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知你如我,情深不负 > 第十八章 风声起——

第十八章 风声起——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年轻时,我们对真相有一种近乎痴傻的执念,宁愿被真相的冷硬刺得遍体鳞伤,也无法说服自己沉溺于虚假的温柔中自欺欺人。”

    年轻时,我们对真相有一种近乎痴傻的执念,宁愿被真相的冷硬刺得遍体鳞伤,也无法说服自己沉溺于虚假的温柔中自欺欺人。所以,那一天,我没有去神户,而是去喻茵居住的地方寻找真相了。

    从清晨等到午后,我耐心地等待,一直等到傍晚过后,夜幕降临。

    每每听到车声靠近,远去,我都踮起脚,悄悄从一人高的围墙后探出头,看向另一条街角处的小楼。叶正宸没有来,一直都没来。

    我仰起头,看着头顶纯白的玉兰花,一簇一簇,很是漂亮。拿出剩下的半瓶水喝了一口,我的内心隐隐在窃喜:也许是我猜错了,也许是我过于敏感了,也许一切都不是我想的样子,也许……我勾勒了很多美好的也许,在心里不断地把这些窃喜放大,我甚至打算离开,回去给叶正宸煮一碗热腾腾的担担面。

    一声轻微的刹车声阻断了我的窃喜。我悄悄探头,正看见叶正宸的车子驶进喻茵的庭院。接着,车门打开,叶正宸走下车,手上拿了把钥匙,走到门前插进钥匙孔。门锁旋开,他打开门,喻茵笑盈盈地站在门口,极尽妩媚,叶正宸看了她一眼,从她身侧走进去,自然得像走进自己的家。

    我借着惨白的月光看着手上的表。深夜十点,一个男人来一个女人的家,会做什么,可想而知,但我还在试图帮他找一些合理的解释,比如?比如……我竟然找不到任何理由。

    我站在飘摇的玉兰花树下,想起了很多事。

    我想起喻茵第一次去便利店,想起她轻若无物的淡笑,想起叶正宸和喻茵在便利店遇到,那个彬彬有礼的握手。我想起那个夜晚,喻茵开车冲向我……她大概是看见了我,而且看得很清楚。我还想起她冰冷的手指握着我的手,说她有时候很羡慕我的简单。

    我不是简单,是愚蠢。

    男朋友已经另结新欢,在外面金屋藏娇,风流快活,我还傻乎乎地跟他的情人做朋友,笑着帮人家挑选内裤,更可笑的是,我竟然以为叶正宸会娶我,以为在两鬓斑白时他还能牵着我的手,与我周游世界。

    他是谁?他是叶正宸,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换车快,换女人更快,只有我愚蠢地相信他的承诺。

    我一步步走过去,站在街的对面望着他们的家。黑暗里,灯光在窗帘上映出两道人影。我正犹豫要不要进去,让自己面对更残酷的画面,门从里面打开,叶正宸出了门。

    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出来了,有点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

    喻茵从后面追上来,拉住他的手:“很晚了,你今晚别回去了。”

    叶正宸沉静地回答:“喻茵,做好你该做的,我的事情你别管。”

    他拉开车门正要上车,喻茵忽然笑了。

    “你怕了?”月光落在她的脸上,笑意让人毛骨悚然,“你怕她知道我们的关系?”

    叶正宸没有回答。

    喻茵的笑意更深:“你不是说她爱你,她信你,无论你做什么,她都会死心塌地跟着你……你怕什么?”

    叶正宸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警告你,别做伤害她的事。”

    我觉得阴冷,一阵阵森然的冷风从我背后席卷而来。

    我的双腿剧烈地颤抖起来,人像被掏空一样虚软,我这才想起自己一整天都没有吃饭。早知伤心这么耗费体力,我该多吃点再来。

    “你是怕我伤害她,还是怕她离开你?”喻茵撩了撩头发,走近叶正宸,“我有意接近她,没有别的目的,我不过是想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现在我知道了,她的确是个可爱的女孩,聪慧,善良,天真。哦,最重要的,我相信也是你最喜欢的:她很正直,懂得自尊自爱。”

    叶正宸冷声打断她:“你想做什么?”

    “我跟你打赌,”喻茵平淡地说,“如果她知道我们的关系,她一定会离开你。”

    “你威胁我?!”

    黑夜里,我看不清叶正宸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一种骇人的气势。

    喻茵摇摇头,语气是近乎卑微的哀求:“我只是想你留下陪陪我。”

    叶正宸看了喻茵很久,终究没有上车,而是狠狠摔上车门。

    看到这一幕,我再也支撑不住了,双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叶正宸被这细微的响声惊动,看向我这边。我也看着他,明明只有几米的距离,为何我觉得他那么远,遥不可及?

    我慢慢扶着旁边的树干站起来,慢慢地走向他,前方是一座美丽的花园,我却仿佛站在悬崖边,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悬崖。

    看清我的脸,叶正宸一怔:“丫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指指喻茵,“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丫头,你不要误会,我和喻茵没什么,我只是来拿点东西。”

    叶正宸还想解释什么,喻茵却打断了他:“事到如今,你还想骗她?”

    “你给我闭嘴!”叶正宸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双手紧张地抓住我的手腕,怕我会逃走一样。

    喻茵真的闭了嘴,什么都不再说。

    我的眼光穿过沉默的他,看向喻茵。喻茵也在看着我们,沉默地看着,我无法从她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喜怒哀乐。

    我忽然害怕,怕极了,因为我有种感觉,她并不惊讶,也不惊慌,她由始至终都在等待,等待着这一切发生。

    我傻傻地看着她绝美的容颜,想要看清她那张美丽的面具下又是怎样的世界。

    叶正宸问我:“你信我吗?”

    我当然信他。即使在喻茵的家里看见合着的窗帘,看见他的书,即使嗅到他资料上香水味,我仍然对他抱着一些期望,仍心有不甘地跑来确认,可是,现在……谎言华丽的外衣终于被掀开,比我想象中更丑陋的真想赤条条展示在我面前,我还能相信他吗?

    我擦擦眼泪,对他说:“我相信你,所以你也别骗我,跟我说实话,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坚定地回答我:“没有关系!”

    “你为什么拿着她家的钥匙?你为什么在我面前装作不认识她?她为什么心甘情愿为你隐瞒?她为什么让你留下来陪她?”

    叶正宸握着我的手,紧紧地握在手心里。

    他说:“丫头,很多事……我都无法决定。”

    他说:“你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会相信我。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信不信我?信的话,就什么都别问。”

    什么都不问?我做不到,我没有喻茵的宽容,更学不来她的虚伪。

    我慢慢抽回手,努力想把手腕上的手表解下来,可我的眼前一片黑暗,我的手在不停地发抖。

    “丫头?”

    我总算解开了表链,把手表塞到他的手里,说了最后一句话:“对不起!我做不到你想要的‘宽容’,我们分手吧。”

    他说过,分手是我才有的权利,而我除了这个权利,没有其他。我离开,仰起头,看向天空,不再让眼泪掉下来。

    我们完了,彻底完了……我们真的结束了吗?

    一想到我们真的结束了,我的腿越来越软,好像支撑自己的力量被瞬间抽走。我加快脚步,想快点逃离,却忽觉天地旋转。我实在撑不下去了,摇摇欲坠的身体跌了下去,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托住,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昏迷中,我感觉有人在吻我,随着滑腻的舌尖固执地侵入,一股股热热的甜牛奶淌过我的味蕾,滋润了我干涩的嗓子。空荡荡的胃渴望那种香甜,我迷迷糊糊地咽下去,热流流进胃里,非常舒服。

    一次又一次,我想睁开眼看看那个人是谁,是不是叶正宸,但眼皮沉得睁不开。后来,我沉沉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自己的床上,叶正宸坐在我床边。他见我醒了,从桌上端了一杯牛奶给我。我坐起来,冷笑:“现在献殷勤,你不觉得太迟了吗?”

    “先把牛奶喝了,我们好好谈谈。”

    “我们已经谈得很清楚了。叶正宸,你想让我和喻茵一样装聋作哑,不闻不问,我做不到。”

    叶正宸喝了一大口牛奶,我愣了一下,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太迟,愣神的几秒钟已经足够他托着我的后脑,强硬地吻过来。牛奶渗入我的口腔,甜得腻人,我咬着牙不肯接受。

    他放下牛奶杯,双手捏住我反抗的手腕,控制住我的身体,永无休止地吻着,吻到我窒息,屈服,不得不咽下去。

    他达到目的,终于放开我,端起牛奶杯,用挑衅的眼神看着我。当一个男人清楚地表明了自己是个无赖时,你真的拿他没办法。我别无选择,只能从他手中抢下牛奶杯,自己喝光。

    喝完牛奶之后,我剧痛的脑神经舒缓了很多,可见这杯纯牛奶里有“添加剂”。

    他坐近一些,缓缓开口:“对不起!喻茵的事情我不应该瞒着你,但我和喻茵的关系并非你想的那样。”

    他的眼神真诚坚定,坚定得让人无法抗拒地信任他。

    “我们两家是世交,我和喻茵又是大学同学……”

    我大惊:“你们早就认识?!”

    “嗯,认识十几年了。”

    “青梅竹马?”我讽刺地笑笑,暗暗握紧手心的空杯,等着他说下去。

    “不是。我承认她是个不错的女孩,我父母喜欢她,可我反感别人摆布我的生活,自然而然对喻茵也有些反感。自从我和喻茵考上同一所大学,我对喻茵就很冷淡。”

    我突然想起了印钟添,想起老妈没完没了的唠叨,我不得不承认,父母的压力确实让人窒息又无奈。

    “两年前,他们想让喻茵陪我来日本读书,被我断然拒绝……可是,他们还是安排她来了日本。你记不记得,我生日那天,有个女人给我打电话?”

    我点点头,认真地听下去。

    “那天,喻茵刚到大阪,在机场打电话给我,我虽然不喜欢她,可也不能把一个女孩子丢在国际机场不管。”叶正宸叹了口气,带着几许无奈,“我跟她确实没什么,也没想刻意瞒你……我只是怕你误会。”

    他悄悄扯扯我的被子,围在我身上,接着说:“那栋小楼是我刚来日本时买的,一直空着没住,我本想让喻茵先在那里安顿下来,等她熟悉了环境,自己可以照顾自己时,我再跟你说清楚,没想到你遇到了喻茵。那天在便利店,我看见你们聊天,好像很熟,我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有点理解他的想法了,却不得不指出一个他忘了说的重点:“她喜欢你,是吗?”

    “是,这种关系更尴尬。”他苦笑,“我知道你肯定容忍不了我去关心照顾一个喜欢我的女人,所以那天在便利店我才装作不认识她。”

    “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她?”

    “我要是喜欢她,两年前就带她来日本了,怎么会等到遇上你才让她来?”他叹了口气,“丫头,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对你的心思,你应该明白。我若是有心和喻茵在一起,直接和你说清楚就行了,何必骗你?”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好像并没有犯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可是喻茵说,如果我知道他们的关系,我一定会离开他,而叶正宸似乎有什么把柄握在别人手上。我隐隐觉得他还有事瞒着我,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那……你们上过床吗?”

    我等着他的答案,忘了呼吸,忘了眨眼,甚至忘了心跳,手心里全都是汗水。我怕他点头,怕极了。

    “你当我是什么人?!我不喜欢她,怎么会碰她?”叶正宸义正词严地否认。

    我绷紧的心稍稍松弛下来,可想起叶正宸和喻茵之间那种无言的暧昧,仍觉得堵得慌。我又不确定地问了一遍:“真的没有吗?喝醉了酒,或者一时把持不住,或者她——”

    没有任何迟疑,他直接打断我:“没有,一次都没有。”

    没有心灵的背叛,也没有肉体的出轨,我找不出任何理由责怪他,除了善意的隐瞒。我隐隐从叶正宸听似合情合理的解释里品出了一些隐瞒的味道,因为他的解释太理所应当,如果事情都按照理所应当的方向发展,他不需要担忧、隐瞒,更不必受喻茵的威胁……

    我仔细思索,一个男人不爱一个女人,又与她保持着来往,他们一定有什么关系。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你们有过婚约吗?”

    我仔细看着他的反应,欲捕捉他眼光中的闪烁,以判断他是否骗我。事实上,没有这个必要,叶正宸根本没有打算骗我,他沉默了,垂下脸,避过我探究的眼光。

    这就是答案,火热的期待随着这个答案的揭晓骤然冷却,思维也如被冰冻了一般冷静下来。

    “难怪……难怪你从国内回来就跟我分手。”一个男人,迫于家庭的强势,与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订婚,偏又遇上喜欢的人,他挣扎过,矛盾过,最后情感战胜了理智,背弃了自己的誓约。

    我找不到责怪他的理由,毕竟,一个男人犯的错缘于爱你,那么,无论他做了多么不该做的事情,都可以谅解,至少我能谅解。至于喻茵……我无法理解她长久的沉默,更读不懂她对着我时浅浅的笑意,换作我是她,我早已选择放手。

    我双手捏着被子,收藏好内心汹涌的酸楚:“你走吧。”

    他倏地抬头:“你……还是不能原谅我?”

    “我不怪你。”我给他最后的微笑,尽管很难看,“你该向她请求原谅,而不是我。”

    他有些急了,急着向我许诺:“你给我点时间,我可以处理好这件事。”

    “你想怎么处理?”

    “你能不能相信我,给我三年时间,三年之后,我一定——”

    一股怒火急涌而上,我的手比思维快了一拍,一个耳光扇过去:“叶正宸,你当我是什么?小三?”

    我太失望了,在他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没有自尊、由他随意践踏感情的女人。

    “我知道这很委屈你,可是,我真的身不由己。”

    好一句“身不由己”。他身不由己,就可以欺骗我的感情,就可以背叛他的未婚妻。我曾经愿意付出一切去爱的男人,竟是这样不堪的人。是我瞎了眼,还是他的演技太好了?

    悔恨的眼泪夺眶而出,他皱着眉为我擦去泪水:“丫头,你想我怎么做?”

    是啊?我想他怎么做?

    我跑进洗手间,里面还摆着属于他的东西。我把冷水放到最大,拼命用冷水洗脸,逼着自己冷静。不停有水从脸上往下落,我不停地用冷水洗脸。

    我从镜子里看见他,他站在我背后,似乎有无数的话想要说,却无法说出口。

    我说:“你走吧。去好好做她的未婚夫。”

    “我不走!”他冲过来,从背后抱紧我,他对我说,他不是没有努力过、挣扎过,为了不伤害我,他选择跟我分手,与我形同陌路。他听得见我哭泣,看得见我消瘦,却不敢对我说一句安慰的话,就是害怕控制不住自己。

    他坚持了四个月,煎熬了四个月,理智一秒钟的脱轨,便铸成了无法挽回的大错。明知是错,他只能一步步错下去。

    他对我说:“丫头,就算背弃责任,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听他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抓起他的东西,回身砸在他身上,“滚!拿着你的东西,滚!”

    他一动不动,东西从他身上摔在地上,沉闷的撞击声接连不断……

    我用尽全力对他大吼:“叶正宸,你记住,我永远不会做你见不得光的情人,永远不可能!”

    他说:“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在你眼中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一次,相信我不会辜负你。”

    我坚定地摇头:“我不会再相信你。”

    他走了,轻轻地锁上我的门。

    落寞的背影又一次纹在我心头,一针一针地纹上去。

    水龙头里的水不停在流,漫过洗手池,流在地上。我扶着墙壁,慢慢蹲在地上,一样一样捞起被水漫过的牙刷、毛巾、破碎的玻璃杯……丢进垃圾桶。

    我真的希望水能漫过我,淹没我的心跳,那样,我的心才不会再想他。

    那天后,我再没见过叶正宸,他好像从我的生活中安静地消失了,又像是从未出现过。不计算哪天假日,不去想今夕是何夕,我专心去上课,专心记笔记,专心在研究室看资料,全心全意养我的细胞。

    叶正宸给我写的总结我也专心在读,他的每一条注释我都会读上无数遍,上面画满了重点符号。对我来说,他写下的一个感叹号都是重点中的重点。

    养细胞养到关键的几天,我干脆搬了被褥住在研究室里,每隔三个小时就穿上防护服去观察它们一次。有一次,藤井教授一大早来研究室,看见我正在收被褥,非常奇怪。我告诉他我在养细菌,要时时刻刻关注。从此,他对我的态度变了,越来越亲切,居然还告诉我:要注意休息。

    我也客气地对他说:“谢谢!”

    在日本待得久了,我变得越来越虚伪。我笑着和朋友聊天,兴奋地拉着凌凌去逛街,让别人以为我过得很好,其实,我几乎每次躺在床上,裹紧毫无温度的被子,都会记起叶正宸经常被我枕麻的肩膀,记起枕头上我们相扣的两只手。失眠时,我在黑暗里盯着满墙的“正”字,一笔一划地慢慢数数。

    有时候,隔壁传来歌声,是婉转动人的《爱》。

    我咬着自己的手背默默流泪,虚伪得连哭也不肯让隔壁的人听见……

    还有一次,我煮了满满一锅面,想给他送去一些,又咬牙忍住。我打电话给秦雪,她说吃过了,我又打给凌凌,她说在研究室做实验。

    我索性一个人吃,把面全都吃光。凌凌回来找我的时候,我刚把面吃完,红着眼睛对她笑笑。

    她叹气,深深地叹气,我还虚伪地说:“我没事。”

    “你和叶正宸吵架了?”

    我继续摇头:“不是吵架,是分手。”

    她并不惊讶,笑着寻我的开心:“又分手了?”

    “凌凌……”我认真地看着她,“要是你爱的那个人突然冒出来个未婚妻,你会怎么做?”

    凌凌不再笑,她走到阳台上,看向对面那片樱花林。鲜花已经不再,徒留满枝绿叶。

    “那要看他想怎么样。”

    “如果他让你等呢?”

    “他……”提起那个人,她眼中浓浓的哀伤无法掩饰,我想她一定爱惨了那个人,“如果是他让我等,我会等他,多久都可以……”

    我不知道她说的那个“他”是谁,但我相信他一定是个值得等的人。

    她幽幽地叹息:“因为,有些人,你爱过了他,就没法再爱上别人……”

    凌凌走后,我站在阳台上,一夜未眠。

    我对自己说:有些人,你爱过了他,就没法再爱上别人。比起一生的遗憾,三年的等待并不漫长……

    然而一想到喻茵的神情,我就没法说服自己,真的没办法。

    天亮了,我洗漱完毕,强打精神准备去上课,冯哥跑来敲我的门,问我见没见过叶正宸。

    “我十几天没见到他了。”我告诉冯哥。

    他说昨晚大家在食堂聊起叶正宸,都说好久没见过他了,就连医学部的小林也没见过他。昨晚冯哥打他电话,他的手机关机了。我猛然想起隔壁偶尔传来的歌声,轻飘飘如天籁之音。

    天色阴沉,天空中布满了灰蒙蒙的浮云,走廊恍若在我的脚下塌陷,我忙扶住围栏,勉强站稳。

    下一秒钟,我鞋都没顾上穿,冲到叶正宸的门前,用尽全力按门铃,一边按,一边拍打着他的房门。

    “师兄,师兄!你在不在?你开门!”

    里面没有回答,没有声音。我开始砸门,疯了一样地砸:“叶正宸,我知道你在,你开门。”

    他还是不回答。我周身的血液凝成了冰,冰凉的手死死地拉住门把手,声音都变了调:“你不要吓我……你开门,快点开门!”

    冯哥把我拖到一边,狠狠地用脚踹门,对着里面大吼:“叶正宸,你开门!”

    里面死一般的宁静。我吓得连连后退,这一次真的犹如坠入万丈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你等等,我去楼下的办公室借钥匙。”冯哥说。

    我盲目地点头,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冯哥跑下楼。我一秒钟也不能等,我要知道他怎么了,我没法等。踉跄着跑回房间,我拿了把椅子跑到阳台上,踩着椅子往那道两米高的挡板上爬。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上去的,只觉身后有股巨大的力量推着我,我一下子就上去了。

    身体伏在隔板顶端,再看看下面,我一阵头晕。

    叶正宸的房间,淡绿色的窗帘合着,里面什么都看不到。我一咬牙,闭着眼睛跳了下去。身体一沉,我摔在了地上。顾不上脚踝尖锐的刺痛,我以最快的速度拉开阳台的落地窗冲了进去。

    我认识的叶正宸从来都是衣装整洁,挂着最阳光的笑容,我从未想过有一日,他面无血色地躺在地上,像个死人一样。他一向整洁的家里摆满了啤酒罐,满地都是,房间里还有一股刺鼻的酒气。

    我扑过去抱住他。他的身体还是软的,还是热的,我才算找到点力气,拼命摇他:“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到底想怎么样?”

    然后我伏在他身上,放声大哭。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哭。

    这不是我认识的叶正宸。我认识的他不该这么脆弱,只因为感情上遇到了一些挫折,就把自己折磨成这样。

    我以为我很了解他,原来,我真的不懂他。

    冯哥和公寓办公室的人从外面打开门,跑进来。冯哥看见我,有点惊讶,又看看开着的窗子,这才明白过来。

    冯哥二话不说,背起叶正宸就往丰中医院的方向跑。我当时已经彻底乱了,脑子里空白一片,也忘了救护车的事情,就知道跟在他后面跑。

    医院里,急诊室的医生紧急给叶正宸输液,一边输液一边检查。我追在医生后面问:“医生,他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

    “没关系,还有救。你去外面等着……”

    我这才松了口气,坐到外面的椅子上,揉着红肿的脚踝。

    冯哥跟着我出来,抹抹额头上的汗,喘着粗气:“两个人在一起,闹别扭,吵吵架,这很正常,你们两个至于弄成这样吗?”

    我不说话,没有语言能表达我的心情。

    冯哥气坏了,气得满地绕圈:“你,唉——我真没见过像你这么铁石心肠的女人,他都已经这样了,你还不能原谅他!”

    “……”

    当时我脑子里乱七八糟。之后再想起这件事,我特别佩服冯哥的推理能力,只看到这一幕,就知道叶正宸把自己折磨得半死不活是为了我,知道我和叶正宸闹别扭,还能猜到是我不肯原谅他。

    理工科的男人,逻辑思维果然强悍。

    冯哥见我还不开口,泄气地坐在我身边:“你想想,万一我今天没找他,万一他真的死了……你就一点都不后悔?”

    我岂止后悔,一想到叶正宸死在我怀里,我就想抱着他从楼上跳下去。

    “我真没想到他会这样,他平时看上去没这么脆弱。”

    “唉!”冯哥叹息着递给我一张纸巾,“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知道他对你一心一意。”

    一心一意又如何,和他有婚约的人终究不是我。

    叶正宸醒来的时候,看见我,嘴边露出一丝微笑,慢慢把手伸向我。我把手垂到床下,冷冷地告诉他:“以后别做这种傻事。”

    “我没做傻事,我只是不想出门……不想见任何人,做任何事。”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我站起来,他突然用正在输液的手扯住我的袖子,没太用力,可能是没有力气。我却被他扯住了,冷静在逐渐融化。

    “我去打电话给喻茵,让她来陪你。”

    他松了手,苦涩地笑了笑:“算了,你想走就走吧。”

    我真的想走,可脚像生了根一样,无法移动。

    他问我:“你知道失去自由的感觉吗?”

    我摇头,我不知道。

    “所有的言行都要受别人控制,所有的决定都要经过别人的允许……”

    “你为什么要受人摆布?”

    他笑了,笑得非常讽刺:“你以为我愿意?我这辈子最恨受人摆布。”

    “你到底有什么苦衷?”

    “以后我会告诉你。”

    我咬牙,忍着脚踝上的疼痛站起来,走向门外。

    我听见他说:“丫头,我很想你……”

    我咬牙,死死地咬着牙,心里呐喊了一万遍:不可以!不可以!他有未婚妻!他有未婚妻!

    我说出口话的却是:“想什么想,我去给你煲汤。”

    这句对白一说出来,我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没出息啊!简直无药可救!

    “我想吃排骨冬瓜汤,多放点排骨。”他的嗓音变得清澈无比。

    “知道了。”

    唉!我肯定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已入秋季,大阪的骄阳仍旧火热。我骑着自行车去超市,挥汗如雨载了满满一堆排骨、牛肉,还有各种蔬菜水果回家,在蒸笼一样的厨房里忙忙碌碌。

    锅里煲着汤,我失神地盯着徐徐升腾的热气,一圈圈的气泡在锅内翻滚。

    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我也不知道在叶正宸心目中,我和喻茵处于什么位置。

    我是人,不是神,亲眼见着心爱的男人为了我把自己折磨得不省人事,醒来后又说了那样一番情真意切的告白,我怎么可能不感动,怎么可能继续虚伪地告诉他: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然而,感情上能接受,不代表理智也能够接受,毕竟他有个名正言顺的未婚妻真实地存在于我们之间。

    以前,我被蒙住鼓里也就罢了,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我才是那个见不得光的女人,我又该怎么面对喻茵——叶正宸的正牌未婚妻。

    人越怕面对什么,就越会遇到什么。中午,我捧着刚煲好的热汤走进病房,正巧撞见喻茵出现在病房里。

    我从来没遭遇过如此无地自容的情景。三个人站在明媚的阳光下,他们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他们相识十多年……而我,恨不能把自己的脸藏在永远没人能看见的地方。

    见我进门,喻茵端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抚平裙子的下摆,优雅浅淡的微笑背后透着一种似有若无的讽刺。我想找地缝钻进去也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垂首走到桌边,把煲好的汤放在桌上。

    “师兄,汤你趁热喝……我先走了。”说完,我片刻不敢停留,直接往门外冲。

    “丫头。”叶正宸叫我。

    我回头,对他僵硬地笑笑,又对喻茵僵硬地笑笑,笑得脸部肌肉都麻痹了。

    “你们慢慢聊,我不打扰了。”

    出了门,我还特别有礼貌地帮人家关上门。这就是做小三感觉吗?真够贱的。

    心情闷到极点,我一脚踢在走廊的墙壁上,一阵惨烈的刺痛直入中枢神经,我抱着脚踝,一边跳,一边咬牙切齿。幸好没人看见我现在的样子,不然我更没脸见人了。

    一瘸一拐地走出医院,回到自己的公寓,房间里还残留着排骨冬瓜汤的香气。我想起自己没吃午饭,于是打开锅盖,把里面仅剩的半碗骨头渣子和残汤倒出来,一勺一勺喝进去,骨头也嚼碎了咽下去——书上说这样补钙。

    喝完汤,我翻出老爸特意为我准备的药箱,找出红花油,坐在床上,慢慢用红花油揉自己的脚踝,一边揉,一边骂:“该死的叶正宸,狼心狗肺的叶正宸,你怎么不死了!”

    我骂得正爽,手机响了,我单腿跳着去拿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正是某狼心狗肺的负心男人。

    我气得磨牙,扶着椅子坐下,接通电话:“喂。”

    “排骨汤很好喝。”他说,“晚上还有吗?”

    “有,花心萝卜煮狼心狗肺汤。”

    他笑了,清朗的笑声在电波里格外好听,溪流般清冽,我听得有些痴了。

    “要不要来我这里取点原料?”

    “你漂亮优雅大方外加宽容的未婚妻走了?”

    “走了,以后也不会再来。”

    “……”我无言以对,低头慢慢揉搓着脚踝上的红花油。

    见我不说话,他郑重地向我道歉:“丫头,对不起!我保证今天这种状况再不会发生。”

    “嗯。”我吸了口气。他有本事把喻茵打发走,能让这种尴尬的三人行不再暴露在明媚的阳光下,不代表喻茵不存在。她永远都在,像一个解不开的死结横亘在我和叶正宸的爱情线上。

    “你不信?”

    我无声地摇摇头:“我晚上给你送晚饭。”

    挂了电话,我继续揉,揉得脚踝火辣辣的。

    晚上,我煲了西红柿牛肉汤,还准备了两人份的饭菜带去医院。进门前,我特意看了看里面。叶正宸正在病床上看专业课的书,不时看看手表,他的精神状态比早上好多了,足见排骨冬瓜汤功不可没。我将各个方向都仔细看了看,确定任何角落都没有喻茵。

    我推开门走进去,忍着脚疼让自己尽量走得平稳。叶正宸一见我,脸上顿时有了光彩。

    我刚坐下,叶正宸惊奇地凑近我嗅了嗅,又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目光最后停在我红肿的脚踝上:“你的脚受伤了?”

    我这个笨蛋,怎么忘了他是医生?我不该用红花油,更不该穿裙子。

    我若无其事地坐下:“没事,脚踝扭了一下。”

    他的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拉开床上的被子,拍了拍空出的位置:“坐这儿,我看看。”

    见穿着病人服的他俨然一副主治医生的架势,我乖乖坐在床边,脱下鞋子,把受伤的腿放在床上。他在红肿的地方轻轻按了一下,微微的刺痛令我的腿不禁一颤。

    他抬头看看我,眉头深蹙:“怎么受伤的?”

    “早上爬阳台,不小心扭伤的。”我没告诉他,中午我又在墙上踢了一脚。

    他用双手裹住我受伤的脚踝,一股暖流舒缓了上面的阵阵胀痛。透过他苍白的脸色和自责的眼神,我完全能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在乎和疼爱。

    我相信,什么都可以是假的,他对我的感情一定是真的。即使这份信任如同搭建在沙滩上的城墙,随时可能在暴风骤雨中坍塌,我仍不断加固着城墙。

    “明天不要来了,在公寓里好好休息。记住,至少三天不能走路,一个月不能骑自行车。”他一边给我按摩,一边叮嘱。

    “那谁给你送饭啊?”

    他揉揉我的头发,宠溺地低声道:“傻丫头!”

    我宁愿自己是个傻丫头,傻傻地守着自己想要的幸福,什么都不知道。

    他从枕头下面拿出我的那块海鸥手表,又一次把手表缠在我的手腕上,扣紧。我愣愣地看着跳动的表针,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似乎胸腔空着,填多少东西都无法填满。

    他的手慢慢移到我的脸上,托起我的脸,唇渐渐靠近……

    就在他的唇马上要贴近我时,喻茵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脑海中,心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我下意识地扭过脸,避开他的吻。

    “还在生我的气?”他试探着问。

    我摇头,默默下了他的床,拿出汤来,一口一口喂他喝。

    两天后,叶正宸出院回来了,我正在他的房间给他挂窗帘。我早已把他的公寓收拾得整洁如常,啤酒罐扔了,地面彻底清洗了一遍,床单被罩和衣服都洗得洁净如新。

    他直接把我从椅子上抱下来,丢在床上:“不是让你在家里休息,不要乱动,怎么还爬那么高?”

    “我知道啦,叶医生!”我作势推他,“你快去洗个澡吧,换洗的衣服我放在浴室了。”

    一听说洗澡,他眼睛一亮,直奔浴室而去。没几分钟,他洗了澡出来,看了一眼合着的窗帘,无声无息地从背后抱住我,把我按在墙壁上,力道大得惊人。

    这,这……

    他怎么能恢复得这么好?要不是大夫说他体质特殊,恢复能力强,要不是我自己学过几年医,知道那日他苍白的脸色和虚无的脉搏无法作假,我几乎要怀疑他在装病骗我。

    “丫头,”他的唇贴在我的耳侧,用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问,“想我了吗?”

    我冷淡地推推他,垂下脸:“别闹了。”

    他仔细地看了看我,发现我脸上没有一点“想他”的迹象,便没再勉强,松开了放在我腰间的手。

    我可能天生不是做小三那块料,我不会偷别人的幸福,不会自欺欺人,不会遗忘另一个无辜的女人。

    所以,我只会折磨自己,折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