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小河山 > 13.第十三章 稚始鸣

13.第十三章 稚始鸣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胡唯开着车在路上瞎转,手指敲着方向盘。往右拐,是回单位;往左拐,是去二环外。

    杜嵇山上了岁数,有心脑血管方面的老年病,常年服药保健。已经耽搁了这么多天,白天他没时间,又是在半路上,胡唯想了想,改道奔左拐。

    车停进家属院里的时候,小楼一片寂静,只有门口亮着两盏照明灯。

    杜嵇山休息的很早,通常晚上看了新闻联播,七点半就上楼睡觉了。

    胡唯轻手轻脚进屋,将药放在茶几上,觉得有些口渴,于是想去厨房倒杯水再走。

    推开拉门,厨房灶台上放着几盘菜和一碗饭,为了保温,还用盘子倒扣住,胡唯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平常保姆做顿饭,就老爷子自己吃,人老了饭量也跟着小,他就让人将还没端上桌的饭菜各拨出一半留着,保不齐家里谁回来还饿着肚子。

    晚上下班回来一直在家里等杜希,光忙着给他弄饭,自己没顾上吃,这会还真有点饿了。

    手碰一碰碗碟,已经放凉了,开火有声响,胡唯拎起暖水瓶,往米饭里兑了半碗热水进去。

    开水冒饭,以前训练回来晚了,赶不上食堂,他们常这么干。

    杜嵇山披着开衫下楼的时候,就见胡唯站在厨房昏黄灯下,端碗囫囵吃着。老爷子扶着楼梯栏杆,不太确定地问了一声:“是胡唯回来了吗?”

    胡唯直起身,忙放下碗:“是我,爷爷。”

    “哎呦你这孩子,怎么不热热再吃。”杜嵇山连忙走下楼梯,也没惊讶他怎么大半夜的来,瞧见胡唯碗里泡的开水,很心疼。“都凉了,吃了要闹肚子。”

    “没事儿,这么吃挺好。”

    “晚上在单位加班了?”杜嵇山摸了摸胡唯的衣服,还是责怪:“穿的还这少,你呀你呀……”

    “我吵着您了?”

    “不不,我下来喝水。”

    胡唯拿过一个玻璃杯,递给杜嵇山:“我来给您送药,放在茶几上了,您记得按时吃。”

    “我知道,这你别操心。”

    胡唯搀着他:“那我送你上去,您睡下我再走。”

    原本被搀着往前走的杜嵇山一停,微愣看胡唯:“还走,不走了,这都几点了,回头告诉你爸今天就住这儿了。”

    “不晚,也没多远,我不回他该惦记了。”

    “你净蒙我,等你折腾回家都几点了?还能睡多一会儿?就这么定了。”

    送到楼梯口,杜嵇山挣开胡唯的手:“你去吃饭吧,我自己上去行。”

    杜嵇山都这么说了,胡唯再走难免惹他不痛快,一个人在厨房把吃过的碗筷洗了,掀起客厅沙发两个靠垫枕在脑后,仰躺在上头。

    没过几分钟,楼上的灯又亮了,杜嵇山啧了一声:“我就猜你睡这儿了。”

    胡唯只得又起来:“怎么?”

    “上楼,睡二丫那间屋子,躺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他就猜到这小子没上楼,心里忌讳着楼上闲着那间屋子是二丫的。

    一个小老爷们睡女孩子的屋,好说不好听。

    胡唯在这些事情上是顶有礼貌的,有分寸的。

    “咱家没那么多讲究,快。”

    爷孙俩大晚上不睡觉像猫捉老鼠似的互相猜着对方心思,胡唯呵笑,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无奈,还得妥协——

    “得,这就去。”

    上楼轻拧开房间把手,胡唯在门口站了一会。

    屋子应该很长时间没回来过人了,温度明显比客厅还要低些,里头是四四方方的布局:门正对着两扇窗,窗帘没拉,也不算黑。左边的墙上立着两开门的衣柜,有些年头的家具了,柜门上还镶嵌着老式山水画的镜子。柜子旁边是张双人木床,铺着浅绿色牡丹花样的床单,被子整整齐齐叠在床头。

    这屋子也忒干净简朴了些。

    胡唯挠挠眉毛,有些出乎意料。

    他原以为二丫那样的姑娘,那样的个性,房间不该是这样。

    走到床边,发现床上倒扣着一本书,胡唯随手捡起来,就着窗外月光低头一看:线装本的《孙子兵法》。

    倒扣着的那页正读到火攻。

    胡唯失笑,没看出来,这小祖宗心胸这宽阔,都开始研究起兵法了。

    将书原封不动扣在床头柜上,胡唯也没乱翻乱动,直接和衣躺下,只占了个床边,连被都没盖。

    这床的长短睡二丫正好,躺胡唯,脚丫子还伸在外头。

    小胡爷一声叹息,仰望着天花板,静静躺着,手指随着屋里墙上的表一圈一圈敲在腿侧,好不悠闲。

    这床上有股香味儿。

    不是香水刺鼻的香,像那种泡在洗衣粉里经过太阳暴晒后的香;像女人用的洗发水的香。

    胡唯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想:这男人和女人之间区别还真大。

    他们男人管一身汗津津,冒着馊水的衣服叫男人味。

    她们姑娘呢,整洁,爱干净,好像一颦一笑都带着娇气。

    那股香味萦绕鼻间,伴随着一呼一吸从枕边直往心里钻,仿佛能想象到这屋子主人宜喜宜嗔的脸。

    那两道眉,那一张嘴。

    那湿漉漉的发和湿漉漉的眼。

    半长不短地发梢成串成串滴着水珠,水珠又顺着衣领滑进胸口……

    咳咳,想哪儿去了。

    胡唯意识到自己思维有些跑远了,心里讪骂自己,干脆闭上眼,直挺挺地睡起觉来。

    其实也不怪他。

    小胡爷这些年的日子跟这屋子差不多,可以用“朴素”二字来形容,物质生活与大家大同小异,甚至更优越些。可精神生活嘛,就差别大了。

    十九当兵,接触的课外生活除了打球,就是花花绿绿的小人书和龙珠卡片,认识的女孩子也仅限于那一楼层的同学,要说情窦初开,那时连什么叫“情”都不知道,审美只分为“好看”和“不好看”两种。

    当兵之后呢,思维最跳跃荷尔蒙最旺盛的那几年,连姑娘的边儿都没摸着,躺在铺上听的是班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手里握的是八一杠和土坷垃,日复一日,习惯了,也就不想了。

    现如今从小兵熬出了头,过的也是普通作息常人生活,可是小胡爷却把这形形色色的花花世界看淡了。

    第二天一早,为了昨晚那通胡思乱想胡唯早起出去跑了两圈,回来的时候浑身通透,发梢滴着汗。

    杜嵇山正好坐在餐桌前要吃早饭,见他穿着短袖,吓一跳:“就这么出门了?”

    胡唯拧开水龙头冲洗着:“出去跑两圈,这阵儿犯懒,骨头都要锈住了。”

    杜嵇山舀出一碗白粥,啧啧感慨:“仗着年轻,身体好哇——”

    这话说完没隔两天,胡唯就感冒了。

    二十多年头一遭。

    先是上午打了几个喷嚏,下午就开始发高烧。

    他去机关卫生室看病,想拿点药,卫生室的赵大夫先是给他讲感冒的原因,又从身体素质讲到中医医理,听的胡唯快睡着了。

    “风从外入,易引起恶寒,从皮表进肺,进而高热,咳嗽……”

    胡唯捂着脑袋头疼欲裂:“哎呦你就说你能不能治吧!”

    “能啊,怎么不能。”赵大夫刷刷在处方笺上写医嘱。“回去喝点姜水,早一粒晚一粒,没多大的事。”

    胡唯捏着纸包的感冒药从卫生室出来,心想以前他们说卫生室那句话还真对。

    卫生室这个地方吧,有他没用,没他不行。

    甭管你什么毛病,就一句话。

    大病治不了,小病多泡脚。

    今天夜里是他值班,吃了感冒药的胡唯反而觉得更难受了,隔壁同事来跟他说话,他一吸气,咳得脸通红。

    同事脸色凝重:“去医院看看吧,这茬流感严重,搞不好会死人。”

    “感冒能有多大事。”

    “啧,就是感冒才要重视,前几天楼下小张儿他岳父,就是因为这,大意了,结果搞成肺感染,ICU待了三天人就没啦。”说着,还要拉开胡唯的抽屉,摸出支体温计。“量量,量量。”

    胡唯满脸抗拒,向后一躲:“他妈的我抽屉里有什么怎么你比我还清楚。”

    同事嘿嘿笑:“来你这摸过火儿,快,身体要紧。”

    不情不愿将体温计塞进衣服里,放在灯下一看,嗬,四十度还出头!

    “都这样了自己不知道?”

    胡唯皱眉:“倒是有点冷。”

    只是没想到烧的这么高,看来最近确实少锻炼,要不怎么出了身汗,风一吹就这样了?

    “那你帮我盯一会,打了针就回。”

    胡唯没去他老子的医院,故意绕道去了另一家。夜里挂号的人不少,推着老人的,抱着孩子的,皆是满脸焦急之色。

    胡唯跟着人群排队,他下车时怕衣服惹眼,特意脱了外套,外面套了一件深灰色的夹克衫。这样低调,还要时不时被人插一杠:“哥们,我家姑娘,烧的厉害,帮帮忙?”

    那人眼尖瞄着他的军裤,眼中恳求。

    胡唯回头一看,两三岁的娃娃被妈妈抱在怀里,脑袋上贴着退热贴,可怜巴巴。

    他向后让了让。

    年轻父亲对他连连道谢。

    挂号看诊,验血结果拿到跟前,大夫头都不抬:“挂水吧,先把烧退了。”

    胡唯只得又去排队交钱,拿着一堆票据和药,拐进急诊静点室,他推门,里面的人拉门,脑子不知在想些什么,也不看路,一头扎进他胸口。

    “不好意思。”撞他那人声音有气无力,弱风扶柳的。

    胡唯也没在意,侧了侧身:“你先——”

    二丫原本病恹恹地低着头,一听见这声,机警抬头:“小胡哥?”

    这一声小胡哥当真清脆到了心坎儿里!

    她关切地拉着他,又是一声情真意切地问候:“你怎么了呀?”

    胡唯倒是很镇静:“我没事儿,你又怎么了?”

    “我,我,我肚子疼。”

    二丫模棱两可地说道,她哪好意思对胡唯讲自己贪嘴吃坏肚子得了急性肠炎,在马桶上蹲了半宿。她一低头,瞄见胡唯手里攥着的一堆票据,瞥见高热两个字。

    发烧?发烧可是大病,搞不好烧坏脑子的。

    二丫刚拔针,因为静点的原因手又僵又凉,也不知道她哪根筋搭错了,忽然踮脚伸手掳过他脖子。

    胡唯猝不及防地前倾,咚地一声——

    脑门对着脑门。

    呼吸闻着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