪地跟着她的红衣少年们,经此一役,一千人之众,转雅间就只剩下这不到百人。

    “剩下的路,我来带着你们出去,这条路,总有一日,我会带你们回来,讨回血债!”

    她周身的炎阳火顿时烧得更艳,火光在身后拖曳数丈,如一尾浴火的凤凰,直接走入霍家军阵中。

    所有稍加靠近之人,瞬间灰飞烟灭,于是再也无人敢拦阻半步。

    她就这样,带着剩下的人,浴血而出,浴火而生,一步一步地走出了璇玑城。

    直到确定彻底安全无虞,萧怜才渐渐收了炎阳火,两眼一闭,直直倒了下去。

    ……

    城外山中的一处隐秘的庄园中,萧怜紧闭的双眼虽然合着,可却是梦魇了般,却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

    直到有一只柔软温暖的小身子依偎在她身边,奶声奶气地唱着:“小闹鼠,上灯台,偷油七,下不乃……”

    她才渐渐安静下来,渐渐展露笑意,双手不能动,就将脸向那软软的小身子贴了贴,沉沉睡去。

    千渊静静坐在床边,看着母女二人一同睡了,才起身离开。

    白圣手跟在千渊身后,小心带上门,外面还跪着跟着她死里逃生的百十来个少年。

    白圣手对霁月道:“你们在这里就算跪到死,对她的伤势也没有一点好处,不如先去附近的溪边休整一番,等她醒了,见到你们安好,也会高兴些。”

    霁月执拗将头一扬,“不行,我们要在这里守着殿下,况且,我也信不过你们。”

    “你还不信我们!要不是我们太子爷将你们弄进城去,又将小梨棠给带出来,你们殿下的人头早就落地了!”

    千渊:“算了,他们也是护主心切,既然愿意跪,就由他们跪着好了。”

    他绕开花郎,进了竹亭,远远望着那边跪着的少年们,“她倒是手底下有一群死忠之士,小小年纪,如此护主,令人有些羡慕。”

    白圣手就在旁边应和了两声。

    千渊回过头来,“怎么,她除了外伤,难道还有什么不妥?”

    白圣手就有些尴尬,“内个,殿下,有件事,属下觉得必须得跟您说。”

    “那就说。”

    “云极太子,啊不,应该是云极公主,她此刻,该是……有孕在身啊……”

    千渊的眼光骤然凝滞了一下,“怎么可能?”

    白圣手一看,什么叫怎么可能?“殿下,您与她并无内什么,但是保不齐她与别人……内什么,里面那个小娃娃,不就是个……内什么……”

    千渊万古无波的脸忽然有了难言的情绪,瞪了他一眼,白圣手立刻怂了,向后退了一步。

    “你会不会弄错了?她小日子刚过去半个月多,此时就算有孕,诊出脉象,也为时尚早。”

    白圣手一看,哎哟,原来你是这样的殿下,人家小日子是哪天你都知道了啊!

    “殿下,属下武功虽然低微,医术也非世间之最,可诊个喜脉还是手到擒来的。从脉象来看,云极公主不但有孕,而且已近两个月,半点错不了。”

    千渊皱眉,“怎么可能?”

    白圣手也皱眉,“若是小日子刚去,的确是不可能啊,怎么可能……”

    云极公主果然异于常人!

    两个大男人怎么也想不通,索性不想,反正孩子也不是我的,反正也不是我肚子里有孩子。

    ——

    璇玑城东便门的炎阳火将厚厚的城墙烧成一堆灰烬。

    从辕门到东便门之间的这条路,血流成河,满地残骸。

    一双锦绣的靴子从尸体上迈过,停了脚步。

    “还是来晚了一步啊!离得远就是麻烦!”男子挑了块干净地方刚站好,正在指挥禁军善后的一个军官就向这边喝道:“喂!走开走开,这里没热闹看了,不要妨碍军爷办事!”

    那人咧嘴一笑,虽然生的好看,可怎么看都是满脸都写着“我好坏”三个字,“不好意思,我迷路了,请问皇宫怎么走?”

    那军官走过来,看他一身发式衣着,并不是朔方人,且通身光鲜不凡,便问:“你去皇宫干什么?”

    “递交国书。”

    “国书?这几天送国书的多了去了,哪个使者不是骑马坐轿,有你这么走来的吗?”

    那人又是咧嘴一笑,彬彬有礼道:“本来也是该骑马才对的,但是马没我快,总不能马骑我,所以就索性自己走来了。”

    “……”那军官又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落在了那双靴子上,流血漂橹之地,他一路走来,双脚上竟然没有沾染半点血迹,看来果然是非同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哪国来的?”

    “弄尘,东煌。”

    “神马!东煌!”

    ……

    第二日,北辰殿上,沈玉燕坐在帘子后面,一双养着鲜红指甲的手在膝头不安地轻敲,眼睛时不时地透过珠帘,看着下面正等她答复的人。

    满朝文武都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那个立在大殿中央,四下里东张西望、将他们从大殿的装潢到百官的朝服,再到璇玑城的街道布局从头到尾品头论足一番的弄尘。

    “说起这个宫室的修建,我可是有经验的,吾皇太华帝君的天澈宫,你们听说过吧,建在绝壁之上,飞瀑之巅,整个宫殿与偌大的瀑布融为一体,简直就是人间奇迹,璃光瑰宝。那么绝世的奇思妙想,谁想出来的?我啊!那么大的一块宝贝,谁主持修建的?我啊!所以我说啊,刚才跟你们讲的,你们璇玑城的布局不合理,你们的皇宫风水有问题,注定阴盛阳衰,你们不信是不行的。”

    他又走到秦寿面前,揪了揪他的官服,“这款式,这料子,啧啧啧。”

    秦寿个子没他,长得没他帅,但是好歹也是有尊严的,将头一昂,“本官的朝服很贵的,不要乱摸。”

    弄尘嫌弃地撤手,“这种档次,在我们东煌,也就是七八品官员做个常服随便穿穿吧,上不得台面的,要是用这种东西做朝服,怕是百官会以为我们君上没钱养他们了。”

    他溜达了一圈,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催促沈玉燕,“皇后陛下,不知我们那国书,您看完了没?吾皇亲笔,写的是你们西陆圣朝通行的大篆,您应该看得懂才对啊。”

    沈玉燕慢悠悠将手中的国书放下,“太华帝君,愿倾国为聘,千里红妆,迎娶九公主为后?”

    满朝上下,啊——?又来一个!你们跟我们圣朝断绝七年往来,如今突然跑来找我们和亲?

    弄尘两手一摊,“没办法,云极公主威名远播,吾皇甚是倾心,东煌的帝后,非萧云极莫属。”

    秦寿将双手在袖子里一揣,“来晚了,人都跑了。”

    弄尘依旧笑眯眯道:“跑了,请回来便是。”

    “谈何容易,她是杀了多少人,又牺牲了多少人,不惜废了自己,才出的去那城门,你当是逃婚的千金小姐,说抓回来就抓回来?”

    “废了?”弄尘的脸色终于没了笑容,“她怎么就废了?”

    秦寿白了他一眼,“她为了能逃出去,硬是自己把锁了五爪困龙钩的琵琶骨给砍了!不但烧了城门,还派人杀了我家多少护院,抢走了梨棠郡主!”

    他这一眼,明面上瞪的是弄尘,可却是将当下的情况三言两句说了个清楚明白。

    萧素立在前面一声怒喝,“秦太宰,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呢,若是悉数起来,你太宰府监护梨棠郡主不利,母后尚未治你的罪!”

    秦寿大大方方将衣袍掀了,摘了官帽,跪了下来,“那么,臣现在就请皇后娘娘降罪!”

    ------题外话------

    生死关头,有英雄从天而降,救美人于水深火热?

    NONONO,太华不套路,不套路。

    太华的怜怜,自己就是个盖世的逗比女英雄!

    ——

    注1:琵琶骨=肩胛骨+锁骨,怜怜的困龙钩,锁在了锁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