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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达摩克里斯之剑(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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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是找到寄生者还不够,还得为它找到宿主和食物。”王将微笑,“这个世界上只有极少数的适格者能被神寄生,譬如伊邪那岐和须佐之男,可惜古裔们不懂这种寄生的伟大意义,在神彻底进化为新的白王之前就杀死了它。能够赐予我们进化道路的不是这种形态的神,而是进化完成之后的白王!我们将看见新的王登上王座,开启世界的新篇章!”

    光柱从天而降,把王将和风间琉璃笼罩在其中,直升机的旋翼切割雨幕,巨大的轰鸣声在井中回荡。那是一架黑色的直升机,机舱门敞开,源稚生坐在机舱中,黑色的长风衣猎猎飞舞。

    最后一刻,蛇岐八家的最后武装赶到了现场。

    始终沉默不语的风间琉璃像是从大梦中惊醒,他的眼睛亮了起来,眼底似乎有金色曼陀罗般的花纹转动。他缓缓地抬起头,仰望那从天而降的黑影,狂风吹开他的衣襟,露出肋骨分明的胸膛。

    “哥哥!哥哥!你来看我啦?你是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么?”他在风中狂笑。

    “又或者……你是来参加我的登基大典?”他的笑容敛去,只剩下刻骨的凶毒,“用你的血,为我的法衣染上祭礼的红?”

    古奥森严的语言从天而降,便如神的语言在天际回荡。“王权”的领域笼罩了红井,数以万计的不锈钢护板脱落,将君王的愤怒压在每个人头顶。重力规则被强行改变,每个人都感觉到十倍的体重作用在自己的骨骼上。无人能够站立,除了王将和风间琉璃,所有人都艰难地用膝盖和双臂支撑着身体,仿佛朝觐天降的王者,即便被下坠的不锈钢板切下头颅也不能逃走。

    源稚生俯瞰井底,面对那些残缺的肢体和横流的鲜血,他没有丝毫怜悯的神色,疃孔中流动着熔铁般的金色。

    “来吧!来用你的正义压垮我吧!这么多年你不是一直在这么做么?”风间琉璃呼喊道。从源稚生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一刻不停地仰望,对着天空张开双臂,野兽般嘶吼。

    源稚生静静地坐着,目光仿佛穿透了一切,去向无限遥远的远方。

    “大家长,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在您的领域中,这架直升机支持不了很久。”驾驶直升机的是位年轻神官,他的神色很平静。

    仪表台开始报警,仪表读数疯狂地闪变,铆钉摇晃着从外壳上飞离,如果没有源稚生的保护,这架直升机早就在王权的领域中坠毁了。

    “稚女,你真的想要登上王座么?你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么?那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王,他是天赋的战神,后来打翻了天界的宫殿,和诸神恶战。”源稚生轻声说,“我说那个猴王多么强大多么威武,你却说他该有多孤独啊。他是天生的英雄,可是这个世界上都没有跟他一样的人。王不就是那种孤独的东西么?我记得你小时候最怕孤独。”

    在直升机掀起的狂风中对话只能靠吼,但源稚生的声音很低,他知道弟弟能读懂他的唇形。

    小时候源稚女很瘦弱,在运动场上总是被人撞得浑身青紫,像只迷路的鹿,他谁也跟不上。所以源稚女上场打球的时候源稚生总是坐在对面,全场他都不发出一点声音,但嘴唇始终在动……左边,右边,回防,投篮,篮下……源稚女只是跟着哥哥的指示在场地上奔跑,居然也能及时地出现在合适的位置,这样班上的孩子才愿意跟他一起玩篮球。

    “哥哥你在说什么啊?”源稚女狂笑狂呼,“什么猴王?我已经忘记了!我们已经长大了对不对?我们的刀上都沾过很多人的血!我们不纯洁了对不对?我们还有什么资格凑在一起说童话呢?”

    “皇血是被诅咒的东西,不该留存在这个世界上。你和我是皇血最后的继承人,如果我们死了,宿命就会终结对不对?再也没有人能用圣骸完成最终的进化,所有的野心也都被终结。”

    “哥哥我听不清,哥哥我听不清。”源稚女仍在狂笑,“我只听见风中有魔鬼在念着《圣经》!”

    “稚女,我是来邀请你和我一起去远行的。”源稚生说,“远到……黄泉!”

    他双手分开,按住座椅两侧的刀柄,蜘蛛切和童子切安纲在同一声震鸣中出鞘,他跃出机舱,风衣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带着两柄斩鬼刀和王权之领域从天而降,就像是巨鹰扑击。

    全副武装的神官们跟随源稚生跃出机舱,他们用射绳枪对准井壁发射,悬挂在高处,源稚生却是笔直地落下。

    风间琉璃将樱红色的长刀横在空中,源稚生的双刀划出十几米长的夺目刀光,三柄刀交击,暴跳的火花照亮了许久不见的兄弟的脸,源稚生的脸漠然得像石刻,风间琉璃却像磨牙吮血的恶鬼。

    这是至高之皇和极恶之鬼的决战,超级混血种的优势被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世人面前。没人能用目光锁定他们,在高速的移动中他们都化成虚影,但他们抛出的每一道刀光都如同星月的光辉,照亮人们的眼睛。武器交击时火花四溅,像是火树银花,如果他们所持的不是炼金武器,早就在这巨大的力量绞杀中崩溃。

    他们的身边,枪火和爆炸声连连。神官们靠射绳枪挂在空中,还未落地就扣动扳机,弹雨从天而降。源稚生跃出机舱的那一刻解除了王权,猛鬼众的工程组和枪手们还没来得及起身闪避就被火力压制。家族神官都曾是暴徒中的暴徒,如今再度握住武器,手依然如当初那样稳定。幸存的猛鬼众爬行着拾起武器反击,瞄准的也都是神官们的要害部位,趁他们挂在空中的时候给予致命的打击。

    他们之间并无所谓的仇恨,工程组的工作只是唤醒和捕获神,神官的工作只是在神社里洒扫上香,但一旦被放到了战场上,他们谁都没有退路。井底充斥着他们的吼声和惨叫,他们来不及也不愿意去想这是为什么,无意识的杀戮和无意识的愤怒充斥着这口井。

    “来啊!哥哥,就像在中学剑道馆里的时候,对不对?你总是最强的,你总是用两把竹刀,你打败所有人,你是希卡利奥特曼!”风间琉璃狂笑,“又有小时候的感觉了对不对?”

    如果犬山贺还活着,会在这一幕前化为石像,源稚生和风间琉璃能轻易地压制他的神速言灵“刹那”,而这一切并不需要加持言灵,对于皇来说只需信手挥舞,放肆地倾泻他们的天赋暴力。

    直升机在空中解体,驾驶直升机的年轻神官没有来得及脱身,他一直紧握操纵杆,坚持到最后一名同伴跃出机舱。旋翼和机身脱离,巨镰般旋舞在空中,机身撞击在井壁上,带着刺眼的火花下坠,巨大的阴影笼罩了这对兄弟。但没有人退后,刀光稠密得像是暴雨,如果任何一方停手,那瞬间就会有无数的刀斩穿透刀光组成的网,割裂他的身体。

    “来啊哥哥!我们再来玩勇敢者的游戏!看谁先害怕了退缩!只有真正的男子汉能坚持到最后对不对?你不是要跟我一起去黄泉么?我很期待那场旅行!”风间琉璃狂呼着挥刀。

    他真的不闪,即使那十几吨重的直升机残骸劈头砸下他也不退后。今夜他一直沉默,像是失去生前记忆的鬼魂,此刻他的瞳孔里却迸射着火星。

    王将抹去的并非他的记忆,只是他“源稚女”的人格,剩下的只是妖鬼般的风间琉璃。风间琉璃的心底深处是恨源稚生的,在他最虚弱最需要源稚生的时候,源稚生放弃了他,把刀刺进了他的胸膛。

    满地都是死者遗落的武器,风间琉璃俯身拾起一柄短刀掷向源稚生,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只是用尽了全力。时间的流逝在他眼睛里似乎变慢了,让他能够清楚地追踪那柄刀的轨迹。那柄刀承受了超过其材料极限的力量,所以从脱手的瞬间就已经开始分裂,碎片笼罩了源稚生。金属碎片把源稚生割得鲜血淋漓,但他强行穿越那些碎片,如影随形地扑向风间琉璃,从零到极速的发力只是一瞬间的事,蜘蛛切和童子切的刀光在风间琉璃眼前交错闪动,美如空山樱落,皓月当空。

    此刻距离他们上一次以死相搏只过去了几个小时,但源稚生的速度和力量竟然能够跟得上风间琉璃,几个小时的时间,即使皇血也没法帮他治愈失血过半的重伤。

    翻滚着从天而降的直升机残骸忽然开裂,巨大的刀弧把机舱的金属蒙皮撕开,碎片飞溅。

    那是镰刀般的旋翼!直径接近十米的旋翼竖立着旋转,如同顶天立地的霸刀,把前进道路上的一切都切开。

    这场勇敢者的游戏终于玩不下去了,再坚持哪怕零点几秒钟,两个人都会死在这片战场上。风间琉璃带着尖厉的啸声拔地而起,竟然用长刀去切割直升机的残骸。

    在普通人看来,这种举动绝对是疯狂且毫无意义的,一架重型直升机的重量超过十吨,人类在它面前就像是蚂蚁在大象的脚掌下,蚂蚁再怎么用力,也不能撑住大象的踩踏。

    但风间琉璃已经不能算作人类了,他是能够徒手搏杀神的异种!长刀在直升机的残骸上擦出了一连串的火花,他竟然生生地将砸向他的部分残骸斩裂,同时借助反作用力弹开。

    下一刻,蜘蛛切和童子切贯穿了他的胸膛,风间琉璃人在空中,根本无法闪避。他再怎么强壮,总要有着力点才能变换姿势,身在空中的时候,他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所以看着那两道寒光从源稚生手中射出,他却无能为力。在传世的斩鬼刀面前,混血种强韧的肌肉和坚硬的骨骼也不是斩不开的。

    他猛地扭头,看见源稚生正站在焚烧的残骸之下。源稚生没有闪避,在这场勇敢者的游戏里,竟然是正常的哥哥坚持到了最后,而不是疯狂的弟弟。

    旋翼斩中了源稚生的肩膀,把这个渺小的人形暴虐地压在地上,其余的叶片轮次切割。紧接着黑色的残骸笼罩了他,旋翼继续切割着残骸,这些扭曲的金属融合在一起,在地面上滑动,最后撞在了高大的液氮钢罐上,巨量的液态氮倾泻在直升机的残骸上,冰霜沿着残骸表面蔓延,浓密的雾气腾起。

    燃料罐破裂了,坠落中的残骸被电火花点燃,仿佛一千个太阳在井底燃烧,气浪把所有人强行分开,光柱带着尘柱席卷了储水井底部,炽热的气流和飞溅的碎片横扫而过。

    神官组和工程组仍在肉搏,他们甚至没有意识到大家长已经阵亡,所有人都沉浸在巨大的使命感和愤怒中,无论这场搏杀的结果如何,已经没有人能停手了。

    风间琉璃撞在井壁上,遭受重创的他仍旧没有死去,他伸手拔出了贯胸的两柄斩鬼刀,下意识的反应是走向那熊熊燃烧的残骸。他也不清楚自己是想去确认哥哥的死,还是想要在他临终前跟他再说上几句话……可是事到如今,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话可说呢?他远远地停下了脚步,呆呆地望着那片大火,似乎再度失去了记忆。他心底藏着对哥哥的依恋和对哥哥的怨恨,但那个依恋着哥哥的男孩已经被王将抹杀了,所以本应悲伤的时候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只觉得心里空空如也。

    “那么悲哀的末日啊,绵延数千年的家族,日本的守护者,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使命。”王将站在燃烧的残骸旁,以诗歌般的声音哀叹,“从此世界上,再没有名为‘皇’的东西。”

    “但也好,”他又淡淡地笑了,“原本就是不合时宜的东西。”

    风间琉璃无视他的惺惺作态,默默地低下头用手去抠自己鲜血淋漓的胸膛,像是一个木偶人在询问自己并不存在的心。

    王将掂了掂手中的提箱,石英捕获舱就装在那个箱子里,他已经得到了一生中梦寐以求的东西,是时候离开这口井了。

    这时巨大的心跳声从他背后传来,便如忽然轰鸣的丧钟,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地狱返回!遍布白鳞的手刺穿了直升机残骸的金属蒙皮,晶莹剔透的爪扣住了王将的头颅!

    机舱中的火焰一吸一张,越来越炽烈,那是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机舱中呼吸,他每次呼吸都把大量的空气吸入机舱,他吐气的时候火光从机舱的每个缺口涌出。

    手提箱落地,王将惊恐万状,不仅是那只利爪上的压力越来越大,机舱中的呼吸声也令他的心脏如受重压。但他无法挣扎,以他近乎不死的身体,在这只惨白的利爪下竟然无法挣扎!他只能用眼神示意风间琉璃救援,此刻唯有风间琉璃手中的长刀才有机会砍断这只钢铁般的利爪。但风间琉璃没有动,那双暗淡无神的眸子再度亮了起来,他充满兴趣地看着那只利爪缓缓地收紧,王将的面具在崩溃,鲜血从裂缝中滴落。

    残骸分崩离析,它是被人生生地用双手撕开的!靠近残骸的几个人立刻被飞溅的火焰和碎片杀死。

    火光中走出了白得耀眼的影子,他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他是那么美丽又狰狞的生物,虬结的肌肉和暴突的筋节无不告诉人们这具不可思议的身体中蕴含着何等力量,而皮肤表面剔透的鳞片在火光中呈现出动人的金红色,好像披着金红色的锦缎。他背后的皮肤裂开,细长的骨骼张开,带着鲜血的翼第一次舒展开来,他因为这次展翅而鲜血淋漓,但背后的伤口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愈合,之后凶蛮的背肌隆起。

    那张被外骨骼包围的脸上已经不能笑也不能悲伤了,新生的源稚生仰天呼吸,喉咙里发出风吼声。

    他是天使和魔鬼之间的东西,是这世上本不该有的错误。

    “龙血!你……你用了龙血?!”王将惊呼。

    “是啊,作为皇,我是杀不死你的,但是作为鬼,我可以超越皇的极限。”源稚生轻声说,“我这一生都是斩鬼人,却直到这一刻才明白,为什么那些鬼渴望着力量。”

    他仰望漆黑的夜空,雨水淅沥沥地打在那张坚硬的脸上:“当你所处已经是无边的黑暗,你又怎能不飞蛾扑火?”

    他的手上猛地用力,利爪贯入王将的颅骨,随着轻微的爆响,那颗头颅像是水管般破裂了。他把王将的尸体扔在地上,垂下帝王般高贵的金色眼眸观察,直到他收回目光,那其尸体再也没有动过一丝一毫。

    王将竟然就这样死了,这个从黑天鹅港幸存的恶灵,自始至终掌握一切、一度被怀疑是世界上最强混血种的男人,死前甚至没能做出一点点有力的反击。他完全被龙化的源稚生压制了,当皇化身为鬼的时候,众鬼都只有哀嚎!

    “你的老师死了,不介意么?”源稚生凝视着风间琉璃。

    “死了不是很好么?在我的感觉里他早就该死了。”风间琉璃竟然流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现在终于没有人吵个不停了,只剩我们俩了,这个故事的结束,就该只剩我们俩,对不对?”

    “是啊,我来这里就是要见你。”

    “可是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和我有什么区别?当年你要杀我,因为我是鬼,现在你自己也变成鬼了,这就是橘政宗留给你的礼物么?”

    “是啊,也许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源稚生抵达神社的时候,神官首领将金漆的木盒子交到了他的手中,钥匙据说早就给源稚生了。源稚生没费什么力气就想明白了,钥匙藏在橘政宗所铸的那柄“神切”的刀柄里,难怪这柄刀入手的时候他听见刀柄中有什么东西叮当作响。去见绘梨衣之前,在寂静的后殿中,他独自打开了那个木盒子,里面是由液氮冷却保存的石英玻璃管,管中是半凝固状态的黑红色液体。橘政宗没有留下任何信件或者说明,但源稚生已经明白了盒子里所藏的是什么。多年之前,当橘政宗还是邦达列夫的时候,他从列宁号的底舱中收集到了这珍贵的胎血,比起王将的进化药,这才是最猛的猛药。

    但是饮下这猛药之后,他就再也无法回头,他生来血统就已经是极限,再向前进化一步就会失去控制,就会变成鬼。

    源稚生关闭了冷却系统,静静地等着这管鲜血恢复活性,在那几分钟里他想到了樱井明,还有被他清洗的那些鬼,真是嘲讽,最强的斩鬼人和最强的鬼,最后是同一个人。

    他又想起樱井明临终时说的话,他这个天照命的光,照不亮樱井明的黑夜,那么就化身为鬼好了,那样才能到达鬼的世界,斩断鬼众的宿命。

    他把龙血倒进一瓶烈酒之中,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