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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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陆金年依旧背着陆良言，只是一路上父子二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心情说话。
结束镇上一游，陆良言把余下的肉包子哄着李氏吃了，又将那些“见面礼”分给三个姐姐和陆良川。
一开始李氏死活不肯，只道自己吃了也是糟蹋了好东西，非要陆良言自己留着吃。
陆良言自是不依拿话哄了半天，李氏才红着眼睛吃了。
夜里睡觉时，陆良言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全是秀才的事。
直到夜幕沉沉，陆良言才有些睡意。
第二天一早，王四颠颠跑了过来，一脸兴奋道，“镇上好玩吗？”
陆良言闷声道，“还好吧。”
王四道，“你怎么了？好像心事重重？”
“我想考秀才，你觉得可能吗？”
“怎么不能了，我觉得你就比一般的人聪明！肯定能行！”说这话的王四一直不知道她是个女孩子。
陆良言沉默着思考这事，王四见她没什么心情说话，便自己飘飘悠悠走了。
以前她真的没想过考秀才，在她的记忆里秀才等于穷。食不果腹穷秀才，一身褴褛破衣衫。
或许刻板印象太过深刻，导致她下意识的就将它排除了。
但孙秀才的出现明显刷新了她的认知，原来自己以前想的太过浅薄。
显然在东弘国不是秀才穷，而是要看秀才和谁比。
秀才和举人进士比，肯定秀才穷一些，秀才和达官贵人比那就更穷，但是同样比秀才穷的底层人群比比皆是。
若是当真秀才穷，古往今来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十年寒窗苦读呢。
而她面临最大的困难，莫过于她不是真的男子。
但她的贯籍、姓名、年岁这些全部都是真的，她要想的也不过在于如何躲避搜身。
搜肠刮肚想着所有关于考秀才的信息，直到她翻遍了记忆，终于在脑海某个尘封的角落，让她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那是一段记忆，是她四岁时的记忆。在乡下生活枯燥，而且她那时候还小，很多事情做不了，所以她很喜欢听老人讲古。
而陆显德又常和人说他以往科举去考县试的经历。
原来在这东弘国科举搜身，并不如她想的那么严格。
之所以会这样还是托了前朝名士林大学士的福，据说原本前朝科举搜身是极为严厉，丝毫没有人性和尊严，一件衣服不留不说，连鼻孔下身都要扒开查看。
林大学士出生名门，自幼便是天之骄子，哪受过这般侮辱，只是隐忍不发。
直到后来殿试时得了头名状元。
授封时，林大学士相当有气性，因痛恨搜身此举竟当场拒不授封，直言：十年寒窗圣贤书，一朝辱尽礼廉耻，一心恩报效朝廷，未得半职反受辱。是为何意？
皇帝爱惜人才自是不舍，待得知科举之严后，便下了圣旨改了规矩。
不管前朝皇帝是真的爱惜人才，还是为了体现自己广纳良言什么的，反正规矩就是改了。
只是规矩改了反而便宜了那些舞弊的人，于是科举抓舞弊的手段层出不穷，直到前朝国灭也没能很好的解决。
到了东弘国前两代皇帝时，搜身依旧保持不脱中衣，给读书人留一丝体面，但在看管这一块变得极为严格。
只是看守监管的人数不断攀升，由开始的一人看十人，到如今基本上一人看三人，还是轮班制。就算有人侥幸真的夹带成功又如何，也照样没机会拿出来。
当然，朝廷已经给了体面不用赤身裸体搜身，看管严一点也无可厚非，所以说没规矩不成方圆。
这样，也不过此消彼长罢了。
这样一来反而给陆良言留了一线希望，毕竟谁家会把女儿当儿子养？又有哪个女子可以伪造身份参加科举？
何况科举并非过家家，十年寒窗苦可不是说说而已，只怕是皇帝也没想到会有人来钻空子！
有道是富贵险中求，命要自己搏，不搏如何得富贵？
她不甘心一辈子就这么苦逼的活着，做什么也不能委屈了自己！
向来胆大包天的陆良言当下便决定考秀才！成功了一辈子做男人又如何！
反正这个年代的女人也没什么好做的，不说未嫁时要在家洗衣做饭，就是出嫁了，还得伺候公婆，生孩子奶孩子还得照顾男人，家里家外一样不能丢。
条条框框的限制，简直让她这种自由人怀疑人生。
何况，就算她侥天之幸能平安无事恢复女身又如何，一个病秧子指望哪个傻子娶回家当祖宗伺候吗？
翻来覆去琢磨了几天，陆良言越想越觉得可行。便悄悄找了李氏将自己的打算说给她听，以免哪日突然听到自己去念书吓到她。
李氏是个地地道道的乡下妇人没什么见识，从小遵循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自己本身就没什么主见，如今一听陆良言要上学只觉一阵心慌肉跳！
将陆良言当做儿子养已是用尽她一生的勇气，拿母女二人的命做赌注，犹如行走在刀山火海之上，经不得一丝意外！
至于年幼的女儿如何有了这般胆大妄为的想法，李氏不知，只颤着手紧紧拉着陆良言的胳膊，白着脸摇头道，“良言，这……这如何能成，这事不成，我不能让你去冒险！你难道忘了自己是……”
陆良言见她还是被吓着了，连忙打断她的话头，“娘，我知道！不过你看这六年，咱们不都平安无事的吗！”
“可女子和男子终究不一样，你现在还小，可是将来总会长大……”
陆良言将事情利弊分析给她听，“娘也知道我这身份，以后慢慢大了，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想瞒也瞒不住！不想被人发现咱们就得趁早离开这个村子，可是离开这里也不容易，咱们又没有别的本事谋生，所以读书才是我们目前最好的路！哪怕考不中秀才，我识文断字给人家当账房也行！”
李氏听罢怔怔不言，陆良言从小就表现的比旁人早慧，李氏也从不多心只当她比其他孩子聪明一些而已。
没想到孩子这么小，想的已经这么深远，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却这么没用，不禁羞愧难当。
陆良言见状连忙赌咒发誓，再三道，“娘放心！我一定保证自己安然无恙，等我考个秀才功名回来，咱们就搬到县城里，到时候我教书育人，娘帮我收束脩，咱们一家吃香的喝辣的！”
“娘不用吃香的喝辣的，只要你一辈子平平安安就好。”李氏心里不由五味杂陈，又道，“只是这事……如今良文也在读书，家里怕是不会同意。”
陆良言胸有成竹的拍着胸口笑道，“没事，我能搞定！”要是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自己还说什么大话考什么秀才！
这几年陆良言仗着自己年幼，没少和老王氏撒娇卖乖，当然溜须拍马的事也没少干。
如何和一把手打好交道那是她上辈子的经验之谈，当然和一把手打好交道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除开鸡蛋不说，老王氏隔三差五给她开小灶，偷偷塞点小零嘴有时候是几颗小糖，有时候是一把瓜子，逢年过节时也总比别人多吃两块肉，得了糕饼点心也会留一份给她……
虽然东西不多也就塞个牙缝，但是这待遇除了二房读书的陆良文，陆良言俨然是两房独一份的受宠。
因此成了陆良川心目中当之无愧的“马屁精”，也成了小王氏的眼中钉肉中刺，如鲠在喉。
奈何陆良言此人察言观色本事一流，逢人三分笑，竟叫小王氏无从下手，只能在背后呕气扎小人，酸溜溜的骂几句病秧子。
陆良言有想过从老王氏下手，但一想到小王氏这边就觉得有些扎手。
她怕小王氏上窜下跳把她的事给搅黄了，那到时候可哭都没处哭去。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能弄黄第一次，就能黄第二次第三次。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绕点弯子从真正的一家之主入手。
虽说家里银钱掌握在老王氏手里，但大事上真正有决定权的还是陆显德。
这事要做到自然而然，且让人不觉得刻意就成了。陆良言在等，等一个人，等一个时机。
这件事自然是急不得，而她现在什么都不多，耐心和时间最是富余。
回去的路上，陆金年依旧背着陆良言，只是一路上父子二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心情说话。
结束镇上一游，陆良言把余下的肉包子哄着李氏吃了，又将那些“见面礼”分给三个姐姐和陆良川。
一开始李氏死活不肯，只道自己吃了也是糟蹋了好东西，非要陆良言自己留着吃。
陆良言自是不依拿话哄了半天，李氏才红着眼睛吃了。
夜里睡觉时，陆良言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全是秀才的事。
直到夜幕沉沉，陆良言才有些睡意。
第二天一早，王四颠颠跑了过来，一脸兴奋道，“镇上好玩吗？”
陆良言闷声道，“还好吧。”
王四道，“你怎么了？好像心事重重？”
“我想考秀才，你觉得可能吗？”
“怎么不能了，我觉得你就比一般的人聪明！肯定能行！”说这话的王四一直不知道她是个女孩子。
陆良言沉默着思考这事，王四见她没什么心情说话，便自己飘飘悠悠走了。
以前她真的没想过考秀才，在她的记忆里秀才等于穷。食不果腹穷秀才，一身褴褛破衣衫。
或许刻板印象太过深刻，导致她下意识的就将它排除了。
但孙秀才的出现明显刷新了她的认知，原来自己以前想的太过浅薄。
显然在东弘国不是秀才穷，而是要看秀才和谁比。
秀才和举人进士比，肯定秀才穷一些，秀才和达官贵人比那就更穷，但是同样比秀才穷的底层人群比比皆是。
若是当真秀才穷，古往今来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十年寒窗苦读呢。
而她面临最大的困难，莫过于她不是真的男子。
但她的贯籍、姓名、年岁这些全部都是真的，她要想的也不过在于如何躲避搜身。
搜肠刮肚想着所有关于考秀才的信息，直到她翻遍了记忆，终于在脑海某个尘封的角落，让她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那是一段记忆，是她四岁时的记忆。在乡下生活枯燥，而且她那时候还小，很多事情做不了，所以她很喜欢听老人讲古。
而陆显德又常和人说他以往科举去考县试的经历。
原来在这东弘国科举搜身，并不如她想的那么严格。
之所以会这样还是托了前朝名士林大学士的福，据说原本前朝科举搜身是极为严厉，丝毫没有人性和尊严，一件衣服不留不说，连鼻孔下身都要扒开查看。
林大学士出生名门，自幼便是天之骄子，哪受过这般侮辱，只是隐忍不发。
直到后来殿试时得了头名状元。
授封时，林大学士相当有气性，因痛恨搜身此举竟当场拒不授封，直言：十年寒窗圣贤书，一朝辱尽礼廉耻，一心恩报效朝廷，未得半职反受辱。是为何意？
皇帝爱惜人才自是不舍，待得知科举之严后，便下了圣旨改了规矩。
不管前朝皇帝是真的爱惜人才，还是为了体现自己广纳良言什么的，反正规矩就是改了。
只是规矩改了反而便宜了那些舞弊的人，于是科举抓舞弊的手段层出不穷，直到前朝国灭也没能很好的解决。
到了东弘国前两代皇帝时，搜身依旧保持不脱中衣，给读书人留一丝体面，但在看管这一块变得极为严格。
只是看守监管的人数不断攀升，由开始的一人看十人，到如今基本上一人看三人，还是轮班制。就算有人侥幸真的夹带成功又如何，也照样没机会拿出来。
当然，朝廷已经给了体面不用赤身裸体搜身，看管严一点也无可厚非，所以说没规矩不成方圆。
这样，也不过此消彼长罢了。
这样一来反而给陆良言留了一线希望，毕竟谁家会把女儿当儿子养？又有哪个女子可以伪造身份参加科举？
何况科举并非过家家，十年寒窗苦可不是说说而已，只怕是皇帝也没想到会有人来钻空子！
有道是富贵险中求，命要自己搏，不搏如何得富贵？
她不甘心一辈子就这么苦逼的活着，做什么也不能委屈了自己！
向来胆大包天的陆良言当下便决定考秀才！成功了一辈子做男人又如何！
反正这个年代的女人也没什么好做的，不说未嫁时要在家洗衣做饭，就是出嫁了，还得伺候公婆，生孩子奶孩子还得照顾男人，家里家外一样不能丢。
条条框框的限制，简直让她这种自由人怀疑人生。
何况，就算她侥天之幸能平安无事恢复女身又如何，一个病秧子指望哪个傻子娶回家当祖宗伺候吗？
翻来覆去琢磨了几天，陆良言越想越觉得可行。便悄悄找了李氏将自己的打算说给她听，以免哪日突然听到自己去念书吓到她。
李氏是个地地道道的乡下妇人没什么见识，从小遵循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自己本身就没什么主见，如今一听陆良言要上学只觉一阵心慌肉跳！
将陆良言当做儿子养已是用尽她一生的勇气，拿母女二人的命做赌注，犹如行走在刀山火海之上，经不得一丝意外！
至于年幼的女儿如何有了这般胆大妄为的想法，李氏不知，只颤着手紧紧拉着陆良言的胳膊，白着脸摇头道，“良言，这……这如何能成，这事不成，我不能让你去冒险！你难道忘了自己是……”
陆良言见她还是被吓着了，连忙打断她的话头，“娘，我知道！不过你看这六年，咱们不都平安无事的吗！”
“可女子和男子终究不一样，你现在还小，可是将来总会长大……”
陆良言将事情利弊分析给她听，“娘也知道我这身份，以后慢慢大了，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想瞒也瞒不住！不想被人发现咱们就得趁早离开这个村子，可是离开这里也不容易，咱们又没有别的本事谋生，所以读书才是我们目前最好的路！哪怕考不中秀才，我识文断字给人家当账房也行！”
李氏听罢怔怔不言，陆良言从小就表现的比旁人早慧，李氏也从不多心只当她比其他孩子聪明一些而已。
没想到孩子这么小，想的已经这么深远，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却这么没用，不禁羞愧难当。
陆良言见状连忙赌咒发誓，再三道，“娘放心！我一定保证自己安然无恙，等我考个秀才功名回来，咱们就搬到县城里，到时候我教书育人，娘帮我收束脩，咱们一家吃香的喝辣的！”
“娘不用吃香的喝辣的，只要你一辈子平平安安就好。”李氏心里不由五味杂陈，又道，“只是这事……如今良文也在读书，家里怕是不会同意。”
陆良言胸有成竹的拍着胸口笑道，“没事，我能搞定！”要是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自己还说什么大话考什么秀才！
这几年陆良言仗着自己年幼，没少和老王氏撒娇卖乖，当然溜须拍马的事也没少干。
如何和一把手打好交道那是她上辈子的经验之谈，当然和一把手打好交道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除开鸡蛋不说，老王氏隔三差五给她开小灶，偷偷塞点小零嘴有时候是几颗小糖，有时候是一把瓜子，逢年过节时也总比别人多吃两块肉，得了糕饼点心也会留一份给她……
虽然东西不多也就塞个牙缝，但是这待遇除了二房读书的陆良文，陆良言俨然是两房独一份的受宠。
因此成了陆良川心目中当之无愧的“马屁精”，也成了小王氏的眼中钉肉中刺，如鲠在喉。
奈何陆良言此人察言观色本事一流，逢人三分笑，竟叫小王氏无从下手，只能在背后呕气扎小人，酸溜溜的骂几句病秧子。
陆良言有想过从老王氏下手，但一想到小王氏这边就觉得有些扎手。
她怕小王氏上窜下跳把她的事给搅黄了，那到时候可哭都没处哭去。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能弄黄第一次，就能黄第二次第三次。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绕点弯子从真正的一家之主入手。
虽说家里银钱掌握在老王氏手里，但大事上真正有决定权的还是陆显德。
这事要做到自然而然，且让人不觉得刻意就成了。陆良言在等，等一个人，等一个时机。
这件事自然是急不得，而她现在什么都不多，耐心和时间最是富余。