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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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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连三天的飞雪覆盖了苍茫的大地,却挡不住冬日的暖阳穿透厚密的阴云,就象忧患人心的奇毒恐吓着惊怕的情侣,却敌不过圣灵的仙功打开释怀的天门。

    冰雪消融,大地和润,人心无患,伤痛平息。

    无毒仙功里的维和调息法把刀子身上的破心丸毒平摊在一天的十二个时辰里去承受,这样就降低了疼痛的程度,也减少了体内的伤害。

    花梦终于可以放心地回救治所去了,临走时千叮嘱、万交待,生怕小猛照顾不好刀子。

    小猛对她的嘱咐不是点头就是答“是”,象极了一个犯错力求改正的学生,直到花梦走了,他才长舒一口气,跳上去把刀子按在沙发上,“不许撒谎,你这几天不象哪儿疼的样子,是不是装的?”

    “不是,装疼容易,装不疼好难的!”

    “那就是说,你装过不疼?”小猛故作不悦。

    刀子点头又摇头,“这次是真不疼,但是哥哥好重,要是真想压我,等我睡平了好吗?”

    “好什么好?”小猛坐起来,不轻不重地叹了一口气。

    刀子心领神会,“我知道你烦什么,这几天花姐在咱们家,你心里安定得很,她这一回去,你是担心那个白金去烦她,不如你们尽早成亲,我敢保你们没有忧患!”

    “现在不行,乱党一日不除,我心中一日难安,你花姐也是精卫队员,她能理解的。”

    “那咱出去吧,为我耽搁了这几日,乱党看不见咱们,肯定急坏了!”

    “有道理,时间就是金钱,怎么好意思让人家白掏腰包?走吧,为自己也是为别人,省得你跟着急!”

    小猛说着就笑,刀子不知他笑什么,只是兴冲冲跟着出了门。

    可是接下来的五天里,小猛没再遭遇暗杀。这天他起得很早,刀子从卧室出来,见他呆在沙发上,神色变幻不定,不由急道:“哥哥睡得不好吗?怎么一大早就心事重重的?”

    小猛喃喃道:“风江龙今天就要被处死了,我在犹豫该不该去一趟?”

    “去不得,去了不挨打才怪!夫人今天肯定比任何时候都凶!”

    “我不怕她凶,倒怕她不凶。你不奇怪吗?这几天她碰到我们时,对我的态度没那么恶劣了,有时冷静得反常,还有她的眼神,仇气里带一点得意,实在怪呀……”

    “你太多虑才会觉得怪,我已经解了风江龙的毒,夫人当然不再恨你,而且她承诺过的,只要我解毒,她就既往不咎,你别多想了,用神过度最易伤身,我知道你每晚都在书房坐到深夜才睡,你操心的事太多,又不准我为你修神养生,这样下去恐怕……恐怕……”

    “恐怕英年早逝!”小猛大笑。

    刀子尴尬而歉意,毕竟小猛补全了他要说的话。

    “这有什么?说说罢了,要死哪那么容易?我这工作虽然费神,倒也有趣得很,你别担心,只需保重好你自己,在我需要的时候,能体健神清地帮我就行了!”

    小猛说到这儿,突然抓了刀子的手,“对了,神鬼术里有没有这样一种,可以隔箱看物?也就是越过障碍,窥知被掩盖的是什么东西?”

    刀子掩嘴轻笑,“我十岁时就会保物探体术了,现在又怎么不能?这道有强令戒规,原是怕神鬼弟子借此作下盗贼之举。但是哥哥问起必有缘由,只要你吩咐,我一定照办!”

    “那好,咱现在不去军法执刑所,等下午到军犯领尸所去,你帮哥哥看看,棺木里躺的是不是风江龙?”

    “啊?这有什么好怀疑的?难道你们的军法处会不管死犯的真假,只要上了刑场,认也不认就砍了吗?没这么儿戏吧?”

    刀子忍俊不禁,小猛在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兴许就是一场戏呢!风江龙在救治所住了六天,一直都由军法处专指的护士照料,最后那天却换了一个实习护理,不是别人,正是陈思报的女儿陈会芳,如果我想的没错,杜阿姨已经跟陈思报达成了某种协议,他们具体要做什么,一时不好推定,但是陈思报完全能在军法执刑所来个偷梁换柱,把风江龙救走。杜阿姨正是肯定了儿子能够死里逃生,才不来跟我算帐。据我观察,她对我的仇视里有一份嘲弄般的得意,我有理由怀疑她早就跟陈思报搭上了线,因为儿子不会死,她才会软硬兼施地逼我们去解龙毒,如果事如所料,我必须慎而处之,当然,我可能给不了风叔叔一个好的交待了……”

    小猛沉叹,刀子急得拉了他的手,“先别难过嘛,只是猜想而已,等下午我去看了再说!”

    小猛依旧叹息,一方面很确信自己的判断,一方面又希望这次判断出错。究竟怎样?还是听弟弟的吧,看了再说。

    军犯领尸所里,小猛在认领大厅的长椅边徘徊不定,刀子在椅上如坐针毡。一个是怕自己的判断被肯定,一个是怕主人挨打又不准自己出手,可是怕有什么用?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只有一个,确认棺木里的是不是风江龙,其它的事不许插手,这是哥哥说的,自己得服从主命。

    大厅一侧的通道里传来哭喊声,不一会儿,杜小鹃和胜男扶着一口棺木出来了。杜小鹃一口一个儿哭得呼天抢地,胜男冷着脸,待见了队长,她的泪才落下来。

    小猛刚迎上去就被杜小鹃揪着一顿打,胜男上去劝解也被杜小鹃甩了一耳光。小猛忙将胜男拉在身后,杜小鹃又踢又打地发泄不够,刀子碍于主命不敢动,直到所里的执勤兵来了,杜小鹃才被迫罢手。

    小猛将胜男拉到一边,谁知胜男先开口了,“队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别说,否则就是对我不信任,甚至侮辱!”

    胜男脆生生地说了这话,头也不回地随杜小鹃上了灵车。

    小猛目送她的背影,心中肃然起敬。这时刀子在他身后轻叹,“哥哥料事如神啊!”

    小猛的心往下一沉,垂头出了认领大厅,游魂似的荡到军法办公大楼前的草坪上,坐了下来。

    刀子陪在一边不敢出声,许久才听小猛有气无力道:“我有职责揭露真相,可是这么一来,杜阿姨最少要判二十年,最有可能是死刑,胜男怎么办?”

    “这个……”刀子惆怅道:“我也不知她该怎么办,但是哥哥说过,时间会让心口的伤结成疤,所以胜男姐该怎么办还是时间说了算吧,不过风江龙这番死里逃生兴许能改邪归正,哥哥不必再操心他了。”

    “这是安慰吗?”小猛苦笑,“你干吗要说违心的话?老实讲,你现在对风江龙有什么看法?”

    刀子讪笑,随即正色道:“风江龙被恶人所救,注定从此踏入邪途。所谓近恶越甚,他将成为乱党的得力帮手。这让我想起圣灵夫人的预示,她说我对风江龙的扶度会无果而终,也让我想起你在邪术总坛给我的教导,其实当时我就想明白了,也知道过去曲解了度恶从善的真义,今天再次回想往事,我确实错得太多,风江龙并不是一个可度之人,而是应该驱除的恶人,对不?”

    “不是吧?这么容易就开窍了!”小猛故作惊奇。

    刀子傻傻地笑,却听小猛长叹,“你要步入奇术的最高境界是越来越容易了,我的事却越来越麻烦,这几天乱党按兵不动,看来要搞大动作,有多大呢?”

    刀子见哥哥盯着他不放,显然在等答复,可是乱党的动作有多大,这问题已经超出了他的心脑活动范围。

    小猛不可思议道:“摇头干吗?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啊!咱针对乱党的这个大动作有过专门探讨的,你刚认识我的时候说我记性差,不是近墨者黑吧?”

    “当然不是,可我真不知他们的动作有多大,哥哥刚才所言似乎是指他们要劫持头领,好胁令神鬼弟子来对付我们。可是这个动作也大不到哪去,纵使十大护门人攻杀而来,我也敢保哥哥周全无误。”

    “保我保我,除了这个,你不会想点别的?”

    “别的?”刀子莫名其妙。

    小猛越发怅然,“你真不知道吗?我是为落月谷人担忧!幽冥涧乃世外之地,不与外道相连。倘若被乱党胁迫,不知会给族人带去怎样的灾祸?咱不能让无辜人受牵连,必须设法阻止!”

    “好嘞!你来设法,我来阻止,行不?”

    “你呀……”小猛哭笑不得。

    此时身后传来将军的声音,扭头一看,果然是雷鸣朝这边走来。

    “小猛啊,”雷鸣指指身边的人,“你不会不知道他是谁吧?”

    “知道,”小猛伸出手去,“您好,郑法官!”

    是的,这个面容清瘦、目光锡透的老头正是南部军法处最高审判长郑永正,一个极负盛誉,享有清名的好法官,他的亲家万享通为了保护他,曾被乱党胁控了十几年,小猛为这事还充过几天富少呢!

    郑永正一手跟小猛相握,一手指在小猛头上,“你就是几个月前派人去我家搜查的那个精卫队队长吧?”

    小猛低头一笑,“职责所在,还请郑法官体谅。”

    “是该好好体谅一下,啥时上家来,我亲自为你下厨!”郑永正说着就朝雷鸣诡秘一笑,“你刚才不说呀,我肯定吓一跳,这孩子跟他爸爸长得一模一样。”

    雷鸣点头,小猛的心头袭来酸楚,郑永正开始打量刀子,“你就是孟小刀吧?别躲呀,看你哥干吗?你不说话我也猜得到,你们兄弟呀,一个象爸爸,一个象妈妈,都俏得抢眼哪!”

    刀子紧张得抓着小猛的衣襟,却被郑永正一把抱住,“我说你躲什么?真以为我还记那泡尿的仇?你可能忘了,我当时就打过你的屁股,这笔账早清喽!”说着又朝雷鸣笑道:“你不知道,这小子几个月大的时候在我手上尿过一泡,我还记得他屁股上有个红色的圆形胎记呢!”

    雷鸣大笑,看了看时间,“啥时有空了,我陪你到他们队所看看,现在得走了!”

    郑永正点头,又握起小猛的手,“好好干,干出成绩了,我还象犒捞你爸爸一样,在军部总政楼给你们摆军宴!”

    小猛微笑,目送二人驱车离去,正打算回头去牵刀子,却被刀子一把揽了,风一般窜入路侧的树林。

    小猛十分诧异,弟弟怎么了?杵在地上象截木桩,表情复杂得似哭似笑。这是怎么了?不待他问话,刀子扑上来将他抱住,“哥呀,我的哥哥?你是我的哥哥,这是真的吗?还是巧合?”

    此番哽咽令小猛触电般颤抖,“你……你身上有郑法官说的那个胎记,对不?快说,是不是?”

    刀子泣不成声,只会点头。小猛大笑,笑着笑着就哭起来,“你个浑蛋!我想了你十八年,想得心痛!这么多年来,你在妈妈背上饿得直哭的声音,一到夜里就在我梦里响起,敢不认我,你个浑蛋!现在还怀疑我的直觉不?”

    刀子泣而摇头,哥哥说的每个字都象拳头打在他心上,疼呀,为哥哥疼!他恨不能立刻抚平这十八年来的思念所带给哥哥的伤楚,可他只有泪!

    小猛泄恨般勒住刀子,切切之语伴着泪水倾泻而出,“你跟我说过幽冥的亲缘篇里的话,我一直记得,我们就是相同父精母血的生灵!哥哥从西部王草城来到这里,又从这里去到乌山幽冥涧,看到了你,也认定了你,这就是天遥地远的相见,我们生离的夙愿已偿,哥哥这一生都要在幸福里了,你也一样!”

    “嗯!”刀子抬起一双泪眼,象看个陌生人似的盯着小猛的脸,却突然搂住小猛的脖子,孩童悄语般将嘴唇贴在小猛耳边,“没想到你真是我哥哥,我真是你的弟弟,这不是梦吧?哥哥、哥哥……”

    刀子不停地喊,一声比一声亲切、一声比一声动情。

    小猛一声声应着,就象在弥补天大的亏欠,两人都不愿停下来,只想这般相拥着一呼一应。

    亲情太浓、离别太长、哀愁太沉、欢喜太狂。有太多感慨如巨lang狂涛,将两颗心席卷了,抛于高天云端,投向阔海lang颠!

    任随冲击吧,有人等这一天等得太久!

    剥开红尘的迷雾,世事苍茫如浩瀚星河。星河里有两颗紧偎的星星,缘于命运之神的某次震怒,撕破了星河的天被,这两颗星堕入烟尘、各分东西。然而十八年的拆离,只有他滚痛于所有熬煎。

    六千多个日夜都浸透了思念的泪水,这切肤割心的岁月谁能承载?如果不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如果不是唯盼相聚的痴心,还有什么能让人甘心沉沦?

    真心的呼唤、亲情的遥感,冥冥中自有斩不断的牵绊!

    小猛含笑而泣,不时给弟弟抹着泪。刀子也伸手替小猛抹泪,“我从不知道有个你,你却天天都在想我,那天你跟我说我是你的亲弟弟,我驳了你话,你当时很伤心吧?原谅我好吗?”

    “不,我从没怪过你,想着你这十八年不曾得过亲人的呵护和照顾,哥哥心里好亏欠!天幸你遇到了待你如亲子一样的师父,他救你养你、教你爱你,哥哥对他有着死也不能报答的感激之情,带你出了落月谷,哥哥只想爱你,弥补我对你这十八年的亏欠,只要你开心,我就无所求了!”

    “嗯,跟着你,我就开心,但你没亏欠我,当年又不是你不要我,都怪乱党,如今跟着哥哥剿乱就是报仇了!你放心,我一定做个开心的弟弟,也做个称职的护奴……”

    “什么?”小猛吓了一跳,“你怎么还想着做护奴?你是我弟弟,是孟小刀,不是余光刀!”

    “这个嘛……”刀子低头想了想,“其实呢,不管你的弟弟叫什么,他都是神鬼弟子,但你别生气,不管你的护奴叫什么,他都是你弟弟,这不一样吗?啥也没漏掉呀!”

    小猛啼笑皆非,刀子依旧欢欢喜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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